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额头的青筋暴跳,好几次都想起身去追何愁有,都被云琅按住了。
“好好地坐着,不要被他激怒,人家没想帮云氏弄出一个聂政来,所有的目的就是想要收拾你。”
“我知道,可是,我心里还是不舒服。”
“你心里要是舒服了,人家说这些话做什么?咱们家与别人家不一样,首先是我们自己过得舒坦了,再说子孙后世的事情,要是我们自己都过的痛苦不堪,就谈不到以后。”
云琅觉得自己的安慰似乎对狗子起到的作用不大,因为狗子走的时候有些垂头丧气。
狗子回到平安居的时候,兰英,兰乔正在相互往脑袋上插各种头饰。
云氏出产的头饰是长安妇人的新宠,尤其是金步摇,碧玉簪,上面的纹饰最是繁复。
小狗子四脚朝天躺在摇篮里,握着自己的脚丫子往嘴里送,他们母子三人看起来非常的愉快。
狗子习惯性的坐在门口,兰英飞快的把狗子的大茶杯放在他的身边。
摇晃一下脑袋上颤颤巍巍的金簪子,在狗子的脸上亲吻一下,又飞快的跑回去折腾自己的宝贝去了。
狗子在门槛上坐了很久,直到夕阳西下的时候,他才离开了平安居。
何愁有稳稳地坐在幽居中,仆役送来晚饭非常的合胃口,他很喜欢吃简单的搅团。
这东西做起来很简单,只要把甜荞面跟麦面混合,缓缓地倒进滚开的水里,接着用力的搅动,直到松散的面糊变成有劲道的
面团就算完事。
吃的时候只要配上醋跟蒜泥,就算是一道不可不多得美味了。
狗子进来的时候何愁有脸上浮现了浓重的讥诮之意,他并没有停止进食。
面团放进被热油姜葱炝锅的香醋里,吸收了一部分醋香,又在蒜泥里面打了一个滚,这次被何愁有送进嘴里。
狗子跟以往一样,安静的跪坐在何愁有的身边,将他一口没动的几样小菜重新调整一下位置,方便这个老宦官进食。
这样的活计他是干惯了的,时隔四年,他干起来依旧得心应手。
何愁有瞅着饭碗里最后一块面团叹息一声道:“吃搅团的要义就在于留下最后一口。
只是,年年留,年年剩,却不知在给谁留,给谁剩。
都说这样可以留住福气,让我们知道惜福,到了我这岁数就会知道这些话其实都是屁话。”
说完,何愁有就把最后一点面团夹起来,沾了醋水,蒜汁放进嘴里慢慢的吃,搅团本来就绵软,不用咀嚼,何愁有却咀嚼了很长时间,就像是在咀嚼自己不多的岁月。
第六十章差别太大了()
第六十章差别太大了
“总会一代代继承下去的。”狗子低声道。
“该消失的就让他消失,继承下去做什么,老的东西终究会被新的东西代替。
曹沫、专诸、要离、豫让、聂政这些人都是过去,也是糟粕,郭解都知道好好做官了,你怎么还想着蓄养死士?”
“绣衣使者就是皇家的死士!”
“知道皇家为何会有死士吗?”
“是因为方便陛下做一些不好正大光明的事情。”
何愁有笑了,摊开腿道:“皇家之所以会有死士,是因为他们是皇家的死士。
你真的以为陛下有什么不能正大光明做的事情吗?
告诉你,没有!
陛下做任何事情都可以正大光明,可以做的毫无顾忌。之所以建立绣衣使者,完全是因为陛下私人的一点爱好。”
“爱好?”
何愁有笑了,就像跟狗子之间没有任何芥蒂一般对他谆谆教导。
“陛下有窥人隐私的爱好……”
“这爱好我其实也有……”
“帝王可以把自己的爱好扩展到极致,可以看见,听见坊间看不到的景象,听不到的奇闻。
而普通人就只能通过猜测,臆想来模模糊糊的接触到一些超出他们想象的事情。
这就是帝王的爱好与普通人的爱好不同的地方。”
“您觉得我们蓄养一些死士怎么样?”
