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起了吧!稍后都一并出宫去。”张嫣轻飘飘的一句吩咐,对于伏地颤粟的舞姬们却是久旱逢甘露前的一声春雷,令人感觉到极致的喜悦。
“谢翁主!谢翁主!”一时间此起彼伏的谢恩声交错响起。
“陛下为国事政务操劳,臣子安排席宴心全一片忠心,宴毕皆尽欢畅,而陛下对楚腰舞甚是叹赏,且太后也曾至楚地,故你等入宫,以慰太后思乡情怀。”张嫣缓声慢言:“此去,每人赏钱五百。”
伏跪于地的舞姬们,能被平安的放出宫去就已经很满足了,谁想还能得赏钱,且赏钱也还算丰厚,当下即是惴惴不安,又有些别样的喜悦之心。所以,当再次回味张嫣于赏钱前的那些话,个个都连忙应道:“谢太后赏赐、放陛下赏赐,谢翁主赏赐!”
张嫣说完之后,也不急,待舞姬们细细品味完她完全之言后,舞姬们的反应,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退下吧!”张嫣复又跪坐回塌上,听着舞姬们鱼贯而出。
待舞姬们全部退出之后,宏籍孺莫名的感觉到浑身一抖。
张嫣的视线淡然一瞟,嘴角勾勒出浅浅的嘲讽。
换了一世了,也不知道这宏籍孺可会有新鲜的法子!?
“还愣着干什么?”张嫣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个仁善之人,尤其是面对眼前这人,经过现代生活的她,并不轻看那些同性之恋,若是宏籍孺与她无关,她说不定还会祝福他,可是宏籍孺却妨碍了她前两世的幸福,甚至践踏过她的尊严。她也曾经想过让一切都随风,可是潜藏在心底的那深深的埋怨却始终也无法消散。最关键的是,若不是宏籍孺,刘盈也不会短命的死在仓猝、更不会死的那么名声不好。
一旁的宦者浑身紧绷,他们更多的心思还是放在观察刘盈身上,可是偏偏最有地位、说话份量最重的人,却偏偏装死猪,完全一副醉的狠了,就此睡沉了去的样子。
他们刚才可是看到帝王为了护宏籍孺与太后激烈争执的样子的,眼下见张嫣的模样,似是要让他们将宏籍孺拿绳索给绑了,不由心中暗暗叫苦不迭。
“没听明白吗”张嫣铁了心要教训宏籍孺,根本不容他人迟缓。
“翁主恕罪!翁主恕罪!陛下还需要人侍候!翁主请听籍孺细说,若是有半点不实,届时再请翁主责罚。”宏籍孺见那两位宦者拿着绳索,慢慢往他的方向挪动,心中暗自嗤笑张嫣也就这种手段,本就挺让人怜惜的半娇柔嗓音,带着一丝沙哑与迷茫,听让去甚是让人有一种想仔细聆听冤屈的感觉。
“拿布巾将其口舌堵上。”张嫣冷然的看着伏跪在地甚是可怜宏籍孺,可是心中却也不忘暗自赞叹,好歹是个男子,瞧瞧那躬身的模样比寻常女子还要娇弱。
“翁主!”宏籍孺没想到张嫣如此吩咐,心中一怔愣之后,当即抬起身来,面带凄惶与乞求的看了一眼张嫣之后,就拼足全力,以膝行快速移至刘盈塌下,哭求道:“陛下,陛下,籍孺求陛下怜惜,籍孺死不足惜,只可恨此生无福伴随陛下左右仰望陛下盛世尊容。”
张嫣眉眼一挑,却是探索般的视线投向刘盈。
无论刘盈醒过来与否,对于张嫣来说都无所谓。
没醒过来,正好给她机会‘仗势欺人’,以解心中积郁的恶气,甚至一劳永逸,将他远远的发配出长安城。将宏籍孺直接处死,她不是没想过,可是她的心不仁善,却也不是大恶之辈,这点还是做不到的。
醒过来,正好让她看看此世的刘盈到底是个什么心性。
反正,她还是翁主身份,就算刘盈让她失望了,那她就更有理由拒绝刘盈,仍旧再保持几年自由之身,甚至更能全心全意的放弃先前仅存的一点点改变历史的心愿。
“陛下,陛下……唔唔……”刘盈被宏籍孺唤的动了动身形,嘤咛了一声让宏籍孺感觉到了希望,只可惜,才唤了两声,被张嫣冷冷盯着的宦者,手下一紧,就将宏籍孺的嘴给堵上了。
张嫣看着口舌被堵而急切起身的宏籍孺,他眼含愤怒的即将要迈开又腿与身躯往刘盈扑去,冷不丁厉声道:“冲撞陛下,把他给我绑了!若是伤到了陛下,就拿你们问罪。”
犹豫踌躇、苦恼互看的宦者,见刘盈又恢复了沉睡,再也无法顶住张嫣的冷视,当下心中一横、硬着头皮冲至宏籍孺身旁,利索的将他一个抱腰、一个抱腿,牢牢制住。
宏籍孺口不能言、酒醉的身体本就因为长时间的伏跪而虚弱,两个宦者没花多大的力气就将宏籍孺绑了个结实。
宏籍孺口不能言、身不能动,满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张嫣。
这也太直接了点吧!难道她不怕刘盈醒过来之后,找她秋后算帐!?
