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军律森严的有些变态,云琅曹襄在卫将军府衙还能放纵一下自己,如今,领兵在外,军中司马可不会因为你是主将就不会在小本子上记录你的过失。
而这个专门记录主将过失的司马,正是这个该死的东方朔。
骑马骑的痛苦不堪的曹襄哀嚎一声道:“我们为什么不能从扶荔宫这边直接开始向北搜查,为何一定要跑到最北边,再一路南下?”
云琅没工夫理睬他,这一回大军在大路上行军,游春马跑的又平稳,正好睡一会。
在战马上睡觉的本事,云琅早在白登山就已经习惯了。
东方朔摇着鹅毛扇笑呵呵的道:“不把所有叛逆都逼迫到一个地方,如何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呢?”
曹襄怒道:“这个法子,怎么听怎么愚蠢。”
东方朔摇摇鹅毛扇道:“卫将军属下没有见过血,无论如何都需要打一场,还需要彻底的胜利,不这样,就提不起这些郡国兵,封国兵的心气。”
“这些奴贼如果四处劫掠呢?”
“上林苑已经三年不问战事,卸甲的军卒也没有被征召,都在家里种地发财呢,如果他们不知道保护自己的家,被人杀了都是活该。”
曹襄还想说一些丧气话,猛地闻到了一阵腐肉的气味,抬头看,才发觉,大路两边,时不时地就会出现一两个木头架子,上面吊着一两个匈奴人的尸体。
“有匈奴奴隶的人家已经开始自查了,但凡是发现有不安分的匈奴奴隶,就会自行处决。”
“那就用不着我们这样奔波了吧,那些奴隶主会把我们要干的事情干完的。”
东方朔摇摇头道:“没那么简单,你有空去问问军中的检校校尉,他应该是绣衣使者,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云侯应该也知道一些。”
“他没说过!”
“那是你没问。”
曹襄看看坐在马上动摇西晃却总不会掉下马的云琅,摇摇头道:“阿琅没有告诉我,就不该是我知道的。”
似乎在睡觉的云琅睁开眼睛道:“还记得消失在太行山的那支匈奴么?”
曹襄差点大叫出来,云琅又道:“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我大汉国明明国富民强,纵横万里的国土却像是一个烂筛子,谁想进来就进来。”
曹襄一句话都不说了。
只是神情显得更加颓废。
云琅笑道:“你跟代王刘共很熟?”
曹襄摇头道:“代王这个王位虽然没有实权,却非常的尊贵,当年文皇帝在未曾登基之前,就是代王,后来因为宠爱刘武,就把代王的封号给了刘武,再后来刘武去了更好的睢阳国,先帝就把太原国,与代国合二为一给了太原王刘参,因为代国比较大,刘参也就改封号为代王,刘参死后,他的儿子刘共就任了代王。
刘共是一个胆子很小的人,代国也是一个很穷的地方,他也不修武备,常常被陛下责骂,奇怪的是,陛下却从未惩罚过他。”
云琅笑道:“我们这几年过的太舒坦,几乎忘记了刘陵这个女人。
你知道的事情,刘陵也该知道,再加上鬼奴军全部出自太原之地,代国不出问题才是怪事。”
曹襄摇头道:“我不信刘共在陛下如日中天的情况下敢背叛陛下,再说了,代国的权力都掌握在国相刘杰手中,刘共的地位跟刚刚被周鸿他们弄死的浑邪王差不多,他没有能力干这样的事情。”
云琅笑道:“不知道陛下为何要把我们跟去病给调开,反正啊,消失在在太行山的匈奴人太诡异了。
太行山的守军,穷搜了快一年,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大队匈奴人,既然如此,我前些时间看了邸报之后,就给陛下上了奏折,觉得匈奴人之所以突然消失了,最大的可能就是,那些匈奴人出了太行山之后,就变成了汉人。”
曹襄看看四周低声道:“你怀疑进入大汉国的匈奴人其实是鬼奴军?”
