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襄抽噎着松开了刘彻的大腿,看着云琅道:“你要好还做诗歌,现在不是我们玩闹的时候。”
说着话还从身上撕下一块布塞在云琅的鼻子上,瞅着曹襄惊惶的眼神,云琅瓮声瓮气的道:“这都是我的错,我们兄弟饮酒作乐的时候,我就应该多作几首助兴的诗歌,让你对我作诗歌的本事有个初步的了解。
不过,现在也不晚,一会不要太惊讶,以后啊,你想要诗歌去哄骗那些歌姬,尽管告诉我,想要什么样的都有,保证每一首都让你有振聋发聩之感。”
曹襄被云琅说的有些破涕为笑了,擦擦眼睛道:“你不吹牛会死啊。”
云琅笑道:“不会死,会疯。”
说完话,云琅就挪动一下身子面对皇帝非常有风范的额首道:“请陛下出题!”
刘彻有坐回了锦榻,瞅着云琅道:“说你是狂徒一点都不冤枉你,现在朕也有些相信你跟刘陵之间没有勾连了,不过,你想要免罪,还是给朕作出一首满意的诗歌来才算数。
就以刚才那个宫妃为题,再作一首《美人歌》”
云琅在曹襄期盼的目光中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睁开了眼睛,曼声吟哦道:“由来称独立,本自号倾城。柳叶眉间发,桃花脸上生。腕摇金钏响,步转玉环鸣。纤腰宜宝袜,红衫艳织成。悬知一顾重,别觉舞腰轻。”
云琅刚刚吟诵完毕,曹襄就猴子一样的蹦起来大声喝彩道:“好歌,好歌,绝世好歌,哈哈哈,阿襄,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太好了。
舅舅,阿襄作出来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刘彻牙疼一般的吸着凉气道:“你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听清楚了,确实是好歌。”
“那好,你吟诵一遍给舅舅听,我刚才没有听清楚。”
“呃……”曹襄僵住了,他刚才打的主意就是只要云琅能念出诗歌来,他就叫好……至于云琅念了些什么,他哪里记得。
云琅见刘彻还在沉思,就笑道:“陛下如果不满意,不妨再出题,毕竟《美人歌》微臣已经作过一次,第二遍再作就需要避开前意,受到了一些限制,不如第一遍美。”
刘彻点头道:“刚才这一首诗歌,确实不如《美人歌》郎朗上口,却显得更加工整,韵律也跟加贴合,算是各有千秋,一个宫装美人的舞蹈姿态也算是被你活灵活现的表现出来了,算是上乘之作,至少宫中的那些乐师差你太多了。
算你过关,来人,松绑,我们君臣继续论文。”
眼看着云琅身上的绑绳被金甲武士去掉了,曹襄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一般软软的坐在地上。
云琅活动一下手腕,就把曹襄搬到柱子边上让他靠着柱子坐着,朝皇帝拱手道:“请陛下继续出题!”
刘彻坐在指着殿门外的隐约可见的乐游原道:“前几日,绣衣使者截获了刘陵密谍,得知了密谍携带的勾连名单,朕的心情很坏,就驱车登上了乐游原,几经思索之后,才下了这个斩草除根的决心。
云琅,你可知,朕当时的心情有多么的坏……“
刘彻刚刚把话说完,云琅张嘴道:“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刘彻凝神看着云琅,似乎要看穿他的灵魂,见云琅笑吟吟的看着他,虽然鼻子上还插着两个布条,形象如何也高大不起来,此时的云琅在刘彻眼中又与上林苑中与李少君斗法的云琅融合在了一起。
曹襄不知不觉的又站起来了,刚才之所以软倒,完全是因为心头紧绷的那根线彻底断了,现在,听了云琅刚刚作的这首命题诗歌,觉得自己兄弟似乎没有吹牛皮,刚才不过是虚惊一场,腰杆子自然就变硬了。
“以高楼为题!”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以阶下野草为题!”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以春日为题!”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
“再来一首!”
“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今春看又过,何日是归年。”
“以我大汉昔日的死敌项羽为题!”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啊……不对,陛下恕罪!”
刘彻终于停止了连珠炮一般的提问,即便最后一首歌颂项羽的诗歌有所不妥,也没有怪罪。
反而摆摆手道:“说的没错,项羽一代人杰,我太祖高皇帝在他手下溃败何止一次,天下豪雄在他面前又有谁能说他不是英雄呢,即便是我大汉的太祖高皇帝也不曾说过项羽不是英雄这样的话。
云琅,朕输了,你刚才说的对,朕如果想要好的诗歌,何须招纳如许多的庸才,有你一人足矣。
今日朕又是悲伤,又是欢喜,悲伤的是,即便我大汉已经雄踞天下,虎视匈奴,这天下间,依旧有无数的狗贼甘为匈奴所用,忘了祖宗,忘了脚下的这片土地才是他们的家。
朕欢喜的是,你到底没有让朕失望,让朕在悲伤之余,还有几分庆幸,庆幸你,去病,阿襄这样的大汉好儿郎并没有舍弃大汉,只要你们有心,朕就有绝对的信心将匈奴斩尽杀绝,让我大汉子民,永世不用担心异族的马蹄,即便是有马蹄声响,那也是我大汉铁骑征伐四方的雄音!
