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干爽之后,殿外轻手轻脚的有人进来禀报,被派出去的宫人回来,一样的秘语汇报一番之后,张嫣的眼中不加掩饰的冒出丁点寒光。
“把她带得殿上,我稍后亲审!”张嫣冷声吩咐道。
“诺!”宫人躬身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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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房殿的烛火随即大亮,伴随着烛火亮起,阵阵呜咽声响起。
跪在张嫣面前的女子,披头散发一身狼狈,口中还被塞住了棉巾,双手被反搏于身后,怕她纵然起身伤到皇后,宦者在押她进殿前,将她的双脚也绑在了一起。
“底下何人!?”张嫣明知故问,而且也没打算让人扯掉塞在那女子口中的棉巾,闲散的问道。
“呜呜呜……”当然,因为棉巾没有扯去,回答她的也只是急切焦急的呜咽声。
“大胆贱奴!”一旁的宫人十分卖力的配合,狐假虎威的十分专业,斥责道:“皇后娘娘问话,尽然拒而不答,看来是欠打板子。”
除了对宏籍孺本人,张嫣还从来没有这样凶猛的对待他人,她也知道可能是两人上两辈子的宿怨太深,但凡是和宏籍儒扯上关系,她都是不喜的。
此时面对底下那被缚住的女子,见她恨不得膝行上前,且拼命昂头,摇晃着脑袋想将面前披散的长发甩开以显示出面容的样子,她的心硬如石头。
“看来,我平日里确是过于仁慈了!”张嫣的声音不咸不淡,隐隐却似有自怨自悔、自怜自责之意。
“娘娘仁厚。”宫人向张嫣伏□,叩首请示道:“此贱奴于一个时辰前于后巷内鬼鬼祟祟,被卫尉卫士与内廷抓捕,因其自嚷为内廷宫人,遂暂且被押以待娘娘亲审。”
“嗯!”张嫣收回目光,任由一旁大力的宫人将底下挣扎女子重新押着伏向地面,道:“你等瞧瞧现下,该如何审呢!?”
“该贱奴忤逆皇后娘娘,依奴婢之见,当施以杖责三十为先。”宫人抬眼偷视了张嫣一眼,心领神会的回道。
“只能先依此先行了!”张嫣似是十分无奈,她看向底下女子道:“我本念你或有苦衷,奈何你至此也不愿说上些什么!罢了!交大长秋吧!稍后再领回殿中!”
“诺!”宫人又是一伏身行礼,随起身往殿处行去。
与此同时,那底下女子被强力宫人压倒之后,头发更是凌乱不堪,而她的口中棉巾结实的塞住口唇,哪怕她用力以舌吐气相抵,也是无力至极。头不能抬,口不能言,只能被动的听闻张嫣与宫人的一和一唱,话听到此处,她心中基本已经了然张嫣的意思,不由心中大为愤恨,想到自己也算身份不低,娇养到现在的身躯哪能受此杖责,况且,她还要留着康健之体产生子嗣,怎能被杖责呢!想到这,她不由于惊怒中喉咙里发出愤恨之声。
“大胆贱奴!”宫人见她那副抵抗模样,当即又是一声提高音量的斥责,道:“皇后娘娘念你一介女子,你之罪罚远不止杖责三十,如今这般,是怨恨娘娘吗?”
“呜……”底下女子实在是悲愤极了,被一旁钳制的强壮宫人制伏着不能动弹,她的双眼已经因为又气又极而泛着血红,此时尽力的瞪眼看向宫人,倒也有几分凌利气势。
“不服?”张嫣实在太喜欢与她配合默契的宫人了,宫人这样找茬而不急于行罚,其实就是配合着她拖延时间,看来刘盈将她安置在身侧还真是有些道理,她满意的看了宫人一眼,随后也跟着眼神严厉及极度不满的挪向底下女子,道。
当然,她这一声质问,根本也得不到底下女子的回应。于是张嫣也‘只能’自问自答,道:“既如此,那就请大长秋进得殿中,问问依宫规,理应杖责多少为宜!?”
“娘娘,此等大不敬,何需再多问大长秋!?”宫人似是着急于张嫣的‘墨迹’,她急步上前,又一次伏首劝道:“依奴婢之见,杖责五十都算轻罚了!”
