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红袖这样的妾室,以及云音这样的长女送走,非常符合皇帝的期望。
云氏这样做了,就显得云氏识情知趣,目的达到了一些,显得皇帝没有那么绝情。
有时候,一件事情需要两方配合着来做的,仅仅依靠一方面动作,事情的结果一般没有这么完美。
红袖离开了,张安世就要担负起教导师弟,师妹们的职责。
云琅已经不准他再触碰钱庄生意了,所以,他在司农寺的主簿官职就成了他生活中重要的环节。
让一个五百石的主簿去担任培育良种的任务,是皇帝给的职责。
培育良种,在大汉国已经形成了一套独有的体系,是云琅跟曹襄拟定的。
这个机构不但有培育良种的职责,更有培育新庄稼的职责。
增加农作物产量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达到的,培育新粮食对张安世来说却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把云氏菜园里的新庄稼,选一种产量高的,种上去就是大功一件。
所以,张安世选择了好吃的胡萝卜作为实验对象,一口气种了一千亩。
司农寺培育良种的土地就在上林苑,所以,张安世就有了很多的闲杂时间。
红袖给孩子们上课的时候,金日磾是不能进去的,看似很好说话的红袖在这件事情上执拗的让人无法理解。
等到张安世授课的时候,金日磾就能坐进教室里,与霍三成为了同学。
对于云氏的学问,金日磾已经不再抱全部学完的希望了,现如今,他对学问的态度端正了很多——能学多少就学多少。
一年多的时间里,金日磾的官职也升迁了了两级,从皇帝的专用马夫,变成了车马监的都尉。
授课完毕之后,金日磾一般都会邀请张安世喝一杯。
今天也不例外。
云氏的荷塘因为多年没有挖莲藕的缘故,新发出来的芽苗密密匝匝的竖在水中,一旦芽苗浮出水面,有些就会变成莲叶,有些就会开出花苞。
垂杨柳早就发芽且长成了绿色的丝绦,柔柔的垂在水面,引来无数的红鲤鱼争着触碰。
“好无聊啊……”
金日磾把酒杯里的残酒倒进荷塘。
“猜拳输了就该把酒喝掉,而不是倒进池塘里。”
“不是不喜欢喝酒,只是忽然没有了喝酒的兴致,张安世,你有没有一种快要发霉的感觉?”
张安世嗤的笑一声道:“娶个老婆就好了。”
金日磾反唇相讥道:“你有未婚妻,为何不快快娶过来?要是把肚子弄大了,大司农会扒了你的皮。”
“我师傅,师兄不在,成什么亲啊。”
“他们不回来你就不成亲了?”
“两个最大的金主不在,我跟你这种穷鬼收礼能收几个钱?”
金日磾不理会张安世的胡诌,把玩着酒杯道:“盛世真是无聊啊。”
第二十三章盛世的意义()
第二十三章盛世的意义
匈奴逃离了大汉的魔爪,金日磾无比的欣慰。
身在大汉,他对这个国家雄厚的国力有着清醒的认识。
此次北征,大汉国出动了战兵四十万,民夫五十万,各种大牲口不下六十万匹,其余粮秣物资数不胜数。
当云琅大军最后离开长安的时候,金日磾心中的绝望之意充塞胸臆。
此次出动的全是大汉国的精锐,并非普通民夫,是真正可以与匈奴猛士在草原野战而不落下风,甚至超越的汉国精锐。
而统兵的将领,更是群星璀璨。
匈奴人在这样庞大的力量面前,没有多少胜利的希望。
所以,当金日磾知道刘陵带着匈奴人开始北征之后,他由衷的认为匈奴人中间,终于出现了一个脑袋清醒的人。
匈奴人走了,北方的草原就变成了空地。
汉家人并不适合放牧,也不会去吃苦放牧。
原本以为,皇帝会启用他们这样的降将带领族人来填充这个空白。
如今看来,皇帝没有这个想法。
他宁愿北地荒芜,闲置,也不允许异族人进驻。
年初之时,皇帝的一封诏令已经明确的告知东北的鲜卑,乌桓,扶余诸部,除却汉人,任何异族人不得踏进大草原一步!
北地,是皇帝为大汉罪囚准备的流放之地,也是大汉国的牧马之地。
更是大汉国牛羊的生产地。
这与金日磾最初的想法南辕北辙。
汉皇太随心所欲,太霸道,这是所有异族人的统一认识。
“你说大汉为什么不用异族人为你们放牧牛羊,饲养战马呢?如此一来,大汉将会更加的强大。”
金日磾思虑良久,最终还是把心头的疑惑问了出来。
张安世看看金日磾道“这种事情一点都不好,好多时候,我们的敌人都是我们培育出来的……,要是把你放在草原上,百十年后天知道匈奴人会不会在北地死灰复燃,其它族群也是如此,弄出一个大鲜卑,大乌桓,大羌人,对我大汉人有什么好处呢?
临时占一点便宜,却要子孙后代用命去偿还,金日磾,你觉得我们都是傻逼?
