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该是一种病,云琅却从未被治好过。
郭解就要得这种病了,或者说他已经病了。
他那个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的兄弟赛舞阳如今就趴在他的脚下,铁剑已经有人塞他手里了,周围则是里三层外三层的的人群。
他们口中欢呼着郭大侠的名字,又咒骂着那个已经快要被打死的恶徒,有人欢呼,有人痛哭,还有人直愣愣的看着郭解,看他能不能亲手杀了那个民愤极大的恶徒。
东方朔就坐在一张摆在街道上的矮几后面,平静的看着郭解,此人今后能否使用,要看他今天的决断。
只要这一剑下去,郭解昔日的种种,东方朔都不准备过问,毕竟,能被皇朝大赦四次的人,应该是一个有能力的人。
“大哥饶过我吧……”赛舞阳抱着郭解的小腿哀哀求告。
郭解潸然泪下……
“大哥,我今后封剑,一心务农去,不再奔走江湖,大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回家去……”
郭解的双目通红,手中的长剑猛地下落,转了一个小巧的角度准确的刺在赛舞阳的咽喉部位,这一剑刺杀的很有技巧,从赛舞阳的下颌钻进去,直透天灵盖。
这是让赛舞阳最快死去的一种方式,突然,而没有痛苦。
杀了赛舞阳的郭解,瞬间就泪流满面,丢掉铁剑,坐在地上抱着赛舞阳依旧温暖的尸体嚎啕大哭。
“兄弟啊,莫要怪做哥哥的心狠,实在是你走错了路,大丈夫行得正,立得端,如果你手头缺少银钱使唤,找哥哥就是了,为什么一定要去劫杀啊……
如今,哥哥即便有心救你,国法却不容情啊……兄弟啊吗,痛杀哥哥我了……”
东方朔看的很清楚,郭解的那一剑刺杀的有准又很,赛舞阳绝对没有生还的希望。
赛舞阳死了,事情也就结束了,不论他生前犯过什么样的罪恶,这一刻也抵消的干干净净。
身为富贵县的县令,东方朔上前拍拍痛哭的郭解肩膀道:“节哀,你是县尉,以后还要多多约束你的伙伴,莫要再经历这样的人间惨事了,官身与豪侠不得两全,长门宫有对你青眼有加,一日从假校尉而至校尉,某家也沾你的光由镇长而至县令。
你我二人,今后当小心办事,死而后已。”
郭解擦一把眼泪看着东方朔道:“我这个县尉为何要有无数的条例要遵守?而别人不需要?”
东方朔看一眼地上的赛舞阳小声道:“先去埋葬你的兄弟,等你回来之后,某与你细谈。”
郭解点点头,俯身抱起赛舞阳的尸体,径直向剑道馆走去,在那里,他已经为赛舞阳准备好了棺木。
赛舞阳的葬礼办的极为宏大,郭解一身素衣跪在门口为赛舞阳守孝。
不仅仅如此,他还告诉别人,赛舞阳虽然因罪而死,却还是他的兄弟,为此,他宁愿一生茹素……
“赛舞阳流泪杀人的典故已经传遍长安了,不仅仅没有损伤他的大侠之名,反而引来更多的追随者。
以前你说的那些话我还不怎么相信,现在信了,这家伙绝对就是一个祸害。”
东方朔坐在云琅面前,有些难过。
云琅皱眉道:“杀人没什么,对郭解来说早就习以为常了,他比我们更加了解哪些游侠的心态,所以有应对之法在情理之中。
我担心的是这家伙果决的性子,说吃素,就吃素,没有一丝半点的犹豫。
还以为他会偷偷吃,阿襄买通了他家的仆役,仆役说,自从他说吃素之后,他就真的没有吃过一口肉,喝过一口酒。
以己推人,这样的事情我做不出来。”
东方朔摇头道:“别看我,我也做不出来。”
“恐怕我们认识的人里面,没有一个能做出来的,老天爷啊,这家伙难道真的是一个怪物不成?”
