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直没有说话,其实自他踏入这个院落时,他就一直盯着张嫣的背影在看,从来没有过的痴迷,没想到尽然会发生在盯着背影就能产生。
只是,想到他即将要面对的,又想到两人之间再也无法跨过的鸿沟,少年只能保持沉默。
良久之后,少年眼中的爱慕渐渐消散,转尔一抹厉色划过,这种表情,使得他人完全可以忽略眼前的少年,其实也只是初初长成。
张嫣不用他回答,她就这样耐心的看着、等着,当看到少年绝然的表情,她就知道少年的答复是什么了!
刘章本就不是个简单的角色,男子在功名利益、权势财富面前,是不会轻易退让的,尤其是这种本身就生在权贵之家的子嗣们,退一步并不海阔天空,往往就是葬身毁誉,所以有的时候,摆在他们眼前的路,只有‘进’这么一条!
早在收到之前的帛书时,张嫣就猜到,在刘襄身边,刘章不可能不布下眼线,刘襄所做的一切,其实早已经点燃了刘章心中的‘火’,而她只不过再帮刘章心中的‘火’加一勺‘油’,并且同时也让刘章知道,在‘火’真正烧起来后,她及吕后会再借给他一把东风。
就在这时,一阵秋风吹过,张嫣白嫩的脸上,绽放出的笑容,仿佛为这秋色添上了一笔色彩,只当刘章看得有一丝恍惚出神之际,张嫣的红唇轻飘飘的、似是无意、似是呢喃,道:“弑父之罪,可是天理难容呢!”
边说,她边迈开脚步缓缓往亭台行去,那秋色中的一片剪影,自此在刘章心中真正刻下烙印。
他望之良久,决然转身,定在原地顿了顿,最后终究没有回去,大踏步的离开。
同样的,踩在树叶的沙沙声再次响起,而院中再无一人。
又是一阵秋风,一切痕迹已经被风吹得无影无踪!
―――
“香儿终究还是告诉刘章了!?”吕后轻叹,这个时候,张嫣明显看到了吕后的难得露出的脆弱与无力。
“嗯!”张嫣垂下眸光,轻轻点头应道:“若是事成,太后要如何处置?”
“再议吧!”吕后疲惫的闭了闭眼,道:“如今眼下最为着紧之事,还是当属盈儿康健,我如今主理朝务,正处风口浪尖,嫣儿最是知晓事理,可务必要谨慎行事。”
“嫣儿明白。”张嫣伏了伏上身,乖巧的应道。
“哎!”吕后又是一叹,这一声比之前的叹气要更长,她道:“香儿之举,成全了她的男女情义,却惘顾了族亲之利,真是难以料想,如若让其知晓大事,那事败之后,我等身死再所难免!”
张嫣看了眼吕后,不语,吕后说的没错,在前世里,吕香的确如吕后所说,她的告密,的确是决定吕氏最终尽数被灭的命运。
“时下最新的讯息如何?”吕后的恢复能力很快,没一会儿就已经调整并睁开了双眼,她眼中的冷静自持,让张嫣佩服不已。
“刘襄恐要于近几日举事!”张嫣轻声回道。
“哼!痴心妄想!”吕后恨恨出声,脸色转为冷厉如冬日寒霜,道:“这次,让他有来无回!还有那贱种,我当日怜他惜他,却没想做出这种丧绝人伦之事,且先容他几日,待到时机,定然叫他吃下那种下的苦果!”
张嫣知道吕后口中的‘贱种’指的正是刘长,想到吕后因恨他,很有可能在刘襄之事后马上拿下刘长处以极刑,想到刘长背后的黑手还没有最终引出,张嫣出口道:“太后,莫要忘了,长线方可挖掉冰河里的大鱼,陛下所受之苦可不能白白的受了!”
“阿嫣说的有理,我岂会轻易放过这些逆臣贼子!”吕后脑海里一瞬间想到还在病榻上的刘盈,还有几个先帝留下的子嗣,潜藏的暴戾喷薄而出,一掌拍向桌案的响声,让张嫣也感到眼皮一跳。
“太后息怒!”张嫣可不想将吕后恢复前世的样子,更不想把最终的结果弄得十分血腥,她赶紧‘扑火’道:“陛下再过半个时辰就要醒来,阿嫣速去禀告今日之事,待闻陛下诣意之后,再来禀报太后知晓。”
“嗯,也好!”吕后脾气稍缓,道:“我此时应更显忙碌而无暇顾及于他,故尔不能常去他病榻之处,嫣儿多加留意!”
