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琅道:“最多是政见不同,甚至还谈不到政见,因为我是当面跟你说的。”
桑弘羊点点头道:“确实如此,即便是闲谈,也很久没有人跟老夫说过这样的话了。
如此说来,你与黄氏的争斗也算是一种开拓财源的法子?“
“大夫如果把云琅看做一个蚕农,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辛苦养蚕,缫丝,然后被黄氏这样的家族盘剥,就很理解云某为何会如此不留情面的对付黄氏了。”
“即便如此,烧掉剑阁七百里,蜀中别是一洞天,这样的谣言也太狠毒了一些。”
云琅拱手道:“请大夫转告黄氏,从我书房拿走的东西必须原物奉还,否则,不死不休!”
桑弘羊吃了一惊,连忙问道:“他从你家拿走了什么?”
云琅耸耸肩膀道:“谁知道呢,或者是染色之法,或者是百十个染坊工匠,或者是别的重要东西!
等我想起来了,再慢慢添加!”
第九十八章你就是一个垃圾()
第九十八章你就是一个垃圾
桑弘羊这个狗贼的耳目遍布天下,主要职责就是为天子敛财,别看他只是轻描淡写的提起了黄氏,其实就是准备为黄氏说话,希望云氏这里可以退让一步,让黄氏有里子,有面子的完成对云氏的压榨。
话说的很客气,可是,在这种客气的话语底下是赤裸裸的轻蔑以及剥削。
桑弘羊这些年通过收拾盐商,铁器商人,将盐铁收归国有,为大汉朝廷搜集到了很多钱财,现在,他似乎又想对丝绸下手了。
或许,这就是桑弘羊在短短的两年之内,官职上升了三级之多的原因。
云琅用脚后跟都能想到,一旦丝绸被收归国有,对这个行业来说将是巨大的倒退。
一旦生产丝绸的人不能自主定价,巨大的中间差就会被国家全部拿走,从而让养蚕,缫丝,织绸变成一个鸡肋行业。
在大汉国,丝绸与货币其实是有同等地位的,桑弘羊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执着的进军丝绸业。
这个时候,如果再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让桑弘羊以为云氏还有退让的空间,那么,后果将是非常严重的。
听了云琅的话之后,桑弘羊的眼中迸发出狼一般恶毒的眼神,云琅却平静的看着桑弘羊道:“过度的盘剥对大汉国来说不过是寅吃卯粮,现在你拿走了多少,将来你可能要十倍,百倍的还回去,这是一个规律,逃不脱的。”
桑弘羊冷冷的道:“你是在鄙视老夫的智慧?”
云琅淡淡的道:“如果你离开你现在的位置,让我坐上去,我会做的比你更好,至少,不增赋税而国用足这样的事情我还是能做到的。”
“荒谬!”
“荒谬?某家自山中出来的时候,只有一袭破袄,一头鹿,三年之后,云氏已经是长安著名的富户,如今整整七年过去了,云氏早就是长安顶级的富庶之家了。
在这个过程中,云氏没有盘剥仆役,没有侵害国朝,没有与民争利,更没有少交过一个钱的赋税,人人都以与云氏交好为荣,大夫可能做到?
想当年,大夫出山扬名之时,府上已经是洛阳有名的富商,以钱财买通寺人,以心算之能见高明于陛下,言利是而折秋毫,将家学贯通到了极致,方才获得侍中之位。
而后便有一十六项赋税降临,民间至此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商贾更是哀嚎连连,仅仅洛阳到长安的商道,从旅人夜不绝途到人迹罕至,中间用时不过一年。
商人之技不过低买高卖,自己实际不生产一粒粮食,一件陶器,一尺丝绸,你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夺民财为国用,一旦百姓困顿到了再也无财让你榨取之时,天下舆论纷纷,那时候,将是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还听闻,当年竭力送你入官途的令翁如今捶胸顿足恨不当初,不知可有此事?”
