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争斗,对官府来说就没有利益,没有争斗就不需要官府出面调停,商贾也就没有理由继续给官府输送足够的利益。
很久以来,桑弘羊都坚持认为,官府才是规则的制定者,而商贾之是官府这个牧羊人鞭子底下的牛羊。
现在,牛羊自己开始制定吃草的规则了……
更为恐怖的是,桑弘羊亲自参与见证了子钱变成钱庄的整个过程,可是,其中的道理他怎么想都没有想明白。
他甚至能从张安世,韩泽,熊如虎,南国等人的脸上看到一丝丝的嘲讽之意。
所有的答案都应该能从云琅那里得到一个清晰完整的解释吧。
桑弘羊微微叹口气,就来到了云氏大门前。
云琅抱着手站在云氏大门前,笑呵呵的迎接四方宾客,不论贵贱都能获得他的笑脸相迎,他甚至招呼众人给一个挑着担子进出家门的仆役让路,果然人如春风庭前树,好一派君子风范。
见云琅站在吊着胳膊的董仲舒身边,没有半分不妥当的意思,而远道而来的宾客也不觉得云琅站在那里有什么不对,这让桑弘羊不由得从心底哀叹,此人大势已成!
就在不久前,云琅以及他的西北理工学说还是大汉朝中最大的笑谈。
西北理工这个古怪的名字,虽然让人记忆深刻,却没人在意,以为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少年郎随口说出来的一个滑稽的名字,只是想哗众取宠而已。
然则,这些年,对大汉朝帮助最大的却就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西北理工。
他们种地,能让土地有更多的产出,耗用的人力却是最少的。
他们做工,能做出大汉从未有过的新奇东西,却样样好用,样样都能带给大汉人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些只是普通百姓们知道的一点事情,只有那些官职越高的人,才知晓,如今的云氏,早就不是一个小小的族群,就便是大汉国至高无上的皇帝,也对他另眼相看。
始作俑者,就是眼前的这个正跟士子笑语盈盈的年轻人。
“桑兄,哈哈哈,小弟等待多时了。”
云琅看见了桑弘羊,向正在叙话的士子告罪之后,就笑着迎接了上来。
桑弘羊整整衣冠,上前两步弯腰施礼道:“下官桑弘羊,见过君侯。”
云琅诧异的扶住桑弘羊作揖的双手道:“桑兄何故多礼至此?”
桑弘羊看着云琅那张充满真挚笑容的脸,只觉得全身发寒,再次施礼道:“君侯面前,桑弘羊何干造次!”
第一六六章自相残杀()
第一六六章自相残杀
桑弘羊对董仲舒保持了无视的态度,同样的,董仲舒也似乎没有对桑弘羊的到来有任何的反应。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现象。
桑弘羊执礼甚恭,这必然是有求于自己,云琅邀请他进入云氏庄园一叙。
实际上,他的来意,云琅基本清楚,自从刘彻发布白鹿币之后,大汉国的货币市场已经混乱不堪了。
如果不是因为云琅提前介入,让云钱横空出世,此时的大汉国将是各种钱币漫天飞的时候。
富贵人家私自铸钱,用私自铸造的铜钱盘剥百姓,已经到了不得不整治的地步了。
最初的五铢钱因为不规范,制造出来的钱币重量只有三铢,上面的字迹也模糊不堪,并没有起到拨乱反正的目的,反而加剧了钱币市场的混乱,让百姓无所适从。
想要说明此事,就必须从治粟都尉手下的三官——钟官,技巧,辨铜说起。
这三官,其实就是大汉国专门铸造青铜器的专门官员,分别负责铸造,刻画模具,以及负责辨别铜材的工作。
大汉的五铢钱其实就是出自他们之手。
货币混乱的现状,也是他们的失误造成的。
云琅其实有些疑惑,以桑弘羊这种出身商贾之家的人的本性来说,他们基本上是不愿意向别人低头的,除非,他们遇到了难以解决的问题。
果然,才走进中庭,桑弘羊就迫不及待的道:“下官已经就任治粟都尉,请君侯救我。”
云琅的眉头拧成了一疙瘩,不解的道:“治粟都尉位比九卿,陛下并不常设此官职,桑兄就任此职位,乃是陛下宠幸的预兆,怎么就有了救命一说?”