“赶走他算了,不要在他身上费力气了,某家觉得你要是再这样把这个家伙培育下去,会弄出一个怪物来的,一个真正的怪物。”
东方朔的说法其实是有道理的,云琅预料到这个仅仅粗通文字的家伙会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只是没有想到这个家伙的心性居然如此坚忍。
东方朔告诉郭解的那一套很明显被他看穿了,他甚至还会怀疑长门宫。
现在,应该是这个家伙的蛰伏期,无论抛出什么样的难题,他都会接受。
现在放弃根本就不可能,不论是长平还是阿娇都不是那种轻易承认失败的人。
郭解表现的越好,这两个穷极无聊的妇人就会更加的有兴趣。
“现在啊,你就不要动了,该长安三辅的纨绔们出手了,他们这群对于把人逼迫成坏人,没什么兴趣,这种事他们长干,对于把一个坏蛋逼迫成好人,应该很有兴趣。
再者,这件事情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绝对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分出胜负的,且看着吧!”
送走了东方朔,云琅微微的摇摇头,东方朔虽然聪明,却少了当官最需要的隐忍,能守得住寂寞的人,才有资格面对日后的辉煌。
毫无疑问,郭解绝对是一个人才,一个真正的人才,一个对自己都狠毒的人,对待别人也就谈不到怜悯了。
云琅很想去看看郭解现在模样,却没有多少时间,毕竟,秋风一阵紧似一阵,皇帝的沙场秋点兵终于要开始了。
第九十五章沙场秋点兵()
第九十五章沙场秋点兵
云琅背着一杆红色的丹凤朝阳旗子,从山坡下骑着游春马跑上高坡,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在他身后还有一百二十个老兵,再加上云氏的十六个家将,队伍不算很大,却非常的显眼,无他,只因为这一百多人的小队伍全是由黑色铁甲组成的军阵。
刘二瞅着远处高台上的巨大旗子对云琅道:“我们还要按照军旗指引的方向往西跑两里地,那里才是我们应该停留的位置。”
云琅喝口水,瞅瞅那杆追命鬼一样的令旗,轻轻地磕一下战马的肚子,整支军队就再一次沿着令旗指引的方向狂飙。
皇帝点兵的时候,带兵的将官是不能离开令旗手视线的,还必须背上鲜艳醒目的旗子好让人家看见。
骊山下的教军场在军旗的指引下沸腾成了一锅粥,无数的军队在动弹,在不停的变幻阵型,一会能看见投石机的石弹漫天飞舞,一会儿又看见一片由羽箭组成的云雾突然飞起,又带着怪啸落下……
云琅这个时候根本就找不到霍去病的影子,就在刚才,他还跟背着螭龙背日旗的霍去病一起在军伍中穿插,这一会他已经被红色的丹凤朝阳旗子给调离了大军,跟在一群背着同样旗子的军官,带着部下向左翼集结。
刘彻就站在一个高台上,按着剑威风凛凛的看着自己的军队,掌旗官卫青,已经挥舞了快一个时辰的旗子,额头已经微微有了汗意。
三万多人的大军,想要精细的调动这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卫青平日里都是待在皇帝现在待得位置上,掌旗官的活他很久没有干过了,此时干起来有些生疏,加之担心出纰漏,让他有些疲于应付。
云琅来到了左翼,居然神奇地跟霍去病,曹襄,李敢三人汇合了,这让他刚才升起来的荒谬感,一下子就消失了。
瞅瞅霍去病背着的螭龙背日旗不明白,卫青看似胡乱的调动,为何最后依旧能让所有人回归本阵的。
一声狂暴的战马嘶鸣让胡思乱想的云琅开始紧张起来,一个身披锁子甲的真正军司马纵马从骑都尉军阵前面驰过,随手丢下一支小红旗大吼道:“突击三!”
而后就向旁边的校尉左营狂奔,丢下一面黑色的旗子大吼:“标高六!”
云琅碰碰身边的霍去病道:“什么意思?”
