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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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乡- 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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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面不乏真正要被发配远方,或者等待明年秋天砍头的人。

    云琅递给张汤一个酒碗笑道:“当一个人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时候,快乐就成了他唯一的期望。”

    张汤喝了一碗酒,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瞅着热闹的监牢摇摇头,然后就把酒碗还给云琅,转身离去了。

    天底下没有多少事情可以瞒过刘彻,即便是发生在监牢里,他该知道的也总是会知道的。

    夜幕中的建章宫如同一头噬人的猛兽静静的蹲在黑暗中,大殿的门打开着,透出昏黄的灯光,如同猛兽张大的血盆大口。

    一身黑衣的刘彻坐在一张锦榻上,面前依旧堆满了简牍,他疲惫的丢下最后一卷竹简,就将头靠在巨大的软枕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一个秀丽的宫女悄无声息的来到他的身后,轻轻地揉捏着他的太阳穴。

    安定了心神之后,刘彻闭着眼睛道:“隋越,念吧!”

    宦官隋越从梁柱下走出来,瞅了一眼宫女,宫女就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倒退着离开了建章宫。

    “辰时,有黑衣人进薛泽府上,从偏门而入,停留了一柱香的时间,而后从后门离开,最终回到了南宫侯府,绣衣使者依旧守在南宫侯府门口,只要那个黑衣人不再遮面,就会认出此人是谁。”

    “同样是辰时,大将军府有一快马离开侯府,在城门大开的第一时间就奔赴上林苑,不知去了云氏还是长门宫,明日另有密奏说明。”

    “九月十六日,匈奴使者一行两百四十四人携西华公主主仆三人以及六十二名胡姬已经出了函谷关,行走的是赵地,应该从代郡进入胡地。

    匈奴使者将庸在函谷关秘密的寻找过医者,听医者事后回禀,匈奴使者队伍中,已经有大半染上了脏病,其中以将庸的病情最为沉重,下体已经彻底糜烂……医者以柴胡,干草调和为主药覆盖伤口,医者说,痊愈无望。”

    “午时,云琅在中尉府大牢设宴款待犯官,张汤怒不可遏,前去阻止,却不知为何,又退回来了,酒宴依旧。”

    “未时两刻,长平公主出长平侯府拜会岸头侯,听绣衣使者说,长公主此行,是为了霍去病的婚事,两家已经商议完毕,等待千秋节之后,将为霍去病行大婚之礼。”

    “北大营张涵楚密奏曰:昭阳侯韩古取北大营新到甲胄一十一副与亲卫,换下一十一副旧甲胄,亲兵首领韩阳又私自取军中新式三棱破甲锥二十四枚,用来替换他旧有的羽箭。”

    “细柳营孙受密奏曰:细柳营军粮已经亏欠七日,军卒日日以米糠度日,依旧不见好转……”

    刘彻听完密奏,挥挥手,隋越就再一次隐入黑暗,刘彻清脆的鼓掌声在大殿中响起,顷刻间灯山上昏暗的的灯光就光明大作,一队舞女拖着长长的舞袖就行云流水一般的走进来,齐齐的施礼之后,没有音乐的舞蹈就款款舞动,她们的脚步轻盈,步履矫健,一条条的长袖飞起之后如同一片片灿烂的云霞。

    云琅睡醒的时候,发现司马迁正眼巴巴的看着他。

    “今天吃什么?”

    云琅揉揉眼睛,拿起一卷竹简瞅了一眼道:“面条,今天全体吃素。”

    司马迁点点头,就重新坐回自己的蒲团,继续拿起一卷书就着一缕朝阳仔细的研读。

    “看了这么多年的书,还有什么书是你没看过的?”云琅很惊讶,按照司马迁的家世,他应该已经读完了能找到的所有的书。

    “温故而知新!”

    司马迁淡淡的回答了一句,就重新咏哦有声。

    云琅仔细听了司马迁诵读的内容之后笑道:“蓬莱,方丈,瀛洲这三处海外仙山,我只去过蓬莱。”

    司马迁瞅了云琅一眼道:“哦?睡梦中?你吃到长生不老药了?”

