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遮带着人来石羊河取水。
霍光不好伺候,他跟家主一样,对喝茶得水极为讲究,姑臧城里的井水虽然也甘甜可口,想要烹出一壶好茶,非石羊河的水不可。
给霍光取水,平遮是不敢托付别人的,不论是装水的木桶,还是负责运水的仆役,都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而且必须在他监视之下取水。
司马相如孤独的坐在河边,鞋子浸泡在冰凉的水中,似乎下一刻,他就准备一头扑进这波涛滚滚的石羊河中。
平遮昔日在卓姬府上就与司马相如相熟,如今,见这位文采飞扬的才子孤独的坐在河边,知道前因后果的平遮心中有些不忍。
来到下游司马相如枯坐的地方低声道“不修路必死!”
司马相如抬头见是平遮,端正了坐姿道“某家如今正在等死!”
“明明可以求活,郎君如何就要求死?”
司马相如摊摊手道“凉州牧杀伐果决,太子府宫禁森森,哪一处都非司马相如所能撼动的。
不死若何?”
平遮笑道“我家主上乃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司马相如嗤的笑了出来,指着滔滔的河水道“你看,河水走了。”
平遮呵呵一笑,指着河水边上的回水湾道“总要想办法挽留一下的。”
司马相如摇头道“我若死,姜环,吴彤会有什么下场?”
平遮淡淡的道“我家君侯惯用军法治理地方,你死,姜环,吴彤没有活命的道理。
我就奇怪了,他们两个如此的阻挠刺史修路,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他们真的认为我家君侯奈何不了他们吗?”
司马相如苦笑道“他们就是这么想的。”
平遮闻言愣了片刻,点点头道“既然他们一心求死,刺史为何也要跟着一起死呢?”
“离开了他们,某家无法修路,指挥不动任何人。”
平遮笑了,指着司马相如道“我听闻刺史门下尚有老仆两人,从人六位,美婢两位,厨娘一名,为何说没有人修路呢?”
司马相如猛地转过头看着平遮道“有用吗?”
平遮嘿嘿一笑,指着河里的回水湾道“你至少在修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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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幸福的云音()
第四十四章幸福的云音
霍光回到了姑臧城,心情就好了起来。
一袭轻柔的青色纱衣披在身上,偶尔会被风吹动,头发随便梳成马尾巴甩在后面。
端坐在书桌前面,神情凝重,提起的毛笔久久不曾落下。
霍光叹口气,从桌子下边抽出一条老虎尾巴,对卧在对面的老虎大王道:“你就不能去外边晒太阳吗?”
老虎无聊的收回尾巴,很快,随便甩动的尾巴再一次磕在霍光的大腿上。
霍光忍无可忍,跳过桌子抓住老虎的一只耳朵,就准备把他拖出房间。
老虎以为霍光在跟他玩耍,于是,一头撞在霍光的肚皮上,毫无防备的霍光被老虎一脑袋拱翻在地,在光滑如镜面的木板地上滑行了老远。
霍光大怒,双腿翻绞,正好钳住老虎的脖子,身体腾空,想要把老虎摔倒。
老虎脖子粗大,不但不挣脱,反而继续一脑袋顶在霍光的屁股上,让他飞出去更远。
这一次霍光懒得反抗了,他跟老虎打斗,如果在不伤害到老虎的前提下,只有被老虎虐待的份,这一点,他试验过无数次了。
云音咯咯笑着从外面走进来,甩掉带着绒球的鞋子,赤着脚站在地板上,给老虎加油。
老虎开心极了,一个虎扑就泰山压顶一般朝霍光冲过去,霍光向一边翻滚,堪堪避开老虎,却不防老虎伸出了大爪子,又把霍光捉回来,两只粗壮的前爪按在霍光胸膛上,得意洋洋的。
云音快快的跑过来,跪坐在霍光身边得意的道:“老虎是我的打手!”
霍光想要挪开老虎的大爪子,试验了两次都没有成功,就认命的道:“你能不能让你的打手把爪子挪开,我快喘不上气来了。”
云音摇摇头道:“我就喜欢你现在的样子,乖乖的,把嘴张开!”
霍光很听话,张大了嘴巴,一块金黄色的蛋糕被云音塞进霍光的嘴巴里。
霍光将蛋糕吞了下去,砸吧一下嘴巴道:“你烤的点心真的是没话说,怎么就做不好饭菜呢?”
云音笑道:“我喜欢甜食。”
老虎咆哮一声,云音捡起一块蛋糕塞老虎嘴里,老虎这才肯继续帮她按着霍光。
这样谈话的样子很怪,云音却很喜欢,霍光也懒得继续从老虎爪子下逃生。
“你总是喜欢乱跑,才从西南回来,又跑到了敦煌,总是没时间陪我。
最好让老虎永远这样按着你,你就跑不掉了。”
霍光干脆把两只手枕在脑后任由老虎按着胸口,见云音有些不高兴,就安慰道:“你在长安应该有很多女伴才是啊,怎么想起来跟丫鬟们学一身的坏毛病?”
云音摇摇头道:“那些贵女全是傻逼!”
