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金牌,怎么成了石头?
皇帝疑惑地接过了那青黛石,仔细一看,此石正面色泽均匀无裂纹,质地细腻无金星,宛若众星丽于天,好似有些面熟。待倒过来看背面,只见背面刻有一龙飞凤舞的草书“林”,当即倒抽一口凉气。
道启五年一月,太仓山下显佛旨,从天而降无数青黛石,各上书“林、氏、取、而、代、之”。
二月初一,林青峦于武陵起兵,以尊天旨。
这一块,赫赫然就是……当年由他亲手雕刻而成。怪不得TMD这么面熟。
皇帝一语不发,将青黛石交还给裴筝。
这就是默然的意思了。
第二日,实在拗不过太子妃的太子林浅之,小心翼翼地同他父皇打听长公主免死金牌之事。
皇帝大怒,将其一脚踹出了乾元殿。太子不顾仪态,拍拍屁股就跑,跑出了老远,似乎还能听到他皇帝爹的咆哮声,那叫一个震耳欲聋。
于是,很多人都知道了长公主有一块拉风到了极点的免死金牌。
这就传递了一个信息——哎哟,知道吗,知道吗,惹谁都不能惹到武陵长公主。被打死了,都没法去伸冤。
代王梦了许久,已经梦完了林青峦的一生,压根儿就不曾梦到免死金牌这一段啊,后知后觉地了悟了。
然后又后知后觉地知道了山顷就是他大伯林青峦的字。
至此,再见裴金玉之时,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
不久,就是春天到来。
离裴金玉九岁的生辰还有一个月之时,代王从早上就进了宫,愣是赖在皇帝的跟前,怎么都不肯离开。
快到日落关闭宫门的时间,皇帝终于忍不住了,叹口气道:“她都已经有了世间最珍贵的免死牌了,你还在挖空了心思抢朕的宝贝送给她,朕还是你二伯吗?”
代王耷拉着眼睛,摆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姿态:“二伯,话不能这么说,那免死牌又不是我给妹妹的,怎能代表我的心意!”
皇帝又是一声长叹,无奈道:“去去去,传朕的旨意,打开了库房,代王瞧上了什么,就让他拿走什么,无需来报。”
代王连叫了几声“好二伯”,跟着春宝头也不回地走了。
皇帝幽怨地立在案前,心道,不幸中的万幸,幸好裴金玉是个小女娘。若她是个男儿,单单一个免死牌,她便不能够再活。
代王也不是个贪心的,揣摩了裴金玉的心思,千挑万选了两样东西,准备拿到乾元殿里跟他二伯显摆显摆。
皇帝说的是拿了什么都无需跟他禀报,可是若拿完了就走,什么表示都没有,还能有下一回吗!
此时,天已全黑,乾元殿外悬挂着的宫灯随着夜风摆动,时暗时亮。不知为何,代王的心里顿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不经人通传,闯进了殿中。
只见殿里有美人无数,跳着时兴的北方拂舞。腰似细柳,腿似竹,眼似秋波横,眉如青山黛。
一边饮酒,一边看舞的皇帝正欲问他,怎还不出宫去。
代王警惕地走上前,忽地一个飞扑,将他从宝座上推落。
只听“叮叮”几声,回头一看,皇帝将才坐过的地方,赫赫然插着几只短箭。
本还在舞蹈着的美人,陡然化身为修罗客。
春宝急呼:“有刺客。”
殿外的侍卫急忙赶到,一片腥风血雨,就下在了乾元殿里。
代王护在皇帝的跟前,寸步不离,且战且退,神勇无比。
直到禁军赶到,最后生擒美人一名,其余不是死在禁军剑下,便是自知无路可逃,随即畏罪自杀。
皇帝大怒,“要不是有代王,朕早就成了她们的箭下魂。一群饭桶,还不去给朕彻查。”
是谁献的美人,又是谁提议的看歌舞,还有今日当班的侍卫是谁,统统都要查个一清二楚。
皇帝好容易才平息下怒火,稍显狼狈地落座在刀痕箭伤累累的宝座之上,看了看代王,只觉欣慰,“阿錾,朕要赏你,要重重的赏。”
可是要赏什么呢?
