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条件已经想好了。”他说。
“是什么?”
他转向爱德华,向他挥了挥手,“罗兰,到这边来……罗兰?……罗兰?……爱德华!!”
“是的……父亲。”
“怎么回事?你们难道认识?”
“没有。”
“不是。”
两个声音同时回答。
耳边有靴子摩擦地毯的声音,细微的,却在这样的环境中清晰异常。
“我的条件是,辅佐我的儿子,直到那个恶魔消失。”
“他不可能消失的。”我想也不想的说。
国王皱着眉沉默了一会,“他会回去么?我的意思是,回到地狱去?”
“会。”
“那就直到他回去,保护我的儿子不受任何的伤害,不管来至于那个恶魔的还是其他任何的人……直到罗兰当稳国王为止。”
他着重的说了‘当稳’这两个字的意思,顺便表达了一下希望我尽可能的逼‘他’回去。
也许只是几秒钟,也许已经很久,我听见自己说,“好。”声音小到仿佛是叹息。
国王愉快的大笑起来,拍着爱德华的肩膀,“罗兰,这是我能给你最好的生日礼物,来,我来介绍一下,她就是魔女,卡萨布兰卡。”
他加重了我名字的读音,却被爱德华低沉的声音打断。
“不需要。”
“什么?”
我和国王同时看向他,他张了张嘴,再次说,“我不需要。”
“罗兰……”
“父王,我自己有能力解决的事,不需要再牵扯其他的人进来。”
“你的对手不仅仅是你的哥哥,帮助他们的是个恶魔!你应该很清楚。”
爱德华看了我一眼,显得心不在焉的笑笑,“我知道。”
“那你……”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也不会用自己的生命来开玩笑。但是,您的这个决定我……”
国王打断他,“这样的话,如果有卡萨布兰卡在,你会更加的安全,这个,我坚持。”
他再次看我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时间仿佛已经停止。我缓缓的把手抬起,递过去,他向我优雅【文】的弯下腰,牵起我【人】的手,低头,冰凉【书】湿润的唇轻轻的印下【屋】一吻,缓慢到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
国王隐约的发觉气氛不对,率先走出房间,“罗兰你准备一下,待会我就要宣布你为下一届的国王。”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暗暗鄙弃这个老国王。爱德华和埃德加同样都是他的儿子,这样鲜明的对待两人,埃德加反叛也是无可厚非。但是,现在再没有时间去想那些,所有的思绪无法离开眼前的人,我紧咬着牙,控制着自己的颤抖。
交握的手已经放开。我直视他脖子上的繁复领巾,思绪混乱。
却知道,这么近的距离,他甚至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卡萨布兰卡?”
喉咙很干,干得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说出一个词。
“是我。”
远处有脚步声渐渐逼近,夹杂着女人的高声谈论。高跟鞋踏着光洁的大理石地板,踢踢踏踏的响过。
“还有事么?”他问,半侧着脸。
“没有。”
“那我先出去了。”
“……”
他不作停留,从身旁擦肩而过。
远处的玻璃窗上有两条红色的水痕,不知道是谁打翻了葡萄酒,滴落而至,印在透明的窗子上,似眼泪。
~~~~~~~~~~~~~
爱德华撇过头看向窗外,刺眼的阳光让他的瞳孔急剧收缩起来,甚至,他都能感受到皮肤上明显的灼痛感。
但他还是没有回头,甚至连看她一眼都不敢,他急匆匆的从她身边走过,那般的模样,像极了落荒而逃。
第三章
我弹了弹指尖,清了清喉咙,直到认为已经能很正常的出现在众人身前,才朝 外走去。
血红的眼睛已经用魔法掩盖住,黑色的长发盘到脑后。脸上画了很浓的妆。这么多年过去,已经不会有人认出我来了。
即使认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当年的魔女死而复生,甚至还成为了他们王子的‘侍卫’。就像一个大笑话,说出来也没有人信。
房间外稍微转个角就是正厅。
在阳光充裕的正午举办舞会虽然有些奇怪,但是,如果用在国王宣布他的继承人的时刻,那是最好不过的,至少这个国家的教徒会认为这是最神圣的时刻。
从巨大到几乎成为一面墙的窗户外透进来的光使得大殿一片明亮,甚至室内的小型喷泉上还能见到忽隐忽现的彩虹。细微的水分子混杂着尘埃在光束中飞舞,一束一束仿佛是在点亮一道道的圣光。
即使在偶尔几处没有阳光照到的地方,也被蜡烛点亮。国王说,在这种时刻,他不允许有任何黑暗的存在,不管是实质上的还是思想上的。
实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思想,人的思想!