云琅恶毒的话语,即便素来波澜不惊的公孙弘也忍不住睁开眼睛仔细的看了云朗一眼。
桑弘羊一张冠玉一般的脸,早就变成了紫茄子,双手在袍服下攥的紧紧的,好半晌才拂袖道:“无知小儿之言!”
云琅瞅着甘泉宫里如同蚂蚁一般忙碌的人群,叹息一声道:“是不是无知小儿之言,你且拭目以待。”
“少年得志未免张狂,老夫且容忍你一次!”桑弘羊站起身,重重的拂袖预备离开。
云琅看着桑弘羊道:“你一介左庶长,如何能对一位帝国侯爵说什么张狂!”
桑弘羊的身体顿了一下,缓缓转身,朝云琅施礼道:“谨受教!”然后就一刻不停的离开了。
公孙弘苦笑一声对云琅道:“你何苦树敌太多?自古以来都是欺老不欺少,老朽这般年纪的人你欺负一下也就算了,而桑弘羊正当年,你准备与他争斗一世吗?”
云琅朝公孙弘施礼道:“公为宰相,无人不服,将来云某为宰相,想来也无人有怨言,至于桑弘羊,他不过一介商贾而已,此生无望为相!”
公孙弘听云琅这样说,立刻就来了兴致,捋着胡须道:“这是何道理?”
“无他,桑弘羊目光短浅,只图一时之快,毫无远见卓识,处处以利为标,忘记了这天下不但是陛下的天下,也是你我以及天下人的天下。
搜四海而供一人,那是桀纣才能干出来的事情,陛下素来英明,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
只是目前边关战事紧,才让桑弘羊这等人物得用于一时,一旦兵戈纷争结束,桑弘羊制定的所有国策,都会一一被废除,毕竟,到了那个时候,也就到了陛下安抚天下的时候了。”
公孙弘奇怪的看着云琅道:“你这些道理都是从哪来的?为何老夫没有看到这样的征兆?”
云琅道:“他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您很快就会看到征兆了。”
“哦!”公孙弘敷衍的答应了一声,就继续闭目养神,在很多的时候,这个老家伙都会选择闭上眼睛。
一群戴着五颜六色狰狞面具的巫师扭着乱七八糟的舞蹈从甘泉宫的偏殿里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后面有几个穿着白衣的蒙面人抬着一张软塌紧紧跟随,一张巨大的伞盖被一个粗壮的宦官举在手里,替戴着黄金面具的太后遮挡阳光。
鼙鼓,号角,猛烈的响着,遮盖掉了别的声音,一个戴着青面獠牙鬼面具的巫师抓着碳粉向火把上丢,碳粉迅速燃烧,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
整列队伍没有任何人气……
刘彻的头上绑着一块白绫,跪坐在太阳底下哀哀的痛哭,在他身后是同样打扮的卫皇后以及长平跟曹襄。
曹襄哭得非常伤心……
云琅跪坐在一张毯子上,头上也被宫人绑上了一条白绫,抬头看看刺眼的太阳,云琅才知道公孙弘为什么一定要闭目养神了,老家伙要留着所有的力气来跟天上的太阳抗争。
云琅的下首就是桑弘羊,这时候,他似乎早就忘记了刚才跟云琅的争辩,忘记了云琅附加给他的羞辱,随着礼官的唱和,把礼仪进行的完美无瑕。
天气太热,很多勋贵的袍服底下什么都没有穿,如果站着还好说,一旦开始跪拜,有时候难免会露出不雅之物来。
尤其是跪拜在云琅前面的几位年长的勋贵,长时间待在太阳底下,体力有所不支,已经无法顾忌被风掀起的袍服……于是,只要云琅抬头,就能看见一排光溜溜的屁股。
云琅很想笑,就在他不小心听到一个老家伙放屁的声音之后,忍着不笑对他来说就是一种折磨了,尤其是那个放屁的勋贵恰好排在桑弘羊正对面的时候。
快要忍不住发笑的云琅忽然看见桑弘羊在看他,难以抑制的笑意顿时就消失了。
这时候要是大笑出声,估计会被刘彻弄去看守皇陵百八十年的……
桑弘羊见云琅的面容恢复了平静,未免有些失望,毕竟,刚才只要云琅笑出声来,他就会立刻启奏皇帝,将云琅这个不孝之徒从勋贵们的队伍中驱除掉。
桑弘羊突然发现,云琅在施礼之余,居然有心情帮前面的两位老勋贵压着衣袍,不由得冷哼一声,前面跪拜完毕的两位老勋贵回头怒气冲冲的看了桑弘羊一眼。
云琅低声道:“两位小心,风把袍子掀起来了,小心压住了,别被有心人趁机参奏一本。”
两位老勋贵恰好看到了别人窘迫的模样,立刻压住了衣袍,再一次恶狠狠地看了桑弘羊一眼。
礼仪进行了半个时辰,皇太后的软塌被妖魔鬼怪抬进了黄泉地洞。
几位刚刚站起来的勋贵就围着桑弘羊阴测测的道:“桑大夫,老夫们的下身可还雄壮?”
