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伉求救一般的瞅瞅曹襄,发现他哥哥正努力的对付那颗硕大的鱼头,就强忍着怒火拿起筷子,开始吃东西。
今天在伤兵营,他看到了真实的边关,一大群缺胳膊少腿的军卒呆滞的躺在那里,跟死人相比也就多一口气。
卫青家的孩子,如何会不知道死士营是个什么所在,那里本身就是罪囚,死囚待的地方。好人在那里待久了都会发疯,毕竟,等死的日子很不好过。
到底是少年人,美食当前,他空乏的胃口很快就战胜了大脑,吃起鱼来比谁的速度都快。
云琅惯例不会在吃饭的时候教训人,因此,卫伉吃饭吃的非常痛快。
曹襄非常的讨厌卫伉,吃饱之后就迅速的离开了,谢宁早就看出来气氛不对,借口要去巡视就上了城墙。
苏稚一会看看云琅,一会看看卫伉,看云琅的神色就知道卫伉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过,所以,很懂事的收拾了残羹剩饭,以及碗碟,就匆匆的出去了。
卫伉知道自己就要接受教训了,于是,就把那根被木条夹的直溜溜的手指放在桌面上,希望云琅看在他已经受到惩罚的份上,不要太过分的对待他。
“这军营里说话真正算数的是你表哥,现在呢,他带着一千骑兵去了千里之外的镜铁山准备拯救被掳走的大汉边民,如果不幸战死了,这里就是我说了算。
所以,你表哥没回来之前,你要听我的,哪怕你是受降城校尉,也要听我的,这一点能做到么?”
卫伉可能意识到了自己大概干了蠢事,想了一下点点头,还是不愿意出声。
“上一个用拿弓箭对着我们的家伙,被我当着陛下的面给刺死了,这事你听说了吧?”
卫伉吃力的继续点头。
“所以呢,折断你手指算是便宜你了,这一点你同意不同?”
卫伉抬起头,又迅速的瞅瞅自己竖着的手指,两只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很快,在云琅凌厉目光注视下,他低下了脑袋,再次点点头。
“很好,现在我们来说一下你的问题!
第一,能把这件铠甲脱掉吗?别说敌人,就是我们都有射你一箭的冲动,在战场上,穿这样的铠甲上阵的人,除非是被数十万大军保护在中心,否则,一般情况下都是死的最快的那一个,所以,把这套甲胄收起来,派信使送回长安,你父亲在陪伴陛下点兵的时候可能要用。”
卫伉重新抬起头瞅着云琅道:“我父亲不许我从军,如果不穿这一身铠甲,中军府不会准许我入军籍的。”
云琅摇摇头道:“不说这事了,我现在问你,你准备怎么完成你阵斩三百匈奴首级的誓言?
不要以为你是随便说说的,中军府可不这么认为,你的官凭上写的很清楚,不斩首三百级不得还乡。
这就是说,中军府没把你的话当成玩笑,他们很认真的当军令状了!”
“不就是三百首级么?我能办到!”
卫伉忍无可忍站起身不再退让。
云琅把身体向后靠靠,靠在椅子背上,双手习惯性的抱在小腹上笑道。
“骑都尉里阵斩匈奴最多的是你表哥,他一共杀了一百九十一人,也就是说,有据可查的斩首数字就是这么多。
你表哥的武力有多强悍不用我多说吧?自从上了战场,他几乎每战争先,受了多少次伤呢?
我帮你算算啊,呀——足足三十三次伤,这三十三次伤指的是来伤兵营治疗过的次数,至于一些小伤,小患并没有被统计在内。
很多时候啊,我都以为你表哥死了,结果他活着从战场上爬回来了。
现在,你还觉得阵斩三百首级是一个简单的任务么?”
