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琅微微叹口气,在凉州牧长史还没有正式委派之前,他是离不开凉州的。
陈爽进京之后就失去了消息,皇帝的旨意中并没有提及新的长史人选,估计来的人不会让云琅心情愉快地。
很奇怪,这些消息云琅本该在皇帝旨意颁发之前就知道的,不论是长平,还是阿娇,亦或是曹襄都没有传来有用的消息。
难道说,京城里又有了新的变化?
思量了很久,云琅还是没有多少头绪,最终叹了口气。
身在凉州虽然躲开了皇帝的征伐,却也失去了很多消息来源,不在长安,就没法子直接掌握那里发生的每一个变化。
这还真是有一利必有一弊!
第一二九章进退两难的刘彻()
第一二九章进退两难的刘彻
云琅一直牵挂的陈爽进京之后日子过的很愉快。
明明因为贪渎之事,已经被王温舒定成了铁案,斩首陈爽的旨意却没有下来。
中尉府大牢对汉人来说就是地狱一般的存在,陈爽却能在童子美婢的照顾下,在大牢中生活的有滋有味。
看到这一幕,王温舒的一张脸黑的如同锅底。
中尉府大牢就是王温舒的领地,他不允许这里的人犯有任何超出常人的待遇,即便是陈爽也不成。
于是,他在第一时间处理掉了给陈爽所有优待的狱吏。
陈爽眼看着自己装饰华美的监牢被王温舒派人一一的撤除掉,看着伺候自己的童子美婢被王温舒关进了别的大牢,他没有做任何反抗的事情,只是扶着牢房的木栅栏冷冷的看着这个著名的酷吏。
“某家犯了贪渎之罪,上官应当奏请陛下处理,上官因何如此拖拉?”
陈爽等王温舒走近之后就笑着问道。
王温舒停在陈爽的跟前道:“等你斩首的那一天,某家会亲自行刑,不会让你死的过于痛快。”
陈爽笑道:“算了吧,我的官职被褫夺是一定的,至于我这条命,你想拿走就要先问问阿娇贵人才对。”
王温舒朝长门宫方向拱拱手道:“阿娇贵人历来以大汉江山社稷为重,胸怀宽广,岂会因私废公。”
陈爽叹口气道:“就因为是这样,我才觉得我的爵位,官职大概是保不住了,王温舒,到此为止吧,这样下去对你,对我都好,莫要让陛下为难了。
你我都知道你捉拿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你不方便去跟阿娇贵人说的事情,某家去说。”
“法不容情,你贪渎数目巨大,如何能够轻饶?”
“王温舒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拿的那些财货都是羌人部族之主献给我的,并没有拿一个钱的国帑,也没有贪墨一个钱的移民钱粮。
你来告诉我,如果你在老夫的这个位置上,这些钱你拿是不拿?”
王温舒呵呵笑道:“你拿了如此多的孝敬,那么,君侯拿的岂不是更多?”
陈爽冷笑道:“你居然还想用我把君侯拉下马?你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王温舒叹口气道:“某家虽然是陛下鹰犬,面对君侯这等虎豹一般的人物,终究有些力不从心。”
陈爽继续冷笑道:“既然如此,你就慢慢的等吧,老夫好歹算是回到长安了,住在监牢里也好过待在凉州!”
王温舒看了陈爽一眼,沉吟片刻,就离开了监牢。
长门宫此刻极为热闹,霍一,霍三,曹信,李禹,云哲,蓝田正在给皇帝刘彻展现一个新宝贝翻车。
几个少年人将龙骨水车的一头插进荷花池子里,另一头放在高处,少年人两两一队,正在努力的踩翻车,随着脚踏板不断地转动,荷花池子里的水,被刮板沿着水槽源源不断的送到高处,最终倾泻进高处的水槽里。
刘彻背着手仔细查看了这东西,对须发皆白的司农寺卿儿宽道:“有点意思是不是?”