“不好,你自己就是一个合格的绣衣使者,你觉得你真的能够隐瞒住绣衣使者操弄起一群死士?”
“不成吗?”
“当然不成,每一个绣衣使者背后都有三双眼睛在盯着你。我甚至相信,自从你踏入雁门关,绣衣使者就已经知道你活着回来了。”
狗子脸色大变。
何愁有冷笑道:“你以为绣衣使者是什么样的存在?这些人是老夫把他们聚集到一起,最后形成了绣衣使者。
开始得时候,他们只是天子耳目,后来,你知道的,他们莫名其妙的就有了监察天下的大权。
这是天子的欲望膨胀的结果。”
狗子脸色惨白的道:“家主请大长秋……”
何愁有摆摆手道:“无妨,大长秋截断的是最后一条线,也就是说,只要天子认为你死了,那么,你就没有危险。
绣衣使者中最忌讳的就是好奇心过甚。
当那韩振,彭泗这两个大头目回来之后,即便是知道了有人改动了册簿,他们也不会问的,毕竟,在他们走后,掌管册簿的人是陛下。
现在,只要除掉背后的那三双眼睛就好了。”
“还要避开这三双眼睛后面的九双眼睛是吧?问题是,这三双眼睛在哪,九双眼睛又是属于谁的。”
“老夫知道!”
何愁有开始吃小菜……
云琅早晨起床的时候,看到了一幕奇景。
狗子真的变成了一只狗……
刚刚喝下去的一口茶水被喷了出来,散出老大一片水雾。
“你在干什么?”云琅大叫一声就从楼上跑下来,三两下把狗子脖子上的狗项圈,身上的狗皮从他身上扯下来,还重重的一脚把四肢走路的狗子一脚踹倒。
“没有别人看见吧?”
云琅的眼珠子乱转,狗子的这幅形象被被人看见,他以后就不用再做人了。
“您是第二个!”
“第一个是谁?”
“何愁有!”
“你不会害怕他殴打你,就装扮成狗求饶吧?”
“不是,就算是被他打死,我也不会自甘堕落,可是,事关您跟大长秋,我就没法子了。”
“何愁有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他说皇帝快要知道我没有死……”
狗子把话说了一半,又被云琅一脚踢的摔倒了。
云琅一把揪住狗子的脖子喷着口水怒道:“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真的值得皇帝知道你的生死?
我以为你走了一遭匈奴应该会变得聪明了,现在才发现,你跟匈奴人一样的蠢啊
被人家三两句话就吓得屁滚尿流,连扮狗这样的事情你也能做的出来?”
狗子无奈的苦笑道:“我想到了,但是我不敢赌!”
“你扮成狗去见何愁有的时候他说说什么了?”
“给我喂了一根骨头……”
“滚回你的平安居里去,千万不要见任何人,我不是害怕你被人发现,而是担心你出来给我丢人。”
“这么说,您跟大长秋都不会因为我被牵累?”
“你以为我们两个都是傻瓜?”
“你们两个人自然都是狐狸,只是你的门下却出了一只蠢狗!
老夫还以为能训练出一个真正的刺客,现在发现,他根本就不合格,即便是被训练出来了,也会被人家捉住做成狗肉羹汤,对云氏一点好处都没有。”
何愁有施施然的从侧门走进来,笑吟吟的对云琅道。
云琅手上发力把狗子提起来站稳,朝何愁有苦笑着拱手道:“他就是一个傻子,您就不要再责备他了。
从今后,刺客,死士一类的字眼就不要出现在我们家里了,这两个字眼很容易被人误会。”
何愁有用宠溺的目光瞅着楼上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看热闹的霍光道:“这才是最好的刺客人选,余者不足论!”
