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笑着挑开阿娇的筷子,夹了一块肉片,自如的放进嘴里,点点头道:“比肉糜好吃,朕不以为云琅想要害朕,以他谨慎的做派,敢把食物送来,就不担心中间有什么意外。”
阿娇瞅着丈夫笑道:“你倒是放心!”
“哼,云琅自诩宝玉,把自己的命看的珍贵无匹,即便是用他的命来换朕的命,他心里恐怕都有意见,遑论其他人了。”
阿娇往刘彻身边凑凑,给他倒了一杯酒道:“您说他这种心思是怎么来的,会把自己看的如此之高?”
“他生于民间,长于荒野,自然求生不易,又目睹亲友师长死于非命,自觉身负大任,他的命对他来说不仅仅是一个人的事情,而是代替那些隐居荒野的大贤人继续活着。
你只要看看他的所作所为就会明白,只要看看他慷慨无私的做派就会明白,他在极力的传播他西北理工的学说。
为了传播这些东西,尽快的让这些东西传扬于世,他不惜投靠儒家,不惜将别人视作生命的秘传,白白的传扬于世。
他会的那些东西很明显不可能是他一个人的,也不是他一个人能创造出来的。
就这一点来看,云琅此生活的很辛苦。”
“辛苦?您看看,他正在荒淫无度!”(古代的荒淫可不仅仅指的是男女之事)
“替自己活着他应该活的很快活,替很多人活着,再快活也是有限度的。
这个自以为高士的小子,这一生又会有多少可以毫无顾忌的安眠的日子呢。
朕,给他永安侯,就是要他明白,朕不会杀他,轻易地杀掉他太便宜他了,朕要他这一生都要为大汉江山鞠躬尽瘁,耗尽他腹中最后一滴才华,如此,才能让他安心的死去。”
“所以,您就随他胡闹?”
刘彻冷笑一声道:“纵情胡闹之后,他只会觉得更加无聊,就像朕以前总喜欢歌舞,美人,喜欢过了之后,还不是觉得睡在你身边才觉得安稳?
胡闹?让他胡闹,胡闹过后,就该努力干活了,即便是牛马,也有贴膘的时候。”
阿娇咯咯笑道:“既然如此,妾身就派人送一篓子莲蓬给我家的大牲口过去,给他们添菜。”
刘彻哈哈大笑,举杯干掉一杯酒,心情大好。
很多人喝酒的时候总会喝醉,云琅喝酒就很麻烦了,即便是酒精让他的身体麻痹了,他的脑子却是非常清醒的,甚至比平日里还要清明。
视野里的人的每一个举动他都看的清清楚楚,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听到他们说的话,逻辑是那么的清晰。
身为主人,他今天就必须待在宴会场上,不论他多么的疲惫,多么的想要睡觉,也不能离开。
阿娇派人送来了一大筐碧绿的莲蓬,这东西用来下酒不错,只是一定要抽掉莲子芯,那东西太苦了,却能醒酒。
不知道为何,云氏的菜肴要比这寡淡的莲子好吃的太多了,在场的所有人,却以拿到一个莲蓬为荣。
云琅嚼了几颗莲子之后,就举起酒杯高呼“诸君,饮甚!”
从者如云……
云氏酒宴整整进行了四天,在这四天里,云氏宾客如云,车马簇簇。
不仅仅是云氏,诺大的富贵镇也人满为患,来云氏宴饮的贵人们带来的仆役几乎全部留在了富贵镇。
刘彻预料的很准确,轰轰烈烈的热闹过后,留给云氏的不过是一团狼藉。
云琅困倦至极,早早地睡下了。
原本应该松懈下来的云氏却比大宴宾客的时候更加忙碌了。
宋乔很忙,苏稚也很忙,霍光更是忙得四脚朝天。
云音靠在锦榻上呼呼大睡,霍光给她盖上了一条薄毯子,然后就用凉水擦洗一把脸,把刚刚计算好的清单拿给宋乔。
“师娘,瓷器的清单出来了,共计七百八十一套,有几家要求订购十套以上的,被弟子拒绝了。”
宋乔接过霍光拿过来的厚厚的册子,翻看一下问道:“没有漏掉谁家吧?这可是大事,马虎不得。”
霍光摇头道:“弟子核算了三遍,没有误差,只要原始记录没有错,弟子这里就不会有错。”
宋乔亲昵的拍拍霍光的脸蛋道:“家里总算是有一个能帮到我的人了。”
苏稚怒道:“我也很辛苦好不好?”