些许魑魅魍魉,何足道哉,在朕的铁骑之下,他们不过是一群腐肉而已。”
听刘彻说的慷慨,云琅,曹襄,以及大殿中的所有宦官,宫娥武士,齐齐的单膝跪地大声吼道:“喏!”
刘彻眯缝着眼睛笑着挥挥手道:“自去吧,秘书监,将刚才记录下来的诗歌给朕拿来,朕要细细的品味其中的滋味。”
云琅曹襄混在一群宦官中间离开了长乐宫。
云琅站在宫外抬头看着天上火辣辣的太阳,顿时汗出如浆。
“我以为你不怕!”
“我又不是傻子,如何会不知道害怕,知道不,我刚才是强忍着才没有尿裤子,现在,赶紧帮我找茅厕才是正经!”
被宦官引导着找到了茅厕,两人站成一排,哗啦哗啦的排水,直到此刻,心中的恐惧才随着尿液排出了体外,两人齐齐的打了一个冷颤,有说不出的痛快。
“我舅舅其实没有杀你的意思!”曹襄很担心云琅心存怨望。
“我知道,陛下要想杀我,哪里会容我说那么多的废话,哪里会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啊。
你看八胡校尉那群人,陛下连警告都没有给,一夜之间就给屠杀了一个干净。
你说,是谁告的密?胆子这么大?”
曹襄瞅着云琅笑道:“我想,何愁有一定会查出来的。”
“何愁有?他不是去长沙了吗?”
“哼!那个老狗的话你也信,刚才有我家昔日的家仆告诉我,云音,霍光就是被何愁有给接走了。”
“这个老贼又骗我!”
第七十七章痛定思痛()
第七十七章痛定思痛
人生就像过关,从一出生其实就开始了。
这个道理云琅是知道的,他还知道他过得关隘一般比别人难一些。
孤儿院的时候如果不挤到前边吃饭,最后很能就会吃不饱,虽然会被嬷嬷当做礼让弟妹们的典范表扬,然而……饿肚子这件事毕竟还是客观存在的,几句好话是没办法填饱肚皮的。
云琅不记得自己一路上给曹襄念了多少首诗歌,咏树,咏花,咏草,咏蝴蝶,咏蓝天白云,咏高山大河,直到曹襄想让云琅咏一下他的时候,终于激怒了云琅。
云音跟霍光被丑庸抱在怀里,惊恐的看着两个长辈在马车里的互殴……估计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们不知道,就在刚才,这两个人在地狱里走了一遭,过了一道非常凶险的关隘。
斗殴一场才能让松弛不下来的肌肉慢慢恢复正常,否则,两人的手有时候会抽的如同鸡爪一般,有碍观瞻。
一路上总能遇见拖家带口被马车拉着向北进发的胡人,看她们喜气洋洋的样子,似乎得到了诺大的好处。
路上的汉人却在阴郁的摇头,这些在长安,阳陵邑占尽好处的胡人不知道又得到了什么样的好处。
云琅碰见张汤的时候恰好是在驿站,驿站就在渭水边上,张汤正在组织大批的胡人渡河。
从看到张汤的第一眼起,云琅就知道这些胡人想要活下来可能非常的艰难。
每次看见张汤,云琅就会发现这个家伙眉心的悬针纹,嘴边的法令纹会变得更深一些。
而这一次,这家伙的眼睛微微有些泛红,即便是笑着跟云琅曹襄打招呼,眼神依旧是冰冷的。
“这些胡人要去哪里?”云琅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问道。
“陛下给他们安排了好去处,总这样留在长安胡作非为的也不是办法,一群不会种地,不会做生意的胡人,还是放到草原上才有作用。”
张汤微笑着回答。
“看他们在过河,难道要去河西?”
张汤笑着摇头道:“谁知道呢。”
话说到这里,张汤已经很给面子了,云琅,曹襄两人自然很知趣的没有问。
见张汤行色匆匆的样子,不好拉着人家闲聊,在岸边送别了张汤之后,云琅跟曹襄对视一眼,手又开始抽搐起来。
“老天爷啊,这得有多少人?”曹襄小声问道。
“三千多,四千不到!”
“也就是说等张汤回京之后,这三四千胡人老弱妇孺就会消失掉?”
云琅瞅着跟张汤一起上船的长水校尉的胡人兵马,觉得头皮发麻,慢慢的道:“一定会消失掉,而且,下手的人只会是长水校尉营的胡人。”
曹襄听了云琅的诉说,觉得骑马一点意思都没有,云琅也觉得是这样,两人重新钻进马车,一人抱一个孩子,比赛算术。
云琅在算术一道上自然要比曹襄高明,可惜,霍光在算术一道上也远比云音高明。
当云琅抱着云音,曹襄抱着霍光四人一起比拼算数的时候,就成了棋逢对手的态势。
眼看着闺女磕磕巴巴的数数,还总是丢三落四的,这让云琅非常的担忧,她的母亲是难得一见的才女,她的父亲更是一个不该存在的妖孽,就连她的两个后妈,放在后世也是妥妥的学霸级人物,偏偏这闺女智力越来越像何愁有!
