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花眼瞳微微一缩,看到这婆子,她没有了先前的恐惧,跟着这些人走了进去。
刚入内,就传来一声得意的笑,那些下人放开云小花,她站在堂中央,目光淡淡的看向主座,“姑母,好久不见。”
“谁是你姑母,你们已被逐出族门,只不过是个无名无姓之辈。”卫月蓉笑得更是肆意,她起身,一步一步从主座上的台阶下来,来到云小花身前,细细看她。
“果然美丽脱俗,难怪这些男人个个为你疯狂,连我那个大侄子都不顾自己嫡长子之身份,居然就为了你轻意的抛弃了自己的身份。果真是有情饮水饱,可惜好景不长,才短短几个月,已经成了阶下囚。”
“姑母想说什么?不会是把我请进来听你赞扬我的美貌吧,我细看姑母,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位美人,可惜芳华逝去,如今已是残花一朵。”
云小花漫不经心的说完,卫月蓉气得一巴掌甩了过来,云小花从容的错开一步,避开她又急又怒的那一掌。
“来人,抓住她。”卫月蓉气得指着她喊。
云小花又被人扣住,原本慌乱的心思因为刚才没打上的巴掌忽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乘卫月蓉还没有过来,冷笑道:“姑母本就老了,脸上皱纹堆积,莫不是还妄想与我争个高下不成?”
尘世间男欢女爱之苦莫过于两种,先有钟情之苦,后有得不到之苦,卫月蓉之一生这两样都占齐了,年轻的时候,还痴心妄想过,用美貌去征服,年纪大了后,她开始怀疑自己的美貌,时时担心自己老去。
云小花这一句话犹如刀尖一般在卫月蓉心头划过,原本只是愤怒的卫月蓉,听到这话再也控制不住只给她一点教训的初衷,她颤抖的手指着云小花,再看到她这张尘世无双的脸,阴侧侧一笑,“不就是靠这张脸迷惑男人么,若是我划花这张脸,该如何?”
听到这话,云小花反而松了口气,自己对自己总是下不了手的,借她之手也好,这样也不会激怒卫子谋。
卫月蓉手中拿着一把剪刀,吩咐下人扣住云小花,准备亲自上前划破她的脸。
云小花望着近在尺尺的卫月蓉,那锋利的刀口一点一点的靠近她的脸,她闭上了眼睛,看似平静的脸上,那长长的睫羽伏在眼帘上轻轻颤动。
若是一张脸能换来她的清白,又有何不可,总比直接寻死,护不住孩子强。
迎面一股怪风,云小花的发髻被风打乱,脸上预期的疼痛没有到来,却传来卫月蓉一声尖叫,接着是“砰”的一声,似乎有什么撞在了桌椅上,有杯子落在地上的碎裂声。
卫子谋站在云小花身前,隔空盯着眼前半晕的姑母,空中飘落一缕发丝,是刚才卫月蓉下手的时候被卫子谋一掌拍出,剪刀没有割破皮肉,却是剪去了云小花的一段发尾。
他抬手接住那一缕发丝,握在掌心闻了闻,上面还有她淡淡的幽香。
云小花惊愕的睁开眼睛,就见卫月蓉狼狈的倒在犄角旮旯里,再细看,卫子谋背对着她站在那儿。
她的双手恢复了自由,先前扣住她的下人倒的倒,跑的跑,堂中一下子空旷了,云小花却是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双手攥紧,有些计穷。
卫子晋说她有份急智,她刚才好不容易想起来的计谋却被卫子谋给破坏了,他居然敢出此重手打长辈。云小花咬了咬牙,目光停在卫月蓉的脸上,她也正抬起头看来,对上她的目光,目里有狠毒。
这次跟以前任何一次都不同,她是真的恨上她了,若是落入她手中,有可能杀了她。
卫子谋把那缕发尾纳入怀中,回身扶起云小花,吩咐下人送她回院子里,并叮嘱不准她踏出院门半步。
她是没有半点机会了。
云小花木纳的往外走。
屋外,杏雨含香绿离三人苍白的脸看向她,脸上尽是担忧之色。
云小花快要走到杏雨向前,她忽然抬起头看向杏雨,心为之一动,脚步一个跄踉,往杏雨身上倒去,她下意识的扶住她,云小花迅速的伏在她耳边说道:“打我,激怒我。”接着离开,站直了身子,身后的下人吓得疾走两步扶住她。
杏雨站着没动,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云小花的脚步接着往前走,眼看着过了杏雨几步,心里生起的想法又凄苦的吞了下去。
就在这时,杏雨一把推向云小花,云小花站立不稳,“砰”地一声摔倒在地上,杏雨的手停了停,接着指着她怒骂:“云娘子,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公子一向待你不薄,如今公子成了阶下囚,你却转投他人怀抱,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么?”