卫伉的一张脸变得有些苍白,依旧咬着牙道:“了不起战死沙场也就是了。”
云琅笑道:“错了,你还不能战死沙场,因为你的尸体会被匈奴人拿去制作成酒杯,伊秩斜再跟你父亲交锋之前呢,会用你的天灵盖制作的酒杯邀请你父亲喝上一杯……哈哈哈,那个时候……你父亲作何想?
啧啧啧,如果被活捉那就更加有趣了……於单在建章宫跳舞的事情听说了么?
你准备去匈奴王帐给伊秩斜跳舞?
哦,还有,於单被何愁有给阉割了,这事你知道么?听何愁有说於单身段苗条,可以穿女装……”
“砰!”卫伉愤怒至极,一把掀翻了桌子,云琅的话让他骨头缝不断地往外冒寒气。
直到现在,他才感觉到自己来到战场好像是真的来错地方了。
第一四一章事情的本质不能知()
第一四一章事情的本质不能知
云琅吓唬卫伉的时候,曹襄就坐在隔壁,他们两人的对话曹襄听的清清楚楚。
从云琅的话里联系到一个个恐怖的后果,曹襄不由得悲从心来。
他现在有一个很坏的毛病,那就是一紧张就想要啃干饼子,而且饼子越硬越好。
等云琅的一席话说完,曹襄也啃完了一个大饼,直到此时,他才发现撑的坐不住了。
云琅派人给卫伉准备好了卧室之后,见曹襄的房间还亮着灯火,就拉开窗户道:“你在干什么?”
曹襄抱着肚子道:“吃多了……”
云琅瞅瞅满桌子的饼子渣笑道:“吃鱼没吃饱?怎么还要吃饼子?”
曹襄瞅瞅桌子上的饼子渣苦笑道:“上回来受降城落下的病根,现在只要心里不舒服就想啃饼子。
你说我们该怎么处理卫伉呢?他留在这里就是一个大祸害,可是又走不得,三百首级上哪里去找?”
云琅嘿嘿的笑了起来,拍着曹襄的肩膀道:“如果我是伊秩斜想要抓一个人去跳舞,一定选择你,而不是选择卫伉。
你的身份比卫伉重要的太多了,你在受降城我们都没有什么压力,来了一个卫伉又能如何呢?
我说那些话,只是要那个小子给我老实一点,等时机合适了,把他往南征的大军里一塞,别说斩首三百,斩首三千都不是难事!”
“南征?”
“对啊,你丈人,以及谢长川他们全部被调往南线,陛下准备对岭南下手了。
大汉甲士对付匈奴人可能吃力一点,对付南越国那些手持木棍竹枪的军队,应该是无敌的。”
曹襄瞅着云琅小声道:“我也想去,匈奴人实在是太难杀了。”
云琅笑道:“南征的军功跟北征的军功你认为有可比性么?也就是适合卫伉这种傻蛋去哪里对付南越人,你去南边做什么,告诉你,光是瘟疫这一关你就过不去,你以前罹患的大肚子病,病源就在南边!”
曹襄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哆嗦,大肚子病让他差点命丧黄泉,是他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噩梦。
“现在的南方还不适合北方人居住,我听说云梦泽里的猪婆龙泛滥成灾了,时不时地就会叼走一两个百姓,山林中的毒虫更是多如牛毛,能不去就不去。
卫伉去南边是没法子的事情,斩首三百级的誓言一定要兑现,你也知道,以他的本事,在北地想要完成这个誓言哪有什么可能性。”
“那就这么办,卫伉离开侯府进了军营,我亚父就没法子再照顾他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啊!”
云琅隔着窗户按着曹襄的肩膀道:‘你已经长大成人了,儿子都有了,是不是可以不要吃奶了?”
