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仲舒非常喜欢这个地方。
夏侯静也非常的喜欢这个地方。
然后,夏侯静就要求云琅准许他在姑臧城开馆招纳弟子。
在云琅阴冷的目光下,梁赞缩在帐篷的角落里抱着脑袋,一声不吭,哪怕云琅的脚已经落在他身上无数次了,他依旧如此,丝毫不为师傅的苦心所动。
霍光抱着一本书坐在椅子上,对师傅殴打梁赞的行为非常的满意。
西北理工的人在内部出现纠纷的时候很少讲道理,拳脚才是最直接的对话方式。
等到开始讲道理的地步了,事情就已经非常,非常的严重了。
等师傅殴打完毕了,梁赞就掸掸身上的灰尘,先给了师傅一张笑脸,然后对霍光道:“现在你满意了?”
霍光挪动一下屁股,目光并没有离开书本,听梁赞在讽刺他,就笑道:“你想留在凉州,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里人口太少,你准备教化蛮夷?
等山东田氏到了凉州,你又要跟田氏斗个你死我活,你应该知道,陛下仅仅是把田氏给搬迁到了凉州,而不是流放。
人家在山东是富豪,到了凉州一样是富豪。
你千万不要以为有师傅在凉州你就一定可以压得过田氏,我可是听说了,田氏在被迁徙到凉州的路途上,人家就已经开始收拢人心了。
在这里你只有夏侯静一个帮手,想要成功,难度非常的大。
最后,告诉你一声,如果你留在凉州,估计这一生都不可能有什么出息了,因为在凉州这个烂地方,你想弄出一些成绩,难如登天。
咱们西北理工从来都不做拓荒牛,我们只做嫁接,你是被师傅给嫁接到了夏侯氏这棵树上。
那就要把夏侯氏的资源用干净。
而不是自己生根发芽,即便是一棵梨树五年之后才能结果,我们的时间太少,消耗不起。”
梁赞瞅着不做声的云琅道:“师傅,我没想从头开始,我想利用田氏落魄的时候,说服他们支持我谷梁一脉。
这也是您说过的嫁接之术。
弟子其实想的很明白,我们不用在凉州生根发芽,只需要在凉州守住地盘,不让公羊一脉进来,就是弟子的胜利。
夏侯氏如今已然衰落了,这个时候需要韬光养晦,需要先安定下来,然后再说发展。
弟子自然不会留在凉州,京城长安才是弟子施展才华的场所。”
云琅狐疑的看着弟子怒道:“这些想法是我踢你的时候才想起来的急智,还是早就有的计划?”
霍光嗤的笑了一声道:“您每踹他一脚,他的脑子里就把刚才的那一番话凝练一番,等您踹累了,他正好全部想明白。
别怀疑,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不打不出油!”
梁赞揉着肩膀道:“绝对是肺腑之言,绝对是早就想好的策略。”
霍光冷笑一声道:“我西北理工可不出什么一条道走到黑的人。
你也不是一个坚贞不屈的人。
说实话,我西北理工的学说乃是高屋建瓴之举,基础类的东西对我们没有多少用处。
这些学问有的是人钻研,我们需要站立在超越所有学说的最高处来指点江山。
别人走一步,我西北理工需要走十步,别人看十里,我们就要看到千里之外。
唯有如此,才能保持我西北理工学说的先进性,阿赞,谷梁一脉是你扬名立万的学问,不是你的根本之地,这一点你要想清楚。”
梁赞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放在云琅手里轻声道:“一切尽在这里。”
云琅瞅了一眼封面,见上面用毛笔写了‘勾陈’两个大字,就拍拍册子道:“西北理工一切向前看,你居然在勾陈?怀念过去?
你准备回到什么时候?回到圣王时代,还是回到蛮荒时代?亦或是回到蒙昧时代?”
梁赞摇摇头道:“弟子没有那么迂腐,只想把我西北理工的学问脉络给整理清楚。
很多时候弟子都在想,我西北理工的学问就像是一座空中楼阁,它艳丽非常光芒四射,却低头不见跟脚。
这套学问就像是凭空生出来的一般,前面有无限探索的可能,回头却是一片迷雾。
弟子愚钝,却明白一个道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是无法立足的。
我们在研究别人的学问,事实上,研究我们西北理工学问的人更多。
弟子能发现的漏洞,别人同样能够发现,弟子甚至觉得,他们正在积蓄力量,准备寻找我们更多的漏洞,最后将我西北理工一举击垮。
这一点,师傅您不得不防。”
梁赞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通废话,云琅却在飞快的看梁赞编造的西北理工史册。
梁赞见师傅看的入神,就跟霍光二人离开了帐篷。
霍光觉得自己没什么话说。
梁赞却觉得心中有无数疑问要问霍光。
“师兄见过我西北理工除过恩师之外的长者吗?”
霍光犹豫一下,最终还是道:“算是见过一位。”
“见过,就是见过,为何要说算是?”
“因为那位长辈已经去世了,我只见到他的灵位,以及葬身的地宫!”
“地宫?”
“是的,地宫,一座无比浩大的地宫,里面不但埋葬着我西北理工的先贤,还有一位始皇帝!”