云琅道:“既然已经排除了其余的可能,那么,剩下的就该是最有可能的。
现在明白,陛下为何一定要我们肃清匈奴叛逆了吧?”
曹襄苦笑道:“怪不得昨晚隋越说,我们如果不能肃清这些匈奴叛逆,陛下就会处死所有匈奴奴隶了。
原来陛下担心被人里应外合打一个措手不及!”
东方朔将鹅毛扇扣在胸口,瞅着路边的死尸道:“跟以前比起来,陛下这才算是真正的成了帝王。
他思虑周密,行事滴水不漏,每一个举动都有特殊的意义,再不是当年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治国方法了。”
曹襄拍拍脑门低声道:“代王刘共是陛下的血亲……”
云琅无所谓的道:“当年,太祖高皇帝分封刘氏子孙,相约共守刘氏天下。
不论那一朝那一代都没有只享受荣华富贵而不付出的道理。
在陛下眼中,没有谁是不能牺牲掉的。”
第三十七章古人的夸大与内敛()
第三十七章古人的夸大与内敛
官做的越大,云琅对小民的生活就越发的感兴趣。
大军准备把整个上林苑梳洗一遍,这就给了云琅从近处观察上林苑百姓生活状况的一个机会。
此时的上林苑里基本上看不到自然村落,所有的村落都是以坞堡存在的家族式管理模式。
毕竟,上林苑的土地分配方式与地方有很大的不同。
这里的土地一部分用来安置了秦岭上下来的野人,另一部分则是用售卖的方式卖给了关中的富人。
这两种人,不管哪一种都有群居的习惯,并且习惯性的将自己的住所弄成一个个的堡垒。
瞅着原野上矗立的一个个堡垒,云琅觉得这样的关中跟千年以后的欧洲很像。
不过呢,也有很大的不同,千年以后的欧洲领主们就是一个个的国王,一个个国王统领着各自的属民,过着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生活。
这样的居住方式非常有利于城市的形成,只不过因为人口的关系,坞堡在平原上星罗棋布,显得多了一些。
这样的模式,其实就是云氏庄园的模式,如今被皇帝广泛的应用在上林苑里。
坞堡的出现,很难说是好是坏,好处在于这样密集的居住方式很方便官府进行管理。
坏处则在于,有了坞堡保护的百姓显得不那么顺从。
很显然,皇帝对自己的统治有着绝对的信心,连坞堡建筑的坚固程度,高度都没有要求。
这就让这些刚刚富裕起来的坞堡主人全部都在苦心经营自家的城堡,所以,这些城堡的外墙都格外的高大。
新丰市就是这样的一个所在。
昔日单独的一座聚居地,现在变成了一长串坞堡,能看的出来,这是皇帝有意为之的,这一串坞堡如同锁链一样矗立在咸阳的东南,算是长安的几座卫城。
云琅的大军不允许经过长安,因此,只能绕道新丰市直奔三原,最后抵达沣水。
夏日的原野总是美不胜收,夏粮已经收割,秋粮刚刚发芽,高大的榆树,柳树,松树撑起了关中优美的天际线,河流,小溪遍布期间,农人或者在田间耕作,或者在树荫下制作竹器,妇人在小溪边浣纱,孩童在小溪中嬉戏,如果不是因为要赶路,云琅都想跳进清澈的小溪里洗涮一番。
大汉时期的关中平原,还属于开发的初期,前秦留下里的水利工程依旧发挥着无可替代的作用。
云琅率军从新丰市过了渭水之后,就看到了高陵,高陵并非埋葬着某一位皇帝,而是因为奉正塬高耸的缘故,才被称之为高陵。
高陵下面就是著名的郑国渠。
取自泾水的滔滔清水通过这条河渠,慷慨的灌溉了沿岸三百里农田。
刘彻对这条让前秦五谷丰登的河渠并不满意,如果不是因为明年就要大征,他就准备在泾水上再开凿一条河渠,这条河渠起自谷口尾入栎阳,最后注入渭水。
这里才是关中真正的膏腴之地!
