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琅叹口气道:“她跟褚狼去了阳陵邑,帮我看守城里面的宅子,明年开春,他们就要成亲。”
“我以为你把她给埋了呢,主家召唤竟然敢不上前,这样的家仆要她干什么?”
云琅认真的看着曹襄道:“你家是侯府,是平阳侯府,那座府邸里满是你祖先的荣光与记忆。
你要做的就是不让祖先蒙羞,并且将祖先的荣光发扬光大。
有所求就必须有一个齐心协力的队伍,你用军法治家当然没错。
云家不一样,云家现在就是一个大杂院,这里住满了很多需要一个遮风避雨的人。
等到他们觉得没有必要再居住在云家了,他们就会离开,在这个过程中,志同道合的人会留下,我会慢慢的沉淀人才,用几十年的时间去营造一个真正的云家。
丑庸不过是在云家屋檐下住过的一只燕子,有了新家,离去是很正常的事情,用不着杀人。”
曹襄笑道:“霍去病也是这么想的,这家伙很早以前就告诉我,他想有一个大院子,里面住满了奇人异士,有很多旅人会从远方带来无数的新的消息,让他得以拓展一下眼界。
朋友来了,就喝酒,敌人来了,就比剑,敌友未明的人来了,就纵论四海风物。
现在啊,你跟霍去病都在努力的向自己的目标前进,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落后,朋友这东西,如果差距太大,也就做不成了。”
云琅笑而不语。
霍去病跟李敢是两个非常有实践精神的人,他们对如何打理好一个农庄非常的感兴趣。
为此,他们不惜从最基础的农耕开始。
云家的麦子长势很好,主要是冬日里的时候,施加在田地里的草木灰起了很大的作用。
一亩地的产量达到了三担,这在=样的收获即便是熟田也很难达到,没想到云家的生田却已经达到了。
新式农具的大量运用,对作物的生长非常的有好处,其中,仅仅是深耕这一条,就能把土地里的腐殖土从深处翻出来,最后达到滋养土地的目的。
云家种植的小米,糜子很少,基本上全是麦子,当初张汤对于云家只种麦子的事情很不满,所以,麦子收获的时候,他再一次来到了云家。
第一三三章云家的新农业(继续四章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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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准备马上补种糜子跟谷子?”
“是啊,你也看见了,仆役们正在选种,小家伙们正在准备耕犁,麦子收获之后,会把麦秸烧掉还田,然后翻耕土地,继续播种!”
张汤皱眉道:“大汉也有四耕五作之说,不过,指的可不是关中一带。”
云琅笑道:“不试验一下怎么知道成不成?失败了,最多损失一些人力跟种子,如果成功了,收获可就大了。”
张汤摇头道:“有人已经这样做了,也成功了,只是地力有穷时,不给土地修养的机会,一连两三年都休想有好收成,得不偿失啊。”
云琅笑道:“地力其实是可以增强或者弥补的,牲畜的粪便,树林里的落叶,麦子收割之后残留的麦秸都是增补地力的好东西,哪怕是池塘里的淤泥也能达到这个效果。”
张汤笑着指指云琅道:“该信的时候就信,不该信的时候总该看看结果再做论断。等你收获了下一茬庄稼之后我们再说吧。
听说你彻底治愈了平阳侯的怪病?”
