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琅摇头道“先生对商贾的看法太偏颇了。”
董仲舒摇头道“并非是我随意测度,而是有根据的,当年管仲在齐国大兴商事,齐国富甲天下,然而,昔日强大的齐国在而后的两百年间,再无进取之心,直到灭亡都没有雄健者力挽狂澜。
这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当每个人心中都只有利,而没有义,就很难出现烈士。
所有不可退让,不可变更的事情,在商贾眼中就成了可以退让,可以交换,他们没有底线,只会衡量利益。
而利益并非是一成不变的,他们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不同的环境下,就有不同的变种。
在沙漠中饥渴难耐的人的利益就是水,在大水中挣扎的人的利益就是一块陆地,在生死关头一个人的利益就是安全,如果可能,他们一定会用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去交换水,陆地,以及安全。
交换的东西可能是自己的钱财,可能是自己的妻子,也可能是自己的操守。
因此,商贾不可信!没有出现烈士的商贾更加的不可信!”
云琅来到树下,与董仲舒对面而坐,解下头上的带子绑在董仲舒的头上,见他似乎舒坦了一些就道“想要你接受商贾这可能很难,所以,我们把这事搁置起来。
现在,我决定全力助你一统儒门,若有所需,先生请明言告知,云琅一定全力以赴!”
董仲舒的眼睛顿时睁大了,立刻从袖子里掏出一叠文稿递给云琅道“即刻刊印三千份,你可以在上面添加你云氏钱庄的徽记。”
云琅接过文稿看了一眼就钦佩的道“《春秋繁露》?”
董仲舒将头靠在柳树上落寞的道“这本书并非老夫一人所作,其中由老夫操刀的只有《闻举》、《玉杯》、《蕃露》余者有公孙弘,胡毋生以及我的弟子吕步舒的文章。
请云侯无论如何也要尽快刊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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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零章张安世的智慧之光()
第一五零章张安世的智慧之光
董仲舒是一个很有办法的人,也是一个著名的教育家,这两点云琅是清楚的,只是没想到这个老头居然会有办法到这个地步。
这个时代想要出名,就必须有拿得出手的学问,而拿得出手的学问还需要有大量的拥护者。
拥护者的地位越高效果就越是明显,因此,董仲舒才会心痛的将自己的儒家学问比作一个绝世美人。
原本,董仲舒是看不上刘彻这个人的,只是因为刘彻是皇帝,这才勉为其难的将学说贡献了出来。
名望,董仲舒是不缺的,大汉国的高层人士已经在公孙弘与胡毋生的潜移默化之下,逐渐接受了公羊学说,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迅速占领一般的读书人的心灵阵地。
如果依靠他去讲学,累死也教授不出来几个弟子,如果,依靠云氏最先进的印刷技术,将他的学问记录在书本上,然后再广而告之,这对公羊学说的散布太有利了。
儒家的大聚会,一般也就是读书人的大聚会了。
不用想就知道,到时候来长安的读书人会非常的多。
在这个时代,人的求知欲是呈爆炸状态的,只要听说有名师在聚会,那些在学问上有疑问的读书人即便千里也会背上干粮来聆听名师的讲道,然后再心满意足的回去。
还有一些人自认为自己的学问已经学成了,来长安见名师的机会就更加重要了。
如果能够侥幸在这样的聚会上展露了才华,万一被名师推荐给皇帝……一个鲤鱼跳龙门的事件就会成为现实。
董仲舒如何能够放过这样的好机会,自从听到云琅的承诺之后,他宁愿云琅在他的著作上添加广告,也要促成《春秋繁露》这本书的刊印,一张嘴,就是三千册。
“三千册,印书是没有问题的,问题在于这三千册书有三千人可以送吗?”
云琅抱着厚厚的一沓手稿,有些拿不准。
董仲舒听云琅说了一个送字,心情就变得很好,左臂被宋乔打了石膏,移动不便,大力的挥动右手道:“不会少于五千人!”
云琅笑了,朝董仲舒拱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就刊印五千册,某家以为,十天时间足够了。
只是这本书上同样会套上有云氏钱庄奉赠的字样,还请先生见谅。”
“这是自然!”董仲舒表现出了难得的大度。
张安世并没有像云琅说的那样立刻去找富贵城的子钱家们告诉云氏钱庄这个惊天的决定。
而是回到书房开始研究,在云氏钱庄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之下,该如何尽量的将利益最大化。
损失掉的经济利益,自然要有补偿,张安世以为,不论是子钱家韩泽,还是子钱家熊如虎,亦或是别的子钱家,在云氏已经拿出大量云钱的时候,他们就该开放通道,让他们属下的钱庄,全部变成一个通用的钱庄点。
通过这些点连成一条条的线,最终编制出一张硕大无朋的金钱网络。
这一年的子钱大战,已经让云氏从固守的两成利降低到了一成二分。
而别的子钱家,为了跟云氏争夺客人,也不得不讲利息下降到了一成二。
如今,一成二的利息已经成了天下人的共识!