金银珠宝,不稀罕。
奇珍异石,没多大用。
不如也学他皇兄赏一块免死金牌,还不限次数吧。
反正他侄儿傻啊,傻子不会拥兵自重,傻子不会举兵造反。
想到此,皇帝又让春宝添上了一句话,“此金牌只限代王一人使用,不得用于传承。”
未出半月,整个洛阳城的小孩都会唱了,“金牌好,金牌好,金牌不是传家宝。”
裴天舒总结:皇帝如此用心,也委实太难为他了。PS皇帝这职业,真不是人干的啊!
所以他当时就跟他大哥说了,这活儿咱干不了,还是保姓林的上台,咱跟着享福吧!
49于()
皇帝被刺;震动了整个大宏朝野。皇帝连续几日在早朝之上;大发雷霆,而后左右虎贲中郎将和左右羽林中郎将,先后换了人。
现任的左右虎贲中郎将是前宰相庄宁问的儿子庄霖海,也是皇帝的表弟;由皇帝亲口任命。
现任的左右羽林中郎将则是刘通的侄儿刘子骞;争议较大,吵了好几天没有定论;最后由裴天舒立顶而上。
其代价就是肖宰相将其子肖白鹤也顶在了卫尉丞的位子上。
一场不见血腥的硝烟;至此才算消停。
可没过几日;皇帝又以北疆安定为由;召回了已去北疆一年的安北将军林枞。
紧接着;才停止半年的宵禁;又开始了。
就是在如此紧张的氛围之下,迎来了裴金玉九岁的生辰。
按照往年一样,裴天舒老早就和女儿商定了,并不大肆操办的原则。只提前三日在城门外头搭起了武陵长公主府的施粥棚,又于生日当天往建信侯府送了些红蛋和寿面,再办一桌席面,菜肴多多益善,寓意多福多寿,一家人吃个团圆庆祝饭。
尽管如此,这日一大清早,皇帝的赏赐就送到了府门外。
然后,就是裴金玉的小伙伴们不请自来。
代王来的最早,带来了他从皇宫的库房中淘出来的一把名叫“香寻”的千年古琴,据说此琴一谈起来不止有琴音可以传的很远,还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可以远飘数里。另有一把比成年人的手掌大不了多少的精致机弩,可藏于袖中,以备防身。
随之,谭中秀几人相约而来。
谭中秀送的是一食盒,掀开了食盒里头也就放置了三盅药膳。
刘家兄弟笑他小气,他急了,辩解道:“你们懂什么,这里头可是有十八种药材,我连我爹压箱底的宝贝都给寻了出来。且,我这药膳处理起来,极费功夫,吃起来没有一点儿药味。不信,你们尝一尝。”
一掀开盅盖,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别说是刘家兄弟了,在座的都想尝一尝。谭中秀眼疾手快,又将盅盖盖上,无比嘚瑟地说:“你们想的倒美,让你们尝了,我的礼岂不是没有了,去去去,闻完味了都散了吧!”
换来唏嘘声一片。
七里和八骏的礼物,看起来稍微简单,实际上绝对简单不了。七里作画,八骏题诗,画的是一幅足有一人高的“海棠卧春”,他二人一个画艺精湛,一个题字飘逸,连赵夫子都夸端的是双剑合璧,天下无双。
轮到刘家兄弟了,他二人送来的是一白一黑两匹良驹,据说是他们家纯种的汗血宝马上个月刚下下来的小崽子。
谭中秀为报刚才取笑之仇,反过来鸡蛋里头挑骨头,将他们取笑,“公主小师妹要骑也只能骑一匹马,这哪里像是给她准备的礼物,倒是像给百威和雪津的。”
刘如松“嘿”了一声道:“难道公主小师妹就不能养大了送给心上人一匹。”
一旁坐着观望的裴天舒干咳了两声,刘如松脖子一缩,慌忙闭了嘴。
真是的,大好的日子,说什么心上人这么晦气的东西。
裴天舒看了看被小伙伴们围绕的女儿,忍不住在心底感慨,就像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女儿都九岁了,按照时下的世俗,一翻过十岁就可以慢慢相看女婿了。
真是,TMD人家惨剧!
