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尊敬的城主阁下,日安!”
巴泽尔那一嘴拗口的汉话落进了云琅的耳朵。
云琅站在城墙上俯视着巴泽尔道:“日安,异族人,你能告诉我昨日那些药材的真正使用法子么?”
“哎呀呀,昨日太匆忙了,忘记了告诉那位美丽的女子,乳香在使用前一定要用沙子烘烤,直到出油才能药用。”
“生乳香吃了之后会不会死人?”
“不不不,我的城主大人,乳香是世上最好的药物,它怎么可能会吃死人?”
云琅点点头,又朝巴泽尔丢下去一块金子道:“赏赐你的。”
巴泽尔欢喜的接住了金子,深深地施礼感谢之后,却不再跟云琅多说一句话,就带着十几个从人进了受降城。
“那个漂亮的城主似乎很喜欢你!”努曼羡慕的看着巴泽尔手里的金子。
巴泽尔沉默了良久才道:“我们昨天就该离开这座城市的。”
“为什么?你还没有看到那个黑眼睛美人儿呢。”
“不要再说什么黑眼睛美人,但愿我们今天能够平安的出城,那个城主的眼神太邪恶了。”
“什么?他刚才还给你金子呢。”
巴泽尔在一个羊汤店前停下脚步,四处望了一眼,然后低声道:“他刚才看我们的眼神,像极了我在奴隶市场上挑选奴隶的眼神。”
曼努立刻就紧张了起来,与巴泽尔一起走南闯北十年了,就是因为有巴泽尔,他们才能平安的活到现在。
“我们现在离开好么?”
巴泽尔朝依旧站在城墙的云琅深深地看了一眼道:“必须尽快离开,只是要从容,我们先吃一碗羊汤,然后再离开,假装我们进城就是为了吃饭。”
一群安息人随着巴泽尔的安排坐进了羊肉汤店
苏稚仅仅睡了一会就起来了,先是看了一遍那些吃过药的妇人,妇人们的状况一点都不好,昨晚是肚子痛,今天早上就开始疯狂腹泻了。
着急的苏稚听说安息人又进城了,就戴上幕篱领着一群羌妇去找巴泽尔算账。
眼看着苏稚气冲冲的赶来,努曼捅捅巴泽尔道:“来了!”
巴泽尔抬头看了苏稚一眼,然后惋惜的叹口气道:“更麻烦了。”
羊肉汤店里的腥膻之气让苏稚皱起了眉头,她并没有进店,直接在店外道:“药不对!”
巴泽尔叹口气道:“乳香是一位珍贵的药材,在使用之前要在锅里放满沙子,然后铺上一层布,最后把乳香放在上面,最后加热沙子,直到乳香被加热的变明亮,此时的乳香会变脆,研成粉末之后就能服用了。”
巴泽尔说完这些话,就从身上取出属于他的乳香,同时也要求同伴拿出身上所有的乳香,摆在一个巨大的铜盘里放在苏稚面前道:“只希望美丽的夫人能够准许我们出城!我们回去之后还会给您带来更多的乳香,还有没药!”
苏稚疑惑的瞅瞅眼前的乳香,又看看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城门洞子,就很自然的道:“没有人阻拦你们出城吧?”
巴泽尔指指依旧背着手站在城门顶上的云琅道:“城主大人似乎对我们有些误会。”
苏稚笑道:“他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不会为难你们的,只要你们能够经常来受降城,给我们带来这里没有的好东西,你在受降城就是安全的。”
“果真如此么?我尊贵的夫人。”
“夫人?算了,就是这样的,只要你给我拿来更多的乳香,再把城主需要的骆驼带来,你就是这座城里最好的人。”
巴泽尔见苏稚说的义气满满,就有些兴奋地取出那快丝绸对苏稚道:“美丽的夫人,这样的东西你还有吗?”
苏稚撇撇嘴道:“丝绸就是我家里产的,你说我有没有?”
巴泽尔听了高兴地快要跳起来了,一下子把自己所有的金银币都掏了出来放在苏稚脚下,抬头见苏稚似乎并不在意,又指着所有的货物对苏稚道:“我们要丝绸!”
第一二五章有所求()
第一二五章有所求
受降城孤悬于大汉传统疆域之外。
因此,在这里的汉人,每个人都是忧虑或者焦虑的。
离开了受降城……举世皆敌!
