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我一直想不明白,这一仗秘密东移的志愿军部队一共有两个兵团将近二十万人,这么庞大的一支部队,往东行走一百多公里而不让拥有先进侦察设备的美军发觉。无论如何都是件难以想像的事情。现在我才明白,原来这么一支庞大的队伍转移竟然走的都是山路。
我记得上回从汉城转移到东线打横城反击仗时,才用了三天时间,这一回却是为了隐蔽行踪,一听到一点点飞机的声音就要马上藏好,以至于整整用了五天的时间才到达目的地——贵屯里。
要是平时这五天的行军还算不上什么,但是我那全身的伤啊,偏偏又是没走几步一听到飞机的声音就要趴下,只疼得我在心里真骂娘!
不过好在我营里有个战士懂得些草药,一路上留着神抽空拔了不少,等到天亮休息时就捣烂了给我敷上,没过两天还真好了不少。只不过好久没洗澡,这下又给这伤药一弄,全身都是一股酸臭,再加一点淡淡的药味,就连我自己都有些受不了,但是闻着闻着,慢慢也就习惯了。反正除了那些补充兵外,志愿军们大多都有一个多月没洗澡了,谁还不都是一个样。
来到了目的地,早就有人民军的战士为我们挖好了坑道,我们一到这里就像是偷渡客一样被藏了起来,再看看人民军挖的坑道,那跟擅长土木作业的志愿军挖的还真没得比,支撑的原木少、不坚固不说,还这里突一块那里凹一块的不成样子。再加上志愿军们这一身破破烂烂外加脏兮兮的棉袄,外加一个用竹筒制成的煤油灯,搞得我们就像住在山洞里的难民。
但是有总比没有的好,毕竟是别人花的力气,战士们也没有什么怨言,全团按连队分别钻进了十几个坑道里。
躲在坑道里揉着还在隐隐作疼的伤口,心里就想着,这朝鲜人取的这地名要么就是什么什么洞啊,什么什么里啊,难不成这些家伙的祖先早就知道有现在的一战,暗示他们全都要躲在洞里?
正想着坑道外突然传来了几声敬礼声,听这派头似乎是来了个来头不小的官。果然不过一会儿就有一位人民军的翻译跑了进来。用生硬的汉语叫道:“我们团长金川畅来视察了,同志们起立迎接!”
一听这话战士们都不由愣了,个个大眼瞪着小眼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虽说这上头有命令,志愿军与人民军军衔是互相承认的,也就是说志愿军团长到人民军里也是团长,人民军团长到志愿军里也是团长,但是咱们志愿军里就是师长也没有这样的派头啊!
“都起来迎接啊!”翻译官同样也是一副疑惑的样子,他似乎是在奇怪我们这支部队怎么就这么不守军纪来着。
我心下暗想还是入乡随俗吧,毕竟咱们这还是在他们的地头上,于是就连喊了两声口令:
“全体起立!”
“立正……”
战士们刷的一声就在坑道内排成一列站好!
不一会儿就有一名穿着马裤、踩着靴子、腰挎一把托卡列夫手枪的军官背着双手走了进来,想来也是那名翻译嘴里说的人民军团长金川畅。
还别说,所谓人靠衣装,他那样子还真比咱们志愿军威风了许多,再加上身后跟着两名同样也是穿着笔挺的军装的警卫员,这一下子就把志愿军给比了下去了。
这位人民军团长一走进坑道口,我就看见他皱了皱眉头,我心下不由暗笑,想来也是被志愿军们身上的味道给熏的,看来这人民军的团长还是很娇气的嘛!
“同志们好!”这是他走进来的第一句话,我注意到他本来想要与我们握手,但是一看到志愿军们脏兮兮的样子又把手缩了回去。
“同志们!”这位团长一边说着,那位翻译就一边把他的话翻译成中文:“我代表朝鲜人民感谢你们对人民军伸出了援助之手,感谢你们参加了这场正义的战争,为把我们共同的敌人美帝国主义赶出朝鲜而共同奋战,中朝友谊万岁!金日成将军万岁!”
我知道这时候战士们也应该跟着喊“中朝友谊万岁!金日成将军万岁!”但是战士们哪里有受过这样的训练,还是愣愣地不知道说什么。
金川畅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战士们跟着喊口号,不由一阵尴尬,接着看了看志愿军战士们衣冠不整的样子,摇了摇头带着不屑的语气调侃道:“这样的军队也能打仗?我看就跟咱们的游击队差不多!”
其它的几个人民军的听着也很配合的跟着笑了起来,我一听就火了,挺身就朝那金川畅敬了个礼,用朝鲜语回答道:“报告金团长,你们一路都打到鸭绿江了!我们的确没你们那么能打仗!”
“你!”金川畅哪还会听不懂我话里的意思,再加上没想到我会说朝鲜话,不由大感没趣,只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临走前挥着拳头在我面前比划了下:“能不能打,战场上试试才知道!”