现在,我大汉国的土地多得是,陛下正在鼓励百姓开荒,而且是谁开垦到的就归谁。
又对开垦荒地有大量的补助,仅仅是垦荒用的大牲口,今年准备分派四十万头只。
将作监更是制作了大量的元朔犁无偿分给百姓。
至于我司农寺,已经接到旨意,今年也要派发良种五万石
百姓们只要从地方豪强地主家出来,主动去官府上户口,就能领取了大牲口,跟农具,种子,劳作一年就能有自家的农田。
告诉你,这才是大汉朝的盛世到来的前兆……”
金日磾叹口气道“大汉国依靠地方豪强的支持最终成为了这片大地的主宰。
如今出尔反尔,恐怕会有阻力。”
张安世冷笑一声道“十年前,陛下就曾经下令,不许大家族蓄奴,桑弘羊出手之后,东郭咸阳,孔仅,卓氏,这些著名的豪强,被撕扯的四分五裂。
那时候,陛下的权威不彰,都敢这样做,你以为现在的陛下有什么事情不敢做?
只要将所有汉人,从地主豪强手中解救出来,地主豪强们想要继续压榨百姓从中渔利的日子就会消失。
我大汉国缴税的农夫就会越来越多,国家的实力又会不断增强。
这两者相辅相成,只要一以贯之的施行这样的法度,大力禁止蓄奴之事发生。
不出十年,你再看大汉国,定然是另外一番天地。
这样的盛世你以前没见过,以后一定会发生的。”
金日磾笑道“农夫们受益了,地主豪强过惯了好日子,如何肯任凭自家衰落?”
“他们已经占有先机,手里的钱财要比新产生的农夫们多得多,如果这些人聪明,他们就应该放弃从土地上赚钱,而应该考虑做生意。
种地只有三倍的利益,做工有五倍的利益,做生意却有十倍的利益。
独立的农夫多了,产出就会多,这时候商贾的价值就会体现,没有商贾,农夫产出的多余东西就会被浪费掉。
有了商贾,南北西东的农夫的多余产出才会完成交换。
最终完成利益共享,大家共同富裕。
我就不明白,这些人直到现在还认为做生意的商贾是贱业,真是不可思议。”
金日磾看着慷慨激昂的张安世沉默了下来,有些话张安世没有说,金日磾却是明白的。
皇帝最大的依仗并非那些被解救出来的农奴,而是他手中的军队。
皇帝也喜欢动用他心爱的军队来完成自己的目标……假如有人不同意皇帝的做法……军队一定会让他举双手双脚赞成皇帝颁布的每一道政令的。
这看起来似乎非常的无耻……却是最有效,最快捷的改革方式。
“你看着,大汉国最明显的变化,将在这五年之内发生,一旦陛下完成了他国内的布置。
大汉国强横的实力将会向外溢出,那时候,才是大汉国真正让这个世界颤栗时候。“
说完话,张安世白了金日磾一眼道“只可惜你不是汉人,无法体会这样的骄傲。”
金日磾无话可说……
云哲的惨叫声从树林后面清晰地传来,被宋乔抱着的云动一头栽进宋乔的怀里,云哲的惨叫声太吓人了。
宋乔面色苍白,瞅着怀抱云乐的卓姬道“这如何是好?”
卓姬不为所动,正在给云乐编织小辫子,见宋乔在担心云哲就翻了一个白眼道“云音受罪的时候您怎么不说话?”
宋乔怒道“云音不是我生的,自然会淡然一些。”
卓姬嘿嘿笑道“云哲也不是我生的,我也可以淡然一些。”
宋乔瞅着卓姬道“你是要吵架?”
卓姬抱起云乐亲了一口道“谁让你不准我去河西的。”
宋乔摇摇头道“红袖到现在都没有一男半女,你也好意思跟她争?
你们都走了,家里就剩下我一个我如何应付的过来?
别人家的妾室恨不得把自己拴在钱袋子上,你们倒好,一个个都变成视钱财如粪土的人。
只想着去河西见夫君,却忘了咱们家的跟脚在长安啊。”
卓姬又翻了一个白眼,却无话可说。
宋乔的话是实话,前几年,她以为只要把握住云氏的一些财源,就会有一定的话语权。
几年时间过去了,她惊愕的发现,在云氏,谁的钱多,谁就没有了话语权。
云氏的钱财来的容易,一旦获得钱财上的补偿了,其他方面就很难的道优先照顾。
苏稚是最愚蠢的一个女人,她手里的钱财是最少的,偏偏她是最受云琅照顾的一个。
即便是没钱,也没发现她把日子过的捉襟见肘。
钱多的花不完,数量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云哲又发出了一声惨叫,宋乔忘记了跟卓姬争吵,把云动往卓姬怀里一塞,自己提着裙子,匆匆的向树林后边跑去。
云哲的惨叫声也惊动了正在喝酒的张安世跟金日磾。
金日磾侧耳倾听了片刻,就叹口气道“在拉筋骨啊,一个贵公子吃这样的苦头何苦呢?”
张安世笑道“谁告诉你成了贵公子就该混吃等死?你是匈奴小王子,从小不也是在吃苦吗?