云琅叹息一声道:“这哪里是什么怪病啊,淮河以北种植稻米的地方,这种疾病非常的普遍,而且,越是往南,这种罹患这种病症的人就越多。
南人多信神巫,罹患这种病症的人大多都会被当做妖魔鬼怪烧死,大夫有所不知,患病的人被烧死虽然不可取,然而,这却是减少这种病患发生的最粗暴,最有效地捷径。
这么多年以来,也不知有多少人死在神巫的手中,我的药方不一定对所有人都有效,无论如何,少死几个就几个吧。”
张汤跟着叹口气道:“南蛮之地,烟瘴横行,仅仅一个云梦泽(洞庭湖以及江汉平原的前身)就阻隔了南北要冲之地。
当年秦皇派遣赵佗,任嚣攻打南越国,秦末大乱之时,任嚣病死,赵佗自立南越国,诺大的一个南越国纵横万里之遥,堪比昔日之楚国,至今犹未归顺,仅仅以诸侯国的身份供奉吾皇陛下,国内依旧以皇帝自居甚是可恨。
你的药方一旦散布出去,受惠最大的不是我大汉,而是南越国,因此,只能由国朝太医令掌管,你莫要有什么想法。”
云琅怵然一惊,连忙道:“被长平杖毙的医官……”
张汤笑道:“长平并非嗜杀之人……”
云琅当然知道赵佗,中国历史上活了一百多岁的高寿皇帝也就他一位,能在类似原始地区生活,且活到一百多岁,云琅想记不住都难。
他努力的想让自己忘记那个可怜的医官,想想都后怕,云家庄子里知道这个药方的人更多……
张汤的话让云琅汗毛都竖起来了,长平对那个医官下死手,原来是在保护云家庄子……枉他还鄙视了长平好久……
只要张汤来到云家,上林苑就没有好天气。
今天也不例外,刮着好大的风,不过,这样的风对于刚刚碾压脱壳完毕的麦子好处很大,只要举着木锨将麦子扬起来,大风自然就会吹走干瘪的麦子,跟麦壳,留下暗黄色的麦粒,堆在地上。
云琅阻止了家里的小家伙们想要在这种天气里点燃麦秸的冲动,他担心火烧连营之下,连骊山都保不住。
红袖在下午的时候回来了,很明显的哭过,至少红红的眼睛把什么都暴露了。
“你跟大长秋是旧识?”云琅本来想不问的,后来还是没忍住。
“长秋公公跟我母亲是旧识,我母亲以前是长乐宫里的宫人,被陛下赏赐给了来家……”
云琅不等红袖把话说完,就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的欲望,笑道:“这些话藏在心里,对谁都不要说。
如果实在想要跟人倾诉,我觉得你带上一篮子香瓜去你母亲的坟上说,现在,那里很安静,没人打扰你。”
红袖最大的优点就是知道怎么控制自己的情绪,感激的看了云琅一眼就红着眼睛出去了,不大工夫,就看见她提着一个小小的篮子,里面装满了果子,向她母亲的坟地走去。
小虫的父母都在,她自然无法理解红袖的痛苦,本来想跟着红袖一起去的,被她母亲给拦住了。
自从丑庸去了阳陵邑,小虫的性子就活泼不起来了,云琅朝小虫挥挥手,小虫就愉快的拉着老虎尾巴爬上了楼。
给了小虫一支蜡刀,跟一些融化的蜡,这孩子就快活的趴在一块满是纹饰的麻布上,准备用蜡将麻布上的那些已经勾勒出来的花样空隙覆盖住。
这是一种最原始的蜡染,也是云琅能想到的除过刺绣之外唯一能给单调的麻布上增添花纹的方式。
最晚到明年开春,云家不但会出产数不尽的丝线,更会有大量的麻布出现。
今年的麻树长得很好,不但长得高,而且还没有多少枝杈,那些笔直的麻杆上,能剥出最好,最长的麻皮,经过浸泡捶打之后,就能得到织造麻布所需的所有材料。
生产的准备总要做在前面的,这是云琅做事的习惯。
总体上来说,云家是一个农业工厂,云琅也愿意把云家变成一个农业工厂。
对农业来说,工厂化作业,永远是效率最高的一种劳作方式,大量的雇佣妇孺来做这些事情,也是云琅为以后男子大量战死沙场之后所做的一点准备。
如果仅仅依靠妇孺,就能有大量的农业产出,至少,饿死人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会少一些。
在这个什么东西都属于皇帝,什么事情都要优先于军事的时代里,云琅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挖掘汉民族最后的一点潜力。
天亮之后,云琅就如约来到了长门宫。
长门宫其实只是阿娇一个人的囚牢,虽然皇帝没有明说不许阿娇乱跑的话,阿娇却自觉地守在长门宫,没有去别的地方。
五六个拉着绳子的护卫被云琅指挥的团团转,在得到确实的数据之后,云琅就在一张丝帛上开始绘制图样。