试就试,谁怕谁啊!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我不由一阵苦笑,仗都打到这份上了,这朝鲜人民军还会看不起咱们志愿军,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
第十三章 埋伏
因为担心暴露我军主力东移的战略意图。我们接到师部的命令,在白天不准跨出坑道一步。这对我们这些老兵来说似乎已算不上什么,但是对那些新兵来说就不一样了,他们总是在坑道里这里走走那里绕绕的,时不时还唉叹几声无聊,只看得我摇头不已。
好不容易捱到傍晚,志愿军们个个都整理好行装准备出发,总以为这下可以去找大部队了,但就在这时却跑来了一个通讯员让营级干部去开会。
走出坑道聚上了许营长和林教导员,就一块跟着通讯员沿着人民军构筑的战壕走去,人民军的同志还算和气,一路上有不少人热情地向我们问好打招呼,有些甚至还用熟练的汉语问我们是哪支部队的,他们看着我们的眼神里总有一种说不出怀念。我心里就在想,这一部份会说中国话的应该是在解放军中打过仗,现在看到了我们肯定是想部队啦!
跟着通讯员钻进了一个宽敞的防空洞,此时洞内已经聚着十几个人,有人民军的也有志愿军的,褚团长、陈耶政委和那位人民军团长金川畅正围着地图说着什么。
乘着会议还没开始,我稍稍打量了一会儿这个应该是人民军团部的地方。这一看之下我心中就不由有些不平衡了,同样都是坑道。这个坑道跟我们住的比起来可就好得太多了。原木平平整整地排列在坑道壁四周,宽敞得可以容纳下几十个人,一张军事地图平平整整地钉在了墙壁正当中,办公桌、靠背椅、水壶、茶杯等等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更让我吃惊的是,右侧的坑道壁上还开了一个小门,借着昏暗的光线隐隐可以看到里面有一张小床,看来还是个单人卧室。
见此我不由苦笑了一声,这哪里坑道啊,这跟我们住的地方比起来,简直就可以称得上是总统套房了。我早就知道人民军不像志愿军一样官兵平等,但是待遇也不至于相差这么多吧!也难怪那些由解放军转到人民军的战士会不愿意了,在志愿军里是要苦大家一起苦,谁都没话说,但是在这人民军里……
“同志们!”见人都到齐了,褚团就从地图前抬起头来说道:“我们刚接到命令,我军今晚八点整,也就是两小时后将对伪军发起全线进攻!”
“好!”战士们一听有仗打了,个个都兴奋地捋起了拳头。
“时间不多了,咱们长话短说!”褚团长举手示意同志们安静下来:“由于开战在即,我军已经来不急向主力部队靠拢,上级决定让我们配合人民军第三兵团十三师四十七团的同志一起战斗,这位是人民军四十七团团长金川畅上校。”
会议室里随后响起了几声稀稀啦啦的掌声,大多数都是人民军的人在拍手。昨晚志愿军战士们听说这位团长并不把咱们志愿军放在眼里,心里难免会对他有些意见,有几名志愿军战士鼓掌也是出于礼貌。
“同志们!”那位金川畅上校又开始发言了:“我们中朝联合司令部成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是人民军与志愿军真正混编在一起作战,这次也许还是头一回。我希望我们能够在伟大领袖金日成将军的英明领导下,两军精诚和作、英勇杀敌,打出我们两军混编作仗的威风和势气,用最辉煌的战果向我们的领袖金日成将军汇报!”
“金日成将军万岁!”
……
人民军的干部一个个都高举着拳头喊着,战士们虽说听不懂朝鲜话,但对金日成的名字却是不陌生,现在看人民军的样子也猜到了他们是在喊些什么。于是人人脸上都挂着点不自然,因为战士们平时喊的也都是**万岁,现在却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
“中国**万岁!**万岁!”也不知道是谁先带头喊了一声,战士们一听就来劲了,于是就像是有意跟人民军比比似的也跟着高喊起来,霎时呼声就把人民军的盖了下去,只看得褚团长和陈耶政委都有点哭笑不得了。
“同志们!”这时陈耶政委站了起来指着地图说道:“时间不多了,我先慨略地介绍下敌情:我军正面之敌为伪军的第一、第三军团,总兵力超过十万人,沿昭阳江一线分别为伪六师、一师、五师、三师、七师、和十一师。我军的主要任务,是配合人民军渡过昭阳江,抢占后坪里,美山里,进入旺盛谷地区,插入伪六师与美七师的接合部。切断伪六师与美七师的联系,并阻止伪六师南逃!”
“同志们一定要注意!”陈耶政委顿了顿就接着说道:“我军的战略意图是集中优势兵力歼灭伪军两到三个师,所以这一仗最重要的就是插得快,插得深,如果碰到一些美军防守的阵地,能打的就打,不能打的就绕过去,不要恋战!”
“是!”战士们应了声。
“昨晚我听说……”这时褚团长把眼神投往我这个方向:“咱们有些同志有心与人民军的同志比上一比!”
战士们唰的一下就把目光全都投向了我这边,偶尔还发出几声偷笑,只弄得我抓着脑袋尴尬不已。
“跟人民军的同志比杀敌,那也是件好事嘛!”褚团长讳莫如深地笑着:“比谁杀敌勇敢、比谁打的反动派多,这很好!不过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要伤了兄弟间的和气,在这个基础上的比试,咱们志愿军还从没怕过谁,也从来没做过孬种,同志们,你们说是吗?”