桑弘羊长叹一声道:“陛下要收回铸币权。”
云琅听桑弘羊这样说并不感到奇怪,刘彻弄不懂钱币的运行规律,自然就会采用最粗暴的一招——收回铸币权。
这也是他为何要将云钱与金银挂钩,并且将云氏铸钱作坊与所有子钱家平分的原因所在。
云琅笑道:“陛下明见万里,钱币已经到了不改不行的地步了。”
桑弘羊拱手道:“君侯就不担心云钱?”
云琅道:“云氏也是陛下的臣子,自然要遵守陛下发布的旨意,只要都尉一声令下,从现在起,云氏将不再铸造云钱。”
桑弘羊叹口气道:“君侯莫要说笑,如果真的如同君侯说的如此容易,下官也就不会焦头烂额了。”
云琅将仆妇送上的茶点往桑弘羊面前推推,邀请道:“都尉不妨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桑弘羊将茶水推回来,瞅着云琅道:“云钱才是最大的麻烦。”
云琅笑道:“从今日起,云氏捣毁炉子,遣散工匠,将库存的云钱化为铜水,不劳都尉忧心。”
桑弘羊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半晌才道:“如此一来大汉国将陷入无钱可用的地步。”
云琅摇头道:“不会,马上,你们铸造的只有三铢的五铢钱,以及没有被我来得及销毁完毕的邓通钱荚钱,就会重新成为百姓手中的货币,只是回到老路上了而已。
或许,会有更多没名堂的钱币出现,铸钱之利天下皆知,没了云钱,就会有雷钱,电钱出现,都尉多虑了。”
桑弘羊站起身,深深地一礼道:“君侯与我同殿为臣,就莫要说这些气话了,如果惹得陛下暴怒,桑弘羊自然会因为尸位其上被陛下斩首示众,君侯这里恐怕也不得安稳。
现在,还是说说该如何解决此事为妙。”
云琅冷声道:“云钱改成汉钱不就成了?”
桑弘羊愣了一下道:“怎能如此简单?”
云琅瞅瞅桑弘羊怒极而笑道:“还能有多难?你真的以为云氏这些年铸造钱币是为了一己之私吗?
你真的以为云氏设立钱庄,是为了攀附在大汉国的身上吸血吗?
哼,也不看看这些年你们干了什么,皮币,白金币,三铢钱,五铢钱,朝令夕改,干的事情很多,却有哪一件事情干成了?
如果我不出手,再容忍你们胡乱闹下去,货币的信誉就会被你们糟蹋的干干净净。
你知不知道,货币的信誉,就是我大汉国的信誉,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你们却把这些东西当做儿戏。
还用陛下废除云钱来威胁我,废掉了云钱与我何干?云氏从来就不指望从钱币上赚钱。
如今,我好不容易将铜币与金银挂钩,完成了铜钱三足鼎立的信誉体系。
如今,正是云钱大行其道的好时候,只要与金银挂钩之后,不用我们催促,三五年之后,大汉国将再也没有任何一枚名不副实的货币。
天下诸侯铸造的私钱将再无用武之地,他们储存的那些非云钱的货币,想要拿到商场上流通,就只能跟云钱进行兑换,这一进一出,不用陛下撕破亲族脸皮,就能让天下藩王伤筋动骨,对陛下的大一统前所未有的有利,你倒好,一张嘴就要废弃云钱。
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想如何废弃云钱?
莫非你连金银也要一并废除,将大汉国重新带进以货易货的时代?”
