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被一肚子烦恼心事困扰,才刚刚睡着的穆秋霜,迷迷糊糊地听着窗户“吱”地响了一声,紧接着灌进屋里了一阵凉风。她瞬间惊醒,摸摸索索地点亮了灯,惊愕地发现自己屋里的那张软榻之上大马金刀地坐着一个男人。
这男人踩点的时候她见过,是她们的另一目标人物,姓林名枞。
可她就是认识也得当做不认识啊,还一脸惊慌失措地道:“你是何人?夜闯忠义王府所为何事?”
恰逢,追兵赶到,咣咣砸醒了老妪,砸开了院门,院中顿时一片火光,又听院中有人吆喝:“看看贼人可在?”
林枞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还摸出了一把别致的小马刀,抵在了穆秋霜的喉间,“知道该怎么做吗?”
这坏种威胁人家姑娘的时候,还不忘勾起嘴角扯出一记绝好看的笑来。
穆秋霜有些晃眼,心说,就是不掏刀子,她也知道怎么做啊!
那些兵丁粗中还算有细,命了老妪来敲门。
“穆姑娘,府里来了贼人,偷了王爷的灵芝草,你房里可有异样?”老妪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门缓缓响起。
穆秋霜镇定道:“我一直安睡,未有异样。”
门口的兵丁表示想进去搜查,穆秋霜看了看林枞,为难地道:“那……需等我穿好了衣裳。”
那委屈又饱含着不明色彩的声音,真是柔媚惑人。
隔着门,林枞都能听到门口有好几个男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匆匆赶来的忠义王府的二管家舒友,是个得了特别安排的,呵斥了一句:“穆姑娘的房间也是咱们这些粗人能进的!”
谁知道里头住着的到底是不是王爷的心头好。
为首的兵丁一听,还真不敢进去了,说了一句:“穆姑娘,你安歇吧。”这就慌忙撤了。
穆秋霜呼出了一口长气,当然,这只是表象。实际上她很是迷糊,按照林枞和裴天舒的关系,一株灵芝草,虽说名贵,却也无需如此大动干戈!
可她面上仍旧怯怯。
这时,眼见危机已经解除的林枞也收起了小马刀,还是大马金刀地一坐,笑道:“不想咱们忠义王府还藏了个如此美人。”
端的是一副要采花的模样。
穆秋霜假作惊吓。
林枞上前摸了她小脸一把,“得了,我也不吓你了,我是你们王爷至交。我和他打了赌,能毫发无伤地从他府中采一回花……”他说的可都是大实话。
说多了呆久了,未免她不相信,顿了一下,他又道:“今日多谢你了,下回再来叨扰。”
临走的时候,还顺手摸了小腰一把。
穆秋霜臊红了脸,可无奈林枞长得不赖啊,这就颇有些回味无穷了。
心想着,那孟媛媛还真是撞了大运,能得了去勾引林枞的美差。又想着,自己呆在这忠义王府实在暗无天日,就算忠义王也是个好皮相的,甚至还高了林枞一层楼,可耐不住他有个凶恶的女儿啊。
一时为了今日的事情欢喜,一时又为着可能再也不能相见烦恼。
穆秋霜坐在灯下,久久神伤。
而那厢,林枞一出了忠义王府后门,就跃上了早已等候多时的战马。
他低沉着吆喝了一声,驱马径直奔向城外。
这个点儿出城为的就是偷袭刘通,今天裴天舒说了刘通的兵马就藏在西山之上。
呸,他当然是不信裴天舒的鬼话连篇了。裴天舒说是西山,那刘通多半就是藏在东山也就是香山崖壁之上。
他已经聚齐了五千精兵,今夜一袭,势必要打掉刘通的主力,断掉他们的粮草。
他得让裴天舒好好瞧瞧,他不止擅长给人染绿毛,还擅长放一把火将人烧成火红的。
尼玛,就是他怎么想也没有想到,裴天舒说的居然是实话。
谁让你TMD没事儿说实话的!!!