儿宽笑呵呵的道:“这东西看似简单,却能起大作用,水车送水虽然方便,田间地头的小片土地却顾及不到,有了这个翻车做补充,不错,是个宝贝!”
听儿宽将宝贝两字咬的甚重,就看了儿宽一眼道:“怎么,要帮那个小子?”
儿宽呵呵笑道:“老臣岂敢。”
听皇帝说话了,蓝田非常的不满,赤着脚从翻车上下来,撅着嘴巴道:“这可是大宝贝,比您那个破石头好多了。”
一同来看翻车的太子刘据闻言笑道:“小妹,这话可就不对了,这个由木头制作的东西如何能与父皇的祥瑞相媲美。”
蓝田看着刘据大声道:“金珠玉器,饥不能食,渴不能饮,这件翻车却能给高处的良田供水,让禾苗长得更加健壮,从而多产粮食,孰高孰低一眼而明。
对我皇家而言,一件好的农具胜过无数金珠宝贝,钱财对我皇家来说不过是一种工具而已,而这件翻车不但能在大旱来临之时救活焦渴的禾苗,更能让我大汉百姓依仗他度过灾年。
于我大汉江山有无穷的好处,且能千万年的使用下去,区区玉石算得了什么!“
刘据被蓝田一顿抢白,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偷偷地看了一眼父亲见他已经微皱眉头,连忙道:“我是说,云哲打碎了父皇的珍宝,就是大不敬,更应该拿出诚意来,一件翻车不足论,怎么也该是那件飞天神器才成!”
蓝田听了大怒,抱着刘据的腰就用力的用脚丫子踢刘据的小腿,一边踢一边叫道:“你知不知道那件飞天神器很危险?你知不知道云氏之所以不把他献给父皇是因为担心父皇的安全?
刘据,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撺掇父皇身临险地,你安的是什么心?”
刘据目瞪口呆,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居然被蓝田牵引到弑君这个可怕的话题上来了。
见父亲的脸色更加的难看,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父亲面前,呐呐不言。
抱着刘髆在一边看热闹的阿娇道:“起来吧,你是陛下的儿子,更是我大汉的太子,岂能因为一句话就吓成这个样子,你有没有害你父皇的心思,你父皇岂能不知!
站起来,你要是再敢随意跪在地上,你以后就不用再站起来了!”
刘据连忙起来,低着头就想离父亲远一点。
刘彻并不理会这里的喧闹的场面,兴致盎然的来到翻车边上,脱掉鞋子,亲自踩了一会翻车,对旁边笑的跟狐狸的一样的云哲道:“算你过关。”
说完话又觉得不太满意,指着这里的五个小少年道:“既然都出了力气,朕不能不封赏,你们五个,一二三四五,补充进羽林卫,充任朕的羽林郎,十六岁算数!”
五个人中,以霍三最为兴奋,高兴地在半空中翻了一个筋斗,落在地上就重重的向皇帝叩拜谢恩。
刘彻抬手摸着霍三的圆脑袋道:“希望你能跟你的父亲一般,为朕的冠军侯!”
霍三握紧拳头重重的胸口擂一下道:“这是小臣的愿望,已经等候陛下召唤好久了。”
刘彻哈哈大笑道:“好好好,都是朕的好孩子,日后,朕的安危就托付于你们了。”
刘据见父皇没有理睬自己,而是跟五个小少年交谈甚欢,再一次将头低了下去,眼中的恨意无人得见。
就在刚才,蓝田屡次让他这个太子处处难堪,父皇不但没有呵斥蓝田,反而有纵容之意……
七月天,正是云氏西瓜成熟的季节,刘彻吃着冰镇的西瓜,默不作声的吃掉了大半个人头大小的西瓜这才停下来。
“朕以前吃西瓜,最多一块,且不超过三口,现如今,朕已经没有了昔日的自律,阿娇儿,你说我是不是已经老了?”
