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以后你怎么给我覆盖泥塑?”
“把你塑造成一个大胖子太宰,你的官帽会给你塑造上去,手里还会有朝笏,还会给你穿衣服,脸上会贴金,放在最前面,你将是这些塑像中最出彩的一个。”
“哈哈哈,说得好啊,不过啊,你还是在我死后把骨骼上的血肉弄干净,休想偷懒连我的尸体一起塑造进塑像里去,这样不牢靠,一旦血肉消融,我的塑像是最容易损坏的。”
“那就把你浇筑进金铁里面,这样几千年都不坏。”
“滚!”
太宰的心情很好,回到房间,见老虎依旧在酣睡,就叹口气道:“这家伙指望不上,原本准备在我死的时候带它一起走的,现在不成了,他还要陪你。”
云琅疲惫的靠在老虎肚皮上打了一个哈欠道:“我死,他都不会死,如果我要死了,就会让他回到山林里去,做一个真正的山林大王。”
跟太宰在一起,心情立刻就会变成灰色的,这跟他的经历有关,从他懂事的那一天起,死亡就像兀鹫一样总是围绕着他飞。
越是担心死亡,死亡就离他越近,被云琅杀死的最后三个伙伴,将他心头最后一丝求活的欲望给熄灭了。
他现在与其实说是活着,不如说已经死了。
山洞的最后面摆着三具洁白的骨骼,他们是如此的新鲜,以至于骨头还保持着一点弹性跟光泽。
“他们三个你见过,记得按照他们的相貌来塑造,如果塑造的好看,他们也就会原谅你。”
太宰探手弹弹其中的一具骨骼,声音发闷。
“不需要他们原谅,既然他们想要伤害你,我杀了他们就没有什么愧疚之心,更何况,我去后山,目的就是斩草除根!”
太宰并不生气,瞅着云琅笑道:“你是对的,在事不可为的时候断尾求生才是大道。
如果把我换成我祖父,他老人家也一定会做出与你一样的选择,我耶耶总是说我生性犹豫难成大事,他们的眼光很准。
你比我更合适当一个太宰,我不管了,这里的事情我都交代给你了,也就是你的事情。
再过一个月,我带你拜见过陛下之后,守卫皇陵就彻底变成你的使命,我就在庄子里教教孩子们读书,看看你的孩子什么时候诞生,等我这具身体彻底腐朽之后,我就去陪陛下了。”
云琅没好气的拉动铁环,巨大的铁链缓缓地下沉,铁链上的火焰逐渐被那些浓稠的油浸灭。
云琅举着火把在前面开路,太宰走在中间,老虎跟在最后面,两人一兽沿着阶梯缓缓向上走。
“其实啊,从第九个台阶开始,三,六,九,十二,十五,十八,二十一直至八十一级台阶,都有一个小小的石柱,用锤子将凸出来的一个石柱砸进地面,这些台阶就会凸出去一大块,在空中形成另外一道阶梯,阶梯会送你去另外一道门,门上有一个缺口,你只要用太宰的印信堵住那个缺口,用力的往里面推,那扇门就会打开……”
云琅不等太宰把后面的事情说完,就打断他的话。
“现在说太早了,还是你带我进去比较好,说实话,就算是你带我进去我也不放心。”
太宰怒道:“难道我会害你?”
云琅也跟着怒道:“我的性命是你救的,你拿走我没意见,我是不放心始皇帝陛下!”
“咦,始皇陵我进去过两次,没有问题啊。”
“天知道第三次进去是个什么模样,就始皇帝暴虐的性子,当年能把太宰老祖宗当鹿给射杀,再弄点陷阱在自己的陵寝里面,弄死另外一个太宰对他来说不算事。
我就不信,以始皇帝多疑的性子,他会毫无保留的对历代太宰保持信任?尤其是在他死掉之后没有还手之力的情况下!”