子钱也从暴利时代进入了微利时代。
这就是张安世这段时间做的主要工作,很明显,他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
直到天亮,张安世才算是换算清楚了得失利弊,清晨的时候,疲惫不堪的张安世,将厚厚的计划书放在云琅桌面上。
“你预备让子钱家上缴一部分金银?”
“是的,云钱的发行历来是按照我们手里的金银多少来发行的,如果这些子钱家想要云钱,给他们多少云钱,他们就该缴纳多少金银为质押。”
“他们可能不愿意!”
“我没有说把这些金银拿回来,而是准备在富贵城再修建一座金库,专门来存放这些金银,这座金库由所有子钱家共有。”
云琅抬头看了张安世一眼,觉得能想出储备银行办法的人绝对不是一般人。
“也就是说,你准备彻底跟这些子钱家和解?”
张安世打了一个哈欠道:“必须和解,我们打了一年,两成的利息打成了一成二,一成二的利息其实是不合理的,弟子计算过商家的利润,以为一成六的利息应该是一个合理的范畴。
利息太低,子钱家就没有多余的钱来放贷,利息太高,又会损伤商人扩大商业规模的意愿,因此,弟子以为此事还需商量,如果先生能够拨冗亲自给所有子钱家授课,讲清楚子钱与商贾之间的关系,弟子说服他们的可能性就更高了。
您看看后面,弟子还准备借用他们这些人的钱庄网点,准备将异地兑存的业务继续扩大,这中间应该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千头万绪的,没有可用的人手。”
云琅点点头道:“可以,也该到了给子钱家正名的时候了,毕竟,现在的子钱家,对商贾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张安世忽然大笑道:“自从东郭咸阳,郭仅这些大商贾被桑弘羊整治过后,现在有商贾开始觊觎国朝的官位。
他们无视东郭咸阳,郭仅的悲惨遭遇,只是觉得商贾应该为官,才能改变他们悲惨的命运。
这些年他们扶持了很多贫家子进入官场,只可惜,这些贫家子一旦为官之后,就会迅速抛弃商贾,向勋贵们靠拢,即便是这样,商贾们依旧乐此不疲。”
云琅看着张安世笑道:“云氏不会成为商贾的代言人,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不过呢,云氏可以成为商贾进入官场的一道阶梯。“
张安世眼睛一亮连忙道:“先生是说真正的商贾子弟吗?”
云琅笑道:“必须是上位之后可以真正站在商贾立场上说话的人。”
“我云氏每年三个推荐名额可以动用吗?”
“自然可以,如果需要,我还能去要去病的多余名额。”
张安世愉快的找了一个锦榻躺下来,对云琅道:“且容学生休憩片刻。”
或许是心中的疑惑有了答案,张安世脑袋才沾到枕头上就睡了过去。
张安世的文稿不过一万余言,云琅看过之后,也不得惊叹至极,就云琅来看,此刻的张安世就任是大司农麾下的度支官绰绰有余。
云琅不过是点拨了两句,张安世就能结合自己管理钱庄的工作经验,迅速的拿出这样一份心思缜密,结构合理的文本,殊为难得。
这样的东西已经有了后世银行体系的一点影子,他甚至考虑到了监察体系,这在大汉朝这个商业仅仅还只是萌芽状态的时代里,堪称目光长远。
一份文书,云琅细细品读了一个多时辰,睡醒了的张安世饱餐一顿之后又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云琅不得不叹服张安世干事情的劲头。
“红笔处,是我做出的一些修改,没有根本上的错误,我修改的都是细枝末节,这样的东西能经得起推敲,你去找韩泽他们的时候,莫要过于倨傲,听听他们的意见,然后共同拟定出一个可行的方案来。”
张安世接过文书,细心地揣进怀里,朝云琅施礼之后就匆匆的离开了。
宋乔从里间出来,翘首看了一下远去的张安世问云琅:“夫君,安世比之小光如何?”
云琅淡淡的道:“小光是天生的政客,安世是天生的实干家,两者不可放在一起比较。”
“那么,那个总是赖在我们家书房里的金日磾比之小光,跟安世又如何呢?”
“金日磾可惜了,他自幼生活的环境以及身边的人限制了他将来可以达到的高度。”
“妾身很吃惊您没有说他的匈奴人身份。”
“如同去病所言,匈奴人注定要灭亡,灭亡之后,金日磾的匈奴人身份不但不会成为他上进的阻碍,反而会成为他的优势所在。”
第一五一章刘据的玩具()
第一五一章刘据的玩具
匈奴人就是奴隶,这是长安汉人的看法。
除过汉人,其余族类皆为奴!