这就是很多大汉军卒极度渴望回到故乡的原因。
至少,在故乡,不用头枕着武器入眠,不用刻意去想今晚会不会有敌人来袭击。
只有看到同伴的时候心中才会踏实一些,每个人都清楚,只有同种同族的同伴,才是自己安全的保障。
霍去病喜欢上城头是因为他是主帅。
云琅没事干喜欢待在城头,是因为他觉得受降城不安全,尤其是当他晚上一人睡在房间里的时候,总觉得吹熄油灯之后又,黑暗就像是实实在在的黑石块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然而,当他站在城头的时候,处在危险来临时必定要跨过的第一道防线的时候,他的心反而非常的平静。
或许,未知的才是最吓人的。
自从北风停止之后,李敢就把住处安排在箭楼的最高处,至于赵破奴他最喜欢住在军营,与自己的部下挤在大通铺上每天都睡得香甜。
谢宁以前也是如此,自从受伤之后,没有住单独的病房,而是跟所有的伤兵们挤在一起,而且,伤兵营门口的哨兵,他每日都要叮嘱一番。
霍去病一个人住在一栋两层的小木楼上,那里的灯火从不熄灭,即便是将士们晚上巡城,只要转过头就能看见主将居住的小楼上依旧有一丝亮光。
将为兵之胆!这个道理他很久以前就知道。
云琅坐在箭楼门槛上眺望远处的时候,李敢从箭楼上下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张大饼。
“看什么呢?”李敢坐在云琅身边,分了一半大饼给云琅。
“我在考虑要不要从大河边上挖一条自流渠,让河水围绕受降城。”
“那就干啊,这样一来城防工事就齐全了。”
“可惜啊,没你想的那么容易,知道不,受降城就建在河滩地上,这里虽然有很多的红砂岩,这种红砂岩看似坚固实际上根本就经不起水流冲刷,修建了护城河,对城墙反而是一种损伤,有点得不偿失。”
李敢咬了一口大饼道:“既然不成,你还胡思乱想什么?”
“不想这些,你让我想什么?”
“想想怎么赚钱啊,陛下准备上林苑的土地买卖了,我老婆那家里的每一个铜钱都拿去买地了,我要是回去的时候不带钱,全家就要饿肚子了。”
“赚钱?简单,让你老婆召集一些人手,从我家赊欠一大批丝绸来受降城,然后跟那个胡商交换乳香,没药,黑羔皮,运气好点还能换一些香料,你应该知道这些货物在长安的价值吧?”
“什么行情?”
“苏稚昨日里用两丈丝绸换了十六斤乳香……”
“这么赚?”
“事实如此,要不,你从苏稚那里再要一点丝绸亲自跟那个胡商去做买卖,确定了,再从家里拉丝绸过来。”
李敢大喜,一跃而起,走了两步又回来了,重新坐在云琅身边道:“这么好的生意,你为什么不做?”
云琅咬了一口饼子郁闷的瞅着李敢道:“你觉得我去做合适,还是我闺女去做合适?”
“没人手可以跟我们借啊。”
“那么麻烦做什么,直接你去做不就成了?这门生意也只有你能做,一来呢,你家多得是退役老兵,二来呢,你家在军中的门路广,做这样的生意最合适了。”
“去病……阿襄……”
“他们两家就算了,做生意赚钱都不够丢人钱。”
“我听赵破奴说你打算任用那个胡商当舌人。”
“是啊,没错,可是一个舌人有什么用,我需要很多舌人,必须先用利益拖住他,让他带来更多的舌人才够我使用的。
受降城不够繁华,目前能做的丝绸买卖也不可能坐大,也就是最适合你来做,一旦受降城因为与西域人做生意变成了一个通都大邑,那个时候,你想做丝绸买卖都不可能了。
好歹是赚取一笔快钱而已。”
李敢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跟去病,阿襄说一声之后,就给家里去信要他们做准备。”
“必须要快,现在就去写,我去告诉去病,阿襄,没问题的。”
李敢匆匆的走了,云琅继续坐在门槛上发呆。
刘彻之所以回想起经营西域,最大的原因就是为了商道,刚开始的时候没人在意西北地的这条商道,可是随着匈奴人被驱赶出西北地之后,这条商道就给大汉带来了极大的利润,利润最高的时候,国库中三成的收入都来源于此。
西域自然是富庶的,当两种截然不同的文明开始接触之后,最先看到的就是商业的繁荣。
商业不会因为地域遥远而有什么隔阂,只要有足够的利润,生命对于商人来说实在是不算什么事情。
受降城距离西域足够近,虽然还隔着一个浑邪王,一个日逐王,云琅觉得,这两根钉子,马上就要被霍去病给拔掉了。
“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云琅轻轻地哼着这首歌,不管他如何改变韵调,歌声都不是很好听,或许他的歌声中没有倾注更多的情感的缘故,让这首歌变得干巴巴的毫无感情。
“这首歌也许只有匈奴人才能唱好……”
想到这里,云琅不由自主的高兴起来,站起身子,举着半块饼子努力的踮起脚尖,似乎要邀请老天爷吃一口饼子。
“你看看我弄到了什么!”
苏稚气喘吁吁地从城墙下跑上来,手里不断摇晃着两张黑羔羊羊皮。
“毛衣换的?”
苏稚委屈的摇摇头道:“他们不肯,只愿意用丝绸交换,你也知道,我来边寨,根本就没有带多少丝绸,这是我用两件新裙子换的。”
云琅抚摸着柔软的黑羔羊皮子笑道:“李敢准备运送很多丝绸来受降城,你以后想要多少丝绸都有。”
“准备卖?”
“是的只要黄金,以及乳香,没药,香料。”
“这样的生意为什么我们自己不做?”