也是刘彻治理天下信心的真正来源。
“别看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是陛下的。”
曹襄俯身捏了一把泥土拿给云琅看。
“捏一把都能攥出油来,知道不,这里种植的麦子一亩地能产五石!”
云琅看了一眼泥土道:“黑土地啊,真是难得。”
曹襄感慨的摇头道:“真正是沧海桑田啊,昔日的高陵下,原本是一片沼泽,前秦修造水渠引走沼泽之水,造就了这片肥沃无比的良田。
很多人都说这是天赐福地,却不知道在这片土地上曾经进行过一场大战,十余万人魂归大地。
这些能攥出油来的土地,不知蕴含了多少冤魂。”
云琅见曹襄非常感慨,知道他在显摆,他的祖宗曹参就是在这里陪伴太祖高皇帝击破了前秦最后的一丝抵抗力量,进入了咸阳。
“为什么,你们在描述自家祖宗战场杀敌的时候,动不动就是杀了十几二十万?
我也算是上过战场的,怎么就没见过这么大规模的屠杀?”
曹襄笑道:“我曾祖告诉我祖,这一战斩杀了一万多人,我祖告诉我父,这一战斩杀了五万秦军,我父告诉我曾祖在这里杀敌十万。
等我告诉我儿子的时候,我说我曾祖在这里斩获十余万秦军首级,你觉得有什么问题?”
云琅摇头道:“没问题。”
“这就对了,你以后给你儿子讲述自己辉煌战果的时候,千万要记得学我。
不把祖宗的功绩说的厉害一点,很快就会被子孙们忘记的。”
云琅匆匆回顾了一下自己的战场生涯,觉得实在是乏善可陈,不论是白登山,还是受降城,亦或是白狼口,自己好像都是一个打酱油的存在。
总不能告诉儿子,自己在白登山的时候,就一直龟缩在城堡里,脑袋都没敢抬?
还是告诉儿子,自己乘坐战车向浑邪王大军发起冲锋的时候自己恐惧的就像是一只鹌鹑?
至于白狼口一战,更是耻于谈及,明明是被皇帝当了鱼饵,再说什么辉煌战果那就太无耻了。
想当云音,云哲望之弥高的祖宗可能有问题,云琅最终还是决定对儿子,闺女实话实说,免得自己的傻儿子,以为只要上了战场,就能把敌人杀的人头滚滚。
卫青在龙城外战损八万人,这才是真正的战争,霍去病在大峡谷一战战死了四万余军民,这才是真正的战争。
像曹参这种一战杀死了十余万人的战争,不过是口头上的战争。
于此,云琅就很怀疑杀人王白起活埋赵国兵卒的具体人数,果真坑卒四十万?
云琅自己当过很长时间的行军长史,他不敢想象四十万人加上牲畜战马一天吃用的物资是一个多么恐怖的数字。
莫说战国时期,就算是现在,如果那一天刘彻脑袋抽风了要云琅为四十万大军供应后勤,云琅觉得自己只剩下自杀一途好走了。
大汉卫将军云琅麾下核定人数为一万两千人,战时增加两千亲卫,不过一万四千人,而这一次行动,刘彻颁诏天下说,卫将军云琅挟六万虎贲整肃上林苑,若有敢称兵仗者——斩!
