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就合了你的意思,看看你拿这个大司农的位置到底要干些什么事情。”
王温舒见皇帝又开始低头批阅奏章了,就悄无声息的倒退着出了大殿。
守在殿外的大长秋笑道:“廷尉不再等候陛下的召唤了?”
王温舒摇摇头,径直离开了长门宫,直奔云氏,今天是张安世与儿殷定亲的日子,他还有一份礼物要送上。
他可不想成为云琅跟曹襄两人眼中钉肉中刺。
至少,现在不想!
一个觊觎大司农高位的臣子在皇帝眼中是励志的表现,也是想做事情的征兆。
皇家的官职本来就是用来招揽贤才治理国家用的。
云琅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真正的贤才,只要他没有馋涎欲滴的表现出对皇权有想法,德佩高位是再合适不过的事情了。
没人怀疑云琅能否管理好司农寺,能否胜任大司农,就云琅这些年表现出来的能力,一个大司农正当其时。
不要跟风头正盛的人作对,这是王温舒为官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
兀鹫,野狼只能去吞食那些伤病,老迈的猎物,而不是追着最健壮的野兽东跑西颠。
那样的话,就算是累死,也没几口好肉吃。
第八十五章暗流中毒液()
第八十五章暗流中毒液
人富裕了之后,就不能顿顿大鱼大肉,天天醉生梦死,日日美女成群的过日子。
这样过富裕日子容易死人。
必须让精神财富与现实财富一起成长才是和谐的生活。
可是呢,想要享受精神财富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一定要识字,一定要学会幻想,一定要在贫乏的生活中发现美才算是有了精神上的享受。
狗子的两个老婆,就属于不会生活的那种人。
云氏有丰富的食材,可惜,狗子的老婆兰英不会做,聪明一些的兰乔也不会做。
于是,不管什么样的食材,统统丢进铁锅里加上盐巴煮一下,就是难得的美味。
云氏出产丝绸,麻布也有出产,甚至连葛布也有少量的出产,所以,在云氏生活,就不用担心没有布料做衣服。
匈奴人做衣服的样子很粗犷,一匹布上挖一个洞套在脑袋上,再给腰上栓一条绳子,就是一件不错的衣衫。
狗子这人很奇怪,明明快被两个匈奴女人折磨的疯掉了,他依旧不去云氏食堂吃饭,每日里,只要没有事情,就留在小院子里陪伴这两个孤独的女人。
铁锅端出来,热气腾腾的,肉块,蔬菜,面饼,米饭混在一起散发着难以描述的味道。
狗子依旧会让兰英给他装好大一碗,蹲在屋檐下稀里哗啦的吃的非常香甜。
只要不出门,狗子身上穿的必定是兰乔给他制作的带着严重匈奴人气息的衣服。
样子不好看,却非常的暖和。
狗子蹲在一边吃饭,兰英兰乔就会蹲在丈夫身边晒着暖和的太阳一起吃饭,对她们来说,这就是美好的生活。
晚上没事的时候,他们也会喝一点酒,这个时候,狗子就会搂着一个老婆,听另外一个老婆给他絮絮叨叨的讲述在云氏经历的每一天。
全家人,只有小狗子是一个例外。
狗子绝对不允许两个老婆给孩子沾染一点半毫的匈奴气息,所以,已经会走路的小狗子,带着虎头帽,穿着虎头鞋,白白净净的在家里跑来跑去。
跟别的孩子没有什么区别。
上一次是兰乔生了孩子,兰英很是羡慕,自从狗子回来之后,她就很希望自己也生一个,于是,狗子在很多个晚上,都是趴在兰英身上的。
只是,老天很残酷,兰乔的肚子又大起来了,兰英的肚皮却瘪瘪的,不管她怎么跟狗子努力,都没有什么用处。
毛孩制作的风鸡是出了名的好。
秋日里家中宰杀了非常多的鸡,为了不至于坏掉,毛孩就制作了大量的风鸡,风鸭,风鹅。
晚秋时分,人需要热量补充,这时候吃这些腌腊味就显得非常符合时令。
狗子一般只在嘴巴里快要淡出鸟来的时候,才会去毛孩家里弄三只风鸡。
他家里的人食量大,一两只根本就不够吃。
毛孩希望狗子再娶一个汉家闺女,每一次说起这件事,狗子都会付之一笑。
一旦强势的汉女进门,这两个傻乎乎的匈奴女人就没有活路了。
肚子已经很大的兰乔从门外进来的时候,头上戴着一朵黄色的喇叭花,狗子仔细看了之后,才发现是一朵葫芦花。
温泉边上秋日里种下的葫芦,已经开始有雄花开放……只是有谁家的妇人会在头上插一朵葫芦花?