还有,太后与鲁元公主到哪去了?就算太后真的气到了,也不至于放任张嫣独自留在这儿呀!
张嫣迎向宏籍孺复杂的视线,突然间绽放出甜甜的一笑。
这个笑容,犹如遇到了什么喜悦之事而嫣然绽放,但是却让宏籍孺感觉到一种不确定的惧意与心底里泛出的寒意,果然这个念头才想起,不按既定规矩行事的张嫣,带着笑容,温和的声音犹如关心备至一般道:“跪久了定然万分不适!浑身骨头就这么僵着怪不舒服的。”说完,她转头对着一旁宦者再次吩咐,那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清晰:“板子侍候他,给他松泛松泛筋骨。”
还在做无谓挣扎的宏籍孺,此时纵使有万般话语要说、万般计策要使,也是无能为力,唯一期望的就是刘盈快些醒过来。
可是当他绝望的看了一眼粗大的板子,再看一眼依旧沉睡的帝王刘盈,他也只能继续绝望了!
看着宏籍孺的眼神与表情变化,张嫣心中极其嘲讽!
你以为你很聪明、很有计谋吗!?
我让你什么都使不出来就完败!
越是简单的方法有时候越是有用!尤其是她现在于有利形势,何必再绕弯子呢!何况是与宏籍孺,更是没有必要!
当十几板子结结实实的打下去后,宏籍孺已经满脸满头的汗水。
“停吧!”张嫣淡然的瞄了一眼,再看向已经有些反应的刘盈,道:“再打下去,可是会闹出人命的。且还是在陛下殿中,不太吉利!”
您才想起来呀!?两名宦者心中苦笑暗自道。
“不管如何,那两首曲子也还入得了舅舅的眼,若真是打坏了,可如何是好呢!?”话是如此说,可是张嫣的语气却一点这方面的意思都没有。那气定神闲的样子,真正是愁坏了忐忑不安的宦者!
宏籍孺那副死样,若是恢复的不好,可是就此半废了!?翁主好歹也是皇家之人,若是帝王追究起来,他们也离死不远了。
“你们两人忠心可嘉,以后就跟着我吧!”张嫣对于两名宦者的心事自然也能看透,见他们也挺听自己的吩咐的,当下就出言承诺。
就算刘盈再不愿意,这两位宦者打了宏籍孺,吕后定然心中舒爽。
到时候,非但她没事,这两名宦者也定然不会有事,她再让他们俩人跟了自己,那就彻底解了两人的后顾之忧了!
当下,两名宦者感恩带德的跪下叩首,求谢恩典。
没办法呀!做都做了,只求有一个好的解脱之所了!既然翁主能替他们想周全了,也是对他们来说,万幸的事了!要知道,在宫里,有的时候,主子只叫做事却不顾死活的事,实在多了去了!
“拖他下去吧!”张嫣一边吩咐,一边紧紧盯着刚才动了动似要醒来的刘盈,可是当她出言叫停时,刘盈又不动了!蹙眉沉吟,有些恍然的张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管你是何目地,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你如此设计,那我也就借机发挥!
当所有人都退下之后,看了一眼一旁的冰水!
本来是想着要宦者给他抹脸用的,可是现在,休要怪她坏心肠了!
敢算计她,就要承受后果!