等两个孩子在丑庸的照顾下睡着了,云琅跟曹襄两人又上了战马并辔而行。
“派你家谒者去鸿胪寺招待那些博士,没有问题吗?”
“没问题,有美酒,有美人,又有你刚刚写的《美人歌》足够谒者应付场面的。
“你确定要把这些博士握在手心里?”
“不能,也不敢,我只想把更多的曹氏子弟送进太学,一些有出息的家仆子弟我也会给他们上户籍,然后分出去,最后也去太学。
你看着,我舅舅既然动了太学的心思,那么,以后再依靠孝廉察举名士招纳来充实大汉官员的法子很可能就要废掉了。
以后的重要官员很可能会全部来自太学,别不信,我舅舅这人天生疑心重,有时候宰相越是死命的推荐,他就越是看不上,还会怀疑宰相的用心。
太学生长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时不时的就能去查验,这样的才会让他放心。
阿琅,你家也该这么做,多送一些聪慧的仆人之子进去,将来就会有很多的方便之处。”
云琅摇摇头道:“不一样,云氏跟你家不一样,你有一个足够大的家族来支撑你的想法,云氏不同,家里现在就大女一个孩子,将来即便是还有孩子也不会多,想要繁衍成你家的模样,没有百来年的时间是不成的。
而云氏的学问自成体系,我也不愿意让他们走太学的路子,就我家的学问,他们如果能够学好,不用当官,也是人中精英,世上豪杰。”
曹襄笑道:“你不可能指望你的孩子都如你一般聪慧吧?将来家族大了,总会有几个不肖子孙。”
云琅认真的看着曹襄道:“如果我说我只是中人之姿,是通过学习才变成了你们眼中的绝顶聪慧的人,你信是不信?”
曹襄果断的摇摇头道:“不要骗我!”
曹襄的回答让云琅苦笑不已,他自己知道,如果自己真的是聪慧绝伦之辈,当年早清华北大了,哪里用得着去学怎么修飞机。
虽然那两所学校不一定就是最聪明人的聚集地,但是,说那两个地方是那个世界中出人才比例最高的地方,应该没有人反对。
说读书会把人读傻的人,他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傻蛋,如果读书真的把一个人读傻了,只能说明那个人不适合读书。
读书是一个开智的过程,而且是一个由低向高开智的过程,每个人最好都把这个过程经历一遍。
虽说有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达练即文章的说法,云琅还是赞成多读书,读好书。
能把学过的学问运用到实际生活中的人才是真正的好汉,如果不读书,连做这样的好汉的机会都没有。
刘邦,项羽就不怎么读书!
这就造成了大汉人对学问尊敬程度不够,这就是大汉的现实。
站在咸阳桥上看大军出征,总是那么的让人热血沸腾,无数的汉家儿郎告别爹娘远赴边关的场面,每年春日里都要重复一遍。
当农夫放下锄头,士子放下书本,商贾放下生意,士气高昂的离开了长安,仅仅是那长长的队伍,就让云琅忍不住热泪盈眶。
边关的日子不好过,而且很容易死在荒草间……少年人只要成长起来就前赴后继的告别爹娘,奔赴战场。
此时的大汉,战争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保证自家的百姓能过上没有外敌入侵的日子。
此次进京,时间虽短,却给云琅上了一堂极为生动的一课,这是太宰所没有教过的。
骑都尉的营地空空荡荡,只有几个伤残的老兵看守着军营,昔日人喧马嘶的场景不再。
让站在军营里的云琅,曹襄有了极大的孤独感。
“去病就这样走了?”
“不这样走还能怎么走?夜袭八胡校尉营地的事情需要严密的保密,如果宣扬出去,对大汉收拢边关胡人的大政非常的不利,刘陵这一手实在是太狠毒了,一下子就击打在大汉的软肋上,让陛下痛彻心扉。
我们在归化胡人,同样的,刘陵也在吸引大汉人去匈奴地,只要是对陛下不满的人,他们都会招纳,最后让这些人成为进攻我大汉的急先锋。”
“鬼奴?”曹襄有些不解。
“那是以前的称呼,我相信在白登山之战后,所有的鬼奴已经被刘陵招揽了,现在的鬼奴,恐怕不是昔日可以随意的被匈奴人牺牲的鬼奴了。
这些年,大汉之所以能够百战百胜,完全是因为我们在用一个完整的大汉国去对付一个相对松散的匈奴人。
匈奴人死的够多了,这时候,有了刘陵的加入,他们也该到了痛定思痛的时候了。
接下来的战争,会离我大汉国本土更远,我们的粮道会更加的漫长,战争对国家的损耗也会更加的巨大。”
曹襄咬牙道:“还是要打!”
云琅叹口气道:“行百里者半九十,我们不得不打!如果让匈奴人缓过气来,我们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第七十八章冷热知多少()
第七十八章冷热知多少
当一个王朝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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