裴金玉想起了刘元枫这几日的所作所为,和刘通紧张要死的表情,也忍俊不已。
笑罢,才道:“等你问明了祁家的情形,我要入晋阳城。待我走后十天,你就带领十万大军,发兵晋阳。二师兄的两万兵马,一为疑兵,二为我的接应。四师兄的十万大军才是主力。”
裴金玉说什么都行,可她入晋阳城的事情,那就肯定是不可以。主要原因有三:一,她是女子;二,她是长公主;三,她是裴天舒的女儿。
无论哪一个身份,他们都不可以让她亲身犯险的。
于是,一个、两个、三个、四个的全都反对,还是同声同气。
就是谭中秀没有出声,裴金玉便对他道:“大师兄,你来说说,说服祁家人的事情,不是我难道还有其他合适的人选?”
谭中秀眨眨眼睛,瞧了瞧屋子里的两大阵营。
一边是刘家父子和裴家的两兄弟,属于人多力量大的。
另一边的裴金玉,则属于位高难搞的。
他表示,不要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抉择好嘛!很难好嘛!已经六神无主了。
真真是压力山大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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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因为两方人马谈不拢,双方一致决定了;还是刘元枫先出马问清楚了祁家的事情。
刘元枫从来都不是个将心思放在女人身上的;原因有二:一;可以说是他志不在此,舞刀弄棒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热情;二;就是因为他成长中出现的女性都比较可怕,直接导致了他对所有女性产生了恐惧。
数一数她成长中出现的女人;譬如动不动就抽鞭子揍他的他亲娘。
还譬如动不动就蛮不讲理,将他指挥的晕头转向的他亲妹。
再譬如动不动就冷笑的长公主,不声不响老是干出吓死人的事情。他爱老虎不错,可对养老虎的女孩就是望而生畏。
对女人已经没有了一点儿幻想的刘元枫;对祁福珠的心理就是她是个有用的。比如;早前他想向她多了解晋阳城内的消息,这才想出了引晋、汾二水浇灌晋阳城的主意。
虽说那主意用不上,可也不是人家祁福珠的原因。
至于其他的……刘元枫说了:“我的婚事全凭我娘做主哩。”亲娘,又是个靠谱的,总不至于会害了儿子的。
所以,刘通彻底放了心,还拍了拍刘元枫的肩,装模作样地嘱咐道:“人家小姑娘也挺不容易的,问话的时候注意方法,别太急躁,也别说点儿什么暧昧的给人家留想头哩。”
刘元枫翻了翻眼睛道:“不用你交代,我也知道的。”
刘通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顺势拍上了他的头,愤怒道:“小子,你有种就一辈子别认我这个爹。”
刘元枫道:“爹,亲爹,你别闹了行不行,我还得想想怎么问祁福珠呢!”
他是对女人没太大兴趣,又不是个不会猜人心思的,这几日他对祁福珠说话的时候,她的表现越来越委屈,摆明了一副“神女有心襄王无意”的表情。
直接问,害怕她耍点儿小聪明难为他。拐着弯问,得不让她察觉意图,还得问出了他们想要的信息,挑战的是心机和谈话的技巧性。
刘通一看他儿子是真的在烦恼,立刻表示了很开明,只要他不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想什么都行。
每个家庭总是寄予大儿子特别大的期望,刘家当然也是不例外的。
严格,并不代表刘通不爱儿子哩。他看着他儿子愁苦的表情,发挥了他四十多年的智慧,灵光一闪,道:“不如你说要救她父母的性命。”
刘元枫道:“那你就不怕她说‘无以为报,以身相许’了?”
刘家的活宝父子又吵了起来,裴金玉没空理他俩,正交代谭中秀她要尽快拿到手里的东西。
还是那些稀奇古怪的,毒药、迷|药打败了伤风药是必带的药品,还要了些易容膏以备不时之需。
裴金玉又嘱托了谭中秀几句,就将人全部打发了出去。
吵架的出去出去,出了她的院子,站着吵、跳着吵,想怎么吵都行。
配药的也出去,赶紧回你院子加班加点配药去。那些东西,就和连弩是一样的,不搁在身边,总觉得不放心。
至于,裴七里和裴宝,也出去。放心吧,消息没问出来,她是不会偷跑的。
她需要冷静冷静,要想的东西还多着呢。
毕竟两世里,这还是头一次直面打仗的事宜,又还是没有她爹在的情况下,她不说要智取晋阳,能将损伤减少到最低,实在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统率三军最忌讳的就是瞻前顾后,和有妇人之心。
她做不了正儿八经的将军,只因她本来就不是个心肠很硬的妇人呢。
一想起打仗死的多是贫民,裴金玉忍不住叹气,又想着自己可以用到的助力,也顺带想了想代王。就是一想起他,立刻就将他从脑海中挥去,这是不指望他,也压根就没有想过他正快马加鞭地往这儿来哩。
话说代王原本计划一天一夜就赶到邯郸的,可途径荥州的时候,出了点儿小插曲。
那时将好走在一段崎岖多折的山谷里,仅容两人两马通过的路上横了块滚圆的大石头。
除夕探明了情况道:“我带几人去将大石搬开?”