太宰笑道:“你比始皇帝还要多疑。”
云琅怒道:“我就一条命!一旦弄错,就会死掉!不珍惜一点怎么成?始皇陵对我的诱惑还没有大到拿命去换的地步。”
“哈哈哈哈……”
太宰难听的笑声在山洞里发出巨大的轰响,甚至有一些尘土砂砾都从头顶上簌簌的往下掉。
云琅根本就信不过这个时代的工程,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你跑那么快做什么?放心,山洞不会坍塌的,我现在才明白你为什么会拿出那么多的好东西给刘彻了。”
太宰匆匆的赶上云琅的步伐,嘴上却不停。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你怕死!从你去年的清明在路上讨好官员开始,乃至你故意接近霍去病,到卓氏冶铁,再用曲辕犁,耧车,水车,水磨,马铁蹄讨好每一个人开始,你都是有计划地为保命做准备。
以前还以为你是为了皇陵,现在看来,你就是一个胆小鬼,天啊,我活了这么些年,怕死的人我见过很多,从未见过像你这般怕死的!
小子,你记住,你越是怕死,死亡这种事他就偏偏会找到你头上,只有跟他对着干,才能长命百岁。”
云琅以前跟现在就靠骗人活命呢,堪称骗子的祖宗,心智坚如铁石,如何会被太宰的这几句话撼动心神。
举着短弩爬出了山洞,云琅的眼睛就滴溜溜的转动,发现没有人这才让太宰跟老虎爬上来,老虎刚刚爬上来,就一头钻进了山林,找寻可能存在的外人。
太宰一屁股坐在云琅身边,取出水葫芦喝了一口水笑道:“你怎么这么怕死啊?
你说说你,智慧,应变,人情,世故,哪一样都是上上之选,偏偏就是胆小!
说你胆小也不算正确,至少你一个人就敢杀掉猎夫,又敢一个人跟踪潜伏,杀掉三员大秦悍将。
方式,法子且不论,就这份胆识在陵卫中也能排进前三,你偏偏又给人胆小如鼠的感觉,真是怪异。”
云琅叹口气,往嘴里灌了一口水道:“我就是在按照你说的,在跟老天挣命!
所以啊,不需要的冒险我一定要摒弃,不需要的争执我一定要退让,我来的不容易,如何能把宝贵的性命浪费在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太宰瞅着云琅当初突然出现的半空,再看看坐在他身边的云琅,不由自主的点点头道:“你确实不容易,如果不是我恰好在,你就掉下山崖了。”
第九十六章悲惨的李敢()
第九十六章悲惨的李敢
皇帝是一种生物。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皇帝总说自己是龙。
不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对龙的评价都不是很好。
在东方的神话体系中,龙高兴的时候可以兴云布雨,不高兴的时候就会掀风鼓浪造成无边灾害。
善恶只在一念间。
西方神话体系里的龙,除了喜欢金币之外,就是喜欢抓一个漂亮的公主关在塔楼里,公主对他来说是没什么用处的,他之所以这样做,唯一的原因就是很无聊,搞点事情让人间忙乱。
秦皇,汉武,是两个功标千秋的两头龙。
一头正躺在云琅脚下的坟墓里等待起死回生,另一头正在人间掀风鼓浪,意气满满的准备绞杀匈奴。
对与错不要紧,反正都是万世功业。
山阴处的野葱长得正好,云琅收割的不亦乐乎,太宰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刚刚才说完进入皇陵的法子,这个人怎么没有半点心动的表现,居然能愉快的挖野葱?
难道说伟大的始皇帝在他眼中还比不上一顿白水煮羊肉?
老虎回来了,没有发现附近有人,这让云琅非常的开心。
他不相信有谁能在小小的山林里避开老虎的搜索。
“你真的不想进去看看?”太宰第一百零八次问道。
“皇陵的事情只适合在皇陵里面说,在外面就不要再提了。”
“哼,我要是不提,你打算一辈子都不提是不是?”