听到这两个字,霍光吃惊的差点掀翻老虎,是老虎把大半重量压上去,才没有被霍光掀翻。
“跟谁学的?”霍光有些绝望。
“张安世骂金日磾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
霍光沉默片刻,恨恨的道:“回去之后,我一定剥了他的皮。”
“家里一点意思都没有,大娘整天板着一张脸,看不见笑脸,三娘见到我就会笑,笑的假了吧唧的,母亲只要见到我,就跟我谈论嫁给谁合适。
何公公越来越像鬼,连皮球越来越像球,平公公整天睡觉,云哲发誓要击败蓝田,整天把自己操练的快要累死了,两个小的整天哭闹,张安世带着一群小鬼把家里闹得翻天覆地的,没一天安宁。
至于别人家的大女,我已经殴打了两个,敢说我不是嫡出,简直是在找死。”
霍光幻想了一下云音殴打别人家贵女的模样,摇头笑道:“然后人家就不找你玩耍了?”
云音挺起胸膛气咻咻的道:“是我不找他们玩耍了。”
霍光能想到云音在长安的处境,也明白宋乔为什么一定要把云音送来凉州。
因为云音的存在破坏了很多人心中的嫡庶观念,加上云音并非婚生子,却获得了嫡子都不一定能得到的地位。
云音的存在很容易让他们的庶子产生不该有的想法。
也幸亏云音是女子,加上云琅此人历来不走寻常路,大家捏着鼻子也能忍受。
若云哲不是嫡子却享受嫡子的所有权利,这件事一定能闹上朝堂。
云音虽然心性粗疏,这件事情却是知道的。
她曾经无数次的问过父亲,父亲的态度始终如一,云氏的事情关别人屁事!
人人都说霍光是人杰,云音也这样认为,她自幼与霍光相处甚笃,虽然现在年纪还小,对于男女之事还不是很清楚,却隐隐觉得把霍光一辈子拴在腰带上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云音有些心虚。
霍光淡淡的道:“你是天底下最好的……除你之外,其余贵女在我眼中都是狗屎!
下回再有人那你的身世说话,我帮你揍他们。”
“女的也揍?”
“狗冲着你多叫两声,我都揍!”
云音拍着胸口道:“这就好,不过,你打女人,传扬出去不太好。”
霍光冷笑道:“耶耶脾气上来,差点连我父亲都干掉,你觉得我会在乎?”
云音知道霍光母亲之死给了他多大的困惑,连连摇头道:“你打男的,我打女的,打到他们不敢说为止!”
霍光伸出手摸着云音的面颊,见云音的脸红的像一颗向阳坡上的桃子,很想亲一口,努力了两次都抬不起身子,愤怒的看着老虎,老虎却用了更大的力气按住霍光。
云音柔柔的道:“耶耶说过,他会保护我,谁敢说我的坏话,他就打谁,云哲也说过,他会保护我的。
如此一来,老贼由耶耶出手,小贼由云哲出手,年轻的男人你打,年轻的女人我打,我们一家人一起努力,一定会让所有人闭上嘴巴!”
霍光笑了,用力捏一下云音的脸蛋,有些遗憾的道:“这头该死的老虎应该拿去剥皮。”
云音笑了,将脸蛋靠在老虎的大脸上用力蹭蹭,然后把一块蛋糕放进老虎嘴里,幸福的道:“你不知道,我打那些贱人的时候,老虎也帮我按着她们,有一个还没打,就被吓得尿裤子了……”
霍光冷笑道:“他该咬死她们的!”
云音摇头道:“不杀人!”
霍光叹口气摸摸云音的头发道:“杀一个,以后就没人说了。”
云音继续摇头道:“不杀人!”
霍光见云音态度坚决,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云音这样做只会助长那些人的气焰。
云氏自从立足长安之后,很少亲手杀人,这对一个大家族来说是不对的。
既然已经站到了猛兽群中,该吃肉的时候一定要吃肉,而且需要亲自动手!
依靠别人来捕获猎物,无法完成家族立威。
窗外有人吹了一声口哨,老虎大王立刻就松开了霍光,从窗户里窜了出去。
吹口哨的人是红袖,她就站在霍光书房边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从窗户里露出头来的云音,霍光。
红袖什么话都没说,冲着云音挑挑眉毛就带着老虎走了。
“我们在说话——”
云音冲着红袖的背影大声喊道。
红袖挥挥手,表示知道了,就转过角门不见了踪影。
霍光不满的对云音道:“我们本来就在说话,你跟她解释什么?”
云音有些扭捏的道:“我就是给她说一声,免得她想偏了。”
霍光长叹一声,觉得自己以后应该多跟云音相处,免得她总是跟傻子在一起,那会变得更傻!
“阿光,你觉得三娘会不会想多了?”
“不会,她看的很清楚,心里也很明白,不会多想。”
“她刚才看我的眼神很怪!”
“你没发现我现在看你的眼神也很奇怪吗?”
