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我总算是明白了。没有汽车,两个连队的战士就算个个都是大力士能够背着一袋米或是一箱弹药返回师部,那也是杯水车薪。
我不由暗骂了一声,这又是什么怪命令,一方面让别人来领补给,另一方面又把所有的汽车都用来运送伤员……
“能把那两个连队的战士追回来吗?”我松开了李营长问了声。
“只怕很难!”李营长摇了摇头:“公路已经挤成一团,没有几个小时的时间追不上,何况就算追到了又能怎么样呢?让他们把伤员丢在路上?”
闻言我不由想起了那些没人带坐在路边静静地等待着的伤员,想起他们的目光,想起他们的表情,我也就没话说了。
“你的部队呢?”我又问了声。
“全都动员着送伤员去了!”李营长回答道:“现在在马坪里的,除了几十个照顾伤员的卫生员外,剩下的就只有两千多名无法运走的伤员。”
闻言我不由苦笑一声,李营长的话也就是说,我手上的这一百多人将要独自抵挡美军的一个师。
“那粮食和子弹总有吧!”我摸了摸饿得慌的肚子,心想这里可是一个军的后勤补给站,如果这里都没有粮食、弹药的话,那也是没天理了。
“这个有!”李营长点了点头,这回终于得到了他肯定的回答。
当他把我们带到了装有粮食和弹药的坑道前,一看到那些堆积如山的粮食和武器、弹药,我不由惊呆了。
在这个标高为307。3的高地上,并排挖着五十几个十多米深的坑道,有的坑道里堆着粮食,有的坑道里堆着炸药包、手榴弹、子弹还有各种枪械。甚至还有一个防空洞内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十几门榴弹炮……
我心里明白,这些补给都是志愿军后勤部队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但现在前线的战士在无粮、无弹的情况下饿着肚子打仗,而这里却有成吨成吨的粮食、整箱整箱的弹药堆积着运不上去,而且很快就会落入美国佬的手里……
也不等我吩咐,战士们欢呼一声就冲进了防空洞。冲锋枪、轻机枪、重机枪、迫击炮不停地往外搬。子弹也一箱一箱的往外运,
“同志们,抓紧时间!”我看了看已经慢慢亮起来的天色,朝战士们下令道:“立即把弹药运送到阵地上,抓紧时间构筑工事,天色一亮敌人很快就要来了!”
“是!”战士们应了声就抓起各式武器,背着弹药箱往阵地上跑,但是还没跑几步就被一大群伤兵给拦了下来。李营长拼命想把那些蜂涌而来的伤兵叫回去,但任他怎么叫喊都是无济于事。
“怎么回事?”我问李营长。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的官职虽说比李营长小,但我总觉得自己是说话的主,就连说话的口气都是跟对部下说话一样,李营长似乎也习惯这样。这只怕就是这年代常说的——枪杆子出政权吧!
“崔副营长。”李营长无奈地回答道:“刚才我把敌人就要进攻马坪里的消息告诉伤员,让他们还能走动的赶快转移,没想到他们商量下就一窝蜂的来找你了,说是反正跑不过美国佬的四个轮子,来回都是死,还不如跟美国佬拼了!”
“是啊!崔副营长!”伤员中有人听到了李营长对我的称呼,呼啦一下就把我围了起来,朝我叫喊道:“让咱们参加战斗吧!反正又不缺枪,咱们就算没力气挖战壕,没办法跟敌人拼刺刀,打打枪还是可以的。再不成也可以等敌人冲上阵地的时候拉响手榴弹!”
“是啊!崔副营长,让我们上吧!”
“对,咱们就算是死也要拉个美国佬垫背!”
……
“你们有人会打*吗?”我朝那群伤兵喊了一声。
“有!”很快就有几十个人举起了手。
我也顾不上他们是真的会打*还是假的会打*,一招手就对他们说道:“防空洞里的十几门榴弹炮就交给你们了,把炮口对准前面的公路,一开打你们就把炮弹使劲往公路上砸!”
“是!”那几十个兵应了声欢天喜地的就去准备。
“李营长!”我迟疑了一会下就问李营长道:“有战斗能力的伤员有多少人?”