说完话,就怒气冲冲的径自走了。
云琅跟老虎就眼看着他强横的穿过灌木林走远了。
云琅抓着老虎耳朵道:“老家伙的身子骨好像还不错。”
回头看一眼始皇陵,云琅就想把这事给忘掉。
他打死都不信始皇帝会对太宰以及守卫们毫不保留的持信任态度,从皇帝的角度,从一个走一步看八步的英雄角度看,这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每一次进皇陵,其实就跟把脑袋塞进老虎嘴没有区别……
宁教我负天下人,休让天下人负我,这两句话是一种境界,能说出这种话的人一般都对自己有着清醒的认识。
曹操是枭雄中的枭雄,所以他把这句话说出来了,始皇帝是一个阴损的英雄,所以他不说,只做!
云琅当然很想去始皇陵看看,而且是非常的想,在后世已经参观完毕了兵马俑,即便都是些破破烂烂的泥人,也把云琅看的血脉贲张,恨不能化作泥人跟那些远古的精灵站在一起组成无敌的战阵。
当然啦,那是在确定没有流沙掩埋,没有乱箭飞出,没有乱石砸下来,没有翻板,没有陷阱,没有僵尸,没有鬼魂,没有乱七八糟的吃人虫子的情况下,他才有那样的感觉。
前面站着可以勾搭的漂亮导游,旁边站着衣着性感的美女,后面站着一群虎视眈眈的保安,耳朵里听着特意制作的辽远雄浑的古音,自然可以肆意的幻想,疯狂的迷醉。
就算是想成神经病了,也确定会有人把你拖去精神病院,总之来说,安全第一。
至于现在的始皇陵……云琅只要想想这些天那些羽林孤儿们在他家打造的各种奇奇怪怪的兵刃,他就不想进始皇陵,一点都不想进去。
只有太宰这种把殉葬始皇陵当成毕生追求的人才会不顾那里面暗藏的杀机,一次次的把自己送进虎口。
云琅把手探进老虎嘴,抚摸着老虎的两颗巨大的犬齿……只要老虎闭嘴,他的手就会从手腕处断掉,老虎的牙齿比铡刀都他娘的锋利!
下了山,就是一片一望无垠的麻籽地,老虎吼了一声,麻籽地里顿时就会跑出几个光屁股男人出来,而家里的妇人们,却会用麻籽树遮掩着自己的身体,瞅着云琅吃吃发笑……越发的无法无天了。
光屁股男人被老虎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跑不动了就装死狗往地上一躺随老虎干什么。
通过这么长的时间交往,他们也知道云家的老虎不吃人,大王现在确实不吃人,只是探出大爪子按住男人的脑袋,在地上用力的摩擦几下,就算是惩罚过了。
这对他们来说不算事,有些不要脸的还敢远远的问云琅,家里要不要男仆,有些还挺胸腆肚的向云琅夸耀他们强壮的身躯。
一个光屁股男人冲着另一个男人摆姿势,这他娘的实在是太恶心了,于是,云琅就让老虎再惩罚他们一次。
老虎一年只发情两个月,人却一年四季都在发情……或许这就是人类之所以能成为万物之灵长的原因所在。
一个忧郁的年轻人骑着马走在田间小路上,他的战马屁股后面还拖着一辆两轮的轻便小车,小车上装着一个巨大的包裹。
老虎突然出现,战马被吓得好惨,扭身就要跑,却被马背上的年轻人生生的给控制住了。只能在原地打转子。
年轻人见老虎并未攻击他,而是横卧在小路上,就跳下马扬声喊道:“云司马可在?”
云琅从路边的桑田里穿过来笑道:“去修整兵刃?”
年轻人拱手道:“羽林郎李敢见过司马!”
云琅笑道:“算了吧,我现在都成羽林之耻了,就别来这一套,将军给你休沐时间了?”
李敢也是一个痛快的汉子,拱手道:“七日!”