狗子惭愧至极,大叫一声就捏着拳头向何愁有扑了过去。
云琅长叹一声抬头看天,狗子终究逃脱不了一顿臭揍……这是他昨晚去见何愁有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的。
“师傅,狗子今天很勇猛啊。”霍光兴奋的云琅道。
“他准备杀了你师傅雪恨!”
“他杀不了何师傅的,何师傅倒是很容易杀死他。”
“以后不要何师傅,何师傅的叫,叫师傅就对了。”
“我的师傅只有您一个,何师傅终究教了我武学,称一声何师傅就可以了,称师傅他当不起。”
“你就不怕他收拾你?”
“何师傅早就想收拾我了,两年间,弟子没有给他任何机会!”霍光笑的如同一只小狐狸。
云琅看看场中被何愁有的大巴掌抽的左摇右晃,依旧咆哮着酣战的狗子,再回头看看端着牙缸一边用盐沫子刷牙一边看热闹的霍光。
第一次觉得一个人先天天赋可能要比一个人后天的努力重要,这种在娘肚子里就分出来的胜负,差距大的让人绝望。
当狗子再无一丝力气,倒在地上爬了三次都没有起来的时候,何愁有挥挥袍袖,满意的对云琅道:“这口恶气终于出干净了……”
然后指指霍光道:“他就是你的例子!”
霍光正色道:“弟子一向恭顺,不会遭此厄运的。”
何愁有哈哈大笑一声,身体扶摇直上,宛如一只苍鹰跃上了围墙,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云氏重重屋檐之间。
苏稚仔细检查了狗子的伤势,很为难,说狗子的伤势不重,偏偏他全身上下几乎没有多少好皮肉,稍微触碰一下就惨叫连天。
说他伤势很重,偏偏他全身的筋骨都安然无恙,能惨叫连天就说明他的内腑也非常的健康。
总体来说,没有半个月的修养,皮外伤不会痊愈的。
“文的,我斗不过老贼,武的,也不成,家主,这顿揍跟羞辱我没有白挨。”
狗子断断续续的对云琅道。
云琅吧嗒一下嘴巴道:“被羞辱跟被揍了的人都会这么说,至于以后能不能知耻而后勇,就很难说了。
我现在就发愁怎么把你送到你的两个匈奴老婆那里去,我怕她们以为是我下的手,跟我拼命!”
“既然嫁给了我,她们就是我汉家的婆娘,家主怎么还口口声声的用匈奴二字羞辱她们?”
云琅咬牙道:“你这顿殴打挨的轻了。”
狗子同样咬着牙道:“我不会认输的,只要他打不死我,我就一定会打回来!”
第六十一章想发财的勋贵们是可怕的()
第六十一章想发财的勋贵们是可怕的
云家的院子很大,大的可以让有情人虽然身处一个院子却天人永隔。
狗子很确定,自己这副模样回去,那两个婆娘一定会发疯。
鉴于此,他就让梁翁转告他老婆们,他需要出门一段时间。
匈奴女人就这点好,男人说什么她都相信,让梁翁转告狗子,她们会在家里好好地待着,不会让别的男人进门。
狗子得到回答之后非常满意,躺在床上继续哀嚎……刚刚挨揍完毕的时候全身麻木,感觉不到多少痛楚,休息了一会之后,疼痛就像潮水一般涌过来……
狗子回家是云氏最近发生的最大一件事,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仅限于内院的一些人,至于外院,他们的生活依旧过得平静无波。
一封战报从遥远的河西传来的时候,云琅只看了一眼就仰天长叹。
整日里说谁谁谁是上天的宠儿,其实霍去病才真真是上天的宠儿。
以前带着八百人越过两千里荒漠突袭镜铁山,阵斩匈奴三千,将所有汉奴平安带回来。
这在大汉已经被称之为神迹。
大河谷一战,以少击多,带领三千虎贲强横的击穿了且兰王长达二十里的军阵,乱军之中,众目睽睽之下生擒且兰王,虽然且兰王羞愧难忍之下自戕身亡。
这并不妨碍霍去病用长矛挑着且兰王的脑袋喝令残余的义渠人投降。
他当时并不指望其余的义渠人会投降,毕竟,他仅仅是凿穿了敌阵,只是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如果数量依旧众多的义渠人趁机反扑。
人少而疲惫的汉军很可能会全军覆没。
结果……义渠人投降了!