不过,做戏做全套。
装作温和的轻唤与担忧的呢喃,张嫣跪坐至刘盈一旁轻推着他。
而刘盈始终不加理会,被张嫣推的狠了时,还咂吧咂吧嘴,换了一个姿势,将头换到另一个方向。
殊不知,当刘盈伏在桌案上换了一个方向时,那强压不住的嘴唇刚刚弯起个弧度,一股冰冰凉、透心凉的冰水, 兜头兜脸的从他头顶倾斜而下,并且顺着他的背脊直往下流。
第46章 皇家秘闻
当灼热遇上冰冷!
不仅仅是体温上的煎熬,还是视线上的碰撞!
不醒也要醒的刘盈,带着强压的怒意对上张嫣冰冷无畏的眼神,就这样对视着。
刘盈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一步应该做什么,而张嫣根本无所谓他接下来到底要做什么。
张嫣能很清楚的感觉到刘盈的情绪变化,她其实可以扭头就走的,可是双脚却是十分不争气的留了下来。
其实责怪自己的双脚,实在是冤枉自己那康健的体魄了,关键的还是张嫣的内心,根本就没发出抬脚走人的指令。
“阿兄可在?”一片静谧中,一声清脆童声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恭敬。
张嫣眯了眯眼,这声音好似有些熟悉。
宦者将宏籍孺拖了下去,外间候着的医者也派上了用处。
此时,宣室外间的宦者与侍卫都离的远远的,那么这个时候能近身的人还真是有本事。不过,信息好像不太灵通。若是知晓这宣室所发生的一切,还有那个胆子在此时贸然冲了进来吗!?
又一丝的怀疑在心中划过,果然,当她看向刘盈时,那一抹意味深长,也没有逃过带着防备之心的张嫣。
压低声音,张嫣大胆的凑近刘盈,他已经收敛怒意,恢复平静无波的视线,就这样随着她的动作而移动。
“这也是陛下安排的?”略带嘲讽的语调,且还改了平日里的称呼。
“否。”刘盈收回目光,既然张嫣识破了他的故意为之,那么索性坦白道:“却是预料之中。”
弯了弯唇角,张嫣缓缓放下手中铜盆至榻边,跪坐于一旁,开始沉默。
既然在他的预料之中,那就说明应该暂时没她的事。
于是乖乖的安静于一旁。
刘盈伸手抹了一把脸,当被泼水的怒意与被她识破的惊意悉数过去,看着张嫣的举动,刘盈剩下的只有无奈。
于是,刘盈只能忍着身上的不适,对着外间道:“在,且进来!”
门被推开,衣冠整洁且质料上乘,虽年幼却行止十分守礼的男童,带着一旁垂首的宦者,进得殿来。
当男童一进得殿中,没行几步就看清全身湿透的刘盈,那发丝的水还一滴滴的往下淌,他怔忡之后就立马关切且焦急道:“阿兄怎么会如此模样?”此话一落,顿时像反应过来一样,脸色一变,看了看张嫣动了动唇,明显的不敢冲着张嫣耍横,只能怒着对一旁随同他一起进来的宦者道:“你们就是这样侍候陛下的吗?统统都应该施以严惩!”
纷涌而是对的记忆终于让她想起眼前之人的身份了。记起那园中的熟悉声音,前两世的印象与眼前之人完全重叠。
多年过去了,没想到当初在记忆中微乎其微、根本不足一提的小子,其实。。。也许。。。并不是前两世时想的那么简单。
唯一被吕后养在宫中的皇子刘长。
她的阿母当年就是张嫣的阿父、宣平候张敖的宠姬赵姬,当初因为张敖被刘邦挑剔、也为了平熄其属下相国的谋乱之罪不受其牵连,在吕后的提议下,将早就与刘邦有一腿的赵姬双手奉送。
只是刘邦当初专宠戚夫人,回到长安城之后早就将她忘在了脑后,所以使得赵姬于狱中生下刘长之后,就撒手离世。
吕后因为后悔当初未能施以援手,而觉得有一丝内疚,这才将他养在宫中,由她庇护着。
只是在历史上,刘长最后还是死在了汉文帝刘恒的手中,罪名是谋逆。而且刘恒的手段高就高在,刘长是自杀的,而经此一事,刘恒反而更被誉为一代仁君。
反观刘盈,张嫣视线从满脸因怒意而泛着红晕的刘长转至端坐于一旁的刘盈,感叹之声不由就这么从唇中逸出。
刘盈暗自挑了挑眉,不知道张嫣因何情绪与思虑才会有些行止。
不过,最终他还是将注意力转至刘长随身带来的汤水上。
“此时前来,何事?”刘盈面无表情的在刘长的注视下,举起右手,将那发际边即将滴落的水珠拭去,神色淡然道。
“听闻阿兄兴起而酒醉,特地使人熬了碗醒酒汤。”刘长见刘盈对他不冷不热的样子,微微垂眸、牙齿暗暗咬了咬,复又恭敬道。
醒酒汤!?刘盈不禁暗自苦笑!