一听宫人如此建议,底下女子心中大惧,三十都撑不了多久,五十那还了得!?
“杖责五十!?”看着底下女子的焦急,她漫不经心的,像是聊天的语气道:“也好!使人至太医令处,遣一医女随后看护!”
“何至于请医女!”宫人此时又适时的做了坏人角色,她道:“此等行径,责罚之后两个时辰,不需清理,以让其永记不可对皇后娘娘不敬,也以此塑正宫规,才不会再有人轻易犯事!”
不简单啊!
张嫣这一次不由的转过头,仔细打量了一眼宫人,此宫人长相不差但也不出挑,眉目端正之外,眼角也有几分斜斜上挑,显然是外表看似无害,实则心思剔透。此等人才,从前没有往心里放,这时才发现是个人才啊!
“你唤……”何名?张嫣已经将注意力从底下女子移到眼前宫人,她先是脱口想问,随后想起这些宫人于内待引领于她时,就已经纷纷自报家门过,身为皇后怎么能当众不记得身边宫人之名呢!?虽然她从不曾特意记过,可是当下,她还是从记忆库里调出了信息,自然的转口,以平述的口吻道:“阿雅,雅果然是个好字呢!”
如此转口,也算是圆满了她之前的脱口而出。
宫人心中很是激动,在她心底里十分清楚,皇后娘娘那可是难得的才会记住别人之名啊!她恐怕还是这众多服侍之人中,第一个被皇后娘娘留意的宫人啊!也不枉她之前的努力了!
“谢皇后娘娘赞!”阿雅本就伏地跪拜,此时更是上半身全都伏在地上,以显自己感激欢愉之心。
底下女子见两人注意力转到了名子上,当下也有些愣住,可是当看到名唤阿雅的宫人最终平复心情之后起身,她的心又开始吊了起来。
她一边更加疑惑自己怎么就轻易落入卫尉之手,一边又害怕这个唤雅的宫人,为了在皇后娘娘面前立功,将她处罚的更加狠了!
刚想出声,口中棉布又让她无法出声,她不禁扭头从杂乱的头发往张嫣处看,见她气定神闲,心中的恨与惧又涌了上来。
故意不让她说话已经摆在眼前!
可是这位皇后娘娘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难道……难道……已经知道她的身份!
如此说来,她之前想表露身份以蒙混过头,甚至届时倒打一耙的打算,早已经被识破了!
如果这样,那今晚恐怕不会善了此事……
想到这儿,她开始停止挣扎,同时她的后背开始渗出阵阵寒意。
第87章 看似平静
正当张嫣犹豫不决、踌躇墨迹时;殿外一阵亮光由远而近;同时也能听到略显凌乱的脚步声。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刘恒;他一身墨色长袍、玉扣腰带,长冠束着头发;一丝不拘的模样,十分郑重。
一进得殿中,他只是略扫一眼底下女子;随后直直往殿中伏地就行跪拜礼,他身后的一干宫人与宦者,也随着个个伏于地上;向张嫣叩首。
“皇后娘娘宽宏!”刘恒伏地之后极其诚恳的高声恳请道:“恕臣弟管教不力;违了宫规;扰了娘娘清净!”
“快些请起!”张嫣一脸受惊模样,呆愣跪坐于主塌上,直等着安然受了刘恒一套礼节之后,才似反应过来,急急起身,意欲去抚起刘恒。
当然,身为皇后这种动作也只是虚扶以显示态度而已,一旁的宦者与宫人,早就识眼色的上前,将刘恒服侍起身,并且铺好榻垫。
在刘恒入席时,底下女子早已经激动的浑身颤抖,不过,她总算还保有一丝理智清明,即便心绪波动再大,也能控制住自己老实跪于一旁。
“代王何出此言!”张嫣快速的瞄了一眼底下女子,随后一脸疑惑与小心关切的模样,问向刘恒道:“代王居于宫中小半年光景,人来人往、人前人后,多有赞誉,就连陛下也数次提及代王仁贤,如今这般,可让我之心十分惴惴不安!”
才跪坐于塌上的刘恒,闻言又再次恭敬的起身,往张嫣方向又是行礼赔罪道:“臣弟鲁莽,让娘娘忧心,真是又犯一错!”