代王想了下说:“分两组人马,从后面绕到坡上,瞧瞧背静的地方可否有埋伏。”
除夕才将领了命,人马都还没有点清,就见一伙人马从两边的山坡冲下来,密密麻麻的也足有两百人呢。
跑在最前的几人大呼:“留下钱财,饶你们性命。”
这一回,不待代王吩咐,除夕、元宵几人已经率领着众人迅速做出反应,两边有刀中间有箭,这就摆好了可攻可防的阵型。
除夕还不忘戏谑一句:“嘿,阿宵,打劫到祖宗头上了。”元宵之所以会有那场几乎送了性命的牢狱之灾,就是因着拦路打劫打到了不好惹的人。
眼前这帮劫匪的运气和那时的元宵,真是一样一样的差哩。
元宵无法言语,看了他一眼算作回应。然后手起刀落,斩下了跑的最快的那个拦路打劫的。
这哪里是打劫,这分明是白白将性命送到了别人的手中。跑的快的,死的也快。
那伙劫匪,也就是从山坡冲下的那一瞬间气势爆顶,后来不用证明,他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还有好多都是有贼心没贼胆的,看见前面的人头颅滚地,有直接吓尿的,更有拼了命往山坡上爬的。
立在中间的重阳,口中短啸一声,顿时有数箭齐发,山坡上即刻惨呼声连连。
在前的除夕等人,又适时追击,不多时,就俘虏了百多人。
而这边的人马,不过是有几人划破了点儿胳膊皮。
解决好了这些,除夕又来询问代王,要将这些人作何处置。
代王阴沉着脸的样子,实在是好吓人哩。以至于除夕也收起了嬉笑的表情,老老实实立在一旁,等着代王做出指示。
越是心急赶路,越是碰见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这么不禁打的劫匪,不用看就知道是业余的,不是附近村落想捞偏门的村民,就是一些不得温饱的流民。
若真是些十恶不赦的劫匪还好办一些,是杀是埋,都没有心理负担的。
可这些人……唉,并不能杀呀。
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带到前方的郡县,交给郡守处置了。
因着这一百多俘虏,代王耽搁了差不多一天的时间,于第二日的傍晚,才到了邯郸地界。
这时候,裴七里点清了兵马,正要出城北上。而裴金玉带了裴筝和嘉荣,已经走在了大军的前头。
裴金玉决定的事情,裴天舒也难让其改变主意,就算□□加上裴家兄弟,人多又能怎么样呢。
又不能像嘉荣那样,不带她去晋阳,她就死抱着长公主的腿不放。
这种抱人大腿的事情,四个老爷们不好做啊。
这就只能眼睁睁地任其远行。
那厢,代王在天黑之前终于入了邯郸城,正打听裴金玉落脚的地方,碰见了送大军出城回转的裴宝。
裴宝一见代王,激动的语无伦次:“代王,你怎么来了,你终于来了哩。”
还一把抓住了代王的胳膊,抓的死死的。
代王觉得他的神情不怎么对劲,下意识问:“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裴宝这才想起了比惊讶代王出现更要紧的事情:“长公主未时就出发往晋阳去了。”
代王惊问:“如今的晋阳守卫森严,她怎么可能进的去?”
裴宝道:“长公主说了,她自有办法。”
代王本来还想问长公主去晋阳做什么……好吧,问他等于白问。
于是,代王在邯郸城里停顿了还没有半个时辰,将自己的人马分散出去,各司其职。他自己连口水都没顾上喝,换了匹马,这就带着除夕、元宵和重阳,出城北上,追赶裴金玉去了。
追妻追妻,就体现在了这个“追”字上。
可怜的代王追的灰头土脸,还得不停地挥舞着马鞭,一直追下去。
累吗?
那肯定是很累很累的,不止追的累,还得操心她千万不能出什么事情。
尽管如此,那也是非常非常开心的。毕竟有妻可追,就还是个幸福的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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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汉子;很快就追上了裴七里和他的两万大军,至于他的妻;裴七里说了;还在前头哩。
这真是一个让人想哭、又欲哭无泪的消息。
代王想了想;如今的状态是人疲马疲,裴金玉也不像人家的小媳妇那样是温和体贴的。
他追上了她;万一一言不合,没准儿她还会拿连弩冲他“嗖嗖”地放几支冷箭;他还得有体力翻腾跳跃,不至于死伤在她的冷箭之下。
遂还是暂时留在裴七里的军中吃一顿、睡片刻,补充体力,也好缓解一下急躁的心情。
一丛丛的篝火旁;围着的是三三几几的士兵;因着不停行走了一天,各有各的痛苦表情。
越是逆境越是可以显现出一个人的修养和心性,极度疲惫、烦恼中,还能保持镇定的,一定优于那些从一开始就呼天抢地的。
代王镇定的就连裴七里也没有看出他的异样,说了句:“我去给你端点了儿吃的。”
一转身,不过是走过三丛篝火再转回来的距离,代王已经坐在那里睡着了。
那睡姿,哦不,是那坐姿,销魂的一比。
裴七里默默无语,给代王收拾了些肉干大饼之类的,还有谭中秀将将研制出来的防身神器。至于它是个什么原理,就没人用过谁知道呢。
反正长公主那里也有一份哩。
七里是想着,两人手里的资源一样,哪怕是受虐不至于是被完虐就行。
代王睡了一个多时辰,醒来的时候,连四更都还不到哩。看了看裴七里给他准备的包裹,问了一句:“和长公主约定的攻城信号是什么样的?”