第二十九章不公平啊!()
第二十九章不公平啊!
“啊?”
“小声点!”
“我就啊了一下,没说始皇陵!”
“你现在说了!”
“我们难道是前朝余孽?
这太让人兴奋了,师傅姓嬴还是姓赵?”
“你傻啊,师傅姓云,我们不是前朝余孽,只是继承了前朝最神秘的一门学问。”
“啊?”梁赞有些失望。
不过,他很快就端正了态度,小声问道:“跟走东海的徐福有关系?”
“师傅对徐福不屑一顾。”
“我能去地宫看看吗?”
“等你回庄子再说!”
“啊?地宫就在云氏庄园?我怎么不知道?”
“你又不是西北理工的大弟子!”
“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一起说出来,我要编篡《勾陈》让它变得更加可信!”
梁赞说完话,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快步走回帐篷,见师傅正捧着《勾陈》一书看的津津有味,见他进来了,还冲着他微微一笑,这让梁赞有些汗颜无地。
“编造的不错,算学出自伏羲八卦,还是能说的通的,至于格物出自庄子就有些扯淡了。
你不能因为我们在研究极大跟极小两个世界,就把鲲鹏,蜉蝣的概念用在这里。
庄子的学说虽然有些道理,跟我西北理工的学说比起来,他太粗糙,太宏观。
你也知道,太粗糙,太宏观的结果就是什么话都没说,只能起到一个开源作用。
墨家对光的研究当然很了不起,这本身就是光学的起源,西北理工的光学原理就是从墨家的很多学问基础上起源的。
医卜星象,这些门类还带着浓重的神秘学色彩,我们的作用是解释这些无法解释的现象,而不是去迷信。
西北理工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些祖宗提出来的假想一一证实,最后看看对人间有没有作用。
这才是我们西北理工存在的意义。
总体上来说,你书里的这些结论还算不错,不过呢,并非是我西北理工真正的过往。
西北理工的前身不是没有,而是说出来容易招人攻击,这件事陛下是知晓的。
你也不用背负什么思想负担。
至少在目前,我们西北理工还没有反汉复秦的想法,估计以后也不会有。
安心的做事,做学问,没路走了,再说反抗的话,不过呢,在这之前,必要的准备还是要做的。”
梁赞趁机从师父手里拿过那本《勾陈》,轻声道:“我们的命运最终还是要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才成。”
云琅笑道:“那是自然,我们的生命太过珍贵,消耗不起,也折损不起,哪怕是跟这个国度比起来,我们的生命似乎更加重要一些。”
梁赞理所当然的点头道:“这是自然。”
云琅目送梁赞溜出帐篷,莞尔一笑,很是欣慰,不管梁赞做的对不对,至少是在真心为西北理工考虑。
谢宁破破烂烂的身体再一次被人从城头抬了下来,这一次他受的伤很重,不过,躺在他身边的苏武伤势似乎更重。
蓝氏城啊……
这是一座真正的城池,是谢宁在西北地见过的最城池中,最高大,最完全的城池。
城上的守卫,也是最像军队的一群人。
他们没有弩弓,却有一种跟人一般高的长弓,这种弓射出来箭力量非常大,谢宁一想到那些从耳边呼啸而过的羽箭,心里就不断地抽抽。
羽箭可以射穿他挡在身前的铁盾,附加在铁盾上的力道,让他一头从城头掉下来。
如果不是城下已经铺满了尸体,他相信,自己一定会被摔死。
抬头看着蓝蓝的天空,强忍着剧痛,谢宁心中一遍遍的咒骂老天不公。
他第一次离开父亲跟随的将军就是霍去病,他跟着霍去病,云琅参加了无数次战斗……
可是,每参加一次战斗,他就会受伤,受很重的伤,相对应的,霍去病,云琅他们基本上不会受伤。
每一次看着霍去病全身被羽箭扎的跟刺猬一样,总以为他这一次完蛋了。
然而,当霍去病解开甲胄洗漱的时候就会发现,中箭跟受伤永远都是两回事。
追随云琅驱赶着战车,在夜晚突袭匈奴人的大营,这是一场几乎是必死的战斗。
那一战,云琅麾下战死过半,他谢宁身为后军将军,全身披创二十六处,仅仅是血,就流走了足足两斤,骨折两处,在床上躺了四个月才算是活过来了。
而云琅,为了救霍去病,疯子一样的率军突击,一路上几乎贯穿了匈奴人的营地,他的扈从刘二都少了一条胳膊,云琅自己呢?
居然只有两处骨骼脱臼……加上虎口被匈奴力士的重型武器震裂。
从这两人身上,谢宁早就看透了这个贼老天!!!