杏雨身边的含香和绿离一脸懵逼的看着她,脸上慢慢露出愤恨之色。
下人要扶起云小花,云小花却是制止,头垂着,声音却是坚定:“我也有苦衷,但这一次我是自己同意的,没有人逼我,我只不过是个女人,带着孩子,只想找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护住我们母子俩,有一个安定富足的生活,我就知足了。”
正好卫子谋从屋里出来,听到云小花的话,心中动摇,他一直以为她委身于他是因为卫子晋,现在才知是出自她的真心,也只不过是个柔弱的女人,有个孩子,越发无助,若是他杀了卫子晋,让她再没有别的念想,是不是过不了多久,就完全的接纳了他。
卫子谋心中欢喜,上前扶起云小花,再看向以下犯上的杏雨,往左右使了个眼色,云小花伏在他胸口,叹道:“放了她吧,她说的没错,是我的错,她也曾服侍过我,权当主仆一场。”
“怎么会是你的错呢?”卫子谋皱眉,云小花却是推开他,往前走去。
卫子谋见她生气,只好用言语敲打了一下杏雨,没有再惩罚。
院子里的人很快散去,只余下三人,绿离一把推倒含香,含香也不服气,她向着公子,绿离向着云小花,两人打了起来。
杏雨却站在原地沉思,目光盯向云小花跌倒的地方,只见那上面写了一个字:“出”。莫非她想要她离开卫府?杏雨赶忙上前用脚踩灭那个字,就听到屋里传来桌子翻倒的声音,接着有人破口大骂,细听,正是在骂云娘子狐媚子……
杏雨往院里扭打的两人看了一眼,接着转身往屋里去了。
她脚步飞快的来到屋内,顺势跪下,一只茶壶砸在她的脚边,差点打在她的身上。
屋里的下人颤颤惊惊的站在角落,尽量让身子隐藏在阴影里,生怕一个不注意,成了主子的出气筒。然而却没有想到,屋外有人没有眼力见的往前蹭,看到刚才那只茶壶,几人不由为她捏了把汗。
卫月蓉丢了茶壶,正要寻东西砸,就见堂前跪着一人,她定睛看去,“嗤”笑出声,居然是那溅人身边的大丫环,正寻不着人发泄,有人就送上门来了。
她三步并做两步的来到杏雨身边,猛的踢起一脚,杏雨受力不住,倒在地上,她却是迅速起身,膝行向前,抓住她的裙边,狰目道:“主子,您要为我出气,我是服侍大公子的下人,后来被大公子安排在云娘子身边,一向尽心尺力,今天却看到云娘子跟了三公子,至大公子于不顾,小的恨,恨云娘子朝三暮四,恨云娘子狼心狗肺,小的要为大公子报仇,小的势小位卑,愿意追随主子,主子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让小的为大公子出了这口恶气。”
卫月蓉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人居然跟那贱人有仇,有仇更好,她免得脏了她的手。她叫左右扶起她,送她下去。
51。忠言逆耳()
云小花回了主院,卫子谋随后也跟了过来,云小花乘机说了卫月蓉今个儿对她的事。
卫子谋见他说的凄凄切切,心里对这个姑母本来就没有什么感情,这会儿心思全向着云小花去了。
最后经她一番说词,卫子谋决定下令给这个姑母移府,反正营州这么大,各富绅的府邸不知有多少,想起刚才卫月蓉的举动,还真是不能容下此人。
卫月蓉怎么也想不到她为羽国立下的功劳,还不如一位农女三言两语有力,且对付她的还是她的亲侄子。
卫月蓉既恨又气,可她一介妇人,又在这些大佬粗似的羽国人面前她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当初她也是为了报复纪卓航,才出此下策,乘林氏上香的途中把人掳走,却怎么也想不到纪卓航会为了林氏,丢下整个营州百姓不顾。
越是这样,卫月蓉越是恨他们,只能借羽国之力再报复回去。
两天后,卫月蓉寻到了新的府邸,决定即刻搬出去。
杏雨得到消息,看着两个小丫头还在不停的为各自的主子争吵不断的时候,她偷偷的瞅准了一个机,离开客院,去了主院。