盛世的意义是每个人都变得越来越好,这样做才能让盛世变得更加绵长。”
金日磾丢下酒杯道“你不用处处提醒我,防备我,我也是大汉官员!”
张安世嘿嘿笑道“你表面上是我大汉的官员,骨子里还是一个该死的匈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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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急躁的心()
第二十四章急躁的心
金日磾无言以对。
张安世说的没错,他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是一个匈奴人这回事。
在他看来,这没有什么好改变的,他的父亲,母亲都是匈奴人,他天生就该是一个匈奴人。
即便是在大汉过着最舒适的日子,他梦中的主要场景依旧是祁连山脚下的牧场。
当初跟随他一起来到长安的匈奴人,有的人已经死掉了,有的人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是匈奴人。
尤其是在刘陵带着匈奴人远走他乡之后,金日磾觉得自己仿佛是天底下最后一个匈奴人。
夜晚的时候,他面对北方,总要吹奏胡笳,胡笳悠扬,也只有这个时候他的心才是安宁的。
只是这些乐曲传进自己的耳朵,就像一曲哀歌。
一个伟大的族群离开了祖居之地,去了遥远的远乡作战,不知道能否胜利。
如果没有庄园里的这些妇孺拖累,金日磾真的很想骑上一匹快马直奔西域,追上匈奴人大队,跟他们一起战斗。
哪怕战死在疆场上,也是愉悦的,舒坦的,痛快的。
每当胡笳拉到高调的时候,他的血都在沸腾,很多时候,需要舞动长刀直到天明。
每当他舞刀舞的精疲力竭的时候,母亲就会出现在他身边,跪在他的身边嚎啕大哭。
不仅仅是母亲哭泣,别的族人也会哭泣,那些眼泪一次又一次的将他胸中的火焰熄灭。
这个时候,金日磾总会发出一声凄厉的狼嚎。
“刘陵在大月氏势如破竹啊!”
云琅敲敲地图,颇为玩味的瞅着张骞。
张骞笑道:“不用可怜他们,当初他们也没有可怜我,任由我被匈奴人抓走当了许多年的奴隶。”
“博望侯对大月氏人的观感不好么?”
“不好,一点都不好,离开我大汉族群聚集地,看外人怎么看都不好。
一个个目光短浅,总以为这大地无限广阔,有无数的土地可以供他们藏身。
一个不知道反抗的国度,只知道逃避的族群,怎么可能长久呢?”
云琅微微一笑,丢过来一份文书给张骞道:“苏武成了匈奴的左大将,却给我们来信分辨说自己并没有投降匈奴,你对这事怎么看?”
张骞看着面前的文书,想要拿走,却被云琅用手指按住。
“张公好好地想想,不知道是一回事,知道了就是另一回事情。”
张骞用力的从云琅指尖下取走文书,看都不看就放在蜡烛上点燃了这份文书。
眼看着文书被火焰完全吞灭,这才看着云琅道:“你欠我一份人情,我现在就要。”
“兹事体大……”
云琅不置可否。
“这是匈奴人的反间之计,云侯英明,定然不会上当吧?”
云琅摇头道:“多骨城一战,苏武身先士卒,第二个攀上城墙,大杀四方!”
张骞摇头道:“我不信!”
云琅神色古怪的道:“是真的,第一个爬上城头的是谢宁……”
张骞身体顿时瘫软在椅子里,喃喃自语道:“他真的投降匈奴了。”
云琅摇头道:“很难说,因为这份文书是谢宁派人送来的,还经过刘陵同意,送信的使者就在外边,要不要见见?”
“他们既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投降匈奴,为何又要为匈奴人作战?”
云琅幸灾乐祸的瞅着张骞道:“原因都写在文书里面,却被你一把火给烧了。”
“我宁愿相信他们是被逼无奈!”
“还真的不是,刘陵把大月氏的两座城池许给了他们,六座城池许给了陛下,前提是,必须帮助匈奴人扑灭大月氏。
你的副使觉得有利可图,就干了,还裹挟了谢宁!”
张骞愤怒的看着云琅,他知道谢宁应该是云琅派到匈奴人里面的汉人奸细,现在,为了减轻谢宁的罪责,云琅不惜先把苏武提出来当大头。
“老夫听说云侯当年与苏建也有一些怨隙?”
云琅笑道:“当年苏建半分脸面都不给我留,我现在也没有必要给他留什么脸面。”
“老夫的脸面呢?”
云琅笑了,指着地上的灰烬道:;这不是正在跟君侯商量呢吗?”
张骞叹口气道:“商量的结果就是申诉苏武的事情是吧?”
云琅点点头道:“跟苏武显赫的身份相比,谢宁不过是一介戊卒,不值一提。”
“如此一来,苏武全族就危险了。”
云琅哈哈大笑,再次指着地上的灰烬道:“既然君侯如此忧心,此事就托付君侯上奏陛下知晓了。”
说完话,云琅就离开了张骞的营帐,只留下张骞对着一堆灰烬发愁。
云琅的队伍中一般不会容忍有异己分子存在的。
哪怕是有,云琅也一半会把他变成自己人,比如说——隋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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