    云琅摇头道:“真的去过,那就是一座荒岛,上面什么都没有。”

    司马迁指指手里的竹简道:“哦,你一定是去错地了,书里说,瀛洲在天上。”

    云琅笑道:“那不过是海市蜃楼罢了,是蓬莱倒映在天空中的影子,算不得惊奇。”

    司马迁对于云琅这些突发奇想的说明早就有了预防能力,放下手里的书本道:“眼睛不会骗人的。”

    云琅笑道:“骗人最厉害的其实就是眼睛,墨家曾经做过一个小小的实验,只要透过一个小孔点一根蜡烛,通过小孔映照在幕布上的蜡烛就是倒立的。

    书中记载的海外仙山之所以会出现在天空,就是这个道理,只是光线在折射罢了,并非是真实的。”

第一零九章肉体毕竟是事实存在的() 
第一零九章肉体毕竟是事实存在的

    一间暗室,一块黑布,一根蜡烛,云琅跟司马迁很容易就在监牢里面完成了小孔成像的实验。

    这是一个开创性的实验,在此之前,还没有人重复过墨子的这个成功的实验。

    很多人以为,书里面记录的这段话,与公输般制造的那只能在天空中飞三天三夜的木鸟,与庄子在《逍遥游》文里提到的鲲鹏一般,都不过是一种臆想。

    “做实验是一件非常严肃地事情,他能通过小范围的实践来证明无穷大的道理,能把构想变成现实。”

    司马迁端着酒碗笑道:“可惜我探索的不是事物,而是人,很多时候你没办法用实验的方法来证明一个人的行为。”

    云琅笑道:“不,不,不,我们正在进行的一项关于人的实验叫做圣人计划。

    现在已经脱离了初级阶段,马上就要进入第二阶段了,如果全部五个阶段的实验都能够成功,你就在富贵镇看到一位真正圣人的诞生。”

    司马迁听闻此言,坐直了身子道:“什么圣人?”

    云琅笑道:“一个杀人无数,坐地分赃的人,如今马上就要变成人人爱戴,人人称颂的圣人了。”

    司马迁怒道:“他何德何能可以被人如此称颂?”

    云琅喝了一口酒笑道:“他的外甥因为与人争论,别人处处忍让,他外甥依旧不依不饶,结果,在撕打的过程中被对方给打死了。

    他的姐姐要求我们实验的对象出手杀死对方,结果,我的实验对象在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之后,发现错误不在对方的身上,不但跟打死他外甥的人道歉,甚至还赔偿了对方五千钱。

    我的实验对象的姐姐听闻此事之后,就把他外甥的尸体丢在大街上,说那个死去的人是一只没有舅舅的野狗。

    别人都以为我的实验对象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侮辱的,结果,他亲自去了大街上,背着已经发臭的外甥尸体,亲自入殓,亲自挖坑埋在野外。

    就此一件事,我的实验对象已经树立了自己公平的形象,在富贵镇人人都找他来评判公平与否,听说啊,经过他评判的事情,还没有出现一例不公平的。”

    应雪林皱眉道:“大奸大恶也需要大智慧,超出人性的大善人,某家一般不会与他交往。”

    司马谈大笑道:“陛下这种维护亲人,冤枉你入狱的行为雪林兄就能接受吗?”

    应雪林笑道:“陛下委屈我,这属于人的范畴,是我们能预测的一种结果,为什么就不能接受呢?