自己就是因为没有他们那么好的运气,才会从堂堂的侯爷沦落到给人当间谍的地步。
好在,苏武比他还要惨一些,从他手臂诡异的弯曲角度就能知道。
他的胳膊上还有一股子血泉在汩汩的向外冒血,如果再不止血,苏武就活不下去了。
匈奴人没有军医,远处只有一个神巫穿着厚厚的裘皮全身挂满铃铛在那里跳舞。
估计等神巫跳完舞,苏武早就该完蛋了。
谢宁挣扎着从担架上翻下来,一点点的爬到苏武身边,先是探探他的鼻息,发现还有呼吸,就用嘴撕扯下来一截布条,紧紧的勒在苏武的胳膊上,血泉不再冒血了,谢宁就准备帮苏武整理一下那条凄惨的胳膊。
久病成良医,这句话放在谢宁身上再恰当不过了,尤其是对于接骨这一道,他颇有经验,他知道他这人比较倒霉,以后可能还会断骨头,所以苏稚给他接骨的时候,他学习的很认真。
谢宁不会苏稚用银针止痛的法子,所以,他拿着苏武软塌塌的胳膊扭来扭去的时候,昏迷中的苏武还是慢慢醒来了。
“呸!”
苏武用力的吐了一口口水,只可惜他太虚弱,口水最终落在他的脸上。
“别不识好人心,帮你接骨呢。”
“滚开,耶耶好好地汉子,被你触碰之后就臭了。”
“我也是汉人!”谢宁阴郁的看着苏武,很想把他的胳膊生生扯下来。
“你也配当汉人?”
苏武用力收回受伤的胳膊。
谢宁眼睁睁的看着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再次有血濡湿了麻布,而苏武的那张苍白的脸逐渐变得蜡黄。
就低声道:“谁说耶耶不配当汉人了?”
苏武的瞳孔微微一缩,认真的看了谢宁一眼,就干脆的道:“快给耶耶治伤,疼死我了。”
谢宁叹口气,只好再次拿过苏武的胳膊继续给他上夹板。
身上的伤药不多,给苏武用了,他就没的用了,天气已经变得炎热起来了,这时候带着满身的外伤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清理干净了伤口,谢宁挣扎着坐起来,瞅着眼前如火如荼的攻城战发呆。
匈奴人足够彪悍,大月氏人的表现同样勇猛。
密集的羽箭来回飞翔,有时候会在半空不期而遇……
“大月氏人支持不了多久!”
苏武喝了一些清水之后,神志清明了许多。
“我知道,攻城战只是吸引大月氏人的幌子,地道已经挖掘了足足十天,现在应该已经延伸到城里了。”
谢宁从口袋里摸出几块奶疙瘩,往苏武嘴里塞了一块,自己也慢慢的砸吧着牛乳的味道。
没有添加盐巴的奶疙瘩很酸,大汉国内的奶疙瘩已经不添加盐巴了,流行添加糖霜。
匈奴人的供应已经非常的紧急了,这一路上虽然缴获不少,但是分配到庞大的匈奴队伍中,食物总是不够的。
蓝氏城是一座坚城,本来按照匈奴人作战的特点,他们应该绕过坚城,收割荒野里的大月氏人。
只可惜,大月氏人的坚壁清野政策,让匈奴人再也无法绕开城池,只能强攻!
只有攻下每一座城池,匈奴人才有足够的食物度过这些艰难的日子。
第三十章蓝氏城破了()
第三十章蓝氏城破了
这场战争已经与谢宁跟苏武无关了。
从城头掉下里,并且弄得自己满身伤,这是谢宁在衡量过城头战斗的激烈程度之后做出的抉择。
苏武也是这么想的,他只是比较倒霉,掉下来的时候胳膊撞在一块石头上了。
不过,他们的武勇形象已经落进了刘陵的眼中。
刘陵不是一个将军,也不是云琅这种不惜用最坏的心思去衡量别人的人。
所以,她看到谢宁跟苏武从城头掉下来之后,有些伤心。
好在谢宁给他出的攻城方法还在,所以,匈奴人们正推着庞大的攻城车,一步步的向蓝氏城靠近。
不断地有匈奴武士从攻城楼车里跳进蓝氏城,最终还是会变成一具具的尸体被大月氏人从城池里丢出来。
匈奴人前赴后继,大月氏人勉力支撑。
现在,已经到了最考验人的时候了。
蒙查脱掉沉重的铁甲,换上轻便的皮甲,单手握着战锤,另一只手握着盾牌,猿猴一般钻进了一辆刚刚制成的攻城楼车里,被两百多个匈奴人费力的推动着,缓缓向蓝氏城的城头靠近。
刘陵目送蒙查离开,然后对守在身边的匈奴贵族们道:“如果蒙查失败,就轮到我上去了,那位爱卿愿意与我同行?”
所有的匈奴勋贵们齐齐的弯腰施礼道:“愿意追随陛下作战!”
刘陵大笑一声,指着高大的蓝氏城道:“这里面有我们需要的所有东西,还有无数的财富跟粮秣,更有无数美丽的女奴,以及牛羊。
既然大家都愿意跟着朕死战,那么,这座城池里的东西,将由我们所有人共享!”
匈奴勋贵们听了之后,欢呼一声就各自去准备了。
等身边的人都离开了,刘陵这才恶狠狠地对身边的侍女红玉道:“这些老贼都该杀,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如何保存实力!”
红玉道:“陛下想要把匈奴人变成大汉一般的正常国家恐怕会非常的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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