桑弘羊惊愕的瞅着暴跳如雷的云琅呐呐的道:“君侯做事有鬼神莫测之能,只是,在做之前,君侯也该告知我们一声,免得造成的些许误会。”
云琅轻咳一声似笑非笑的瞅着桑弘羊道:“现在觉得是玩笑了?本侯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哪一件,哪一桩可曾背着你们?你们又有哪一件事不知道?
现在看不清局面了,就跑到我这里来耍无赖,不知道难道就不能亲自过来问?
难道我会不告诉你们?”
桑弘羊一张脸涨的通红,不过,到底是为官多年,早就忘记了羞耻为何物,马上拱手道:“下官求教。”
云琅冷冷的看了桑弘羊一眼道:“丢下你的公务,去张安世那里挂一个二掌柜的头衔,先弄明白什么是钱币,什么是钱庄,再来与我理论,该如何将铸币权收归国有的事情。”
云琅说罢,挥挥袖子就离开了中庭,将一个呆若木鸡的桑弘羊丢在那里。
出了门,云琅脸上的寒霜就在阳光下迅速的消褪干净了,又换上一张春风和煦的面庞,笑着与各路士子闲谈,云淡风轻的让人羡慕。
隐忍了很多年,云琅已经忍无可忍了,在他眼中的大汉官员一个个愚蠢,呆板的让他无法忍受。
明明眼前有一个很好地云钱不知道加以利用,反而处处想着将他废弃,再按照云钱的模式再开一种新钱,好让他们的功业万世流传。
跟傻瓜就没必要好好说话,语气和蔼了,他还以为他说的很有理,还想坚持一下,看看有没有救。
与其这样,还不如把他们所有的奢望全部给掐死。
“云琅要你去跟张安世学,给他当副手?可有限制?”刘彻站在荷塘前边淡淡的问道。
桑弘羊听皇帝这样说就知道事情不妙,连忙道:“微臣……”
阿娇在一边道:“让你去学,又不是要罢你的官,学好了才能更好地当官,当大官。”
刘彻笑了,好久才对阿娇道:“把你的份子,朕的份子合在一处,算一下,我皇族到底在云氏钱庄占据了多少份额。”
阿娇大笑道:“妾身早就算过了,不多不少,正好是六成份子。”
刘彻又笑着对桑弘羊道:”你算过朕在韩氏,熊氏,南国等子钱家那里的份额吗?“
桑弘羊连忙禀报道:“七成!”
刘彻又笑了,拍着栏杆道:“如此说来,天下钱庄其实都是朕的是吧?”
阿娇笑道:“你是大东家!”
刘彻抽抽鼻子道:“我就说吗,这些人哪来的胆子跟朕作对,原来是跟朕做对的是朕的生意,真是有趣。”
第一六七章都是凑合着过日子呢()
第一六七章都是凑合着过日子呢
这个世界上能打败刘彻的只能是刘彻自己。
这是云琅在绝望中发现的一个秘密。
借用刘彻自己的力量来让刘彻做出一些改变,这是云琅在绝望中发现的希望。
通过战争,刘彻已经把皇权提升到了一个前无古人的高度,满大汉一百一十万大军,只要他一声令下,就能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在如今这颗蔚蓝色的星球上,这就是一股无敌的力量。
直到现在,云琅悲观的发现,即便是卫青,霍去病或者别的将军在遭受了刘彻不公正的对待之后,他们依旧对他们的皇帝忠心耿耿,毫无二心。
军队不倒,刘彻就无敌于天下。
“桑弘羊来钱庄了,换掉了他钟爱的官服,穿着麻衣,戴着小帽来求钱庄担任二掌柜了。”
张安世有些得意。
“既然来了,就拿他当二掌柜使唤,你不用客气,用的越狠,陛下就越是高兴。”
张安世脸上浮现一丝笑意,拍拍手道:“他要开始揽储了,这样的一位高官来了,学生如何能让他轻易离开呢,想要走,也必须被学生榨干所有利用价值之后再走。”
云琅笑道:“别得意,他以后注定会成为你们的长官,你现在对他有多凶狠,他将来就会对你有多凶残。”
张安世嘿嘿笑道:“有一点我跟我父亲很像,我们都不管以后发生的事情,只要快意恩仇。”
云琅想了一下道:“也是,在这个谁都不清楚自己能活多久的时代里,及时行乐确实很重要,只要你快活,随你,哪怕是将来倒霉了,也可以笑着面对,没有什么遗憾。”
张安世大笑道:“我开始有些理解我父亲了。”
云琅点头道:“子不肖父,乃是大不孝。”
张安世道:“您就不劝我稳重一些吗?”