阿娇笑道:“就陛下昨夜在床榻上的雄风来看,您距离这个老字甚远。”
刘彻苦笑着摆摆手道:“别偏私朕了,老不老我心中有数。”
阿娇叹口气道:“别装可怜,妾身怪不习惯的,您有的是时间好好教导您的太子,您不发话,刘髆不参与夺嫡。”
刘彻苦笑道:“你现在很不看好据儿是吗?”
阿娇道:“好好地一个皇家长子,硬是成长成了一个小肚鸡肠的鄙夫,您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
卫子夫是不是认为只要他儿子当上了太子就高枕无忧了?”
刘彻道:“这是朕忽略了的事情……”
阿娇用肩膀碰碰刘彻道:“别伤心,您有的是时间来教导刘据,一定能教出来的。没道理他的父亲是英雄,儿子却成了狗熊。
说实话,刘据当太子是最合适的,陛下也应该制定下立长的规矩。
这样做或许选拔不出最好的太子,对大汉皇朝来说,却是最省事,最长久,最没有争议的方式。”
刘彻自嘲的笑道:“朕的皇位是从刘荣手里夺过来的,有什么资格立这样的规矩!”。
第一三零章倒霉的董仲舒()
第一三零章倒霉的董仲舒
刘彻此时的心态是矛盾的,非常的矛盾。
他一边希望刘据能够重新变得英明起来,一面又觉得刘据并非是他最好的选择。
即便是跟阿娇低头,也让他的心中充满了挫败感。
于是,在一个碧空如洗的好日子里,陈爽被斩首了……
阿娇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沉默了许久,最终抱着年幼的;刘髆去了董仲舒居住的小岛上。
“你来担任昌邑王王相!”
阿娇没有跟董仲舒客气,而是用了命令的口气。
“老夫已然年迈,贵人就不能找一些年轻力壮的人来当昌邑王王相吗?
比如永安侯,或者平阳侯,哪怕是大司农卿也比老夫更加的有用。“
阿娇淡淡的道:“不成!就你了!”
董仲舒叹口气道:“老夫只是一个幌子是吧?”
阿娇道:“那是自然,长门宫有的是人手帮助昌邑王处理政务。”
董仲舒烦躁的摆摆手道:“三年!老夫只担任昌邑王相三年!”
阿娇撇撇嘴巴道:“更长的时间我也不敢指望!”
“既然如此,贵人准备拿什么来充当老夫的束脩?”
“你想让儒门大兴,本宫就如你所愿!”
董仲舒笑道:“一言为定!”
“三天后,在长门宫行拜相礼,先生到时候来就是了。”
话说完,阿娇就走了。
“先生怎可受此奇耻大辱!”
董仲舒的弟子吕步舒得知消息之后,匆匆赶来,不等坐定就匆匆的发问。
董仲舒轻轻地啜饮着茶水淡淡的道:“行百里者半九十,阿娇贵人就是最后的十里!”
“这样会得罪陛下,让前九十里功亏一篑。”
“不会,不是我儒家选择了陛下,而是陛下选择了儒家,如今,陛下与我儒家乃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关系,不论我干出了什么事情,都不可分割,去儒家,对陛下的损害更大。
朝野乃是陛下的权力所在,而民间,则是阿娇贵人的天下。
若阿娇贵人与我等作对,儒家想要推行天下,至少需要延后二十年。
老夫没时间了。”
“陛下那里……”
“呵呵,昌邑王是陛下的儿子……”
吕步舒再次拱手道:“我儒门弟子梁凯已经入驻秘书监,陛下甚是喜爱。
不知能否再次为他造势,让他更进一步!”
提起梁凯,吕步舒胸中顿时就暖洋洋的,就是这个其貌不扬的孩子给了他最大的喜悦,不仅仅在大比中拔得头筹,进入秘书监之后也干的有声有色,不仅仅是皇帝喜欢,就连一向没有什么主张的丞相赵周也赞不绝口。
董仲舒笑道:“梁凯这孩子为人方正,胸怀磊落,更难得的是于孝义两道无亏,虽说不懂得曲径通幽之术,然做事堂堂正正,善恶分明,这才是我辈所求的君子之道。
这样的孩子自然要精心培育,只是,不能拔苗助长,让他自然生长,一步一个脚印的向上走,等到某一日,当这个孩子想要执政我大汉之时,我要让全天下人都心服口服!”