半夜三更,林枞的怒吼声震响了整个东山,把狼都给吓哭了。
****
裴金玉那儿自是不知道她爹和密友都算计了什么,只是听裴筝放出去的人来报,住在忠义王府的穆秋霜一直都很老实,就是她密友总时不时地翻墙去骚扰。
裴筝放出去的那些探子,可是她前世命人特别训练出来的,可靠性和准确性不用质疑。
只是她密友看起来也不像是这么不靠谱的。
她也不能去质问林枞:你什么意思啊,你是看上了勾引我爹的女人还是怎么地了?
如此,林枞铁定会问她:我干了些啥,你怎么啥都知道呢?
这一对质,可不就什么都包裹不住了。
这年头,稀缺的都是高精的技术性人才。裴筝手里攥着的那些人,费了老大的劲才训练而成,她轻易不会动用,自然也不会轻易将他们暴露出来。
裴金玉仔细思索了一番,决定去一趟忠义王府,再好好瞧一瞧那穆秋霜。难不成她上回看走了眼,穆秋霜除了脸和身子还有其他的可用之处?
说行动那就行动,裴金玉她——准备翘课了。
上完了武夫子的课,累出了一身的臭汗,带着臭烘烘的味道去跟赵夫子学圣贤,此为大不敬。
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啊!
所以,长公主抽了空回去换衣裳去了。
这就趁着机会,带着嘉荣从后门偷偷地溜了出去。
至于安全问题,勿用担心,裴筝会隐在暗处!
****
武陵公主府和忠义王府离的很近。
但是,这说的是堂堂正正的大门。
至于后门,其实很远的好嘛!
裴金玉领着嘉荣,不,在府里可能是这样的,但一出了府,任谁看也是嘉荣在领着裴金玉。
无他,最萌身高差。
如今的嘉荣已有十五,亭亭玉立的身型和只堪一握的小腰,就算是穿了男装,她也不像男的好嘛!
是以,才出了代王府的赵王远远就看见了直奔忠义王府而去的奇怪两人。
在他眼里,这二人就是这样的一番景象——大家的小娘子调皮捣蛋,换了身男装偷偷跑出来玩。
赵王的随从陈牧也看出来了,随即表示,小娘子长的挺美,就是身边的丫头岁数太小,到底是谁伺候谁啊。
赵王当即就笑了,是挺漂亮的,就是长大的实在太慢太慢了。
同样的一番景象,在不同人的眼里,自然那就是不同的。所以有的人是王爷,而有的人就只能是随从了。
赵王将马停在了忠义王府,此时,裴金玉的脚也才踏上了忠义王府门前的第一层石阶。
裴金玉瞧着马上的赵王有些眼熟,可一时半会实在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只瞪着大眼睛将他望着。
反正,他若认识她,总归是要没话找话说的。
赵王的第一句废话是:“妹妹,偷偷溜出来的。”
俗话说,看破不说破。这人太没意思,也没自报家门,裴金玉不想理他,转身欲走。
赵王的第二句废话就来了:“妹妹走的这么急,那我这就去找忠义王告状去了。”
裴金玉一听他要坏事,转身臊他道:“不曾想你这么高的个子,还做些两岁孩童才做的出的丢人事。”
赵王也不恼,回她:“我若不如此说,妹妹你可会同我说话?”
裴金玉道:“我为什么要同你说话,我又不认识你。”
这就让赵王哭笑不得了,敢情目标人物压根就不认识他,这是他存在感刷的太少了,得补救。
赵王笑道:“也是,昔日皇伯伯驾崩,我见着你的时候你才不过这么大点儿……”
说话的时候,赵王翻身下马,还用手比划了比划两年前裴金玉的身高。
然后愣了一下,发现她也就长了一巴掌高,长得实在是……太慢。
两年长了约合五寸,委实不慢,甚至还可以说长势很好。
其实赵王也不是个没有常识的人,不过是因着心里有事。要知道想等到她可以议亲的年纪,还得等上个六七年,不说时光难捱,这其中的压力又有谁知呢!