这是捕奴团的看法。
当刘据的大军在蜀地商贾的带领下进入林莽之后,霍光才算是真正见识了什么才是捕奴人。
在师傅口中懦弱的如同一匹狗一样的郭解,在这片近乎原始的林莽里如同战神一般纵横捭阖。
无数的部落在彪悍的捕奴人攻击下,纷纷瓦解,无数的寨子,在大火中燃烧,即便是逃遁入了林莽,也会被那些比他们更加通晓山林的蜀地商贾卫队一一的驱逐出来,最后被捆绑起来,成群结队的运往蜀地……
生活在山林里的人,连山林都会发出巨响不允许他们藏身的时候,他们能做的就是挥舞着简陋的木棒,石斧,青铜刀向那些身披重甲的武士发起最绝望的攻击。
刘据坐在一头巨大的战象背上雄姿英发,羽扇纶巾,挥手间城寨灰飞烟灭。
霍光觉得自己不该来西南之地,也没有必要来西南之地,武器战具的不对称性,加上可以发出巨响的火药,山林里的蛮人在成建制的大汉精锐的攻击下,毫无还手之力。
狄山已经很久不说话了,霍光也很不愿意说话,离开了京城的刘据就显得有些残忍癫狂。
眼看着一座新的城寨大门被甲士们抬着巨木轰开之后,刘据紧绷的身体顿时就松懈了下来。
捕奴团的人已经冲进了山寨,战争已经没有了悬念。
“霍光,真是痛快啊。”
刘据喝了一大杯葡萄酿丢掉酒杯对霍光道。
霍光放下手里的书本,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开始冒烟的山寨,重新将视线放在书本上道“恭喜殿下大捷!”
刘据对霍光这样的表现并不感到奇怪,这个人的兄长经历过更加恐怖的战争场面。
“你说,我如果也去了北疆……”
霍光冷冷的道“殿下只适合在南疆作战,北疆作战的事情交给我哥哥,我师傅他们去做。”
刘据有些不高兴的道“刚才郭解还是勇猛的,亲冒矢石奋勇登城,有几分悍将的样子。”
霍光卷起书本叹口气道“殿下,郭解此人临时用一下还是不错的,至于悍勇,您就别羞辱这两个字了,万一传到北疆,西疆军中,会让人怀疑殿下的眼光。
在我哥哥帐下,他连听令的资格都没有,在我师傅麾下,他的作用永远都是清理战场。”
刘据看着霍光不悦的道“那要看是在谁的麾下。”
霍光莞尔一笑,继续靠在战象背上的篮子边缘看自己的书,他没想到,刘据这才攻破了几个土人山寨,就把自己与大汉冠军侯,永安侯相媲美了。
“殿下……骄……兵必……败!”
狄山几次把小本子递过来,刘据都不愿意看,不得已,只好努力出言规劝。
刘据哼了一声,就推开甲士高举的巨盾,站在战象背上威风凛凛的扫视自己的战果。
霍光冷哼一声,护卫刘据的甲士就慌忙将刘据捉回来,重新用巨盾护的严严实实。
山寨里的大火冲天,郭解才带着捕奴团的人意犹未尽的从山寨里走出来。
来到刘据战象跟前报功道“启禀殿下,末将已经攻破石泉寨。”
刘据从巨盾的缝隙里露出脑袋道“将军辛苦,大军继续向前十里扎营。”
郭解应诺一声,就带着人马率先向前探路。
刘据把脑袋缩回来瞅着霍光道“你刚才为什么给他记过了?”
霍光道“其实应该就地斩首的。”
“他犯错了?”刘据大为不解。
“乱军之罪!”霍光回答一声又开始看书。
“我觉得他干的不错。”
“殿下若是不解,等待扎营之后向谢,彭两位老将军请教,他们一定会给您一个合适的答案。”
刘据只好点头,他也很想知道,非常勇猛的郭解怎么就犯错了。
说来好笑,这支军队的首领是刘据,但是,军权却在神卫校尉成宛的手中,五百名皇帝派给刘据的甲士,只听从成宛的军令,最奇怪的是,这支军队只负责保护刘据的安全,对于别的事情不闻不问。
而蜀中商贾护卫的指挥权却在霍光的手中,还包括保卫霍光的六十名甲士。
至于捕奴团的指挥权,自然在郭解手中,只有后勤人员的指挥权在狄山手上。
谢长川以及彭初这两位老将则是刘据花了极大的代价邀请来的顾问。
霍光总觉得谢长川跟彭初这两位老将的来意不善,因此,在大军刚刚开始扫荡的时候,他并不愿意抛头露面。
郭解愿意每战争先,他是他乐意见到的。
大军一路以雷霆压顶之势向滇国推进,目的就是准备在滇国毕其功于一役。
如果让大军钻山林去找分散的滇国人,那该是一项无法完成的任务。
战术是谢长川跟彭初制定的,他们认为,大军前期的作战目标就是要带给滇人无穷的恐惧,让这些滇人明白,单独的村寨,单独的部落,是无法与大汉军队抗衡的。
狄山瞅着蓬头垢面,伤痕累累的奴隶被捕奴团的人从山寨里拖出来,就低下自己的头,大有掩面而泣的意思。
刘据东张西望,志得意满,霍光低头看书两耳不闻窗外事,郭解在战场上来回奔驰,显得极为忙碌。
汉军看不起滇人的战力,但是,安营扎寨的时候却一丝不苟,不论有多么的劳累,壕沟,栅栏,据马,防火沟都安置的明明白白。
扎营之后,霍光,狄山,谢长川,彭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