云琅摊摊手道:“咱家没人。”
苏稚上下打量一下云琅然后低声道:“为什么霍去病,李敢曹襄的老婆都有身孕了,唯独师姐没有?
我可是听说了,你跟那个卓姬在一起了一天,她就给你生下了大女。
为什么不给师姐一个孩子呢?”
云琅苦着脸道:“这是老天爷不给,我有什么办法。”
“师姐之所以让我伺候你,就是因为她没有孩子,总以为是她的错。”
“这不是她的错,是时机不对。”
“要是我们将来的时机也总是不对呢?”
“我们就找时机不就完了?”
苏稚皱着面孔道:“以前啊,璇玑城有一个妇科圣手,她好像能准确的算出受孕的时机,我怎么想不起来是怎么计算的了。
回去要问问药婆婆,她知道。“
“你现在做准备还早了点吧?”
“不早了,我们回去就要住在一起了,不能等的……”
苏稚絮絮叨叨的说着废话,云琅却斜着眼睛看巴泽尔偷偷摸摸的出城,估计,这才是苏稚拿到黑羔羊皮的真正原因。
“巴泽尔都跑了,就不要在我跟前说废话了,什么原因让你愿意这样的帮他?”
苏稚笑道:“是安息人的《药典》。”
“《药典》呢?”
苏稚很不情愿的从篮子里取出一本厚厚的羊皮卷放在云琅手里。
云琅打开看了一眼,满意的点点头道:“这确实是好东西,这次交易做的很值。”
第一二六章事情总是会变的()
第一二六章事情总是会变的
昏君就是这么产生的。
巴泽尔用一步西域药典就让苏稚帮他逃出来生天,至少,巴泽尔是这么认为的。
没法子,云琅就这性格,他对自己或许会非常的严苛,真让他拉下脸来教训苏稚,他还真的做不到。
天大,地大,家人最大,这就是云琅的逻辑。
至于什么军国政事,对他而言更像是一场游戏。
喜欢看史书的云琅喜欢昏君要比喜欢明君来得多,但凡是明君,说白了就是被一条条律法守则束缚的死死的一块石头。
至于昏君就比较招人喜爱了,喜欢宠妃这说明人家对爱情比较看重。
喜欢宠臣,这说明人家在成为一个皇帝的同时,也是一个合格的朋友。
至于天下,这两个字实在是太抽象了,理解起来比较困难。
云琅相信,如果刘彻是昏君的话,他们一定能成最好的朋友的,在一起吃喝玩乐之余,云琅一定会努力的帮他治理好江山,不让他成为亡国之君的。
可惜,刘彻是一个所谓的明君,这就很讨厌了,东怀疑西怀疑的让人活泼不得。
明君怀疑一切,昏君相信一切,如果放在做人交朋友的原则上,谁要是喜欢跟明君做朋友,不是受虐狂就是变态。
历史上的明君一般都是孤独的,只有昏君才朋友一大堆,即便是死了,也会有无数人真正的怀念他。
至于明君,只有那些史学家们是他们最忠心的臣子,以及那些史学家们死后无数代的粉丝。
就像云琅永远怀念那个带他们吃喝玩乐的老师,却把那个逼迫他们学习并且不惜动用武力的老师恨个半死。
这就是人性,基本上,明君的身上表现出来的人性远比昏君来的少。
自古以来,人们就一直在寻找圣君的存在,这是一个对君王来说更高的要求。
圣人一般会变成神……而神与人的关系却是对立的……
云琅想了很多的理由为自己辩护,虽然都是一堆堆的废话吗,却让他的心情好了许多。
这样也好,云琅本来还犹豫要不要抓巴泽尔,现在苏稚帮他做出了决定,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因为利益,云琅相信巴泽尔还是会回来的。
原以为要隔一阵子才能见到巴泽尔,结果,傍晚的时候,云琅又见到了这个家伙。
霍去病从战马上跳下来道:“路上碰见了这个家伙,居然胆敢窥伺大军,我就随手抓回来了。”
云琅笑眯眯的看着被穿在杠子上的巴泽尔道:“这就没法子了,放你一条活路,谁知道你又一头闯进来,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巴泽尔努力的抬起头看着云琅道:“仁慈的城主阁下,我们没有窥伺大军,只是见到大军自然躲避而已。”
霍去病拍拍巴泽尔的脑袋对云琅道:“这家伙的身手了得,捉了一柱香的时间,如果不是我们用他的部属威胁他,这家伙还不会束手就擒。
不管怎么说都是一条好汉,别折辱他。”
对于这样的事情,霍去病从来是不管的,把人抓到了就丢给云琅,这事归他管。
“仁慈的城主阁下,我们只是善良的商人,绝对不是什么间谍,更不会把您的这座城池里面的事情向任何人说。
如果可能,我愿意用我所有的财货来交换我们的自由!”
云琅摇头道:“你的财物就是你的财物,没人会拿走,你犯下的罪行,是你犯下的罪行,两者不可混淆。
如果你的罪责需要砍头,那就砍头,如果需要吊死那就吊死,如果需要服苦役,那就服苦役,等你的惩罚结束了,你就能带着你的财物离开受降城。”
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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