第四十五章霍光的解决之道()
第四十五章霍光的解决之道
司马相如的修路大业是从姑臧城的北门开始的。
他并没有像平遮所说的那样带着老仆,从人,美婢,厨子修路。
而是在街市上雇佣了一些闲汉,从刺史管辖的仓库里拿了一些工具,购买了两头牛,一头驴子,一辆板车,然后就一刻都不停地全身心投入到修路大业中去了。
很快,刺史亲自修路这件事就成了姑臧城里的笑谈。
长史姜环,司马吴彤亲自来劝说司马相如放弃这种无意义的劳作。
司马相如都笑颜以对,之说自己是刺史,不遵从凉州牧的命令不像话。
不论这两人如何劝诫,如何向他保证太子殿下不会放弃他们,司马相如都微笑拒绝。
跟姜环,吴彤两个从地方上直接被太子提拔到长安做官的人不同,司马相如对云琅有着极为清醒的认识。
一旦上者不愿意把下位者当人看的时候,下位者绝对会活的猪狗不如。
同样的例子他见过不少。
姜环,吴彤面带嘲弄之色离开之后,司马相如就亲自拿起铁锹挖土。
老仆见刺史都亲自修路了,就不得不参加进来,二十几个人修路,虽然慢了一些,一天下来,疲惫的司马相如看着自己修的不足十丈长的一段路,感慨万千。
“盖明者远见于未萌,而知者得避危于无形,祸固多藏于隐微,而发于人之所忽者也。”
司马相如出感慨之言,从人却非常的奇怪,就有老仆大胆问道:“姜吴二公已经言明,抗拒修路之事尽管推在他二人身上,相公为何还要如此作践自己呢?”
司马相如笑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性命攸关,慎之,慎之。
某家此时不过是劳累一些,却无性命之虞,姜吴二人出身鄙陋,不识贵人之重,不知大将军之威,以为依靠太子就能万事无忧。
却不知夏侯静有丧子之痛,谢长川有车裂之苦,有如许故辙在前,我们焉能将身家性命托付于远在三千里之外的太子身上?
如今,卫将军在凉州地权势熏天,杀伐恩赏一言可决。
以某家对卫将军的了解,他恐怕吞咽不下这口气。”
老仆见旁人都在远处,就低声问道:“卫将军与相公有夺妻之恨,不论相公是否在修路,他都不会放过相公啊。”
司马相如嘿嘿笑道:“人人都说云琅与我有夺妻之恨,却不知是云琅夺我妻,并非是我夺云琅之妻。
即便是仇恨,也该是我仇恨云琅,他云琅有何理由仇恨于我?
如果我没有必死之罪,云琅杀我并不那么容易。
毕竟,这天下悠悠之口他云琅一介读书人还是顾忌的。”
“如此说来,姜吴二公将死矣?”
“云琅到来之日,就是他二人人头落地之时。”
“相公既然与太子亲厚,缘何不告诫姜吴二位?”
“某家刚才所说之言已经仁至义尽,他们不听,某家能如何呢?”
“可是太子……”
“某家已经写了书信,此时此刻,太子应该已经接到了,姜吴二人瞒着太子无端生事,我不是禀报了么?”
老仆怵然一惊,惊恐的看着自己狼狈不堪的主人。
司马相如淡淡的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在一年前就把这个消息禀报太子知晓?”
老仆汗流浃背。
司马相如笑着拍拍老仆的肩膀道:“夺妻之恨啊,你真的认为我忘记了?”
老仆身体颤抖的如同秋风中的树叶……
酷暑很快就到来了,司马相如已经整整修缮了一个月的道路,虽然这一个月中,司马相如仅仅修缮了不足两里长的一段路,这段路却被修整的结结实实,不论是填土,还是夯土,都中规中矩,没有丝毫疏漏。
或许是太辛苦的缘故,司马相如的一位老仆终究因为年老力衰,倒在了工地上。
已经被太阳晒得黧黑的司马相如喟叹一声,就亲自将老仆埋葬在了路边,坐在老仆的坟墓前作挽歌一首,歌唱完毕之后,继续修路。
霍光最喜欢坐在书房里,让前厅的风穿堂而过,吹拂过他的身体之后再从后窗出去,如此循环往复,最好永不停歇。
他非常的怕热。
再有两天,他的好日子就要过去了。
喝了一口云音送来的蜜水,霍光叹息一声,一想到两天后将要到来的庞大的移民大军中的第一部,他的脑袋就疼痛的厉害。
此时,他才明白师傅为何会大度的让他先回到武威郡了。
姜环,吴彤两人在准备迎接移民大军这事上非常的上心,不论是为移民准备的遮风避雨的窝棚,还是为移民们准备的土地,或者是在移民种群的划分上,都准备的非常细致,堪称能吏。
目前,只要移民们过来,按照册簿划分土地,安置居民点,就能初步将移民们安排好。
整套策略,霍光查看过,非常的满意,甚至代表卫将军,凉州牧赏赐了二人不少财货。
这就让更多的人开始嘲笑司马相如了。
本来,以武威张掖二郡的能力,仅仅是安置移民大军,就已经忙的头拱地了,哪来的能力兼顾修路?
现在,代表凉州牧云琅的霍光,已经开始表彰姜吴二人,这说明,凉州牧府,对修路一事并不是非常的在意。
司马相如在闻听此事之后,不但不停止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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