经过测绘云家庄子之后,他对这一套已经非常的熟悉了,寥寥几笔,一个碧波荡漾的水池已经出现在丝帛上,为了突出效果,云琅甚至在大水池边上的两个小水池里,绘制了满水塘的荷花。
水池边特意铺上绵软的河沙,一些躺椅模样的东西被绘制在垂杨柳下,在水池的边沿处,他甚至绘制了一条弯弯曲曲的滑道,滑道边上有一架高大的水车,正将低矮处的水举到高出,最后落在滑道上,让水流顺着滑道倾泻而下。
同时,人也可以顺着这条滑道滑下来一直冲进水里。
游泳池被他设计成了一个活水池子,这边利用滑道进水,那边利用地沟排水,如此安置下来,这个池子就不会胡乱长什么水藻,如果在进水口出添加一个温泉进水处,混合了硫磺温泉的水池,将会彻底的杀死最后残存的水藻。
由于是分解图,云琅画好一幅,大长秋就会拿走一幅交给另外一座楼阁里的阿娇看,到了后来,阿娇自己也来到了云琅绘制图形的地方,瞪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看的非常入神。
“这里为什么会有一个木台?”阿娇忍不住问道,并且探出一根手指在云琅绘制的木台上点点,没想到颜料没有干,在她春葱一般的手指尖上沾染了一点淡黄色的颜料。
云琅笑道:“游水是一种乐趣,尤其适合女子,听说,经常游水的女子可以利用水流来塑造身形。
这个木台是用来跳水的,炎炎夏日,从这个木台上纵身一跃,跳进清凉的水池里,最是舒坦不过了。”
云琅笑的很温暖,声音也变得柔和,阿娇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看着云琅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很有些花枝乱颤的意思。
拍着手掌道:“太好了,快修,快修,我已经等不及要看到这个水池了,阿彘也一定会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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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娇非常的大方,一座三尺高的红色珊瑚树眼睛眨都不眨的就随手送给了云琅当酬劳,仅仅是云琅的眼神在这座珊瑚树上多停留了片刻。
大长秋在送云琅离开的时候笑吟吟的道:“这棵树可是南越国献给阿娇的礼物,当年,如果不是阿娇分说,赵佗的儿子赵始就会死在长安,哪来他现在登基做南越皇帝的事情。”
云琅觉得有些不安,正要说话,就见大长秋挥挥宽大的袍袖道:“无妨,尽管拿着,这样的东西阿娇有六座,全是南越国进贡的,阿娇就是这样,只要是她看顺眼的人,她根本就不会吝惜财货。”
云琅呐呐的道:“恐怕是阿娇自己就没有什么金钱概念吧?”
大长秋愣住了,过了片刻才爆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拍着云琅的肩膀道:“恐怕是这样的。”
富人家的一个寻常物件,放在小门小户手里就能乐昏几个,云家在阿娇面前,就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小户人家。
乐昏的人就是梁翁,他本来欢笑着去迎接阿娇家的马车,长门宫的仆役故意掀开了红珊瑚树上的红色绸子,珊瑚树就这样无遮无拦的暴露在璀璨的阳光下面,堪称玲珑剔透,光艳之极。
梁翁眼神呆滞的瞅了一眼红珊瑚,就僵在原地一动不动,长门宫的仆役似乎看惯了这样的场面,轻轻的一推梁翁,梁翁就应声而倒,幸好他闺女小虫就在他身后看热闹,用力的顶着父亲的身躯,着急的大喊大叫。
长门宫的仆役们见炫耀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哈哈大笑着离开了云家,连赏钱都不要了,在他们看来,就云家这种穷鬼家族,哪里能给得出符合他们身份的赏钱,万一给的少了,不接不行,接了又会破坏他们家的行情,让以后给赏钱的人为难。
云琅,曹襄,霍去病,李敢站在二楼上不断地摇头,曹襄看着身边的云琅道:“你家该换一个有见识的管家了,老梁实在是上不了台面。”
云琅笑道:“我家本身就是泥腿子出身,见不得宝贝,有什么好奇怪的?”