第九十九章最真诚的谎言()
第九十九章最真诚的谎言
见桑弘羊的脸色发黑,云琅就满意的去找曹襄了。
才喝了一盏茶的功夫,太后宾天的消息就从黄泉地洞里传出来了。
于是,国丧,正式开始了……
丧事只要一开始,就要连续进行九天,这还是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如果在冬日里,会有足足八十一天,而且,这还是太后的陵墓早就准备好了,如果,太后的陵墓没有安置完毕,那么,停灵的时间还会更长。
好不容易把太后真正送进了阳陵与先帝合葬之后,云琅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在曹襄羡慕的眼神中,云琅离开了阳陵,而曹襄还要在阳陵的茅屋里面居住二十一天。
感情对于皇家人来说并不是很重要,然而,礼仪却是至关重要的。
皇太后死了,皇帝刘彻要在阳陵边上守陵三年,只是经过宰相带着百官恳求三次,皇帝才会勉强同意将三年改为三月,即便如此,时间依旧太长,于是,百官再次劝谏,守陵的日子终于变成了二十一天。
云琅觉得再劝谏一下,刘彻很可能会把守陵的日子改成三天或者三个时辰之类的,结果,公孙弘不再劝谏了,因此,皇帝要带着皇族在这里停留二十一天。
二十一天之后皇帝以及有官职的皇族子弟会继续完成三年之约,当然,刘彻的其他兄弟正快马加鞭的赶来长安,为太后尽孝。
阳陵是大汉最寒酸的一座陵墓,因为先帝去世的时候要求不要给他建造过于宏大的陵寝,更不能在平原上突兀的堆积出一座山陵来,可以依靠一座小山,挖洞之后把人埋进去就好。
阳陵邑的人其实就是给先帝守陵的人,自从阳陵开始挖掘之后,阳陵邑这座城市就出现了。
九天衣不解带的忙碌日子过后,即便是风仪极佳的桑弘羊的胡须也变得乱糟糟的。
原以为他跟那几个露屁股的勋贵会有一些摩擦,也不知道桑弘羊是怎么解释的,总之,在大家分别的时候,他们在一起谈笑风生,似乎很愉快。
不过呢,这样其实才是正常的,全都是老贼,哪里会被云琅的这点不入流的小心眼给蛊惑。
因此,那些老勋贵见到云琅,话里话外慢慢的蕴含着云氏需要补偿他们的意思。
明明是他们的屁股被人看光了,却偏偏要说是帮着云氏出了一口恶气。
这种两头吃的本事,云琅还需要锻炼几年之后才能做得出来。
还以为跟桑弘羊算是彻底的闹翻了,当云琅骑着马走出甘泉宫的时候,桑弘羊的马车已经早早在路边等候了。
“要打架吗?”云琅骑在马上鄙视的瞅着桑弘羊。
桑弘羊慢条斯理的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既然云侯如此满怀信心的要取老夫而代之,自然不会是空口说说的,无论如何也要亲眼看一下才好。
如果云氏的法子可行,真的可以做到民不加赋而国用足,桑弘羊就算是退位让贤也不无不可。”
云琅重重的拍了一下额头道:“最怕跟你们这样的老贼打交道。
明明恨我不死,偏偏讲出来的话却处处占理,让我连拒绝的借口都没有。
既然桑大夫看得起云氏,那就不妨一起前行去看看,看看我云氏是如何用数百妇孺发家的。”