霍去病恨铁不成钢的咬牙道:“你这种不认识军令的军司马就该被千刀万剐。
刚才那面小旗子是在告诉我们,我们是第三波突击的主力,也就是决胜局,不见胜负决不收兵。
左营的军令是弩箭覆盖,标高六,我们是甲士,他们就能在我们与敌作战的时候用弩箭覆盖射击,充分的射杀敌人,为我们解围。“
“连我们都射?”云琅吓了一跳。
“我们有铁甲,匈奴人没有……”霍去病回答了云琅的白痴问题之后就继续盯着高台上的令旗。
喧闹声先是从右翼出现的,一队举着大盾的军卒,一步一喝的向前推进,长矛如林,刀盾如墙。
他们推进的很慢,犹如乌云压境。
“很少有大将将右翼作为主攻的方向,因此,右翼推进,是在促进军阵重心偏移向左,这就预示大将军准备派出骑兵强攻了。”
即便在这个紧张的时候,霍去病也担心云琅这个傻子出错,一面盯着军旗,一面给他讲解。
然而,霍去病说错了,惊天动地的一声响之后,率先出征的是……战车?
云琅还从来没有见过战车,他以为这东西早在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之后就被淘汰了,没想到还有。
一个披着铁甲的彪形大汉,被四根铁链牢牢地固定在战车上,手里挥舞着一丈多长的大戟,他甚至不用费力,大戟上的横枝就如同镰刀一般可以轻易地收割首级。
两匹马拖拽的铁车,在平坦的平原上如同一道钢铁洪流,确实有撕碎一切的气魄。
这东西应该就是冲阵,破阵的利器,云琅大致估算了一下,大汉军中的简易盾城应该是拦不住战车冲锋的,如果是步卒,在战车的冲击下应该会被碾成肉泥。
“我不喜欢用战车,太笨重了。”霍去病有些咬牙切齿。
“你舅舅很喜欢啊。”
“这东西有什么好的,战车制造不易,战车上的甲士也需要精挑细选,战车战技需要常年累月的练习,毁灭起来却非常的容易,一道沟壑,一道绊马索,一些铁蒺藜就能让他损失惨重。”
“我们面对的是匈奴蛮子,战车的气势多足啊,我敢保证,一旦战车出现在战场上,那些匈奴蛮子只有四散奔逃的份了,我决定了,骑都尉里面也该有一点战车。”
李敢撇嘴道:“我的前锋营不要!”
霍去病也跟着道:“中军不要!”
曹襄瞅瞅霍去病,再瞅瞅云琅,还是觉得在战场上听霍去病的比较明智,就歉意的朝云琅笑笑:“后军也不要了。”
“不要算了,我全部装备在辎重营里。”碰了一鼻子灰的云琅并不气馁。
后世军中还有坦克车呢……
战车队跑远了,云琅还看见战场中间有几辆倾覆的战车,模样很惨,战车早就被后面的战车撞击的七零八落,拉车的战马跟驭手被碾成了肉泥,那个高大的甲士坐在残破的车厢里,依旧被四根铁链固定着,只是脑袋还耷拉着,估计已经被巨大的撞击动力活活的给震死了。
一个演习就死一地的人,云琅非常的无语。
“这既是车战的弊端,对作战场地要求太高,这里还是预先选择好的,如果在更加糟糕一些的地面上作战,死的人会更多。”曹襄不懂装懂的附和霍去病的论调。
霍去病回头看了一眼曹襄道:“胡说八道,如果战车冲进了敌阵,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在密集的人群中作战,车战反而非常的有利,一辆战车就是一个堡垒,根本就用不着像现在这样大规模的移动,你要知道,今天的战车上只有一个长戈甲士,如果是战时,上面还会有两个弩兵,车速也不会这么快。
我之所以看不起战车,是因为我的敌人是匈奴,战车长驱万里很难,如果在中原作战,战车还是非常有作用的。”
碰了一鼻子灰的曹襄怒道:“我这是在帮你说话。”
霍去病皱眉道:“坚持一下自己的主见啊,我们是兄弟用得着这样说话吗?
