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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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乡-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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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虎一巴掌拍开总想靠在它肚子上取暖的母鹿,无聊的趴在地上伸出舌头梳理自己爪子上的凌乱的毛发。

    “老虎,你说,他会不会回来?”

    太宰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吓了老虎一跳,警惕的站起来,寻找声音的出处。

    “老虎,你说他会不会回来?”

    老虎终于弄清楚是太宰发出的声音,就呜咽一声,继续趴下来舔舐毛发。

    “我总是梦见他回来了,梦醒之后,他的那张床却还是空的,探手一摸,冰冰凉凉的,你说,他怎么就不回来呢?

    我想去找他,可是,始皇陵怎么办呢?

    找到他,他要是不愿意从花花世界回来,我又能怎么办呢?

    老虎,大王,你给我拿个主意,说句话啊……”

    云琅桌案上的灯火飘摇的厉害,一只肥硕的蛾子刚刚靠近灯火,就被一只白皙的胖手给捉住了,然后丢到窗外。

    “丑庸,蛾子翅膀上的鳞粉有毒,快点去洗手,以后不要用手捉。”

    正在绘图的云琅头都不抬的道。

    丑庸是胖丫鬟的名字,来历是卓姬随口一句,貌丑性温庸赞许,然后她就有了这个名字。

    这是胖丫鬟最耻于提起来的事情,为了同行姐妹们说这两个字,她不知道打了多少架。

    很奇怪,云琅说这两个字的时候胖丫鬟并不生气,或许是他真的只把这两个字当做她的名字,而没有半分嘲笑的意思。

    曲辕犁这东西对这个时代来说已经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发明。

    大汉朝的两牛扛一犁的传统耕作方式,很明显对农夫非常的不利。

    且不论耕作效率,仅仅是喂养两头牛的花费就不是一般人家所能承受的。

    在近距离的见识过大汉百姓的生存状况之后,云琅就觉得自己有责任把曲辕犁给弄出来。

    尽管他仅仅是知道曲辕犁这三个字,对他一个机械工程师来说足够他把这种先进的耕犁复原,并改进的更好。

    他的案几上摆放着一个简陋的三角形犁头,上面锈迹斑斑,犁头的最顶部还缺少了一块。

    这种完全没有锋刃的犁头只能依靠两头牛的蛮力拖拽前行,铸铁制造的酥脆犁头还要承受两头牛作用在它身上的力……

    “摩擦力还是太大,偏转三十度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看来,还要在犁头的锋面添加一点弧度……”

    云琅随手将桌案上的白绢揉成一团,废纸一样的丢在边上。

    丑庸赶紧把那块白绢捡起来,放在另外一个桌案上小心的捋平,她虽然不知道云琅在干什么,却知道每一块这样的白绢价值不菲。

    “平滑的弧度打造不出来,铸造更是不可行的,铸铁强度不够,除非能够先炒出钢来,妈的,老子难道又要弄出炒钢工艺吗?

    那些嘴皮子上的大才,难道就不能低下头给那些光屁股在田野里干活的人想点好办法吗?

    去你妈的白马非马,去你妈的庄周化蝶,我去你妈的百家争鸣,有他妈的一万个想法却不知道干点实事……

    害得老子想弄一个破犁头出来还要从头到尾的发展出一整套冶金工艺来……

    你们的老娘就是老子一辈子的对手……”

    云琅面目狰狞,一连串脏话从嘴里喷薄而出,声音由小变大,最后干脆推开窗户,扯着嗓子对着窗外浩瀚的星空破口大骂!