“诺!”张嫣深知此时为关键时刻,吕后处于人人盯着看的当权者,自然不能轻易被人识了破绽,但这并不代表吕后内心不关心自己的亲生儿子,她当即一恭身,应声之后就退了出去。
太后寝殿,皇后像是哭泣过一般,满脸的悲伤与难以自制的哀愁。
伴随着吕后与皇后在殿中发怒的传言,人人皆道吕后因帝王久治不愈而心浮心躁,终于开始指责皇后照顾不利,并将所有的不满发至最疼宠的皇后身上。
这让很多人认为,帝王的身子肯定是没什么好转的可能了,否则素来冷静自持的吕后,又怎么会稳不住了呢!?
一场风雨即将到来,在这场风雨中,人人皆做了准备,谁又能知,到底最终谁旗高一招呢!?
哪怕做了万全准备,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所有的一切博弈,成功与否,最终还是要看老天到底肯给、还是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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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71章 垂危覆辙
公元前189年初冬至;天地间降下大雪,整个长安城更是银装素裹、笼罩在大雪纷纷下的人们,感觉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当大雪降下时,长安城连接各处的通道都变得艰难起来,城中的粮草大半也已经跟随大军到了边界;如今要道再无法通畅;那城中的温饱就会受到影响。
当然;城中的日子不好过;城外的日子也一样;那此驻扎在城外十分顽强坚持的齐王私兵;除了吃不饱之外,连温暖都成问题,到底这种干燥的冷寒之于他们;还是相当不适应的。
为了向上天祈福,吕后亲自主持祭祀典礼。
向上天供上三牲,并且与皇后两人一路九叩。
这种仪式让长安城臊动不安的气氛又好了许多,毕竟有希望总是好的,人们都着眼于感受,期待着上天能够听到皇室与他们共同的祷告。
可是,现实往往会打击人们美好的愿望。
“太后,太后……”宦者的急切脚步打断了张嫣的琴声,静香袅袅的殿内,正享受片刻宁静、小憩着的吕后,心中一跳,睁开眼的霎那,锐利的目光直刺得来报讯的宦者,浑身忍不住狠狠颤抖了一下。
“说!”在宦者不能流利禀报时,吕后当即眉头一皱,一声利喝,命令道。
“太后,城外的兵士将运往长安城的粮草劫走了!”宦者本就是跪下的,如今这一说,更是浑身都快贴到地面上了。
“哼!”说不清是心头放下了一块石头,还是心猛的又被收紧了,吕后最后露出一丝冷笑,她扭头看向张嫣,与她相反,张嫣此时的唇角却是带着一抹温和暖融的笑意,吕后有一瞬间不解,她挥退宦者,对着张嫣道:“嫣儿,为何笑的那样惬意!”
“守株待兔,守者终于候到了即将碰到大树而晕死的兔子,心情自然大好。”张嫣轻轻脆脆、温和细语道。
“呵呵!”吕后被张嫣如此一说,原本就交织矛盾的内心,也顿时被轻松占据了多数,不禁笑出了声,道:“嫣儿所言极是!不过,嫣儿莫要轻忽,这……”吕后想提醒张嫣,在结果未成定论前,不要高兴的太早,可是话刚出口,又觉得不太吉利,于是就止住了口,以眼神来提示张嫣。
“嫣儿晓得!”张嫣当然理解吕后的意思,她再次展颜一笑,双手离开弹奏的古琴,起身走至吕后,朝吕后乖巧的看了一眼之后,就拿起一旁侧案上的刀笔,拿起一小卷竹简,开始刻道:“太后再小憩片刻,待嫣儿将申讨缴文拟好,再奏于太后过目。”
吕后回望着张嫣,凝目间,她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张嫣,其聪慧程度远远超过她之前的想像,而她也似乎能真正了解,帝王当初对于张嫣的势在必得,也许并不是她所以为的,是帝王看出张嫣长成之后、必然绽放的华美仪容与上佳美貌,这个时候,她又想到了陈平之子陈买,这个从来志向不在于名利权势的‘浪荡’子,为何会冒着危险去做一些完全可以不做的事。
张嫣在吕后变幻的目光中,安然垂首,直到吕后闭上了双眼开始休憩,她也没有停顿手中的动作。
―――
矛盾升级,当长安城吕后的缴文上盖着帝王印章,而由护城将领陪同,由宦者大声宣读后,齐王刘襄的私兵,一个个的开始嚷嚷起来,他们极其不满,个个叫道:“帝王不仁、太后不慈,任由我在如此严寒之下,还候在城外,是想看着我等个个抵受不住寒冷,而生生死去吗?”