气氛因着裴天舒的干预稍稍紧张了片刻,就又恢复了先前的嬉闹。
这就该裴宝送礼了。
裴宝是这几人中间最为特殊的,当初,他娘方氏非要送他来武陵公主府上学,是期冀着能在武陵公主府霸占一个院子,结果当然是希望落空。
本想将他召回,转送去国子学,方氏又有了另一个期冀,眼看裴天恒领职无望,她得自个儿为三个儿子的前程打算。这就期冀着裴宝跟着他三叔裴天舒混到底,指望着裴天舒能替他谋个职。
却是满腔的希望,却一毛都不想往外拔。
裴宝手中银钱不多,身上技艺也少,为难了许久,终于忍痛将自己养了五年的鹩哥给送了来。
这鹩哥名叫毛贼,不仅会说话,还被裴宝训练的极好。
只要有人一叫它的名字,它就会说:“哎~~,叫我啥事?”
为了给裴金玉祝寿,裴宝又训练它学会了其他的。
只见此鸟一出,满屋子更加热闹起来。
八骏逗它:“毛贼。”
鹩哥就道:“哎~~,叫我啥事?”
众人叫声好。
这会儿的裴宝也不心疼了,一脸的得意,不无卖弄地引导:“长公主妹妹要过生辰了。”
鹩哥在鸟架子上面扑腾扑腾翅膀,嚎道:“长公主,千岁,千千岁。”
裴金玉也觉得它甚有意思,叫了声:“毛贼。”
“哎~~,叫我啥事?”
如此循环,一人一句。
屋子里的笑闹声一直传出去了很远。
赵王还未走到雕山小筑的门口,就听到了里头的欢乐声。
赵王也是来送礼的,他这份礼颇费功夫。为了能寻到它,赵王在邙山蹲守了半月,好容易将其生擒,紧赶慢赶差点儿晚了一步。
外头有人来报,说是赵王命人抬了只大猫进来。
一群现实的人们,顿时撇下了鹩哥,纷纷迎到了院中,就连裴宝也不例外。
鹩哥又扑腾扑腾了翅膀,待众人走后,自言自语道了一句:“累~死~我~了。”
引得还守在屋里的小丫头们笑作了一团。
小丫头又叫:“毛贼。”
鹩哥表示,这还有完没完了。
院中,裴小虎和赵王新带来的老虎,隔着笼子,对吼了起来。
裴天舒迎上了赵王,指着笼子问:“这是……”
赵王笑应:“这是送妹妹的生辰礼。”
顿了一下,又颇不好意思地道:“妹妹养的那头是雄虎,吾送的这头是雌虎。”
送个礼物都是能配对的,这心思还真是让人想要揍他一顿啊。
裴天舒强忍着没有将脚踢出去,干笑道:“赵王有心了。”
裴金玉可没她爹那么多的想法,听赵王那么一说,只是顿悟:哦,原来她的裴小虎也快可以当爹了。
刘家兄弟的兴奋就更别提了,一个劲地嚷嚷着要预订小虎崽。
裴金玉没什么表示,这种事情,她又不懂,想问什么得问兽奴去。
裴小虎则表示,哎妈,压力好大啊!