宋乔瞪了苏稚一眼道:“马车,铁器,麻将,这些杂项清算出来了?”
苏稚恼火的拍着桌子上的账簿道:“乱死了,一时半会怎么能理清楚。”
霍光连忙来到苏稚身边道:“我来,我来……”
苏稚立刻欢喜起来,抱着霍光在他的脸蛋上亲了一口道:“真是乖孩子,师娘没有白疼你!”
说着话就把面前堆积如山的账簿往霍光怀里一放,伸个懒腰对宋乔道:“我要去睡一会。”
说完了,就把云音往里面推推,翻身倒在锦榻上。
宋乔叹了口气,怜悯的瞅瞅霍光道:“好吧,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继续干活吧,我已经吩咐厨房送宵夜过来,知道你肚子饿了,马上就来。”
霍光把账簿放在案几上,按照顺序摊开第一本,开始提笔记录。
“师娘,明明是订货会,师傅为什么要搞成酒宴的模样啊?”
宋乔笑道:“你师傅说,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咱家的东西定价很高,如果不让他们吃喝好,恐怕拿不到这么多的订单。”
霍光嘿嘿笑道:“那些傻子,走的时候一个个像是占了大便宜一般,真是笑死个人。
师傅用云钱来定价,也就是说,那些人用咱家的钱来买咱家的货物,这一进一出多大的利润,那些人都是瞎子吗?”
“你师傅想让云钱通行天下,这是必须的手段,如果天下人都用云钱了,咱们家以后就算不种地了,也能赚到钱。”
“师傅要那么多的金子跟白银做什么?”
“你师傅说,铜钱这东西太混乱,他准备收集很多黄金之后,用黄金,白银做基础,继续发行云钱,统一天下的铜币,让秦半两,荚钱,邓通铸造的邓钱,吴王刘濞铸造的吴钱,以及陛下准备铸造的五铢钱全部废除!”
“陛下准备收缴郡县铸钱的权利了,师傅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就不怕血本无归吗?”
“不一样的,钱这个东西很复杂,你需要请教你师傅才能彻底弄清楚。
我听你师傅说帝王的旨意确实可以断绝郡县,封国铸钱的恶习,可是,真正说了算的,却是钱真正的价值。
有黄金,白银做担保的铜钱,铜已经不是主要的价值标的了,到时候,同样重量的钱,我们可以把它标注上单位,比如,现在一个钱就是一个钱,等铜钱跟金子挂钩之后,一个钱就能当十个钱用,中间多出来的九个钱,其实就是黄金价值的隐形体现,不过呢,这很难,需要的金子,银子非常的多,你师傅正在存储金子,所以呢,我们家才要卖多多的货物,先让云钱成为大汉第一钱再说。”
第一二六章艰涩难懂的道理()
第一二六章艰涩难懂的道理
云琅认为人的一生非常的短暂,所以,尽量的避免去做一些浪费生命的事情。
如果一定要浪费,那么,就要积极地利用必须浪费的这段时间,让他产生价值。
这在后世是一个人人都知道的道理,放在大汉朝,却是一个聪明的令人发指的行为。
原本,云琅只想跟霍去病,李敢,赵破奴,谢宁,再加上曹襄,郭解,东方朔,司马迁小范围的聚会一下。
