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琅吧嗒一下嘴巴道:“我以为你会对我特别仁慈一些呢!”
刘陵笑道:“郎心似铁,难道就不允许妾心如蛇?”
云琅苦笑道:“曹襄曾经说过,我与你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狗男女,此言不虚。”
刘陵笑的花枝乱颤,停下笑声道:“如果当年在我停居云氏的时候,你纳我为妾,曹襄的话很可能会成真。”
苏稚终于停止了哭泣,她从未经历过如此危险的时刻,就在刚才,刘陵那一刀剖下来的时候,刘陵的眼神阴冷,残毒,她真的认为自己要死了。
一瞬间,她绝望极了,想起自己的那一对儿女,第一次害怕了。
现在听在丈夫跟刘陵似乎在打情骂俏,她却觉得这世间最恨对方的一对人,就是眼前的这两位。
“刘陵,给大汉皇帝陛下上书吧!”
云琅忽然冒出来的一句话,让刘陵愣住了,很快,她就以极其轻佻的话语道:“我再自荐枕席一次?”
云琅听刘陵这样说,微微叹息一声道:“我就知道是这个结果,还是愚蠢的说出来了。
让你们这些人低下自己的头真的这么难么?”
刘陵冷哼一声道:“我好不容易抬起来的头干嘛要再低下去?
你让我向刘彻上表,让我向他称臣?
你觉得我这样做,你就能毫无保留的向我解说安息那里的状况是不是?
你这种人我见得太多了。
平生惯用阴谋诡计!
别人只有是或者不是两条路走,偏偏你们自恃聪慧,总想从中找出第三条路来。
这第三条路,不过是弯腰,或者半弯腰才能走的路。
比如云琅你,你自从出山之后可曾痛痛快快的为自己活过一天吗?
你那时候总是说自己是山里的猴子散漫惯了,在大汉国,就像是一只被装进笼子里的猴子。
现在,你这只猴子已经快要被压在巨石底下了,你难道还要退让,还要继续退让,好等着一座山压在你身上你才准备觉悟吗?”
隋越听到刘陵说的这一段话,大吃一惊,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记录的手。
云琅淡淡的道:“继续记录,一个字都不要错过,错别字都别改,将来完完整整的交给陛下。”
刘陵叹息一声道:“云琅,你性子散漫,最是受不得约束,跟我走吧,只要你肯跟我走,我就向刘彻上书,上降表都成,正式以诏书的方式将我匈奴故地交付大汉。
我想,刘彻就不会再怪罪你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继续跟刘彻交易,把你的家人换回来。
我对你是什么态度你心中有数,只要你肯跟我走,我将大匈奴所有人马都交付与你。
那时候,不论你心里怎么想的,都可以用我大匈奴百万雄师去完成。
云琅,跟我走吧,放开你的心胸,将你压抑在心中的猛兽放出来,全部施加在西边的那片土地上。
人生在世,不过百年,匆匆而过如同白马过隙,此时不张扬,再过几年,我们就老了,再也无力张扬。”
隋越的手颤抖的厉害,炭笔好几次都从手中跌落,有时候手重了,会把炭笔折断,他顾不得这些,从怀中继续取出新的炭笔继续记录。
他觉得这场谈话太重要了。
云琅沉默不语,他沉默良久,见苏稚瞪大了眼睛恐惧的看着他,就探手摸摸苏稚洁白的小脸,发现苏稚已经泪流满面,颤抖着冲着他不断摇头。
云琅转过头,瞅着身后的阳关,长叹一口气道:“阳关后面就是汉乡。
我是汉人,离不开这里。
我所有的荣耀只有留在这里才有意义。
刘陵啊,我跟你们不同,你们身在大汉却总想着跑出去,我是跑出去太远之后,又回来的一个人。
西北理工并非如你所想,他不是我臆想出来的一个地方,你知道吗,那个地方是曾经真实存在过得。
我经历过的繁华超乎你们的想象。
你所说的宏图霸业,对我来说,不过是多杀了一些人而已,这些年我杀掉的人已经很多了,我已经厌倦了。
你的雄心壮志刚刚起来,安息是一个实现你雄心壮志的好地方。
那里没有北方那么严寒,那里的土地平坦,河流密布,也非常适合放牧。
安息人对那片土地来说,也是外来者,不过呢,你要小心,那是一片四战之地。
一切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容易,游牧民族与农耕民族之间的碰撞,刚开始的时候,一般都是游牧民族占优势,时间长了之后,游牧民族不事生产只知道掠夺的恶习就会暴露无遗。
而且那片地方还有大汉地从来没有过的宗教势力,你去了就会遇到,小心了。
想要长久地占据那块土地,看你的手段了。”
刘陵冷声道:“你就说这点?”
云琅抱起苏稚站在帐篷口子上道:“这是看在你我以往的交情份上,我才会说这些。
就这些话,我回到国内恐怕都会有很多的麻烦。
刘陵,我们的私人情义到此为止。
如果你想要知道更多,就在战场上来拿吧!”