霍去病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胜利。
霍去病回来的时候,云琅曾经问他且兰王的脑袋最后哪里去了,霍去病回答,对付蛮族就该用蛮族的法子,他让义渠工匠把且兰王的脑袋镶嵌了金玉之后献给了刘彻。
云琅见过那个东西,刚开始的时候刘彻拿他来饮酒,说是也感受一下当匈奴单于的感觉。
后来,汲黯上朝的时候朝皇帝行匈奴礼,口口声声称呼皇帝为汉单于之后,云琅就没有见过那件器物了。
不过,刘彻却更加宠爱霍去病。
现如今,在祁连山下与霍去病打了最后一仗的浑邪王上表求降!
这是自大汉与匈奴作战以来取得的最大的一场胜利,终于有匈奴王肯带着所有的部族投降大汉了。
浑邪王投降的非常彻底,他在投降之前已经杀掉了左右犹豫的日逐王,杀掉了一心想要带着族人去漠北寻找单于的左贤王。
一心一意要带着河西之地的匈奴人投奔大汉,准备过最美好的生活。
未央宫,大汉朝在长安两千石的文武官员齐齐的聚在这里,准备跟皇帝商量如何处置即将到来的六万帐匈奴人。
云琅跟曹襄两人穿着朝服才走进未央宫,腰上的仪剑就被侍卫们给收走了。
以前遇到这样的事情,曹襄必定不肯罢休,这一次他很乖,侍卫拿走他的宝剑的时候一声不吭。
见云琅在看他,就随口解释道:“已经不是平阳侯了,老子现在是驸马都尉,平白掉了好几级。”
“嗯,也对,被人娶公主是赚便宜,你娶公主确实亏了。”
“母亲说亲上加亲是好事,只要当利公主能在曹氏过的满意,曹氏三代人就衣食无忧。”
“你见到当利了?”
“自然是见了,本来想带她出宫的,被皇后给阻拦了,说是不合礼仪。
去他娘的不合礼仪,当利在宫里都已经被关成傻子了,我带了一只豹猫送给当利,居然把那个丫头吓哭了。
战战兢兢的给我送了一方丝帕,还说求我怜惜,那一刻我觉得我就是一个大恶人。“
“不对啊,我大汉公主大多彪悍,你看看馆陶,看看母亲就知道了,当利的胆子怎么这么小?”
“哼,这是要看母亲的,馆陶的母亲是什么人,母亲的娘亲又是什么人?
你再看看当利的母亲,一心只想讨好陛下,心思全在刘据身上。
对当利她根本就不闻不问。
这一次当利如果不是嫁给了我,皇后还是不会理财当利的。
规矩?
如果当利的婚事皇后能做主,当里早就被她卖掉了。
等这次大朝会结束了,就把那个丫头接出来,看她在皇宫里纺线织麻布我心里堵得慌。”
两人一边小声说话,一边拾阶而上,慢慢吞吞的走上了高大的未央宫。
站在未央宫上向西看,就能看到西边的建章宫,此时,建章宫已经改造完成,皇帝在建章宫里的也居住了好几年,只是心高气傲的皇帝对建章宫周围的环境非常的满意,对建造于前朝的破旧建章宫极为不满,准备推倒重新修建。
图纸云琅见过,堪称豪奢至极,仅仅是建章,未央两宫之间的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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