这样的安排,其实大部分人都已经猜到了将要发生的事情。
埃德加不可能一点行动都没有,所以国王才会选在这一天把我介绍给爱德华。值得庆幸的是,国王并不知道我就是索菲亚,或者,可以换一种说法……
靠近盘旋楼梯那方传出巨大的喧哗声,然后,是瞬间的安静。
“哦,上帝,梅丽尔小姐您怀了殿下的孩子?”
“是……殿下的?”
“不是……不是的。”
梅丽尔极力否认,但是根本没人去理会了。上一条爆炸性的言论已经使得整个大厅瞬间沸腾了起来。
梅丽尔小姐怀的孩子除了是殿下的,我真想不出还能有谁,这段时间她一直和殿下在一起,只是,索菲亚小姐……
索菲亚小姐消失很久了吧,我猜,殿下一定是和她解除了婚约,所以才会……
哦,天啊,这是肯定的,要不然也不会在这样重要的日子,宣布梅丽尔小姐怀孕的事情……
刚刚是谁说出这件事情的?
不知道,殿下承认了么?
唔……不知道,反正至少没有否认……
这个,能信么?有时候,女人为了男人不折手段的事情并不算新鲜了,再说,对方还是爱德华殿下……
人们这样说着。
我背靠着墙壁,缓慢的把视线移到对面的人群里,看着爱德华的目光毫无波澜的扫过我,最后回到他身边的女人身上。
胸口有种透不过气来的压抑。
“殿下这是真的吗?孩子真的是您的吗?”
“殿下?你的沉默是代表默认还是不忍指出梅丽尔小姐在说谎?”
“梅丽尔小姐,您真的怀了殿下的孩子?”
“天哪,梅丽尔这个刻薄的女人居然……”
“我好讨厌她,殿下怎么会看上她?”
被包围的俩人,在不断发问的人群中始终保持沉默。
爱德华似是朝这边看了一眼,速度快得让人误以为是幻觉。他的左手还拿着一只小巧的玻璃高脚杯,杯里的白兰地轻轻的晃动,戴着白手套的食指一直不停的摩擦着杯口。
他的脸上并无任何表情,但我知道,他心里是烦躁的,就如同我知道他很怕热,在工作的时候还是会坚持穿正装一样,都是我一直知道的小动作。
只是,这一刻我开始怀疑,烦躁么?真的是烦躁么?喜欢的女孩宣布自己有了他的孩子,再如何高贵的男人,都不会出现这种情绪吧,怎么会是烦躁呢……
我随意的滑坐在地,轻笑了一声。
之后,梅丽尔首先成为了女人的攻击对象,就像当年的索菲亚一样。
即使是再如何高贵的贵族小姐,在‘骂人’这方面一样擅长得不得了,相比较于泼妇的差别就是,她们骂得更隐晦更加……恶毒。
这好像已经是一个既定好的规矩,不管女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不管她是如何的优秀,和爱德华的婚姻情事沾了边,就永远别想得到安宁。
一种不平衡的心理产物,通俗点说就是嫉妒。对于这些‘流言蜚语’所给你造成的伤害大小,大部分要取决于男人。那个男人爱你,那些‘言语’也就是逗你开心的笑话,如果那个男人不爱你,你就是笑话。
别人说的每一句话,会如同刀刮。
这样的情景,我似乎不止体验过一次呐……
身前的人影来来往往,每个人的目光离不开那个聚光点,即使我如此不雅的坐在这里,依然没有一个人发现,我笑了笑,这样很好。
似乎,在那些尖声中,听到了我的名字。
不容易啊,居然还有人会记得我。在这么容易被人遗忘的场景中,已经沦为最失败的配角,突然被人提起……
会很难过的呀!