对于兵力这种声讨与不满之声,身为齐王世子的刘襄,不得不开始一边做安抚事项、一边再次向帝王提下奏请,这次的奏请有两本,一本着重于请罪,斥责自己不应该惘顾宫人之意,执念留于城外;一本着重于请求,请求太后与帝王怜惜体恤他一片忠心,准许让这些兵士进城。
宣室殿,夜半时分,难得可以清醒的刘盈,身上裹紧了厚厚的棉袄,青白瘦削的双手,持着那两本竹简,反复的看着,他面无表情之下已经是波涛汹涌了。
“陛下,莫要动气,如今刚刚清醒,还需护好自己的康健!”张嫣娴静的跪坐一旁,看着刘盈已经长久的注视两卷竹简纹丝不动,忍不住开口相劝,同时也将一旁的参汤递给了刘盈,道。
“阿嫣可累着了!?”刘盈回神,扭头看向张嫣,眼神里原本的一丝痛苦之色转为温暖,长时间的睡眠对他还是有很大的影响的,哑哑的嗓音响起,道。
“明知顾问!”张嫣浅浅笑道:“这阵子,何止阿嫣,太后真可谓心力憔悴!”
“待事情过后,定然不会教母后与你再多操劳!”抿了抿唇,刘盈深有触动,似是保证又似是宣言道。
“那可是!”张嫣看着刘盈将手中的参汤全部饮尽,道:“这碗参汤的药效会在明日辰时发作,届时消息会传遍整个宫人,那时倒可以看看,城外的刘襄最早能何时探得消息!”说完,她与刘盈视线交汇,无声的安静时分,他们俩人心中同时落下一份沉重。
片刻之后,张嫣想要缓解气氛,她将刘盈手中的竹简移开一旁,背靠在桌案边,照了照大大的铜镜,道:“之后的繁琐这事,陛下可莫要再让我多参与了,这些时日累的我生生看似年长的好些岁数。”张嫣一边抱怨,一边轻抚着自己也开始少肉的脸颊,道:“女子可是不能多操心的,瞧我这秒龄现下还不怎么显现,若是到了妙龄却看似妇人,那岂不是容颜不在,要被人背后嗤笑!”
“谁敢!”刘盈望着张嫣的娇俏动作,本就心怡于张嫣的刘盈,忍不住伸手,将她的双手拉下面容,包在手心,拉至唇边,轻轻贴近,一脸爱怜,道:“我的阿嫣,正如园中那些含苞欲放的牡丹,绽放之后的美丽会永远留于心中,即便花儿凋谢、红颜老去,那也留有馨香之于我怀,故,阿嫣,莫要担忧如此之多!”
被刘盈这一番表达,张嫣瞬间有些僵硬,她其实也只是为了调解气氛随口一说,却没想到得来刘盈如此的深情表露,只是无论怎么样,女人在听到动听的情话,心里总是不会排斥的。
她就这样安然的维持原来的动作,刘盈知道张嫣并不是个容易被打动的女子,想到现在自己这副模样,又想到现下的局势,他对着张嫣淡淡一笑,道:“很快的,很快,阿嫣就会安稳安逸,不用再多虑多思!”
刘盈越说声音越轻,这是一种长久病弱强撑后的疲惫不适,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张嫣知道不能浪费时间,当下她凑近刘盈,对着他的唇角轻轻一碰,道:“陛下还是抓紧时间,明日及之后的安排,不可大意!”