云琅撵走了老虎,让它自己回家,李敢的战马这才安静了下来。
他羡慕的瞅着老虎道:“如此灵兽,羡煞旁人。”
“你要是有空去捉一只月子里的老虎,亲自养上三五年,这样的灵兽你也有。”
李敢闻言大喜:“原来如此,某定要捉一只回来饲养,将来上了战阵也有一个好帮手!”
云琅摇头道:“你想多了,军营里养老虎,要是被将军发现你的老虎惊扰了马队,他砍死你的速度比匈奴砍死你的速度快多了。”
李敢也是一个痛快人,闻言大笑道:“平日里带着狩猎也不错,进了军中,可能真的会被将军砍死,那就太冤枉了。
这几日就劳主人家照拂了。”
云琅瞅瞅那个巨大的包裹,见一张巨弓露在外面,就叹息一声道:“四担弓?”
李敢也叹口气道:“只能开三次!”
“为什么不用三担弓?”
“我耶耶用五担弓,我两位兄长都用四担弓,我用三担弓很丢脸。”
“狗屁话啊,你耶耶一辈子的时间都用在弓箭上了,用不了五担弓才让人看不起,你兄长已经长成,虽然力有不逮,人家的身高摆在那里,身高力不亏,就你?现在一副豆芽模样,还是老老实实的用三担弓吧,免得伤了身体,后悔莫及。”
李敢怒道:“我偏偏要用四担弓。”
云琅耸耸肩膀道:“那就没法子了,羽林军中尽出棒槌,只要你愿意,随你。”
十四五岁的少年其实都是病人……他们的世界是混沌的,最喜欢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事情,有时候明明知道是错的,也会继续坚持,多撞几回墙之后就好了。
用不着别人去教导,教导对他们来说是一种羞辱。
不过,这个阶段很短暂,撞墙撞明白的就会成为人中豪杰,撞墙撞傻了的,一般就会成为著名的傻子。
李敢不明白进了云家为什么一定要在滚烫的温泉水里泡一个时辰,他拿来的干净衣衫也被两个仆妇拿走装在罐子里面煮。
“我很干净!”
李敢愤怒的大叫,不过,他很快就不喊了,因为一个十二岁的男孩子用一块麻布在他身上用力的一搓,成卷的污垢就从他的肩头掉了下来。
“该死的!我经常沐浴的啊——”
被人搓澡其实是一种莫大的享受,虽然有些痛苦,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快感。
从心理学角度来说,其实这是人从婴儿期就养成的习惯,每一个人其实都渴望被同类抚摸,只是年纪大了之后,就将这种近似羞耻的感觉给屏蔽掉了。
一旦有了正大光明可以享受这种快感的时候,即便是不愿意也会很享受的。
当然,变态一点的就会追求更进一步的快感,比如刘彻,比如张嫣,此不为人所道也。
洗干净了的李敢其实算是一个长相不错的男子,浓眉大眼遗传自他的父亲李广。
飞将军之名虽然强悍,却也是最让人惋惜的一位将军,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几乎成了悲剧的典范。
至于李敢,就更加的可怜了,他是被霍去病给射死的……
云琅蹲在二楼瞅着白净的李敢在一楼狼吞虎咽的吃饭,他就觉得很有意思,怎么才能让这个家伙把饭一辈子的吃下去呢?至少要吃到三十岁吧?
第九十七章继续在工匠的道路上狂奔()
第九十七章继续在工匠的道路上狂奔
张汤家的漂亮食盒每隔五天就会到来一次……
云琅依旧让丑庸将食盒装满,让张汤的护卫提走……
这是一个很明显的征兆,张汤没有忘记云琅,也就代表着廷尉衙门没有忘记云琅。
廷尉府是帝国的眼睛,也是皇帝的爪牙,他们如同站在高处的兀鹫,冷冷的看着诺大的汉帝国。
张汤不断地用自家的食盒警告云琅,万万不可行差踏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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