第三十六章眼光决定未来() 
第三十六章眼光决定未来

    云琅的声音是如此之大。

    以至于整个冶铁作坊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原本黑漆漆的作坊,灯火相继燃起,无数衣衫不整的人匆匆逃出屋子,更有护卫光着屁股就提着刀子连声问“贼人在哪”。

    丑庸吓坏了,刚刚还温文尔雅的小郎转瞬间就变成了恶魔,一张漂亮的脸蛋在月光下变得鬼气森森,两颗原本如同墨漆点成的双瞳也在冒绿光,大有择人而噬的欲望。

    丑庸带着哭腔环抱着云琅的腰,用力的把他往屋子里拖,而云琅两只冒着青筋的手死死的抓着窗户一步不退。

    “小郎是在骂我……”丑庸真的哭出来了,她极力的想为云琅遮掩。

    虽然听不懂小郎在说什么,她还是敏感的觉察到,这一番话可能会对小郎不利。

    云琅清醒之后,发现窗户跟前站满了人,丑庸跪在地上不断地对披着斗篷的卓姬叩头。

    他一把拎起丑庸拖进屋子,然后恶狠狠地看着院子里的人怒道:“看什么看,没见过老子骂人是不是?”

    说完话就砰地一声关上大门,又把窗户关上,对丑庸道:“再给我拿一块绢布来。”

    所谓主辱臣死,护卫首领卓蒙见云琅态度恶劣,竟敢当着卓姬的面出言无状,不由大怒,刚要上前踹门,就被平叟一声断喝给阻止了。

    平叟扫视了一遍院子里的闲杂人等人沉声道:“都出去吧。”

    当院子里只剩下卓姬,平叟与两个年长侍女的时候,卓姬亲启玉唇问道:“怎么回事?”

    平叟瞅着云琅印在窗纱上的影子道:“入魔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因何事让他心力交瘁至此?”

    “听他怒吼的话语来看,他似乎在琢磨一种新的犁具,只是中途遇到了一些困境,遂走火入魔。”

    “好事?”

    “好事!但凡走火入魔之后还能醒过来的人,一般都有大成就。

    所谓不疯魔不成活就是这个道理。”

    卓姬点点头认同平叟的判断,云琅能为了卓氏如此殚精竭虑,这让她心头大慰。

    “他院子里的侍女粗陋不堪,明日换两个精明伶俐的过来。”

    平叟苦笑道:“他可能不同意。”

    “这是为何?你们男子不是都喜欢美丽妖娆一些的女子吗?”

    平叟继续苦笑着摇头道:“这家伙不同,他是一个看起来桀骛不驯实际上非常重情的一个人,不论是一个物件,还是一个人,只要在他跟前久了,他就不愿意撒手。

    丑庸虽然笨拙丑陋,却是他用惯了的人,大女调换丑庸,恐怕他第一个就不同意。

    且随他心意吧,至少,过了这段时间,您再施以笼络手段也不迟。”

    丑庸干别的不成,倒是熬的一手好粥,尤其是小米粥,金黄金黄的,一碗下去,什么脾气都没了。

    文人的思想,可以灿烂瑰丽,可以天马行空,甚至可以信口开河,也可以别出蹊径,可以脑洞大开,更可以空中楼阁。

    唯有格物一道,是一个盖房子的过程,必须要先从地基开始,然后筑墙,然后盖屋顶,那一步错了,房子就盖不成。

    收拾心情想明白这个道理之后,云琅的心情就好了很多,喝了一碗粥之后,就把毯子往身上一盖,万事明日再说。

    早上起来以后,他就钻进了冶铁作坊,昨晚烧化的铁料,已经变成了铁水,云琅不顾工匠们的哀求,硬是往铁水里添加磨碎的铁矿石,一边添加,还一边要工匠们搅拌……

    老工匠痛哭流涕,眼看着一炉就要成功的铁料被云琅弄得乱七八糟,指着云琅怒吼道:“败家子,老夫要去主人那里禀告!”

    穿着厚厚隔热衣服的云琅回头瞅瞅老工头皱眉道:“你就不能等会?”