“我想,这件事情以后再说。”
他终于开了口,平淡的面容,不容置疑的口气。
随后礼仪立即跳出来,慌忙的挥舞着手臂,特别不自然的岔开话题,“靠窗边的桌子上有一批珍藏了五十三年的葡萄酒,大家难道对这个不感兴趣么?舞会上的女士们还在等待绅士们的邀请呐,还是你们希望被一些流言蜚语破坏了这场美好的宴会?”他朝殿旁的乐队晃了晃手,响亮的舞曲立刻响彻大厅。
爱德华的态度让众人陷入一片寂静,再没眼色的人都知道应该住嘴了。
“皇家的秘闻开不得玩笑呐。”附近有人说。
“殿下说的是。”一个男音附和着答道。
“咦,这位女士,身体不舒服么?”
身前走来一位依着得体的男人,弯了一个标准的礼仪向我伸手。想了想,最后还是把我半抱着扶了起来。
“我没事。”
我向他挥挥手,朝沙发走去。
“真的没事么,你的脸色并不好,我想我能帮你……”
“不用。”
他顿了顿,放开手,不再前进。
随即身后传来调笑声。
“哎呀,艾利撒殿下居然被拒绝了,真新鲜,啊……哈,不要瞪我哟,要接受现实,不是每一个美人都吃你这一套的哟~”
第四章
艾利撒那张脸我已经好久没见过了,消失了近乎半年才再次出现。
看来,老国王的预料是对的,今天,一定会发生点什么。
我走到角落的沙发坐好,身前不远处是一根巨大的罗马柱,恰好挡住了外人的视线。我毫无形象的瘫倒在沙发里,随手从对面的餐桌上空移来一瓶葡萄酒,拔了塞子,对着瓶口就灌。
远处的风波似乎小了许多,名义上我……不,索菲亚还是爱德华的未婚妻,不过大家心里清楚,索菲亚•;特丽莎•;奥特已经没有可能成为王妃了,甚至,有人猜测起她的去向。
王后没有出席这次的宴会,这段日子以来,她一直跟国王冷战。
她打了国王最爱的儿子,我们的爱德华王子殿下。原因很简单,索菲亚失踪了,而失踪之前,接触过索菲亚的只有爱德华。
天大的笑话啊,曾经差点被我害死的女人,居然在后来成为了我的母亲,居然……还是那个唯一给我温暖的人。
心有些钝钝的疼,很难受。让我如何告诉她,她的女儿索菲亚,其实真身是当年的魔女卡萨布兰卡?
我狠狠的灌了一口酒,太过猛速使得喉咙在一瞬间被撑得极大,淡淡的血腥味立时扩散开来,弥漫了整个口腔。
所以,这就是报应么?
爱德华一直站在大厅的正前方,靠着盘旋楼梯交汇的圆形台阶上。
台阶比起其它的地方高出了三阶,是整个大厅最显眼的,也是……
我看了看不远处冷笑的艾利撒,突然明白了一些东西。
那块地方是整个大厅里最明亮的,也是……阳光唯一照不到的地方……
从开始到现在,爱德华就没离开过那里。
他……害怕阳光。
苍白的脸色,比常人低了很多的体温,害怕阳光,结果只有一个。
吸血鬼。
我抱着酒瓶,剧烈的咳嗽。周围有人发现我的不对,围拢过来说些不轻不重的话,有人抽走我手中的酒瓶,有人轻轻的拍着我的背,只是,怎么也无法阻止颤抖的身体。
所以,当时他说的,被我害死过一次,其实是真的。
所以,他真的死过。
现在活着,是因为变成了永远见不得阳光的吸血鬼!!