吕步舒抚掌赞叹道:“梁凯也是这样对我说的,他说,自古以来成大事者,都要遭遇无数的艰难困苦,他视艰难困苦如考验,不可缺少。”
董仲舒笑道:“这样的孩子,你只需要爱他,助他,莫要干扰他的追求。
老夫真的很希望能看到这孩子大展宏图的那一天。”
吕步舒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微微皱眉道:“他最近在如饥似渴的研读西北理工学说。”
董仲舒指指书桌上的一摞子书道:“老夫也在研读西北理工学说,且乐此不疲。”
“万一……”
吕步舒有些担心,那些研读西北理工学说但凡有所得的人,已经快要背离儒门了。
“糊涂!西北理工学说也是我儒家的正经学问,为何研读不得?不仅仅梁凯要读,老夫要读,你也要读,尤其是其中的治国,富国两篇,更是一定要烂熟于胸才好。
自古以来,我儒家以教书育人为经国大业,因此我儒家子弟大多长于智计,短于实践,西北理工的学说正好弥补了我们的缺憾。
待老夫将这两篇整理出来,补录进我儒家经典,以备后世子孙研读。”
“先生还记得那个西北理工弟子彭琪吗?”
董仲舒稍微思忖一下就道:“他不是进了廷尉大牢当了狱监吗?怎么……”
“自他进入廷尉大牢,他就将廷尉府中的所有案件齐齐的整理了一遍。
在三个月的时间中,直接斩首六十七名人犯,释放了两百八十三人,给三百七十六人制定了明确的刑期。
陛下原本大怒,在看过他的本章之后居然同意了彭琪的做法,且表彰了这人。
梁凯的表现虽然出色,与此人相比却黯然失色。”
董仲舒笑道:“西北理工尽出妖孽,霍光更是人间惊才绝艳之辈,只可惜,对这个人,陛下戒心甚重,不可能大用,不拘一格原本就是西北理工的本性。
在这样的本性操弄下,做事可以短期见到成效,想要长久很难。
彭琪一开始就选错了道路,他志在律法,成为我大汉司寇就算是达到了巅峰。
与梁凯走的不是一条路。
不用放在心上,
而且,司寇历来是陛下爪牙,因为杀伐之故,多为人间所恶,一个操弄不好,就是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老夫很期待这个彭琪能脱离这个命运。”
“云琅在凉州全力支持夏侯静等儒生,我们要不要警告一下云琅,如此做下去,就是与我们为敌!”
吕步舒咬牙切齿,甚至一拳头砸在桌子上,对云琅如此做非常不满。
董仲舒冷冷的看着吕步舒道:“夏侯静乃是老夫的敌人,却不是儒家之敌,我们的分歧不过是理念不同,说白了,我们研修的都是同一个学问。
老夫可以压制夏侯静,你身为我儒门大弟子,眼光怎可如此短浅?
凉州之地荒僻,不准夏侯静在那里传播学说,难道你准备亲自去凉州?
凉州的人性野蛮,能学会读书识字已经是侥天之幸了,如何能分辨谷梁与公羊孰优孰劣?
我儒家进门学问都是一样的,夏侯静愿意在那里传播儒学,对我儒家有利,且让他去做,你只需要压制谷梁成名弟子,比如梁赞之辈。
对于凉州学堂,该支持的一定要支持,老夫就不相信,他夏侯静,瑕丘江公能把那些野人归化成可以与我公羊一脉相媲美的大儒!
吕步舒额头上的青筋暴跳,他很想说自家先生这是在养虎为患,见先生似乎不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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