曹襄悻悻的道:“我就吃了两……”
觉得自己说漏了嘴,抖抖肩膀甩掉云琅的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云琅坏笑道:“没说你跟你儿子抢奶吃的事情,我是说,你母亲的日子也不好,不要对她要求太多。”
曹襄冷笑道:“是她对我要求太高了。”
云琅大笑道:“谁让你是含着金勺子出生的,像我这种孤魂野鬼只要干出来一点成绩就回来排山倒海一般的赞扬。
可怜娃,站在立场上,你如果干不出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就是失败的人生啊,哈哈哈……”
曹襄咬牙切齿的想了半天,颓然坐在桌子上抱着头哀叹道:“我好像真的干不出什么地动山摇的大事来!”
“没事啊,有我陪你一起烂这总可以了吧,你看看啊,我一出山就名动长安,又是元朔犁,又是水车,又是改良庄稼的,包括养鸡养鸭都比别人强些。
后来呢又把西北理工的书籍抄录散发的满世界都是,人人都以为一位不世出的大才就要出现人间……
哈哈哈哈……回到长安以后,你要带着我去逛青楼,咱们一起在闹市走马架鹰,招摇过市,调戏一下美女,殴打一下别人家丈夫,强抢民女就算了,这实在是下不去手,赌博一下我还是很喜欢的……
说真的,我他娘的太喜欢这样的生活了。”
曹襄斜着眼睛鄙视的看着云琅道:“以前为什么不这么干?喊你去阳陵邑,长安多少次了,你那次去了,整日里抱着书卷做学问,害得我们经常自惭形秽的不敢跟你比。”
“以后就可以了,我已经捞够了资历,不怕被长安令抓我砍头了。”
曹襄的抬头纹都出来了,呻吟着道:“为什么啊?”
“为什么?一个人只能厉害到一定的程度,也就是说只能厉害到大家能接受的地步。
如果我真的能够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搬山移海,你觉得我还有好日子过吗?
你还会理会我吗?”
曹襄认真的道:“不会,会离你远远地。”
“这不就结了,你亚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可以厉害到极致,他的儿子要是还这么厉害,距离砍头的日子就不远了,富不过三代这句话是很有道理的。
想要永远的富庶下去,依靠的绝对不能是强大与智慧,而是选择上的中庸,以及能力上的平庸。
好了,我们好好的留在城池里等去病他们得胜归来,我们也要做好安置边民的准备,他们一定是什么都没有的,需要我们囤积大量的物资。”
“你说了一大坨,到底要干什么?”
“六月马上就要到来了,我准备收税了,越是富裕的部落就一定要少收税,越是贫穷的部落我们就要多收税。”
“为什么?”曹襄吃惊极了,他认为云琅把话说反了。
“为什么?因为富裕的部落有可能会跑掉,贫穷的部落跑不掉啊。”
“那也不能把那些贫穷部落的人逼死吧?”
“谁要逼死他们了,我只是想要他们进城,受降城的人口还是太少了,不能总让那些羌人流落在草原上,这样的话,会让我们的统治失去效能。
一定要让这些羌人们明白一个道理,放牧不如种地,种地不如做工,做工不如做生意!”
“最后能达到目的么?我担心激起民变!”
“你想多了,城外的羌人跟暴民有什么区别?原本应该用暴力收税的,我们现在兵力不足,只好温和一点了。”
曹襄看着云琅道:“我没觉得你温和到那里去!”
云琅嘿嘿笑了一声,就算是结束了谈话,他是来告诉曹襄该怎么做的,不是来听他的建议的。
卫伉受伤的手指滚烫的厉害,并且在不断地变粗,他不得不让卫良帮他松开夹板,一次次的重新包扎。
白日里的时候,手指骨折引起的疼痛他还能忍耐,到了夜晚,伤患处传来的疼痛,几乎让他崩溃。
卫良见卫伉佝偻着身子,将手指夹在腿中间,痛苦的在地上蹦跶,就忍不住安慰了卫伉两声,就去了苏稚的屋子求药。
镇痛的药膏苏稚当然有,只是没有给卫伉罢了,因为云琅要让卫伉习惯这种求人的日子,慢慢的把他不靠谱的骄傲感一点点的消磨掉。
唯有如此,等他手上的伤好了之后,才能进行真正的军事教育,否则,就他现在的心态,根本就无法忍受骑都尉严苛的训练。
苏稚来到卫伉的屋子,皱着眉头埋怨卫良道:“怎么让子玉住在这里,这间屋子太潮湿了,不利伤口愈合。”
卫伉一言不发,站在那里低着头,眼中却有泪花闪烁。
卫良小声道:“是军司马安排的。”
苏稚怒道:“子玉犯错惩罚也就是了,现在是养伤的时候,怎么还要接受惩罚?