“代王莫要如此了!”张嫣早在刘恒再一次起身时,就也扶着面前的桌案起了身,不过这一次却没有离了自己的主榻,她蹙眉带着幽怨的眼神,道:“若是让陛下看到,少不得要责备于我,且代王临近夜色赶来,实让我深觉不妥,也十分忧虑,到底何事让代王如此急行于此,只为靠罪?”
刘恒见张嫣于他的动作一样,这一次没有任何阻拦和规劝,两人就这样以差不多的身体语言僵持着,刘恒心中略一咯噔,随后略略躬下上半身,行了个半礼之后,不着痕迹的顺势缓缓坐回原榻,道:“是臣弟唐突了!”
“代王此时于椒房殿,可是起居之事?若是如此,我稍后就于大长秋言,但凡有些一需,尽管与内待提及便可!”张嫣看他不再‘做作’,遂也坐回了原塌,自己‘做作’的似自我安慰般的抚了抚心口,仿佛被刚才的刘恒之举吓到了一般,顿了顿,她露出一丝端庄的浅笑问道。
“有劳皇后娘娘挂心,臣弟于宫中起居皆可,勿需再多添加备置。”刘恒垂眸以表感谢时,微不可察的拧了拧眉,怎么张嫣会将话题带到起居上!?
“那可是因异地而居,有何不妥当之处?”张嫣马上又问,一点儿喘息的机会也不给刘恒,但是面上却摆出一副急急要帮助到刘恒的样子。
“无!”刘恒只能回答,既然他一进来就将姿态放在了皇后之下,此时自然也只能如此。
“或是几位夫人有何不适?”张嫣又问。
“也无!”刘恒已经恢复了常态,他极有耐心,并且温和的、带着一丝感激的回道。
“那便是……”张嫣的声音开始迟疑,她的双眼紧紧的盯着刘盈,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刘恒感觉到张嫣的视线,也就疑惑的抬头与张嫣对上视线,少女的眼神清澈却又带着一股探究,这种探究又变成不解、接着又转变成淡淡的了然。刘恒虽口上唤着皇后娘娘,可是他与她的年龄差异,也着实无法真的将她当成什么重要人物,况且张嫣本就生长的不差,之前幼时也多有见面,如此一对上眼睛,倒也来不及想到非礼勿视、与避开这种不合礼仪的臣子与皇后间的眼神对视。
“我观代王神色十分清明,料想应是贵体康健……”张嫣的所有眼神变化,最终又归于疑惑,她喃喃自语道:“不应是代王有何不舒乎?”
“自然不是!”刘恒暗自挑了挑眉,想到一旁就跪着一名女子,她既然能如此与他‘闲聊’至此,不是‘天真’的可以,就是故意为之。
可若是天真,之前她的一些所做所为,也不似这般。
可若是故意为之,看着眼前才十六未满人女子、及无辜自然的表情与动作,也不像啊!
他开始怀疑,之前想好的招数与措辞,是否会依他之所想有效!?
“不是这些就好!”张嫣仿佛忘记了刘恒一进椒房殿的叩首请罪,好似犯错求原谅的是她一样,此时呼了口气,舒心的笑道:“身为皇后,这宫中之事,要忧虑思及的实在众多,想那不妥之处,能少一桩便是一桩。”话音刚止,她见刘恒刚要张口,她似是没有看到,眼神飘乎似是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很有感慨的长叹了口气,道:“代王可知,我以稚龄居于皇后之位,每每遇事总也耗神耗力,偏偏总是有人不愿过舒坦日子,你可知之前关进暴室、行那歪邪魅惑、以至有毒害君上之心的人,如今尽然被一些居心叵测之人私自放出,又于众人面前行那龌龊勾引之事,如此之欠德之行止,让陛下可要如何处置!?无论何种结果,都让陛下蒙羞,兀那使坏之人,真正是其心可诛!不可原谅!”
“娘娘!”刘恒的心瞬间吊起,又看着张嫣的眼神变得突然间愤恨起来,而且她愤恨的眼神直直盯向于他,仿佛将一切胸中怒意与不满都往他身上发,这使得他心虚的,只得双手抬起又是一礼,没什么意义的略略躬声道:“莫要忧虑过甚!”