狗子知道兰乔又被那些妇人给戏弄了,就不作声色的从兰乔头发上取下那朵葫芦花,放进嘴里慢慢的嚼着吃了下去。
“这种花,是用来吃的,如果要戴花,明日我去阳陵邑,给你买些绢花,你皮肤白,戴红色的好看。”
兰乔笑嘻嘻的道:“夫君真好。”
“兰英呢?”
“被马婆子她们叫去打扮去了,说打扮漂亮了,她就会给夫君生孩子了。”
狗子微不可查的呻吟一声,见兰乔的小腿肿胀的厉害,就让她躺在软榻上,自己蹲在炉子边上,给她按摩小腿。
兰乔似乎对狗子的头发很感兴趣,就抓过来一绺,编辫子玩。
跑了一整天的兰乔不一会就睡着了,狗子给她盖好毯子,把睡着的儿子放在兰乔身边,再把炉子弄得旺旺的,一个人坐在炉子边上倾听烧水铁壶发出的嘶嘶声。
兰英扭扭捏捏的进了门,狗子忍不住叹息一声,不等兰英向他炫耀妆容,狗子就把铁壶里的热水倒进木盆,丢进去一块帕子,强行让兰英洗脸。
涂得如同一块红布一样的脸,他不知道美在那里。
洗干净了脸的兰英忽然低声哭泣起来。
狗子让她坐在凳子上,从她怀里掏出胭脂水粉,亲自帮她上妆,这样的活计,狗子在绣衣使者群里学习过,手艺要比一般的妇人强的太多。
兰英,兰乔其实长得都不差,她们本来就是匈奴人中的美人儿,能被刘陵看中,并且作为笼络人心工具的女子容颜能差到那里去?
匈奴人的皮肤普遍白,而兰英,兰乔本来就是姐妹,她们长着一头的亚麻色头发,两颗眼珠子如同湖水一般湛蓝。
给兰英修整了眉毛,又用炭笔修饰之后,就取过铜镜让兰英自己看。
兰英看到铜镜里的美人儿,惊呆了,抓着狗子的手不愿意松开。
狗子笑着道:“以后想要漂亮了,就来找你夫君我,马婆子那些无知的蠢妇哪里会给美人儿打扮。”
兰英一手抓着铜镜,一手抓着狗子的手,虽然快活的要昏过去了,两样东西却没有一样愿意放手的。
“锅里面还有给你留的鸡汤,一会热一下泡米饭吃,不要光吃肉,菜也必须吃一点,不准丢出去。
我去毛孩大哥那里走走。”
兰英这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了狗子的手,微微有些遗憾,她喜欢丈夫刚才看她的目光。
深秋时节,基本上就到了猛兽蛰伏的时间。
老虎大王孤独的在满是白霜的地面上踱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头有他一半大小的老虎。
两只老虎一前一后的绕着庄子遛哒了一圈之后,就粗暴的将站在门前的狗子拱开,径直进了云氏。
小老虎在狗子胯间嗅嗅,觉得味道不太满意,就追上父亲,向早点去暖和的房间里睡觉。
白日落霜,这就是下雪的先兆,远处的官道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富裕起来的上林苑百姓,哪怕是最勤快的少年人,也不会在这样的天气里去赚钱。
该来的人没有来,狗子多少有些失望。
他是云氏安全的第一道保险,这一点狗子非常的清楚。
家主弄走了梁如意,不论是赵禹,还是王温舒,亦或是皇帝都会要问个为什么的。
过去了,自然就会消弭一切暗藏的危机,如果云氏捞取了打量钱财的事情泄露了,一定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毛孩从外边回来,抬头瞅瞅松树上的探头探脑的松鼠,见狗子靠在门框上百无聊赖的磕着南瓜子,就笑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狗子点点头将手里的炒南瓜子分了一半给毛孩,两人一起靠在门框上嗑瓜子。
“夏侯静老先生真是可怜啊,众叛亲离之下,只有一个弟子梁赞守在他身边,你觉得梁赞能不能继承夏侯先生的一切?”