再次见到杏雨,云小花不得夸她心思缜密,万事想的周到,三言两语就把卫月蓉给说服,三人还因此安然的留下了性命。
卫子谋刚走,云小花乘着这个机会,拉着杏雨的手走入内室。
小床上睡着白白胖胖的孩子,睡的很沉。
云小花把孩子抱起,紧接着给孩子脱下外裳,只露出薄薄的中衣,云小花拿出一根长长的布条,撩起杏雨的衣裳,直接把孩子绑她身上去了。
杏雨一脸错愕的看着她,“云娘子,你这是作甚?”
云小花把孩子绑好方抬起头来,“杏雨,孩子我已经喂了药,中途不会醒来,今日卫月蓉要出府,你一定要想办法跟随她出去,孩子就托付给你,你一旦出了府,就寻机离开,往幽州去,找纪府世子妃奚氏,寻求她庇佑。”
云小花一边说一边麻利的为她整理衣裳,遮住孩子。
杏雨却是焦急的问道:“云娘子不和我一起走么?”
云小花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有我在,你才能安然无恙的走出卫府,卫月蓉才不会对你下手,我的孩子就交付给你了,记得出了府就离开卫氏,若是被她发现了孩子,以她如今对我的恨意,必会对孩子下狠手。”
“云娘子……”杏雨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云小花推了出去。
“你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记住我的话。”
杏雨带着孩子走了,云小花望着她的背影,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
卫子谋接到近侍禀报,怒气冲冲的来到扣押卫子晋的院子,院子里的角楼,四面墙壁不通风的暗室里,吊在悬梁上的卫子晋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根松散的绳子,上面还有血迹。
卫子谋一脚踢开眼前的凳子,怒问:“四面都是墙,只有一扇小门,你们这么多人守着,没有听到任何动静,那他是如何逃跑的?若有瞒报,杀无赦。”
众兵卫吓得跪倒一地,守门的头领是卫子谋的心腹,他跪在他膝前,面色灰暗的回禀:“昨夜是末将镇守此处,整夜未曾分心,并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五更时分,例行检查时,室内已空,于是派兵卫封锁卫府大院,却无意间发现此院接连隔壁一座小院,待末将清查时,发现小院曾有人来过,多半是接应的同伙。”
“事后末将又回暗室,四处查探,却未发现地道。”
“没有发现地道,你们守着大门,卫子晋这么一个大活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你让我信鬼呢?”卫子谋一脚踢开他,气得在原地跺脚,又踢了几脚凳子,真恨当初不一刀宰了卫子晋,若不是想着折磨两日后留着他一条命给云氏看一眼,彻底绝了她的心思,否则也不会留他这么久。
卫子谋在原地来回踱步,接着转身出了大门,往主院去了。
卫子晋爬在床上,丘乙为他上伤药,孙玉却站在一旁气得吹胡子瞪眼,“公子,当初我就劝你把云氏母子送去幽州,你偏是不让,如今你自个儿差点死在这营州,要如何护得住他们。”
疼痛使卫子晋额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他强忍着痛,睁开眼,侧首望向孙玉,说道:“她的脾气有些不好,我若是啥也不说把她送去幽州,她必会恨我,我若是说了,她又凭白担忧,也怪我料错一步,怎么也没有想到卫子谋会在里面,他与我的过节不是一天两天,也因为有他在,她应该是安全的。”
他说得这么轻松,心里却不知滴下多少滴心头血,想起卫子谋看小媳妇的眼神,那温柔眷念的模样,心里就醋的很。
孙玉被他气笑,“你处处为云娘子着想,可曾想过自己,若是你真的死了,她会不会就顺应天时跟了卫子谋那奸贼?”