结果,有很多无聊的人一定要参加,而且到了最后还有愈演愈烈之势,云琅顿时觉得这是一个宣传云氏丰富物产的好机会,于是,云氏夜宴就变成了流水席……
事实上这场酒宴下来,云氏不过是提供了食物跟酒水,其余的比如歌姬,乐师,舞者,优伶都是别人带来的,就连皇帝都赏赐了一筐莲蓬,这样的好机会如果再不买点云氏的好货,实在是没有天理啊。
别的不说,光是那一筐子莲蓬,就让来宾觉得不虚此行,更何况还有云氏美酒,美食,以及好看的歌姬。
忙碌之后的云氏静悄悄的,不论是主人还是仆役,都在抓紧睡觉,好弥补一下前几日的辛劳。
云琅睡得很早,所以天亮的时候就被鸟鸣声惊醒了,给身边的苏稚盖好毯子,云琅就披衣而起,来到门外。
夏末的时节多雨雾,对面的骊山已经被云雾包裹,空气里湿漉漉的,却没有下雨的迹象。
趴在破毯子上的老虎抬头看了云琅一眼,就继续把脑袋放在毯子上,享受晨雾带来的清凉。
云琅蹲下来,扒拉一下老虎肥大的爪子,老虎立刻就把爪子收回来,并不理睬他的兄弟。
伸手在云雾里挥动几下,趁着满手的水渍,胡乱洗了一把脸,就束好腰带匆匆的下楼了。
昨晚,何愁有示意他今天一大早就去白菜地,云琅不敢怠慢。
云氏的田野里碧绿一片,至少,今年的大白菜长势很好。
云琅想要弄出那种可以自己卷心的大白菜,却一直都没有成功,田野里的每一颗大白菜都长得心花怒放,瘫在地上好大一片。
这样的清晨真是白菜努力生长的时候,云琅很想看看他们的长势如何。
撕下一片白菜叶子,这种蔬菜并没有他预料的鲜嫩多汁,叶片里白色的筋很坚韧,需要用力扭动,才能把白菜叶片摘下来。
就目前而言,白菜除过产量大之外,并不比菘菜好吃。
不过,吃的时候如果撕掉这些筋条味道还是不错的。
大汉人似乎没有这样的习惯,哪怕是云氏的厨娘,也舍不得破坏白菜叶片的外形撕掉那些不容易咬动的筋条。
茫茫的白雾笼罩了大地,白菜正在雨露中生长,白与绿构成了一个美丽的世界。
当刘彻穿过白雾出现在不远处的时候,云琅丝毫不奇怪,能劳动何愁有传话的人,只有刘彻。
在上林苑,有刘彻的地方就会有阿娇,看到阿娇篮子里嫩黄的菜心,也不知道她祸害了多少白菜,才凑齐了这一篮子菜心。
云琅远远地就开始施礼,白雾中若隐若现的一些黑色身影,容不得云琅对刘彻不敬。
“这些白菜还需要在地里生长多久?”
“回陛下话,还需要四十五天以上。”
刘彻点点头道:“十月里收割,不错,是一门好庄稼,只是不耐储存。”
云琅道:“还有两种方法可以储存这种菜蔬,一种叫做盐菜,另一种叫做酸菜。”
刘彻笑了,指着云琅道:“最喜欢你这一点,搞出事情来了,就能让他变得完美。”
云琅急需弯腰回答道:“这两种储存方式都要用到大量的盐,而长安盐价腾贵,普通人家可没有这样的便利,也用不起那么多的盐,因此,只能制作成干菜。
而干菜的味道无法言说。”
刘彻笑道:“人力有穷时,有多少力气就干多少事情,关中不产盐,产盐的地方在山东,每年能煮多少盐是有定数的,一时难以改变。”
云琅慢慢走向刘彻,边走边笑,他很怕走的快了,或者突然了,会有一根弩箭从白雾里激射出来,那样的话,就死的太冤枉了。
“如果陛下准许微臣参与制盐,相信很快就能改变大汉缺盐的状况!”