我已经习惯你的一张臭嘴了,你现在变成这样,我反而不太习惯啊。”
曹襄还想反驳一下,就看见身边的李敢,大叫一声,就催动战马向前狂奔。
他的军旗与李敢是联动的,顾不得斗嘴,也赶紧催马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左翼的大批骑兵也同一时间发动了攻击,无数只战马的蹄子踩踏在大地上,地动山摇,向前席卷的威势更甚于战车。
霍去病不动如山,云琅也只好一动不动,留在原地瞅着骑兵从身边鱼贯而出,感觉自己就像是一艘在惊涛骇浪里挣扎的破船。
透过尘土,云琅依稀看见刘彻高举着长剑猛地下落,长剑所指的方向就是骑兵冲锋的方向。
一万多骑兵一旦冲锋起来,对敌人来说就是一场灾难,云琅相信,还处在野蛮时期的匈奴人是无法抵挡这样的钢铁洪流的。
这些骑兵就是大汉国的骄傲,也是刘彻这个皇帝威服四方的力量,也是他之所以能统御四海的基础。
第九十六章暗箭()
第九十六章暗箭
骑兵的对面就是好大一片匈奴人模样的草人,草人里面绑的全是胳膊粗的木头桩子。
骑兵在疾驰的时候要借助马力,腰力斩断这些草人才成,这是一个非常需要技巧跟力量的活。
排在最前面的自然是百战的悍将,他们出手,那些草人纷纷折断成了两截,有出刀速度快的,甚至将草人斩成了三截。
至于排在后面的就差一点,有些勉强斩断了草人,有些不但没有斩断草人,还把自己的武器留在草人身上了。
好在人数实在是太多,一两千个草人根本就不够这些骑兵砍的,等到骑兵浪潮席卷而过,那里的草人已经全部被斩断,只留下一地的草木。
骑兵出击整齐自然是谈不到的,一大坨骑兵就那样挤成一团冲了过去,相比整齐,他们更在乎气势。
骑兵挤成一坨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预防敌人的羽箭攻击,只要骑兵们举起盾牌,就会很自然的形成一个盾阵,不但可以保护自己,还能预防同伴被伤害。
最重要的是,一整队的骑兵连续不断的冲击,很容易撕开敌人的防线,一旦敌人的防线被撕开,没有了成建制的抵抗,就能被骑兵们从容的收割。
红色的令旗下压,霍去病举起手,等红色的令旗完全压下来之后,他的战马已经窜出去了。
云琅很害怕,他还是咬着牙跟着窜了出去,虽然天上还在不断地往下落箭雨,总比留在原地被该死的军法官砍死要好。
云琅很想让霍去病把马速降下来,因为,覆盖射击的羽箭,总是落在他们战马前三五丈远的地方,一个不小心就会战马就会钻进箭雨里面去。
“快,快,快,我们只有十五息的时间……”霍去病咆哮着再次催动战马狂飙起来。
云琅明白,十五息要是到不了预定的区域,就会招来敌人的羽箭射击,自己人的羽箭覆盖射击,放在后世就是炮火延伸掩护,也不知道是谁发明的这样危险的战术。
他亲眼看见,有一支落后的羽箭掉在霍去病的后背上,然后被铠甲弹开,这样的场景不止一次的出现,这让云琅感觉自己的后背凉嗖嗖的。
“这他娘的到底是演习还是杀人啊!”
云琅亲眼看见一个左营的军校被一支羽箭射穿了脖颈从战马上落下来,然后被后续的战马踩踏成肉泥,他就忍不住大声的咆哮起来。
可是,没人理会他,游春马被骑兵群簇拥着如同潮水一般上了山坡,然后又如同水银一般从高坡上冲下来……
“投矛!”霍去病大叫一声,手里的短矛就被他投掷了出去,因为借助了战马力量的缘故,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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