    老工头可能刚刚哭过,现在精神非常的饱满,狞笑一声就离开了工棚。

    云琅微微一笑,摇着头对其余工匠道:“加把劲,中午我请大家吃肉。

    如果事情成了,从明日起,给你们发工钱,梁翁就算了,他不稀罕,也就不发了。”

    工匠们一听这话,即便是不信云琅的话,手底下的动作也变得更快,更有力了一些。

    匠奴对主家来说就是跟牛马是一样的东西,只要给口吃的,就可以被主家往死里使唤。

    现在猛地听到有人准备给他们发工钱,不论怎么想,都不妨碍他们的身体对自由跟尊严的渴望。

    老工头梁翁就是没弄明白这个道理,认为只要拼命为主家考虑了,主家也一定会考虑他们的。

    他已经活了五十多岁,也失望了五十多年,到如今,他依旧希望……

    后世的办公室政治用在梁翁的头上有些大材小用。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云琅却恨不起来,觉得如果连一个卑微的老头子都要恨,他在这个时代恐怕就只剩下造反一条路了。

    梁翁当然是没资格见到卓姬的,他能见到的人只有卓蒙,而卓蒙在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也没资格找云琅的麻烦,只能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平叟。

    至于平叟的态度则非常的奇怪,骂了卓蒙一句多管闲事,就继续抱着茶罐子研究他的新式饮茶法……然后羞怒交加的卓蒙就狠狠地抽了梁翁一鞭子……

    一道鞭痕从梁翁的额头一直延伸到下巴上,隆起的部位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低洼的地方也有青色的鞭痕。

    云琅第一次炒钢自然是失败了。

    这并不妨碍他邀请那些工匠喝酒吃肉。

    孤独的梁翁站在远处,伸长了脖子向这边看,他发现,工匠们果然是在吃肉。

    捞了最大一根肉骨头啃的云琅没工夫说话,只是用空闲的那只手指指梁翁,立刻就有梁翁的徒子徒孙们装了一大碗肉给梁翁送过去。

    匠奴们挨鞭子简直再正常不过了,梁翁虽然很痛,却被一鞭子打醒了,云琅的事情不是他一个匠奴工头所能参与的。

    一头二三十斤重的瘦猪,那里经得起十几个想吃肉想的快疯魔的人吃。

    云琅想去捞第二碗的时候,大瓦罐里已经连汤汁都没有了。

    丢下饭碗,云琅拍拍手道:“这几天就这么干,不断地往里面撒矿粉,不断地搅拌,在搅拌的过程中还要主意炉火,不能减弱火力,一定要用硬火,大火,大风。

    只要达到我的要求了,我就再杀一头两百斤的肥猪请你们吃,带回家给婆娘娃吃也行,最重要的,你们每人将会分到五百个钱。

    五百个属于你们自己的钱……”

    梁翁顶着烂糟糟的一张脸,不知道该不该再相信这个败家子一次。

    其余的工匠已经欢声雷动。

    从今天下午刚吃这一顿肉来看,这个少年良家子还是很有信誉的。

    他们不像梁翁想的那么远,只要有口肉吃,有人为废料担当,那个答应给他们肉吃的人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干。

    卓姬的脸色阴晴不定,云琅连续六天窝在铁器作坊,没干别的,就是在一炉炉的浪费铁料……至今,堆在外面的废料已经足足有一千斤。

    平叟放下手里的茶叶块子,笑着对卓姬道:“大女的养气功夫渐长啊,老夫以为大女最多能够忍耐三天,没想到六天下来,你不但没去找云琅,反而找到老夫头上,呵呵,在这么下去,即便是你父亲也不是你的对手。”

    平叟说完,见卓姬想要说话,就摆摆手,指着桌案下面的竹筐里装着的茶饼道:“老夫为了让茶更好喝,这些天试着烘焙,结果损失了快二十斤茶,估计还要继续损失下去……”

    卓姬脸色苍白,颤声道:“您说云琅还会这样无休止的试验下去?”

    平叟笑道:“只要试验成功,过去损失掉的全部都能十倍,百倍,千倍的收回来,更何况那些废掉的铁料,只需要再回炉一次就重新成为好的铁料。”

    卓姬咬着牙道:“您老知道云琅在实验什么吗?”

    平叟大笑道:“不知,不过啊,再有三天,他无论如何也要给大女一个解释了。

    莫非大女以为云琅只需要肆意胡为而不需要承担责任吗?”