“就是从长公主府中带来的烟火,燃放的时候有裴家的专有标志。”
代王点点头,表示已知,这就辞别了兄弟,继续踏上了追妻的路。
而差不多是同一时间,日夜无休的裴金玉一行,已经到了晋阳城外十里。
晋阳的情形,比预想中还要糟糕。就是裴金玉决定暂时歇脚的破败土地庙里,密密麻麻宿满了人,这些人或是投亲,或是想要北上的商旅,皆被拦在了晋阳城外。
只有一家例外,大包小包,拖儿带女,却不见丝毫的疲惫之态。再一听口音,就是晋阳本地人哩。
裴金玉这就有意无意地向那家人打定晋阳城防的事情。
那家人姓贺,家主叫贺齐。妻子姓张,还有两儿一女。大儿子叫榔头,十五六岁,看起来确实有一把子力气。二儿子叫铁锤,不比哥哥小多少,倒是比他哥要白上了几许。女儿瞧着也有十二三岁的样子,名字叫赤丹,长得也确实很好看,一笑起来真的像盛开的赤丹茶花那样,耀眼又美丽。这就怪不得爹娘会特别的担心。
他们不过是些平头小百姓,知道的也不过是表面上的事情。
说的最多的是城中戒严,每条街上都有兵。且,那些兵都是无组织无纪律的,看见别人家的好东西,都要抢一抢,不管是金银物件,还是人家好看的闺女。
他们家为何非要从晋阳逃跑的原因,就是因着隔壁邻居唯一的闺女被抢了,过了一天一夜才被放回来。回到家里,就跟爹娘说了一句话,“噗通”投了井。爹娘一看,一辈子都指望着这个闺女活的,闺女都没了,二话不说也投了井。
隔壁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刺激神经了,吓的他们一家老小全围在一个屋里,到了睡觉的时候,困的要死却死活闭不上眼睛。
又一想城中越来越乱的情形,这就决定了出城。
花了不少的银子托门路终于逃出生天,尼玛,这又面临了更大的问题,他们没处可去啊。已经在破庙里呆两天了,就为了是向南还是向东,而拿不定主意。
裴金玉耐心地听完了他们家的事情,本想劝他们不如去洛阳,可又一想没准儿接下来洛阳也要大乱了,叹了口气。乱世里,手无寸铁的百姓,走到哪里都不会安全的。
救的了一个,救不了万民。裴金玉心知,自己现在最要紧的是干什么。
她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也不知我们使使银子能不能进城去?”
贺齐咂咂嘴道:“不好说哩,我们出城那天赵王新封了个城门校尉,姓祁。”
裴金玉又问:“你是如何得知的这件事情?”
贺齐叹了口气:“我见了哩,也多亏了他,若不然我们使了银子,还得被城门的守卫再扒一层皮。”
“哦?你的意思那姓祁的校尉是个好人。”
“说不准哩,不过看面相倒是挺和善的。”
“他长什么样子,你可还能记清?”
贺齐想了一下道:“他左边的下巴有一颗黑痣。”
裴金玉实在是很惊喜,只因这个校尉不是旁人,正是她二伯的好友祈沐风,也是惨死的祁福双的亲爹。
祈沐风原本就是她的突破口之一,为此她来前好生研究了他的性格。她觉得他既然能同她二伯成为好友,两人肯定会有很多相同之处。
只要像她二伯,就好办。唯一不可预料的,就是他媳妇是庄宁问的女儿,谁知道她是不是个对裴家恨之入骨的。
裴金玉谢过了贺齐,作为答谢,她送了贺赤丹一包谭中秀新做的防身神器,还有一把精巧可以贴身携带的匕首。
又休整了一会儿,告别了他们,向晋阳城门驶去。
到达城门的时候,天不过刚亮而已,城门边已经围满了想进城的百姓。
城门才一打开,百姓们就一窝蜂地冲了上去,冲在最前的几人被拿着长矛和大刀的守卫一脚踹了出去。
刚才还嘈杂不堪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就听为首的守卫道:“进城之前要接受检查,若查出了谁是洛阳那边来的探子,格杀勿论。”
百姓们排着队接受检查,搜包袱搜身那是必须的,只要不是本地或附近口音的,还要翻来覆去地问很多问题。譬如家是哪儿的?做何营生的?来晋阳城干什么的?问完了这些,为首的那人再大喝一句“你就是洛阳来的奸细”,作势就要拉下去,长矛大刀等等兵器往胸前一顶……
因此吓哭了几个,还有两个被吓尿的。
一个时辰之后,终于轮到了裴金玉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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