刘陵大笑道:“你的胆子被刘彻给吃了吧?既然如此,就让我看看你的胆子到底还在不在。”
说罢,不等云琅反应,她自己率先骑上战马,拨转马头带着红玉,如意二人就回转了匈奴营地。
寒风一吹,隋越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催促云琅道:“快走,这个鬼女人根本就是一个疯子。”
第八章情义?不存在的!()
第八章情义?不存在的!
有时候,战争的起因会非常的复杂,需要很多聪慧的人,才能理清楚其中的原因。
有时候战争的起因则非常的简单。
就像刘陵与云琅之间的战争。
声称受到了羞辱的刘陵,在第二天清晨,就集结了大军,没有任何宣战的动作。
他的骑兵们下了战马,在第一时间就扑向了长城。
阳关与玉门关之间的长城足足有八十里,云琅不可能将有限的兵力部署在这道漫长的长城上。
如果真的那样做了,那就证明云琅是一个愚蠢的主帅。
所以,当匈奴人蜂拥而上的时候,在长城上骑着马巡逻的汉军,就按照既定的战术,退回了,玉门关,或者阳关。
刘陵很轻松的就截断了玉门关与阳关之间的联系,仅仅半天时间,云琅费尽力气修建的长城就被挖掘出七八个巨大的口子,而后,匈奴人的骑兵就顺着这些口子鱼贯而入。
阳关校尉狐长,敦煌校尉幕烟,带着本部人马,如同剪刀一般,左右交叉,一次次的将匈奴冒出头来的队伍剪断,李陵的五千丹阳军,则立在正面,将冒进的匈奴骑兵消灭在长城后的空地上。
这样的战术在一开始的时候,是非常有效的,随着长城上被匈奴人推出来的缺口越来越多,狐长,幕烟这两把剪刀刃,就不能配合的很好了。
剪刀口合不上,也就无法剪断突进的匈奴骑兵,于是,在鏖战了整整一天之后,云琅鸣金收兵,狐长退去了玉门关,幕烟,李陵退回了阳关。
傍晚的时候,刘陵又在荒原上燃起了篝火……
这一次,篝火白白的燃烧了一夜,云琅并没有出现在荒原上,他觉得该跟刘陵说的话,他已经全部说完了。
如果还需要说话,就该用战争来对话了。
刘陵孤独的身影在荒原中伫立了一夜,天明时分才回到了匈奴大营。
这一夜,云琅也没有闲着,他在计算自己的损失,延续了仅仅一天的战斗,就让云琅战损了两千一百人。
战事短促而激烈。
看到摆在空地上的战士尸骨,云琅有些后悔,自己昨日说话的时候,应该更加温和一些。
为了争一口气,就让一千三百人战死,让八百人重伤,这太不划算了。
虽然匈奴人的伤亡是汉军的两倍之多,云琅依旧觉得不值,汉军本不应该在胜利的前夕,遭受这样的损失的。
不知道刘陵是怎么想的。
或许,这个女人想在离开大汉国土之前,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汉人,匈奴人依旧能够战斗!
一边任由自己的部属们隔着长城厮杀的血流成河,一边跟敌方主帅谈笑言欢,这对高高在上的士人来说,可能是一种美谈。
对云琅来说,就很难接受了。
刘陵可以不在乎,云琅做不到。
“这么说,匈奴人突进长城的那部分骑兵,已经退回去了?”
云琅在查看完伤兵之后问李陵。
李陵抱拳道:“匈奴人此次作战目的更像是示威,不是想要达到什么作战目的。
我以为,在我退回阳关之后,匈奴人可能会举大军长驱直入,直奔敦煌。
结果,幕烟撤退回敦煌,我回到阳关之后,匈奴人就停止了追击,反而退出了长城。”
云琅捏捏鼻梁,摇着头道:“刘陵没有疯,这才是最难对付的。
直到现在,她的目标依旧很明确,就是要把我们堵在阳关,玉门关,不准我们出击。”
霍光道:“我们安置在敦煌的布置失去了效用,是不是要撤回来,安置在阳关?”
云琅摇头道:“不用,匈奴人已经破坏了长城,绝对不会只用一次,如果需要,他们还会从那些缺口中突进来。
匈奴人的大队离开乌孙国了吗?”
东方朔抱拳道:“启禀将军,匈奴人大队还在乌孙,想要彻底的洗劫乌孙国,至少还需要三天,先期离开的是鬼奴军。
看来,匈奴人西进的目标没有改变,他们想用鬼奴军为他们打头阵。”
云琅点点头对隋越道:“刘陵在阳关至少需要停留五天,隋越,你的消息快一些,你知道大司马,大行令他们的前锋军何时能够抵达阳关,玉门关一线?”
太阳出来的时候,匈奴人果然在一次出现在阳关前边。
云琅就站在城头俯视着匈奴人。
这一次,匈奴人似乎摆出了全部阵仗,将全部人马摆在阳关前边。
密密匝匝的匈奴人看不到边,二十万人的军阵压迫的汉军几乎连气都喘不上来。
“刘陵走了!”