    如果云琅的那个实验对象在有能力的情况下伤害一下杀死他外甥的那个人,某家完全能够想明白,哪怕他不理不睬那个杀人者,某家也能理解。

    可是,他不但不怪罪那个杀死他外甥的人,反而因为他外甥弄烂了人家的衣衫,就赔偿五千钱,这就过了,至于亲自背负外甥发臭的尸体入殓,这就更加的过了。

    这些事没有任何的意义,只是做给外人看的,看样子云琅的这个实验对象心中确实有大世界。”

    云琅呲着一嘴的大白牙笑道:“你们看,这就是实验的结果,在一定的诱惑跟压力之下,一个人就很容易改变自己的行为方式。

    我的一个师兄曾经说过,人对痛苦有一种天然的畏惧感,如果将畏惧感强行去掉之后呢,这个人在遭受痛苦的时候反而会感受到愉悦。

    我们的这个实验目标目前正处在割裂痛苦的阶段,如果成功,他真的有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圣人。”

    司马迁冷笑道:“假的就是假的,如何能成真!”

    云琅笑道:“骗一个人一时自然是骗人,如果持之以恒的骗这个人一生,即便是假的,跟真的又有什么区别?”

    “我能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等我从监牢里面出去,就带你去看,你会觉得我们的实验是有价值的。”

    应雪林皱皱眉头插了一嘴:“某家也想去看看,看看你们是如何诛杀一个人的心。”

    司马谈笑道:“同去!”

    欢乐的日子总是那么的少,加上有人见不得这些人欢乐,于是,他们的欢乐日子就更加的短暂了。

    所有人的快乐都来自云氏的食物跟美酒,当张汤不准许张连给监牢里面送食物之后,每三天一次的聚会就显得非常的无聊。

    如果没有吃过云氏的美食,黄馍馍也是一种美味,这种馍馍有一股子淡淡的甜味,且回味悠长。

    司马迁吃了一口黄馍馍打了一个饱嗝,事实上他今天从早上到中午还一口饭没吃呢。

    他悻悻的将黄馍馍放在简牍上,偷偷看了一眼云琅,发现这个家伙捧着黄馍馍吃的非常香甜。

    不仅仅把他的黄馍馍吃光了,还看着司马迁放在简牍上的大半个黄馍馍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意思。

    司马迁把黄馍馍递给云琅,只见他丝毫不客气,三两口就把那大半个黄馍馍吃的一干二净。

    “你应该是一个吃惯美食的人,为何也能吃得下粗粝的食物?”司马迁犹豫一下,还是问了起来。

    “食物对我来说没有好坏之分,只有能否填饱肚子的区别,有条件的时候我自然喜欢吃好东西,没条件的时候把肚子喂饱我就很满足了。”

    司马朗笑道:“你就是一个饿过肚子的。”

    云琅摇摇头道:“算不得……”

    晚秋的风已经逐渐变凉,一股很大的风从高墙外面带进来好多树叶,这些树叶还泛着一丝青色,却无力抵御秋风。

    喜欢晒太阳的人很多,喜欢在萧瑟的秋风里晒太阳的人就没有几个了,至于喜欢晒月亮的人,就剩下云琅一个了。

    天太冷,沙子里的最后一丝热量也消失了,云琅就把赤裸的脚丫子从沙子里抽出来,瞅着天上的明月,想要思量些事情,却最终一无所得。

    这个时候想什么都是在做无用功,皇帝的阴影笼罩着他,不论他干出了什么样经天纬地的事情,皇帝只需要探出一只手就能化作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对于大汉人来说,这样的压力每时每刻都存在,只是他们已经习惯了,熟悉到了可以忽略这样的压力。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这是大汉人孜孜以求的超脱的目标,却很少有人能做到。