“是!”战士们大吼了一声应着,战士们哪还会听不明白褚团长这话里的意思,于是个个都摩拳擦掌地想大干一番。
散会后,回到坑道内跟战士们交待了任务,战士们知道不能回去找部队,本来还是一阵沮丧,但一听说褚团长有心把咱们团与人民军比试一番,于是个个都被吊起了兴趣,就恨不得马上上战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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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江是一条南北走向的江,其宽l00…200米,水深1米,可以徒涉。正好位于南朝鲜两个军团的左边。
显然伪军也意识到了自己左翼的不足,于是就沿着江边布下了地雷、铁丝网,构筑碉堡、大炮等防御工事,企图以昭阳江天险来弥补这个缺陷。
应该说这些布置还是很正确的,我全副武装地趴在昭阳江西岸的泥泞中,借着一点点星光,透过瞄准镜望着江对面的一层层铁丝网和碉堡,也不由对伪军的指挥机构有了一种另眼相看的感觉。
现在虽说已经是五月,但是江水依旧冰冷,徒涉江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江对面还有许多铁丝网、地雷和碉堡。如果伪军真是一支敢打敢拼的部队的话,那么依靠这样的工事守住志愿军的进攻并不是件难事,只可惜他们不是……
所谓工事是死的,人是活的,打仗最重要的还是人,而不是工事。纵使有这样的天险,但志愿军只是开了几炮、喊了几声杀伪军就开始逃跑,那么就算再坚固的工事又能有什么用呢?
据说美军在得到了志愿军突破伪军防线的消息时,并不相信这是真的。因为他们无法相信,地图上的直线距离是18公里,地面实际距离是29公里,中国人怎么可能在夜间地形不熟悉的情况下,一夜之间就突破了这么远的路程。这几乎就是中**队一夜行军的距离了。
如果这是真的,合理的解释只有两条:一条是南朝鲜第三军团根本没有抵抗,中国人一冲击他们就让开了路,让中国人大踏步地通过了他们的阻击阵地;再一条就是,中国士兵长了翅膀具备飞翔的本领。
于是此仗过后,美军认为如此无能的军队根本没有存在的价值,南朝鲜第三军团跟着就被解散了。一支本土军队在本土作战中因为一败涂地,被“协助他们作战”的外**队勒令解散了,这无论如何都是一件世界战争史中最稀奇古怪的事。
这时天空中突然升起了一串串红色的信号弹,志愿军的进攻开始了。
霎时炮声就在我们后方轰鸣起来,一颗接着一颗炮弹在江对岸爆炸开来。闪出的一片片火光摧毁了江对岸的铁丝网和碉堡,引爆了地雷。
但是志原军的炮火永远都会受到脆弱的补给线的限制,短短的十几分钟后,炮火开始延伸,天空中再次升起了几颗红色的信号弹。
“杀!”随之响起的是震天的喊杀声,战士们纷纷从埋伏点站起身来,端着枪朝昭阳江冲去。霎时山坡上,田野里,公路上……到处都是战士们的身影,黑暗中也分不清哪些是志愿军哪些是人民军,只感觉人山人海的像潮水一样往前涌。
接着只听一阵扑嗵扑嗵的声音,战士们就像跳进海里的企鹅一样一排排争先恐后地跃入了冰冷的江水中。
我发誓,如果只是我一个人的话,我不可能会笨到在这冰雪还未完全融化的天气里跳进江水,接着任凭着江水浸湿我的棉衣棉裤,接着肿胀得跟一个发酵的馒头一样。
但是看着前前后后那么多人都没有丝毫犹豫地跳进了江水,我也就不好意思做那特别胆小的一个了,我相信这其中不少人都跟我抱着同样的想法。
刺骨的冰冷不断地从下半身传来,我能感觉到流动的江水把我身上的温度一点一点的夺走,过了一会儿我就几乎感觉不到双脚的存在了。
人的行为常常会出现一种跟风现像,当勇敢成为一种常态时,其中相当一部份原本并不勇敢的人也会勇敢起来,就像我们现在一样。
“哒哒哒……”江对面的枪声响了起来,几名志愿军战士倒了下去,鲜血很快就染红了他周围的江水,但是战士们对这似乎都已经习以为常了,依旧迈着坚定的脚步前进。
有经验的志愿军战士一听到这点零星的枪声都不由松了一口气,因为如果敌人是有组织的防御的话,那么枪声应该是一响就是一片,而且在此之前应该先打照明弹,但是现在甚至连炮声都没有,这就足以证明敌人的反抗并不强,或者说敌人已经开始逃跑了。
果然,十几分钟后当我们冲上对岸时,发现在对岸只有几个不知道是真不怕死,还是没发现其它人都已经逃跑的伪军在碉堡里打着机枪,结果让战士们轻松地投进了几颗手榴弹就解决问题了。
伪六师……我记得在第一次战役时就被我们团在九龙江打得死伤惨重。现在这么巧的又在这里碰到这个老对手。
说起这伪六师还真是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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