狗子吐掉瓜子皮道:“如果不能,你觉得我们还该做些什么?你觉得打断夏侯静那个不孝子的腿成不成?”
毛孩摇头道:“不要动弹了,过了这段时间再说,我就担心灾祸频繁的落在夏侯氏的头上,会让人怀疑。”
狗子道:“既然如此,就看梁赞自己的了,事情到了这一步,所有的局面对他都有利,他应该会把握住的。”
“大王父子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
“那就关门,大冷的天气里,我们兄弟去喝一杯。”
“好,我去警告一下马婆子就去你家。”
“你老婆又受欺负了?”
狗子冷哼一声道:“被马婆子她们打扮的像鬼一样!”
第八十六章理想家()
第八十六章理想家
“先生,《萍水录》已经刊印完毕,用的阳版,字迹清晰,墨痕浓淡如一,线装版,纸张厚实,颜色虽然有些发黄,却是难得防虫蛀的纸张。”
梁赞兴冲冲的穿过回廊,才到先生书房边上,就高兴地大叫。
夏侯静闻言推开窗户,接过梁赞拿来的书本,先不看,放在鼻子下面深深地嗅一口,一股子淡淡的椒树皮味道直冲脑际。
“陈铜做人还算厚道,一分钱,一分货没有让老夫失望。”
梁赞瞅着夏侯静短粗肥胖的手将书本摩挲的沙沙作响,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有些担忧的道:“只是这耗费也巨啊。”
夏侯静冷笑一声道:“那个不孝子又为难你了?”
梁赞摇头道:“没有,大公子的话虽然不好听,却是至理名言,这两年,家中刊印书籍的费用都是夏侯一族支应,如今快要坚持不住了,先生,后边的《达禄》《衡寿》两书是不是暂缓一些。
待家中资财充盈之后再刊印?”
夏侯静摇头道:“只要把书刊印出来,以后想要多少资财没有,那个不孝子不知晓这个道理,难道你这个读书人也不理解吗?”
梁赞摇头道:“出书固然是千秋大计,先生与弟子却活在当下,为千秋大计损伤现在的生活,弟子不知道值不值。”
夏侯静笑道:“既然不值,你为何还要把自己所有的俸禄都投进来了呢?”
梁赞摊摊手道:“弟子只有一人,只要每天有新的学问可以让弟子寸进,每天有两顿稀粥可以过活,对弟子来说就是有意义的一天。”
说着话,就从背后拿出一个荷叶包放在夏侯静的面前道:“一只烧鸡,乃是家母所赐,请先生受用。”
夏侯静没有接烧鸡,看了一眼被炭火烤的金黄的烧鸡笑道:“你母亲还是不愿意脱离奴籍,愿意在云氏生活?”
梁赞摇头道:“奴籍早就去除了,如今,母亲是云氏桑蚕作坊里的管事。”
夏侯静笑道:“管事也是奴籍!”