刘彻看了云琅一眼道:“很有可能,可是,如今盐税对国家来说很重要,桑弘羊也不愿意多产盐,听说盐多了,盐的价格就会落下来,对国朝不利。”
云琅楞了一下,这样的经济学观点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准备反驳一下桑弘羊的愚蠢观点,却看见刘彻摆摆手道:“今日不说盐政。
朕来问你,这四天时间,你云氏获利多少?”
云琅瞅瞅阿娇,就听阿娇怒道:“陛下问你话呢,看我做什么,获利多少实话实说!”
云琅连忙道:“其实还算不上获利,只是已经把作坊今年要制作的货物数量统计出来了。
东西做好之后,直接送到下订单的人家,就是不愁买卖,图个便宜而已。
至于说到获利,必须要等到货物卖出,收到银钱之后才能统计出来,不过,微臣有一个粗略的计算,应该超过了五千万钱。”
刘彻的脸色很好,没有发怒的迹象,他仰着头粗略的计算了一下,笑道:“是五千万云钱吧?这几乎是你云氏铸造的云钱的总数,你做生意真是不错啊,一年所得,几乎抵得上并州一州的岁入。”
云琅施礼道:“回陛下的话,云氏赚钱并非是单纯的为了赚钱,而是在努力的让金钱运转起来。
只有让金钱完全运转起来了,国家才能收到更多的商税,百姓才能富足。”
刘彻呆住了,琢磨了良久都不解其中意,就对云琅道:“朕没有听明白你的话意。”
云琅笑道:“这个道理非常的艰涩难懂,即便是微臣也仅仅知道一点皮毛。
金子,银子,铜钱,其实是没有价值的,有价值的是货物,西北理工认为,远古的时候,我大汉先祖们用贝壳,骨头,甚至是罕有的石头当做钱。
其功用与金银铜其实是一样的,因为以货易货非常的不方便,再加上有些货物需要提前缴纳等值的东西,于是,钱就出现了,所以说,钱是人们贸易,兑换货物的时候出现的一种等价物,是所有人认同的一种东西。
微臣之所以说一定要让钱不断地流通起来,而不是放置在地窖里生锈,原因就是钱流动的越快,就说明,我大汉的商业约繁荣。
随着商业的繁荣,我们就要铸造更多的钱来应对扩张的商业贸易。
多出来的钱,其实就是百姓多创造出来的财富。
微臣想把大汉的财富水池,变成一片湖泊,如果后人还能继续创造财富,大汉的财富水池终究有一天会变成海洋。
那时候,一定是物产极大丰富的时候。
我们将不再担忧粮食不够,不再担心器物不够,更不用担心国朝无钱可用。
也不知道微臣说明白了没有?“
刘彻的眼睛明显是茫然的,事实上,云琅自己也是茫然的,能说出这些话,已经超越他的能力范围了。
阿娇从迷茫中清醒过来,不确定的问云琅:“你的意思说我放在库房里的钱,应该尽快的花掉?”
云琅笑道:“应该把钱尽快的变成新的产业,比如您得富贵城就是一个极大的产业。
不知道贵人发现了没有,因为您在富贵城不断地花钱,如今的富贵县要比其余的郡县富裕的多?”
阿娇拍拍胸口笑着对刘彻道:“好像真是这样,富贵城一天比一天有样子,而妾身的钱好像并没有减少,反而通过桑蚕,以及煤炭产业,变得更多了。”
刘彻的眉头皱的紧紧的,他承认阿娇说的是事实,却实在搞不懂其中的道理何在!
第一二七章无兄弟,不远征(1)()
第一二七章无兄弟,不远征(1)
在这个世界上,让谁明白,都不如让刘彻明白。
因此,云琅这个工科生才会绞尽脑汁的给刘彻做解释,希望他能够理解货币经济对帝国的重要性。
对于这方面的学问,云琅是迷糊的,在后世他不过是一个只负责挣钱,花钱的人,至于钱是怎么回事,他无需知道。
因为有无数个通晓这方面知识的人帮他想,他只要沿着聪明人制定的轨迹前进就好了。
来到大汉国之后就麻烦了!
茫茫天地间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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