云琅观看了一阵子就叹口气道。
隋越连忙问道:“何以见得?将军,您看那座最大的军帐上依旧矗立着牛毛大纛,那是刘陵的权杖,她不会离开的。”
云琅没有跟隋越解释什么,而是淡淡的道:“准备作战吧,刘陵想要尽最大可能削弱我的力量,继而达到去除后患的目的,好让她走的安稳一些。”
话音刚落,匈奴人浩瀚的队伍里就分出七八只队伍,再一次向长城扑击过来。
阳关对面的中军,却没有动弹的意思。
李勇,李绅带着本部人马去做李陵昨日做的事情,消耗严重的李陵则跟在云琅身边。
匈奴中军,忽然从中间裂开,一大群蓬头垢面的人喊叫着从军阵里跑出来,直奔阳关。
云琅痛苦的闭上眼睛。
在他的视野中都是羌人,是刘陵这些天捕捉到的羌人。
现在,他想用这些羌人来毁坏阳关城下的种种布置。
跑的稍微慢一点的羌人,被躲藏在羌人群后面的匈奴挥刀砍死,剩余的羌人就更加的惊慌了,眼看着就要抵达阳关城下,羌人更加的慌乱了。
有的大声喊叫着,希望汉军能打开城门让他们进城,有的跪地膜拜,希望汉军能够饶他们不死。
眼看着这群人被驱赶着将要踏上汉军埋伏的机关了,云琅轻轻点头,隋越就挥动了旗子,而后,箭如雨下。
匈奴人在后面放声大笑,汉军站在城头也没有多少痛苦之色,只有中间的羌人,在哭喊,在哀求,在翻滚!
射声营里的军汉,换了一茬又一茬,城池外边的羌人死了一群又一群……
当城头的羽箭逐渐变得稀疏之后,匈奴人就骑着马从羌人身体上踩踏而过,凶悍的向城墙扑击过来。
三角刺,钢丝,绊马索,鹿角丫杈,被匈奴人拖拽过来的羌人尸体彻底掩盖了。
而后,就有匈奴猛士,在羽箭的掩护下,坐在马上挥舞着长长的皮绳,将挠钩投上城墙。
“砰”
几乎可以遮天盖地的再一次飞上天空,弩箭飞的又高又远,远离了城下的匈奴人,向纵深飞去。
弩箭爬高到极限之后,就开始下落,这一次,收割的是匈奴人的生命。
汉军从不缺少弩箭,尤其是云琅军中。
云琅对弩箭以及投石机等远程武器的重视程度远远超过了大汉国所有的将军。
他认为,能在远处杀死敌人,就千万莫要近身搏斗。
弩箭清空了一片土地,很快,又被新的匈奴人补充上。
于是,弩箭与匈奴人之间,在很短的时间里,形成了一个美妙的平衡。
弩箭隔绝了匈奴持续支援前锋军的空间,于是,阳关的两座城门大开。
全身披挂重甲的李广利就从左边城门冲了出去……
一柱香的时间,李广利需要从左边城门出发,清除城墙下的匈奴人之后,再从右边城门回来。
同样的,云琅的部将李陵,也需要从右边城门出发,清理干净城下的敌人后,再从左边城门回来。
他的时间,同样只有一柱香的时间。
第九章表决心的代价()
第九章表决心的代价
战争彻底开始了。
就说明,刘陵没有任何要低头的意思。
她平生追求的就是不向任何人低头,如今,她做到了。
她与刘彻之间再无转圜的余地。
她想通过这场战争,告诉刘彻,她没有忘记刘彻施加在她身上的羞辱。
也想通过这场战争,告诉匈奴人,她没有忘记汉人施加在匈奴人身上的痛苦。
想要让大汉国与匈奴和解,做起来非常的难,会损害刘陵的统治基础,于是,在从云琅身上得不到好处之后,刘陵就悍然向阳关发起了进攻。
尽管,这样的战事本身意义不大,她需要展现她的态度,告诉所有匈奴人,她虽然是汉人,却不会心向汉人,她如今,是匈奴的大阏氏,将来,还会成为匈奴人的王。
留在阳关没有太大意义之后,刘陵就果断的离开了,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她的百万子民还需要在她的指挥下去寻找自己最终的安身立命之所。
这样的杀伐决断,云琅还是很佩服的,刨除了感情因素之后,这样的刘陵,就成了真正的君王。
看着眼前的战场,云琅不知道说什么好。
世上最无聊,最没有意义的惨烈战争正发生在他的眼前,而身为主帅的他,却不得不奉陪。
战况对云琅并不是很有利,李广利率领的不良军,并没有如期进入南门。
李广利左冲右突,他身边的匈奴人却越发的多了,即便在城头密集的弩箭掩护下,他也未能向南门继续挺近一步。
“云侯救我!”
李广利的左肩挨了一刀之后,他身上的重甲终于被斩碎了,绝望之下,他仰头向城头的云琅大叫了一声。
战场上人声鼎沸,云琅并没有听到李广利绝望的求救声,即便是听见了,在这一刻,他的关注点也不在本应该早早完成的军务的李广利身上。
李陵的步军,在完成军务之后,不但进入了西门,在短暂的休息了片刻之后,他的步军再一次出现在战场上。
由李陵指挥的完整军阵,云琅是见过的,只是没有见过在战场上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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