“你这么大了,该有自己的主见了,我说了,你会改正吗?”
张安世摇摇头道:“不会,除非您下令。”
云琅摇头道:“我才不会下这样招你厌烦的命令呢,你已经过了被我用鞭子教导的年龄了。”
张安世单膝跪在云琅脚下,抱着他的腿孺慕的目光让云琅心中暗暗叹息一声。
自己运气不错,全力相信的两个少年都没有让他失望,情感才是联系两个人最坚固的纽带。
张安世走了,宋乔走了进来,见云琅靠在窗边忧郁的瞅着外边的始皇陵遂低声道:“您怎么了。”
云琅抬手把宋乔抱进怀里,用脸贴着她的脸小声道:“我现在很喜欢孩子。”
宋乔不解的推开丈夫,诧异的道:“外边跑着两个,小稚肚皮里还有一个,怎么还不满足?”
云琅悲伤地道:“我忽然发现,让一个家族壮大的最有效武器其实就是女人的肚皮,古人说的好啊,多生孩子,多养猪,诚为真理。”
宋乔抱着云琅的脑袋咯咯笑道:“早干什么去了,现在知道着急了?”
云琅抱起宋乔准备去里间,却被宋乔努力的挣扎出来,推开云琅道:“哪有白日宣淫的。”
云琅委屈的道:“我们是敦伦啊,为了生孩子啊,哪有你说的那么下作。”
宋乔将云琅推到椅子上坐好,然后对他道:“我师傅最近又招收了十余个弟子,他准备带走。”
云琅皱眉道:“准备重建璇玑城?”
宋乔摇头道:“师傅说,这段时间他看的很清楚,这长安城其实没什么好的。
勋贵们虽然过这锦衣玉食的日子,缺一个个醉生梦死的像是有今天没明天一样。
一点都不淡然,这样的日子即便过的再好,又有什么用处呢?
药婆婆两年前采药的时候,在秦岭发现了几处很好地隐蔽之所,只要派人修整一番就能住人,师傅要我来问问你,要不要给云氏准备几个避难的洞窟。”
云琅摇摇头道:“我们就是从山里出来的,如果再进山,我当初就不该出来。
今天啊,安世跟我说,他只想过痛快日子,不想活的委委屈屈的,事到临头再做准备也不迟。
我觉得很有道理啊。”
宋乔笑了,重新坐回云琅的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亲昵的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云琅跟宋乔眼对着眼,他不由得笑了,在宋乔的臀部拍了一巴掌道:“丈人已经走了,是不是?”
宋乔吃痛惊呼一声,重新搂住云琅道:“走一天了。”
“那些孩子也不是他的徒弟,是他买来的家奴吧?”
“是啊,还买了六户羌人,这些人也是在山里生活习惯了的,有这些羌人在可保师傅他们无忧。”
“羌人?”。。
“小稚从受降城回来的时候带来的羌人看护妇,这些年年纪大了,不好嫁给大汉人,小稚就买了一些羌人奴隶,任由那些看护妇挑选,结果成了六对。
有的连孩子都生了,不好在医馆里执役,就派去跟随师傅他们进山林了,多少有个照看。”
“你们觉得我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云琅继续追问。
他的几个女人没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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