“代王这是在劝慰于我?”张嫣收起视线,又带出了一丝颓丧的表情,反问道。
“非也,非也!”刘恒反应倒也快,当张嫣抛出一丝话头,他觉得有转换与引导话题的可能后,马上收敛之前的心绪,接口道:“有些事,当查明真相之后,皆有可能为虚惊一场,兴许并非如娘娘所想那样,真正就有如此多的阴私。这宫中有太后在,仿若鬼魅之遇阳光,顷刻间消散尔!”
见刘恒反应很是灵敏,甚至隐隐还将吕后抬了出来,张嫣心中暗自冷笑,她的目地就是‘拖延’,她的胡乱瞎扯,只要达到目地就可。
“代王当真如此之想?”张嫣状似听到‘吕后’心就大安了,她的脸上不但恢复笑容,而且笑容还有一丝欢喜意味,道:“我有时也做如此之想,这宫中,有了太后,当真于我极有助益!”
“娘娘也聪慧非常,如此小事,娘娘想开了,也就不是事了!”刘恒也笑着回应。但是刘恒的心中开始有丝奇怪的感觉。
刘恒与张嫣正式接触不多,虽然心中认定她再聪慧也不过是个不怎么经事的丫头,可是像现下这般说话颠来倒去、情绪也是时起时伏的样子,还真是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感觉到一旁的视线,他余光瞥之,发现她的挣扎之意比之前要激烈,感觉告诉他,不能再如此绕下去,索性挑明了说。
而就在他思考之时,张嫣向那压制底下女子的强壮仆妇投去赞赏的一瞥。她于之前以眼神示意两人略略松开对底下披头散发女子的钳制,那两名强壮仆妇倒是领会的快。
“娘娘,不知这人所犯何事?”即使他存了一上来就要挑明的心意,可是被张嫣乱说一通,他再扯过来,也要有一个合适的开场,于是刘恒道。
“噢!代王所指的可是她?”张嫣继续装傻,像是才意识到一旁还有一个待审的人,道。
“正是!”刘恒此时大大方方的看了过去,装作极为慎重的模样前后细看,突然大惊,随后又似刚开始进得殿中时那般,立马又至殿中,叩首道:“娘娘恕罪!此人极似臣弟今日失踪的姬子,还望娘娘为臣弟做主!”
“姬子!?”张嫣也装作大吃一惊,而且她的嘴张的很大,表情比刘恒的‘惊’还要多个‘急’,道:“怎么会是代王的姬子?她可是触犯宫规之人啊!”
“我这姬子为人素来蠢笨,想必其中定然是场误会啊!”说完,刘恒就要再次叩首。
“事关重大,代王还要仔细相认才好!”说完,张嫣就命人将底下女子松开,可女子的双手双脚都被缚住,披头散发的她,将整张脸都几乎遮住,一旁的人也十分没‘眼色’的,只立在一旁看着,也没人有动手帮忙捊开头发的意思与行动。
张嫣即然都表示了疑惑,况且那女子浑身污垢明显,刘恒也不好亲自上前,他只得吩咐自己带来的宫人上前打理,随后自己再往前走几步去辨认。
底下女子的脸上虽然有些污黑,可架不住那一双楚楚可怜的泪眼。
刘恒一脸心疼模样,冲上前去就将那女子口中的棉巾拉出,只听到一直被憋着的女子,匍匐到刘恒脚下,压抑的哭了出声。
刘恒似是心疼狠了,他蹲□体将女子抱在胸前,口中不断安抚着。
“当真是代王的姬子?”张嫣不敢相信的声音传来,道。
“正是!”刘恒从心疼的安慰中,抽出空隙,回道:“她是我从封地带来的姬子阿嗔,素来任性惯了。今日因与窦氏发生口角,私下跑了出来说要散心,没成想,尽然冲撞了皇后娘娘!”
“哎呀!怎的如此啊!”张嫣惊呼出声,惊呼的同时她还往四周的宫人来回的看了几圈。
即然刘恒会演戏,她张嫣的演技也不弱!
心中冷哼之后,张嫣的脸上露出比刘恒还要多的心疼,还有关切、内疚,不知所措,随后,她将所有的复杂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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