不过,付出的代价越多,收获也将越是喜人。
赵王还在感叹着自己的选择,裴金玉这儿已经知道了他是谁。怪不得她看他很是眼熟,虽说见过没能记住他的长相,但他和他哥长的还是有几分相像的。
昔日的成王世子如今的太子,裴金玉还是不会忘记的。嗯……当初砸了贤妃,还多亏了太子硬塞给她的两块石头。
裴金玉这个人记性很好,一岁多时的事儿还记得清清楚楚,更别说她爹前几日才交待过的事情。
她在心里计较了一番,偷偷跑出来已经算是一桩罪过了,再不听她爹的话,后果可能大概是极其严重的。
于是,裴金玉看了一眼嘉荣,又看了看忠义王府的大门,拉着嘉荣的手,拔腿就跑。嗯……她爹就是这样教的。
赵王这儿傻眼了,什么情况?他又不是人拐子,她跑个什么劲啊!
赵王林默之遭受了有生以来最沉重的打击,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与此同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的还有代王林錾。
这都过了一个时辰的时间了,怎么妹妹换个衣裳还没有出来呢?莫不是病了!
是以,代王差了杯子去后院问询。
这就有人来回楚氏了。
楚氏愣了片刻,什么意思?大约一个时辰之前,她女儿明明换过衣裳去前院上课了。
前院里头既然没人,那就赶紧在后院找啊!
又有人来报了,后院找了个遍,也没有。
楚氏惊奇了,青天白日的,难不成她女儿还能在自己家里让人给拐了?
她吓得发抖,大叫了一声,“快,快去找王爷。”
裴天舒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的,因为他督战去了啊。
另一边,裴金玉已经很顺利地找到了穆秋霜。
女人的脸是世界上最会骗人的东西,但是脸上的神采却是最难以隐藏的。不管你是郁郁也罢,欢喜也罢,哪怕隐藏的再深,也总归留了一丝在外,留给人窥探。
裴金玉看着穆秋霜的脸,早已窥探出了她的不同。哪怕不用窥探,连空气里似乎也在弥漫着一股甜津津的腻人味道。
这是发|情,哦不,相思的味道。
裴金玉觉得有点儿失望,因为除此之外,在穆秋霜的身上再也没有发现其他的过人之处。
由于她的久久不言,穆秋霜如坐针毡,小心翼翼地同她对视一眼,努力扯出一记不甚喜悦的笑容道:“长公主怎会想起来看民女了?”
若是她知道这会儿裴金玉在想,为了挽救林枞,要不要杀她以绝后患的话,她就是再努力也会笑不出来。
可就算是杀,她也不会杀啊!裴金玉看她就像是在看案板上的一条鱼,又是良久无言,抬腿走向院外。
穆秋霜长吁一声,差点儿坐在了地上。
气势汹汹的裴金玉这会儿还不知道,武陵长公主府已经翻了天。
****
裴金玉走的时候,是偷偷溜的,自然也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再溜回去。
可是,她才出了忠义王府,准备悄悄地从公主府的前门溜过,往后门而去。
可公主府的大门敞开的实在过大,而且她娘为什么正站在大门正中,还有身后为什么站了那么多的侍卫、小厮和丫头。
其实楚氏正准备带上全府的人上街找女儿,这方法犹如大海捞针,可也好过在府中干坐着。
想她堂堂的世家嫡女,堂堂的忠义王王妃,有朝一日竟被她女儿逼到了不得不抛头露面的地步。
可想而知,她女儿的下场会有多么的惨烈。
平生就没怎么跪过人的裴金玉,老老实实地跪在她娘的跟前,围观的人有她娘的四大丫头,她的那四个丫头则随她跪在身后。
这还是屋里的,屋外的围观人员那就多了海去了,赵夫子、武夫子、代王等五个师兄,以及小厮侍卫若干。
这是要示众的节奏啊!