刘盈明白张嫣的举动是鼓励、是提醒,他松开了张嫣的手,直接将张嫣抱在怀中,对着她的耳边开始用气声说着。
终于说累了,刘盈闭上眼眸靠在枕边,在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个时间,曹窑极其隐秘的出现在宣室殿,张嫣将一个红黑色襄金边的木盒交至曹窑手上,快速交待几句,随后回返宣室殿。
就在这个时候,黑暗终于过去,太阳缓缓升起,晨时的光芒开始缓缓照亮大地。
婢女们如常鱼贯进得殿中,就在这时,太医监仅剩的、没被关押的医者,那垂垂老矣、满头白发、步履蹒跚的医者猛的扑倒在地,随着他突然间的动作,一阵哭嚎来自于他几乎伏地的口中。
泪涕交零间,他几乎用绝望的音调,语不成句,就这么不停的唤道:“陛……陛下……陛下……。”
他的这几声凄凉绝望的嚎叫,让一旁早已经吓得不清的宦者和宫人都个个白了脸、抖了手,脚一软,个个都跌倒在地,一时间,宣室间里满是杂音。
这一个清晨,宫中的朝会才刚刚开始就结束,所有的朝臣都随着吕后快步移至宣室殿。
当吕后冲至刘盈榻边时,她的眼里的绝望就这样袒露在众人眼中,赵王刘如意与代王刘恒、还有朝臣们中的几个老臣、重臣能够随吕后至帐内临近刘盈,而其他臣子则候在帐外三步远处,甚至还有一些臣子直接被拦在屏风外。
渐渐地,宫中卫者都开始一批批赶至宣室殿,宣室殿原有的宦者与宫人们悉数被抓,顶替这些人的都是吕后殿中的宦者与宫人,当然人手终究是不够的,大宦官们还是从各个寝宫中调派人手,这样一来,消息在整个未央宫里传递的十分快。
所以,后一批知晓消息的淮南王刘长,也跟着快步赶至宣室,淮南王刘长的伤心与他人无异,只是他到了宣室殿后,有意无意的总是靠近赵王刘如意,这让赵王刘如意心中慌乱不堪,几次想与他保持距离,奈何代王刘恒总是适时的说上两句,之后三人就站在一起,共同悲伤的等着最后消息!
吕后突然间暴喝一声,道:“把那些关在暴室的庸人全都斩了!全都斩了!”吼完后,她粗声的喘着气,又在张嫣的搀扶下,快步走到殿外,冷冷的看着殿外被捆着、摁跪在冰冷的雪地上的宦者与宫人,对着宫廷一名卫者道:“这些人伺候不力,留着又有何用!?”
话音一落,一片哭求声响成一片,让清寒冷咧的晨间更添几分冷意!
回到刘盈榻边的吕后,站在那儿,环顾四周,一个个臣子大气不敢出一声,都用头顶承受着她审视的目光,个个都觉得头皮发麻。
半响之后,曲逆候陈平见吕后仿佛已经情绪失控,他默了默,跨步出列,异常沉痛道:“太后莫要乱了心绪,还须以大局为重!”
“陈公有何奏请?”吕后锐利的视线投向陈平,她稳了稳心绪,可是说出的话依然能听出其中的尖锐道。
“眼下无论宫中或是整个长安城,均应以平稳为首要,臣奏请让两位吕将军,非但主持宫中所有防卫,且还需维护城中各种相应军务!”陈平恭身答道。
“陈公之议,各位以为如何?”吕后听到陈平所言,先不表明立场,而是转尔看向四周,问向众臣子,道:“若有还有人可荐,不妨快快提及!”
“论军士之才,现待在城中唯有两位吕氏将军。”吕氏话音刚落,就有一名朝臣出列,道:“臣觉得陈公所言极是!”
有人跟风,与陈平一起的朝臣们纷纷出列,渐渐地,要吕禄、吕产两人接管整个长安城的军务的呼声越来越高,直到所有的朝臣都伏地请求。
吕后静静的等了一会儿,看着伏地的一个个朝臣,她在赵王、代王及淮南王刘长的目光下,放松了僵直的背脊,随后缓缓开口,仿佛无力、仿佛无奈,那一声‘哎’字似是轻叹、又似是舒缓了口气,随后道:“既然陈公已有妥当安排,那就先照此安置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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