    有些人为此付出了生命,有的人为此付出了名誉,即便是在监牢里,人们也会憧憬这种美好的未来。

    一场秋雨赶走了大地上最后的一丝暖意,冰冷的秋雨拍打在监牢的窗户上,有几丝雨点落进监牢,云琅赶紧将毯子裹得更紧一些。

    就在昨日,他的监牢里还有厚厚的软床,还有火盆,还有侍女伪装成囚犯的侍女进来伺候他洗漱。

    现在什么都没了,皇帝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收走了他所有的特权。

    他只好跟对面的司马谈一样裹紧毯子依靠体温来抵抗晚秋的寒凉。

    皇帝发话了,张连他们自然不敢再踏进监牢一步。

    不过,皇帝的话却挡不住霍去病。

    就在云琅考虑要不要点燃地上的麦草来取暖的时候,霍去病出现在他的面前,手里提着一只鸡,一坛子酒。

    不等他发话,云琅就夺过那只鸡,撕下一只鸡腿之后,就把剩下的大半只鸡丢给了对面的司马谈。

    今天一整天,也没有什么人来给大家送吃的……

    霍去病找到了一只碗,给云琅倒了一碗酒,就很自然的把剩下的酒送给了司马谈父子。

    “我问过张汤了,还有二十一天,你就能出去了。”

    霍去病找了一处干净的麦草堆悠然的坐下来,笑着对云琅道。

第一一零章老骥伏枥() 
第一一零章老骥伏枥

    “只要别让我挨饿,住一年我也无所谓。”

    这句话一说出来,云琅就愣住了,他发现自己现在的要求好低。

    “你被陛下罚俸一年,还要另外罚铜三十斤,按照大汉律法,你如果愿意缴纳五十斤铜,就能免除剩余二十一天的刑罚,钱我已经帮你交了,现在就能走了。”

    “我记得陛下要我住满六十天的。”

    “陛下说过这句话,事实上你已经完成了六成的刑罚,如果没有陛下这句话,你杀死公孙进的事情中尉府已经有了章程,你有功无过,即便是犯了冲撞陛下的罪过,也只需要缴纳一百斤铜就能免于处罚。”

    “这就是说,我还是被陛下给坑了?他看似大度,实际上却在害我?”

    “大概就是这样,陛下看你不顺眼,这是没法子的事情。”

    “他为什么看我不顺眼?”

    “因为你活的比他还要舒坦……”

    “这也是罪过?”

    “必须是!”

    云琅摇头,从怀里掏出那根藏在怀里的鸡腿递给司马迁道:“这个也给你了。”

    司马迁接过鸡腿嘎嘎的笑道:“出去重新做人啊!”

    云琅喜欢现在的司马迁,拍拍他的手,又朝司马谈拱手施礼,最后冲着监牢深处喊道:“应先生,我走了。”

    应雪林从监牢里面探出头笑吟吟的看着云琅道:“你走了,狱卒就不会克扣我们的口粮了,约会允许家眷来看我们,赶紧走吧,估计我这几日也会出去,听说你家冬日不冷,给某家留一间净室,我要修道。”

    云琅笑道:“求之不得。”

    说完话,就在狱友们的告别声中离开了监牢。

    张汤站在二重门的后面,背着手瞅着满天飞舞的黄叶,见云琅出来了,就苦笑道:“你还不如再坐二十一天的牢。”

    云琅摇头道:“不成,我如果这一次没有反抗,下一次陛下会关我一年的。

    原本只是让应县令降降火气的,没想到降火气也需要半年之久,人生苦短,浪费不起。”

    “你总是不听别人最中肯的建议,这样会吃很多亏的。”

    张汤叹了口气,似乎非常的不满。

    “我其实是一个野人,现在我并不忌讳把这事告诉您,主要是我现在已经有了足够的自保能力,至少,不用在刻意的掩饰我野人的身份。

    既然我是野人,天生就喜欢自由自在,这些天我想了很多,以前当我还是一个野人的时候,虽然过的没有现在这么舒坦,却不用担心有谁会把我抓进监牢。

    如果那个人想要杀我的话,我甚至没有任何的反抗余地,除了自由自在的活着,我对这个世界别无所求。“

    张汤看着云琅笑了,捋着胡须转身走上台阶。

    之给云琅留下“你想多了”这四个字。

    游春马就在中尉府大牢的门口,刘二牵着它正在等待云琅,有些人不用多说话,一个笑容,一个眼神就能有千言万语。

    “回家!”

    刘二跨上战马吆喝一声,十六匹战马就簇拥着云琅泼喇喇的出了长安城。

    对于这座城市,云琅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快马抵达阳陵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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