霍去病皱眉道:“丢人其实无所谓,最多被人笑话罢了。
你现在交游逐渐广阔,接触的贵人也越来越多,很多贵人都是有怪癖的,如果被老梁无意中触碰到了贵人的伤处,贵人要你斩杀老梁泄愤,你干是不干?”
云琅笑道:“贵人之所以是贵人就是因为他们在智慧上,情操上,行为上高贵才会成为贵人。
这样的贵人如何会与老梁一介老仆一般见识呢?”
李敢笑道:“你说的那种贵人我也想见啊,可是,你见到的贵人跟你说的贵人是两回事。
现在的贵人模样是出入有车马,行走有仆婢护佑,锦衣玉食,稍有忤逆就大发雷霆,且不死不休,不如此不足以彰显自己贵人的身份。
所以,老云,你还是换一个管家比较好。”
云琅再看一眼缓缓醒过来的梁翁还是摇摇头道:“我比梁翁还要粗俗,接受不了梁翁的贵人,不认识也罢。”
三人见云琅似乎已经咬定了牙关不肯换掉梁翁,只好随他去,毕竟,梁翁是云家的仆人,不是他们家的仆人。
当所有人都在忙碌,而自己清闲,这样的时光就显得难能可贵,两个美艳的妇人,在垂着芦苇帘子的凉房里准备好各色瓜果,加冰的饮料以及麻将之后,其中一个绿衣服的美妇就退身来到窗前,“仙嗡,仙嗡”的弹奏起古筝来,另一个黄衣女子就跪坐在一个红泥小火炉前面,往炉子里投进松果煮水,泡茶。
曹襄一边打麻将一边看那两个妇人,看了一会就对云琅道:“今天的阵仗怎么这么大?”
云琅笑道:“这些就是这两个妇人今后的谋生之道,先拿你们来试验一下,如果不错,就在阳陵邑开一家麻将房,专门伺候那些安静的达官贵人,她们只收一些茶水钱,用来养活自己,平阳侯认为可还使得?”
曹襄品尝了一口茶水,丢下一张牌道:“还不错,如果阳陵邑有这样的所在,我还是愿意去的。”
云琅摸了一张牌,对那个眼巴巴瞅着自己的黄衣妇人道:“良姬,还不过来谢过平阳侯的照拂?要知道从今后你们就能说支持你们开店的人是平阳侯曹襄!”
两个妇人连忙过来,拜倒在地连声感谢。
曹襄是一个大气的人,挥挥手道:“好了,就这么办,以后在阳陵邑如果遭人欺辱,就去告诉侯府的家将曹福,他会帮你们处理麻烦事情的。”
说完话就看着云琅道:“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云琅点点头道:“是啊,是你带来的混账玩意拿人家练箭法的,现在侥幸活命,你出力气赔偿人家一些有什么不妥的?”
坐在云琅对面的霍去病抬起头瞅了两个妇人一眼,从桌子上取了一锭金子丢给两个妇人道:“这是今天的茶钱!”
两妇人见云琅笑嘻嘻的,就欢喜的收下了那锭金子,伺候的更加殷勤,毕竟,这是她们的第一笔收获。
三圈麻将打下来,霍去病最大方,果然赢的也最多,李敢最小气,所以这家伙输的也最多。
霍去病丢出去了一锭金子,却收获了四锭金子跟两颗珍珠,手气正旺,准备继续,却被云琅给阻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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