幸好这个时代没人较真,没有专门拆穿别人谎言数人头的记者这种可恶的生物存在,消息闭塞时代,光是刘彻这道旨意,就能让天下不臣之人心惊胆战。
想到这里云琅就忍不住看了司马迁一眼。
司马迁一张脸涨的通红,从曹襄跟云琅谈话的时候,他就觉得肠胃不合适,现在更是羞愧难忍。
曹襄先前说的那一段话,早就被他记录在案了。
卫将军麾下一万人出征,大军行动半径在关内,还是在上林苑这片狭窄的区域里。
按照军制,云琅依旧携带了五十万斤粮食,以及一万斤肉干,咸鱼,加上各种武械,足足有一百万斤,运送这些物资的车马绵延两里……
如果自己不携带军粮,这一万多人吃马嚼的用度,就能把一个县吃垮。
也只有长安,阳陵邑这样的大城,才具有供应这种级数军队粮秣的资格。
一万大军加上辎重,仅仅是过渭水,就用了一整天,这一整天,卫将军所属不过从河南跑来了河北。
深切的感受到了大汉富庶之地的贫乏,云琅就觉得大汉国还有太多的东西需要改良。
贫穷,依旧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
在柳树下睡了一觉醒来的云琅非常肯定自己刚刚领悟出来的道理。
“去病在骊山劳而无功,那些角斗士正带着去病在深山老林里捉迷藏呢,一时半会看样子奈何不了那些角斗士。”
正在看军报的曹襄见云琅睡醒了,就懒洋洋的道。
云琅想了一下道:“这说明去病已经有了战胜这些角斗士的绝对信心。
要不然,以他的性子,哪有功夫陪人家捉迷藏,早就动用火药了。”
第三十八章乌云压顶()
第三十八章乌云压顶
提到打仗,云琅在很久以前觉得这该是一种非常严肃地事情,经历的战事多了之后,他就没有那种奇怪的紧迫感了。
时间是永恒的,世上所有事情的发展都需要时间来酝酿。
着急的人一般都大不好仗。
很多时候,打仗就是靠磨蹭的,一上来就拉开阵势打仗的人一般都是傻子。
就算是你想打,还要看对方愿意不愿意。
孙子说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也!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一旦抡着刀子开战了,说什么都晚了,直到一方落败,或者两方势均力敌才会停下来。
这个时候,再看着满地的死伤,只要是个人,就会怀疑自己当初的判断。
将军们其实都是一群铁石心肠的人,就云琅接触的这些将军来看,没有一个好人,包括云琅自己。
是好人的,绝对不会命令别人上战场,更不会逼迫别人去送死。
只要这么干了,就与好人无缘了。
刘彻的昭告里把事情说的极为严重,在短时间里造成了人心惶惶的局面。
到了云琅自己这里,他反而不疾不徐很有条理的办事情。
大军到了沣水,也就到了地头。
沣水那边的三原军司马不允许上林苑里的匈奴奴隶离开上林苑,见到云琅的军队之后,也不允许他们出去。
军司马亲眼看着云琅将大队人马分割成一个个的小队,这才放心的驻扎在沣水外边‘拱卫’卫将军驻地。
云琅的职责是护卫上林苑,所以他的部属也只能在上林苑区域活动,这一点,中军府已经千百次的警告过云琅。
沣水,别名穷水,夏季的时候水流滔滔,却没有办法航渡,全长不过两百里,阻拦云琅的这一段河水,背靠秦岭,再走就进了秦岭,乃是道路的绝处,因此名曰穷水。
卫将军府的牙兵,从东向西延伸出去,覆盖了整个上林苑边缘地带,开始了真正的拉网式巡查。
到了上林苑这边,已经算是穷山恶水的地方,只有少量的村庄存在,接受了缜密的盘查之后,大军很快就把他们抛在后面。
前三天,大军前行的速度很快,一个逃奴都没有抓到,却抓了无数的飞禽走兽。
大汉人对于食物恭敬的态度让云琅叹为观止。
由于云琅的部属来自大汉国各地,口味各不相同,于是,也就自然出现了极大的互补性,你不吃的东西,却是我的美食,如此一来,云琅惊喜的从这些军卒的日常饭食中又发掘出几种美味的食谱。
虽然有些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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