    卓姬苦笑道:“大女能给云琅三天时间,恐怕家父以及家兄不会给他时间。”

    平叟诡异的瞅着卓姬半天,看的卓姬有些羞赧,又有些慌乱。

    “大女为何不跟王孙将阳陵邑的铁匠铺子彻底的要过来,从而放弃蜀中的所有财物呢?”

    “这怎么行?”卓姬目瞪口呆,自己第一次嫁入邓氏,带回来的嫁妆价值远超这座铁器作坊,仅仅是一座铁器作坊,根本就不足以维持她豪奢的生活。

    平叟笑道:“那就再看看,反正主人到来还有几天,也不知云琅能否在这几天里给大女背水一战的决心。”

    卓姬的目光散乱,瞅着桌案下烤焦的茶叶一言不发。

第三十七章为奴五十年() 
第三十七章为奴五十年

    又有一炉铁水变成了渣滓……

    云琅耐心的等暗红色半凝固的铁水被匠奴们从坩埚里面一点点刮出来。

    他用一根铁棍搅了一下粘稠的铁水叹口气道:“搅动的时间再久半柱香,铁粉添加的数量再减少一分……”

    “小郎,小老儿已经晓得您要干什么,只是,您这样就真的能弄出钢来?

    能否把道理跟小老儿说说,这里的匠人都是卓氏的家奴,不虞外泄。”

    云琅叹口气道:“不是担心你们泄密,而是说出来你们弄不懂,简单的说吧,铁之所以是铁,而不是钢,两者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碳这个东西上。

    我们添加矿粉再搅动铁水,就是打算让铁水里的碳被烧光,同时也能让矿渣跟铁水容易分离,最后直接通过烧化铁矿最后得到钢。

    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过程,没想到却会如此艰难。”

    梁翁一脸的疑惑,他实在是不明白云琅说的那个碳是个什么东西,不由自主的和其余匠人一起把目光落在当燃料的木炭上面。

    云琅苦笑一声,用手帕擦擦脸上的汗水,指着另一炉已经快要烧好的铁水挥手道:“继续,记着我刚才的话,我们继续,我见过有人用这个法子得到了钢水,别人成,没道理我们就不成……”

    云琅的话多少给了其余匠人一点信心,众人轰然应诺,再一次掀开炉盖,重复上一次的举动,只是这一次,他们一边搅,只是搅动的更加有力,添加矿粉的时候也更加的细心,梁翁突破性的拿着铁勺不断地将浮上来的渣滓一一潎掉。

    云琅闻着刺鼻的酸味,忽然灵机一动,抓了一把石灰丢进了坩埚,并且大声道:“火力加大,风箱一呼吸一次!”

    火炉中的火苗子腾的一下就窜起一尺来高,火焰呈亮白色,靠的最近的梁翁头脸上的毛发立刻卷曲,汗水刚刚从皮肤里渗出来,转瞬就烤干了。

    其余匠人也好不到那里去,在炉子跟前连呼吸都成了一种奢望。

    滚烫的空气进入肺中,五脏六腑如同被放上了蒸笼备受煎熬。

    云琅一瓢凉水浇在头上,大吼一声道:“快要成了!”

    眼看着铁水由暗红色变成了亮红色,梁翁也大叫道:“铁水与以往不同!鼓风,再鼓风!”

    一人高的风箱,在四个赤裸着上身的大汉费力的推动下,进气口发出嘶嘶的响动,每一次推动风箱,炉子里的火苗就高高的窜起来。

    眼看着渣滓已经不再出现,云琅嘶声吼道:“出炉!”

    亮红色的铁水被倒进了倒好的沙模中,一炉铁水,只能装满六个沙模,每个沙模只有一尺长,一寸宽,一寸深,是标准的五斤重铁模。

    铁水倒进了模具,云琅就一屁股坐在沙子堆上,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六个正在慢慢凝固的模具,一颗心噗通噗通跳的快要出嗓子眼了。

    他很希望这一次能够成功,今天已经是第十天了,废掉的铁水至少有一吨,用掉的木炭更是不可计数。

    如果在后世,这样的浪费屁都不算,再来十倍云琅都不会在乎。

    可是在这个把铁当钱用的时代,如果再不给卓姬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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