人家都来送礼了,那就得留饭啊。
裴天舒今日表现的特别大方,就在他女儿的雕山小筑款待客人,连席都没有分。
赵王觉得这礼真没有送错,表示自己好幸福。
裴金玉的小伙伴们则没有什么表示,不就在雕山小筑里吃个饭嘛,他们经常啊,经常到了都快忘记了其实裴金玉是个小娘子。
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了个人。
众人才动了筷子,外面就又有人来报,说是太子也送礼来了。
人未亲到,礼送了好几箱,有时兴的锦缎,有御制的香粉,还有精巧的头面。
楚氏乐坏了,心道,瞧瞧,瞧瞧,到底是成过亲的,知道女儿家的心思,知道女儿家到底喜欢什么东西。
至于其他人送的那些,楚氏真真是没几件能瞧得上。
代王的古琴倒是合意,可他又送个机弩到底是什么意思。也就药膳和“海棠卧春”还能凑合了,马和鹩哥她想这真不是送给百威和雪津玩的。还有那头虎,楚氏这个绵柔的脾气,都对赵王恼上了,还不如代王的机弩呢!
打发走了东宫来的送礼太监,众人继续吃席。
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裴天舒不见了。
裴金玉问她娘:“爹呢?”
楚氏神神秘秘地道:“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最后,裴天舒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了,手里还端了个托盘,托盘的上面放了块圆圆的发糕,发糕上面还有两行字,第一行是“祝宝贝女儿”第二行是“生日快乐”。
裴天舒表示,没有合适的器皿,以及配料,生日蛋糕成了发糕,委屈点儿改命叫“寿糕”吧。
也没有细蜡烛,也不能唱生日歌,裴天舒无比惆怅,看了看他女儿圆润的小脸,亲了亲她的额头。
众人皆倒抽一口凉气,喝酒的忘了咽,夹菜的忘了吃。
裴天舒听见了声响,转回头去看,众人的眼神撤的很快,就只见代王红了一张小脸,还傻愣愣地看着这厢。
裴天舒心道,老子亲女儿呢,这小子脸红个什么劲!
该不会是在联想?
你想什么想,MD连想都不许想。
这就又狠狠地瞪了代王几眼,直到他女儿问:“爹,这能吃吗?”
裴天舒的心裂了,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
裴金玉勉为其难地夹起一块,送到了嘴边,尝了一点儿又道:“爹,你做的吗?”
裴天舒点头。
裴金玉夸赞道:“嗯,还行。”
裴天舒吐槽,这闺女坑爹的时候不余遗力,一点儿都不含蓄。夸爹的时候,怎么不这样呢?
******
裴金玉的生辰宴圆满落幕的第二日,武陵公主府的门口来了一个会骑马的落魄男子。
门房一说:“人家有马,怎么可能是乞丐?”
门房二道:“别看他那匹马,你看他浑身上下哪有一处不像乞丐的。”
被吵醒的林枞,跳下了马,赏了每人一颗爆栗,怒道:“老子累死了十匹马,赶回来给我大侄女庆生,我容易嘛!”
然后,到了堂中,裴金玉看着林枞身上可以脱掉一层的土,不无嫌弃地道:“三叔,你真不容易。可是……我昨日已经过完生辰了。”
林枞“嘿嘿”一笑,“记差了,来年,等来年。”这是连生辰礼都不预备着补了。
礼不礼的还真无所谓,林枞回来了,裴天舒的心里少了份牵挂,却又多了件烦恼。
一听说林枞回来的裴天舒,急急忙忙地赶回了府,也不避他女儿,无比沉重地对林枞道:“皇上要为宜阳公主择婿。”
不明白裴天舒的神情为什么这么严肃,林枞眨巴眨巴眼睛道:“择就择呗,关你我什么事!”
只见裴天舒继续盯着自己不吭声,林枞顿悟,叫道:“MD,老子的年纪可以当她爹了。”
关键是,老子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谁耐烦娶个娇滴滴的公主回家当姑奶奶供着。关键中的关键,老子喜欢的是丰|乳|肥|臀的熟女,谁耐烦娶个媳妇回家还得先养肥。
林枞越想越觉得往后的日子不能够愉快地过下去了,澡也不准备洗了,这就要牵着马再回大西北。
裴天舒道:“等等……”
好吧,只要裴天舒说等等,他就还有的救。
那就稍安勿躁吧。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