“孙玉。”丘乙忍无可忍的喊了他一声,目光瞪向他。
孙玉闭了嘴,他在卫子晋身边,从来没有这么乱过心。自从公子娶了这位农家女,公子就开始不果断了,事事以她为重,连自己性命也不顾。
许久,卫子晋答:“她不会的,就算会,她也是有苦衷的。”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来,侧过头去,接着闭上了眼睛。
丘乙看了看卫子晋,接着扭头再次瞪了孙玉一眼,明知道公子心里有一个疙瘩,生怕云娘子离开他,处处小心提防,孙玉却在这个当口去挖他心口,不是叫他的心更加乱了么。
孙玉泄气的一屁股跌坐在交椅上,他拿起桌上的茶杯,饮了两口,接着又不甘的“砰”的一声放下,“有些话我不得不说,虽然公子会不好受。”
“你可以不说。”丘乙没好气的顶了回去。
孙玉吹胡子瞪眼。
卫子晋眼都没有抬,声音淡淡传来,“玉竹先生尽管说,我受得住。”
孙玉回瞪丘乙,直接说了起来,“少年夫妻只懂情爱,逐不知作为丈夫除了夫妻之间的情爱还需有居多东西辅助。比如公子,若是当初初入营州的时候,公子穿着一身破烂衣裳,寒冬腊月蹬在破庙里,那个时候的公子去云家求娶,云家人必会把你打出来,云娘子貌美,怎会嫁给一位衣着破烂像个乞丐的夫君。”
“女子貌美可嫁高门,或妻或妾,‘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算女子不愿,为着家中父兄也会协妥,最有情是女人,最无情也是女人。”
“如今公子不仅富贵集一身,还温柔小意的把妻子捧在掌心,对云家人那叫一个好,自己身处险地不管,非把云家人送去幽州享福,还不敢把实情告诉妻子,又怕她担心,云娘子根本就不知道公子的所作所为,如今你让我对外说公子已‘死’于羽国人之手,云娘子得到这个消息,转身她就会投入贼人怀中,既能保住云家人的安危,又能保住云家人的富贵。”
“我跟公子已经有五年,五年当中,前三年公子杀伐果断、雷厉风行,抢得营州半壁,第四年便要放手回湖州去,回湖州就算了,开始不思上进,整日沉溺在儿女私情上,没成婚也天天追着云娘子身后走,好吃的好穿的全都顾着她,云家大子不知犯了多少事,都是公子在背后默默摆平。”
“公子明明有手段使云大郎改邪归正,公子偏要留下这个祸患收拾烂摊子,这是为什么,不就是为着云娘子一但有事就来找公子,使她依赖,使公子有接近她的借口,公子做的这些事,不正是因为公子心里害怕么。”
“公子做事从来不曾犹豫过,事事料事如神,堪成先知,偏偏在云娘子面前就处处犹豫,生了恐惧。云娘子若是真心,她不会在乎公子是贫是贵。”
“公子我问你,卫子谋如此心悦云娘子,云娘子并不傻,她难道就想不到办法见公子一面么?可两日了,她可曾来见过公子?”
丘乙被孙玉的话说得心之动摇,手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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