云琅的恶言恶语并没有让桑弘羊发怒,很有礼貌的拱拱手,示意云琅先行。
只要是真正的官僚,必然有唾面自干的本事,桑弘羊的行为就充分说明了这个问题。
这样的行为其实谈不到好坏,云琅甚至还认为这样的行为多少有些可爱。
懂得机变的人总比死撞南墙不回头的人要好,哪怕桑弘羊拿了云氏的经验,反过来再对付云氏,云琅都不后悔。
只要云氏的法门被推广出去,对天下就有好处,至于领取什么功劳,云琅认为云氏并不需要。
以前云氏需要不断地立功来说明自己的重要性,现在,刘彻已经注意到了云氏的重要性,这时候,就该云氏端一点架子,来维系自己的独立性。
这两者都很重要,云琅可以向刘彻臣服,绝对不可能臣服在桑弘羊之下的。
如果连桑弘羊都臣服,云氏会在第一时间沦落为三流勋贵,并且,在日后,刘彻也不会继续跟云氏打交道。
这就是云琅为何一定要跟黄氏的支持者桑弘羊恶斗的原因所在。
短短九天时间,田地里的麦子已经完全变黄了,麦田里全是忙碌的野民。
这六万亩麦田,在东方朔的照看下长势良好,如今,只要收割完毕,就是大功一件。
云琅下了马,取过一个麦穗,在手里揉搓之后,黄澄澄的新麦米,就出现在他的手心,粒粒饱满。
“我最大的梦想其实不是出将入相,而是把大汉所有能种粮食的地方都种上粮食。
让每一个大汉人都可以吃饱肚皮,或许还会有一些盈余,这样他们就会把粮食卖掉,换一些麻布,或者是一个陶罐,也或者是一尺丝绸给闺女扎头发用。
桑大夫,自我来到大汉国,这个国家的百姓,以及贵人都给了我极大的善意,就因为这点善意,让我决心彻底的融入这个跟我失去联系的族群。
现在,我是一个大汉人氏,他们温柔的对待我,我也将温柔地对待他们。
他们给了我一粒米,我将回报他们一个举世温饱。
这就是我的想法,而且是真实的想法,如果你一定要帮着黄氏来对付我,那就准备接受我西北理工的报复吧,说实话,这些报复,绝对不是他一个黄氏能够承受得了的。
他们自以为掌握着颜料,以为用染料就能让我俯首就擒,那就太可笑了。
云氏这一次不用染料,直接用桑蚕丝来制作蚕丝被,就是我做出的一点小小的改变。
而且,对于我西北理工来说,这个世界上的秘密很少,只要我们愿意沉下心来研究一下,染料……呵呵还真的不是什么太大的难题。”
桑弘羊自然不是那种听你说几句话就对你推心置腹的人,听了云琅的话,他只是笑着点点头表示嘉许,至于更进一步的交流,他还没有表露的意思。
“四千余人种六万亩地,自给自足之余,还能给朝廷上缴数百万斤的粮食,麦子收割之后,马上就会有糜子跟大白菜接着播种,有了这两样,这四千余人不但有果腹的粮食,还会有大白菜可以吃到春天。
如果再有地方种植油菜的话,基本上这四千余人就能做到万事不求人。
别看这只是一桩小事情,如果这种耕作模式一旦扩散开来,只要有百十个这样的地方,陛下需要的军粮就会全部得到满足。
这世上最可笑的人就是那些一心只想做大事的人,他们不会低下头看看身边发生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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