吸血鬼么。
处于这个时代,这个被神惩罚的种族,这个被诅咒的种族,即使有着长生不老……不,他们没有生,只是不老而已。他们代表的,是肮脏,是邪恶,是病毒,是恶鬼。他们见不得光,永远只能活在黑暗里……
吸血鬼……被称为鬼,就应该明白,这里的人对他们是如何的厌恶和恐惧,就如同中国古时的人一样……鬼,在他们心里从来就不是好东西呐。
爱德华不是现代人,如果当时还有圣骑士这个说法,他肯定会是其中的拥护者。不是说他是一个多么诚恳的教徒,而是,这些东西对他们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才是其信仰,也是他们一直被灌输的思想。
呐,即使如爱德华这样的人,都避免不了对光明的追求。
所以,后来他有多恨我,已经不用再去想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爱德华是死后被不知名的吸血鬼带走而初拥变成了吸血鬼,还是这本就是埃德加的计划?
~~~~~~~~~~
不过多时,大殿里的音乐渐渐隐去,众人都朝着那块中心地带走。
旁边突然有人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我很好奇,会是哪一位赢。”
“这个还用说么。”他身旁的人用下巴朝人群中间抬了抬,“一直都是殿下的。”
“我开始也这样认为,后来……你不知道……埃德加殿下……胜利在握的样子。”他的声音刻意压低了些,但这只是对于远一点的人来说。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我站起来,拍拍裙子,跟着人群往里走。
“这个……不太可能吧,陛下表现得够明显了。这是为爱德华殿下举办的舞会,这还有错?”
“你们……哎……不信算了。”那人挥了挥手,一副忿然的模样朝正中心走。
灯光造成的错觉,使得台阶上的两人异常的耀眼,加上国王穿的那一身宝石装,简直光芒万丈。
国王抬起手向下压了压,整个殿堂霎时寂静。
他微抬了下巴,威严的扫视着在场的众位。许久,才清了清喉咙,絮絮叨叨的说起他的平生。
他第一次获得的战绩……
他二十六岁的加冕……
他初始的成就……
直至到现在的辉煌……
除了那场大火那段黑暗的历史,他甚至连何时收到了XX国送的骏马都唠叨了出来。
他盯着爱德华的眼神渐渐迷茫,声音逐渐小去,几乎成了呢喃。
仿佛已经陷入了回忆里。
我望了眼窗外,又是一个炎热的夏日。去年的这个时侯,我以为我只能死掉,却想不到,还是回来了。
卡萨布兰卡、索菲亚、安乐……原来都是我么。
长廊旁的一小面玻璃墙上爬满了蔷薇,粉色的花瓣在炙热的阳光下显得死气沉沉。
没有风,即使所有的窗户都打开,大厅里依然闷热得可怕。
国王的念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我没有去注意。
汗水一滴滴的顺着背脊滑落,沾湿了衣裳。我盯着窗外静止的树影像是陷入了困境。
周围所有的声音扭曲着刹那消失,不管是贵妇的扇子声,还是绅士们悉悉索索讨论。
留在耳腔里的,只有越渐放大的蝉鸣,轰鸣着几乎成为了灾难。
没有一点风,仿佛被人放进了密闭的玻璃箱子里,身体里的水一点点流逝、消失。而外面,如大沙漠里的阳光直射。水……
脑海里蓦然出现一些残缺的画面:
水……我想要水……
要水么?
不,卡萨布兰卡,我求你,救救我的儿子,我不要水,我只求你救他。
为什么?
视线落在她怀里,被包囊了好几层的婴儿身上。
婴孩皱巴巴的小脸通红,显然才刚出生。我怔了怔,转头看向凯瑟琳那被烧得漆黑的双腿与双手上。
在这样的环境中,婴儿完好无损么。
再次看向她的脸,精致的面容已然模糊不清。她的腿间甚至还残留着婴儿的脐带,半拖着,漆黑得已辨不清血迹。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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