“母亲是富贵县人氏,是有丁口之家的人。”
梁赞说着话就净了手,撕下一根鸡腿递给夏侯静道:“母命不敢违背。”
夏侯静吃了一口鸡肉恨恨的道:“外边的孝廉见了你该退避三舍才对。
你既然已经通过了大比成了官身,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内史议曹,却是正途官员,只要用心任事。迟早会有升迁的一天,现在就该主意风评,你母亲的行为不妥,应该早日离开云氏,自立门户,别人才不会无端的攻讦你。”
梁赞笑道:“弟子站得直,走的正,何必在意那些小人的言辞。”
夏侯静叹口气,瞅着他放在桌子上的鸡骨头道:“你的学问足够了,就是这股子书呆子气越发的严重了。”
梁赞拿起那本《萍水录》用袖子抚平书皮上些许的褶皱,就把它放进了书架。
一个裘衣中年人走进了书房,无视夏侯静虎视眈眈的目光,一把抓住梁赞的脖领子道:“无耻小人,滚出我夏侯氏!”
梁赞手掌轻轻一翻,就反过来擒拿住了中年人的手道:“夏侯兄何至暴躁若此?”
中年人能感受到梁赞手上的力道,自觉不是梁赞这种经过科考的全门人才的对手,就后退一步道:“一本书八十个云钱,什么书居然如此值钱?”
说着话就对沉默不语的夏侯静道:“耶耶,您被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给蒙骗了。”
夏侯静淡淡的道:“老夫愿意被他骗。”
梁赞知晓,这是夏侯静盛怒之前的一贯表现,连忙对夏侯衍解释道:“平日里一本书的刊印费用也就四十个云钱,这一次印书的纸张不同,还是阳版,这才增加了一倍的费用。”
夏侯静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指着梁赞道:“你对这个无赖子解释的这么清楚做什么?
他哪里能知晓这一本书到底靡费了多少,与夏虫语冰真是愚不可及。”
夏侯衍悲伤地看着一脸冷漠的夏侯静道:“耶耶,家中实在是再无资财可以供应您印书了。
再这样下去,就只好卖掉家中田亩了。”
夏侯静冷笑一声道:“董仲舒已经开始收受贿赂了,只要逼迫他再跟我们比过几次,他只有收受贿赂一途可走。
如果我谷梁春秋,击败公羊春秋,夏侯家想要多少资财不可得?
我谷梁一脉讲究崇敬天子,借天子之威教化世人,要世人知晓廉耻。
只要有我夏侯静一日之存续,定要让谷梁一脉成为大汉国的道德成法。
一字之褒,宠逾华衮之赠。
片言之贬,辱过市朝之挞。
德之所助,虽贱必申。义之所抑,虽贵必屈。故附势匿非者无所逃其罪,潜德独运者无所隐其名,信不易之宏轨,百王之通典也。”
夏侯衍悲伤地看着父亲,摇摇头,不敢质问父亲,就恶狠狠地对梁赞道:“你信么?”
梁赞皱眉道:“我自然相信,师傅失败了,还有我们,我们失败了还有后来人,子子孙孙无穷匮也,总有一天定要让我《谷梁春秋》摈弃公羊,成为《春秋》的正宗。
夏侯衍见梁赞一脸的狂热,又看见父亲正在满意的点头,就咆哮一声道:“那就卖光家产,我们抱着书本过活!”
夏侯静大笑道:“此乃为父毕生之所愿。”
夏侯衍大哭着离开……
梁赞冲着夏侯静深深地一礼道:“弟子老母还有些许资财,弟子这就取来,看看能否助先生一臂之力。”
夏侯静笑着摇头道:“不用,老夫一代文宗,岂能窥伺一个老妪的那点活命银钱。
备车,我们走一遭上林苑,老夫就不信弄不来一点刊印《达禄》《衡寿》两本书的钱。
你要记住,对我等学问人来说,今日散出去的钱粮,不过是寄存在那些人手中,一旦我辈成功,他们定会乖乖的将我们散发出去的钱粮送回来。”
梁赞抚掌大笑道:“弟子忽然想起又一次在云氏侍宴,曹氏主人在大醉之前曾经狂呼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先生抛家舍业也要让我谷梁一脉的学说全部刊印出来,豪气不下于曹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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