自己这样子,就算真的烂醉如泥,也被一盆冰水浇的醒了七、八分了。还需要什么醒酒汤!
“放下吧!”刘盈微微点了点头。
刘长身边的宦者赶紧上前,将手中的汤水恭敬呈至刘盈身前的桌案上。
“夜深了,退下吧!”刘盈没有多说什么,而刘长见他一脸冷淡,终究也只能借着垂首行礼时,咬紧牙关,随后退了出去。
殿中恢复了安静。
刘盈眼神明灭的看着那碗汤水,可是额前脸颊处隔断时间就要往下滴水,让他在不舒服之余,不免也有些尴尬。
此时根本不方便唤人递干净的巾帕,而一旁的张嫣好似也没有这样的自觉,拿出巾帕为他略微擦试。刘盈看向张嫣的目光,渐渐的染上了一层期盼。
“这些年来,只听闻有刘长此人,却从未见过。”张嫣撇了撇嘴,完全忽略刘盈的任何表情,只自顾道。
“长在深宫,阿母当年也是出于愧疚,可是近几年确是忽略了他。”刘盈只能用手再次捋了捋一旁的湿发,然后假装淡定的双手撑于桌案道。
“却是没曾想,让人钻了空子。”张嫣陈述的语气继续道:“待陛下发现时,已经晚了!”
“阿嫣可是认为我假装仁善!?”刘盈目光再次望向那碗还热着的汤水道:“将错就错,以他牵出之后教唆之人,未免有些不顾念兄弟手足之情。”
“帝王的仁善要给同样仁善及忠心之人。”刘盈这种无论做什么都要先自责一番、然后在这种自责之中再犹豫良久,最后陷入自我痛苦的样子,张嫣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嘲讽道:“否则一代帝王,身死毁誉是小,使得国灭才是罪人。”
刘盈身形未变,却是浑身一凛!
扶着桌案的双手轻微的颤抖着,不知是因为再次受到言语刺激而产生的反应、还是因为被冰水浇得身体不适而觉得寒冷。
闭了闭眼,当刘盈的双眼再次睁开时,一切波澜都又平静了。
“这汤水,阿嫣认为,我可要饮下?”刘盈反问。
“醒酒汤而已,有必要就饮下。”张嫣随口道:“不过,陛下已经如此清醒,阿嫣看,还是免了吧!”
半响,刘盈突然间笑了,伸手将那碗汤水倒进了一旁的铜盆里,道:“好!我听阿嫣的。”
张嫣莫名的蹙眉细思,再次联想到那天在园中偷听到的刘长与陌生宫人之事,不禁直接开口道:“刘长与园中与一宫人私相见面,行为鬼祟,想必这碗汤水……”话至此,张嫣的思路豁然开朗,随即转头惊愕的看向刘盈。
“阿嫣果真聪慧。”刘盈口中虽说着赞叹,笑容却是减少了许多,仿佛一下子颓丧了情绪道:“我真没想到,亲兄弟之间,尽然能走到如此地步。”
张嫣却是浑身僵硬,有一种全新的猜测从心底里涌起,有可能,刘盈前两世的的暴毙,根本就是……
“酒中被人下了迷情,而醒酒汤里有催化粉。”刘盈的声线带着浅浅的不稳,道:“两者相叠,无论身边是男或女,只能纵欲沉迷。”
轰!脑中一片空白!张嫣简直不知该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
空白过后,张嫣尽然还莫名的产生一股子不太合适的兴奋!
TMD!简直是回到汉朝揭皇家秘闻的!
第47章 千古一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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