可求饶是个很丢脸的事情,堂堂的长公主大人当然不能去干。
作为丫头的嘉荣干起来就毫无压力了,她扑在楚氏的脚边,替裴金玉求饶:“王妃,一切都是婢的错,跟长公主无关。”
反正,她是和长公主一起被抓的,怎么着都逃不过一顿打,若是能替长公主逃掉一顿责罚,她这长公主的大丫头也不算白当了。
楚氏本就在气头上,当下就道:“苏锦,去拿戒尺。嘉荣鼓动公主私自出府,罚30戒尺。”
求饶这事儿虽不能做,可也不能让人背黑锅。裴金玉急呼:“娘,是我的主意,嘉荣她只是个丫头。”
本有心放她一马的楚氏绝倒,心说,这孩子,太死心眼。这么多人看着了,难不成还真得将堂堂的长公主揍了不成!
可裴金玉那儿仍旧摆足了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架势,连个“我知错”的缓和话都不肯说,这也太挑战做娘的权威了。
楚氏对一旁捧着戒尺的苏锦道:“拿过来。”
苏锦犹豫,楚氏一把抢了过来,这才对裴金玉道:“过来,你以为我能饶的了你!要不是代王来问,我还被你瞒在了鼓里,你这个胆大包天的……”
说着,将戒尺高高举起,最后却还是轻轻落下。
真的,一点儿都不疼。
可是长公主的颜面已受损,裴金玉默默在心里记上了代王一笔,眼睛一闭,晕了过去。嗯……当然这是装的。要不,院外站了那么多人,让她如何若无其事地走出去!
却是急坏了一干人等,楚氏吆喝着:“快,快去请大夫。”
谭中秀就被推了出来。虽然还不曾出师,也总比没有强啊。
谭中秀一把脉,咦,没什么异常啊,却是当下就心知肚明。转脸沉声对楚氏道:“长公主这是气急攻了心,不算什么大事,就是不能打不能骂还不能生气。”
嗯,没错儿,这就是传说中的公主病。
41于()
公主得了公主病;得治。
裴天舒一回到家就听说了他女儿今天干了何事又得了何病;特地叫来了谭中秀。
在他面前;谭中秀哪敢说谎;支支吾吾道:“嗯……小侄医术浅薄……”这是说他瞧错了情有可原,也是说他瞧着没病可不代表真的没病哦亲!
到底是有病还是没病;您老自己判断去。
然后裴天舒又叫来了嘉荣;嘉荣就更不敢说谎了;一五一十道出了裴金玉出府都干了啥,主要说了见穆秋霜;次要说了一见赵王就跑。
楚氏一听裴金玉偷偷出府是为了见穆秋霜;心里只道,这孩子真傻,原来出府竟也是惦记着帮她。如此,心下一软,哪还有半点儿生气的样子。
裴天舒这边则是一听他女儿见了赵王就跑,心里顿时舒爽,也道,他女儿还算是个听话的。至于为什么去见穆秋霜,他和楚氏想到了一处去。
这孩子,个子不高,操心倒是不少,不利于健康成长啊。
于是,裴天舒自从进了家门,就开始“审案”,如今连口茶水都没顾上喝,又转去了他女儿的雕山小筑。
雕山小筑与他和楚氏的浮梦坞紧邻,名字是他女儿自己起的,他当时就跟楚氏说:“听听,不是雕花,也不是雕草,雕的是山,咱们姑娘多大的口气!”
其实他心里美的紧,没有哪一个父母面对儿女的梦想会摆出一副讥笑姿态。就算即使是讥笑,其实那也是一种变相的鼓励。
裴天舒来到他女儿房中之时,只见她正靠坐在雕刻着百鸟朝圣的楠木大床之上,瞧见他走进来,眼神忽闪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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