跟我走!”
苏稚拖着扭捏的卫伉立刻就出了屋子,来到了一间冬暖夏凉的屋子,还命她手下的羌妇抱来了散发着阳光味道的铺盖给卫伉铺好,甚至连苏稚屋子里的小点心也送来几样。
苏稚解开卫伉手指上的夹板,给他涂抹上冰凉的药膏,最后把他的手指浸在冰水里道:“实在是忍不住痛,就把手指放水里,估计还会痛两天,两天之后就不会痛了,等到手指开始发痒的时候就赶快告诉我。
你的食指是要用来拉弓射箭的,可不敢出什么问题。”
卫伉瞅着苏稚被发梢遮住的脸,努力的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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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二章祁连山下雪()
第一四二章祁连山下雪
长久的在戈壁中行走,对人精神跟肉体是一种严重的折磨。
霍去病相信,如果不是因为汉军是一支全骑兵军队,马蹄子上又添加了铁掌,一千人的骑都尉大军不可能平安无事的走到这里来的。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皑皑的雪山,而天空则蓝的刺眼。
白雪皑皑的山顶下,就是一片片墨绿色的高山草原,这些草原刚刚从寒冬中苏醒过来,正在焕发着生机。
草原下就是郁郁葱葱的松树林,一条条汹涌的溪流从高山倾泻而下,最终在山脚处形成一条条小河,这些小河并不在山脚停留,几乎一刻不停的奔向远方。
融化的雪水冰凉刺骨,霍去病的乌骓马却一点都不害怕,站在浅浅的喝水中低头饮水。
多日来的焦渴,在这一刻全部得到了补偿。
霍去病坐在石头上,仰着头瞅着远处白雪皑皑的山头对赵破奴道:“这就是祁连山?”
赵破奴点头道:“祁连山横亘不知几千里,我们不知身在何处!”
霍去病笑道:“我们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想必匈奴人也是如此的吧!”
赵破奴笑道:“该是如此!”
“那就好,我们就从这里开始征讨匈奴吧!”
赵破奴犹豫一下道:“召唤何愁有前来吗?”
霍去病摇头道:“分开好,分开好,他在我背后,我总是不得安。”
“一旦开战,匈奴骏马一日奔行五百里,不出三日,我们来到祁连山的事情,就会传遍祁连山,这本来就是右贤王的属地,不论是浑邪王还是日逐王,都会同气连枝与我们为敌。”
“右贤王虽然老辣,却对河西一地没有多少控制权,这里说话算数的是浑邪王,日逐王!
我们只攻打浑邪王,想必会有很多人作壁上观。”
赵破奴惊道:“不是这样的,我们这次来到匈奴人的家里来了,他们没有时间作壁上观,万一被我们干掉了浑邪王,下一个就是他们,大汉是匈奴的死敌,没有和缓的可能。”
霍去病笑道:“这是最好的打算,阿琅说过,我们可以做最好的打算,从最坏处着手。
传令下去,全军进山谷扎营,游骑换上匈奴衣着,探查上下百里之地!”
何愁有坐在骆驼上瞅着霍去病全军隐入山谷,就对小狗子道:“我们也要找一个安稳的所在扎营,最好不要选在大军边上,主要是要视野开阔。”
小狗子笑道:“您说匈奴人历来是逐水而居,这条河流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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