“能凑到五百多人吧!”李营长想了一会儿回答道:“留下的伤员大多都是重伤员,还能打枪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嗯!”我点了点头,咬牙说道:“给他们发枪!”
这话一出,伤员们欢呼一声就越过了李营长朝武器库走去。我觉得伤员们说的有理,反正都是要死,还不如跟美国佬拼了!
“同志!”李营长拦着一名双腿都夹着夹板。靠两根拐杖走路的志愿军战士说道:“你走路都成问题了,怎么还能上战场?”
这时我才注意到那名战士苍白的脸上流下了豆大的汗珠,每走一步嘴角都会因为疼痛而抽搐。但他还是故作轻松地说道:“没问题,只要让人把我抬进阵地,给我一把枪,几枚手榴弹,我就一样能打鬼子!”
“同志!”李营长拦住了另一名只有一条左臂的战士说道:“打枪是用右手的,你就剩下左手,这上战场……”
“没事!”那名战士用他唯一的一条手臂握起了拳头,在李营长面前晃了一下:“不能打枪,俺还可以投手榴弹不是?俺用牙齿咬弦,保证不会比别人投得慢!”
“同志!”李营长又拦住了一名两眼都瞎了,由另一名独臂战士扶着往前走的战士:“你眼睛都看不见了,咋还能打仗呢?”
“没问题!”那名战士拍了拍身旁的独臂战士说道:“我是一名机枪手,给我一挺机枪,他做我的眼睛、帮我换弹匣,保证打的敌人不会比别人少!”
李营长沉默了,他再也不说什么,也不拦着谁,只是任由那些缺胳膊少腿的战士一个接着一个地走上去领枪领弹。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伤兵主动请战了,但还是被伤兵们这种不畏死的精神深深震憾着。
以现代人的观点,人生在世无非就是功名利禄,以这种人生观和世界观来看眼前的这群人,就实在是没有办法理解他们的行为。他们明知道就算是参战了,就算是牺牲了,也没有人会知道他们的名字,没有人会知道他们所立下的功勋。因为他们是伤员,他们的原部队以为他们已经被送到了后方,所以他们的名字,很有可能会被列在失踪人员的名单上……
管他呢!看着那些兴致勃勃地领完枪准备上战场的伤员,我不禁握紧了自己手中的步枪,命都不要了还管什么功名利禄,还管有没有人记得住我们的名字。我现在心里想的,就是多打几个美国佬解解气、解解恨。
战场上的作战双方本来没有仇,也没有恨,但是打着打着,看多了一个个战友在身边倒下。看多了死亡和鲜血,这仇就有了,恨也跟着有了。
想到这里我就朝战士们大喊一声:“全体都有,马上进入阵地做好战斗准备!”
“是!”战士们大喊一声回应着,二话不说操起各式武器朝公路两旁的高地上跑去。
我把健全的战士跟伤员混编在一起,毕竟伤员如果没有健全的战士帮助挖战壕、运送子弹、甚至抬他们进入阵地的话,根本就发挥不了多少战斗力。所以我把他们混编成三个连队,每个连队两百多人,由虎子、任凤有和李营长指挥,分别驻守在259高地、273。1高地和装备补给所在的307。3高地上。
259高地和273。1高地位于公路的一左一右,而307。3高地则在中间正对着公路,这个布置有点像英军格罗斯特营被围时的兵力布置,三个高地形成了一个铁三角,火力可以互相支援、互相掩护。更重要的是公路从这三个高地之间穿过,如果敌人机械化部队硬要从这里过去的话,必然会受到三个高地上火力打击,在这局部地区将会陷于我们的包围之中。
当初格罗斯特营就是用这样的兵力布置,在志愿军一个军的围攻下坚守了三天三夜,不知道这回我们能守住多久。
想到这里就连我自己也觉得好笑,我怎么可以拿眼前这支队伍跟格罗斯特营比呢?格罗斯特营个个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强将,而我现在手上的这一个营的兵力,不说是临时拼凑起来的,就算是人员还有超过三分之二的是伤员。
而且格罗斯特营被围时有美军的飞机、大炮对其提供火力支援,还有大队的援兵,我们却什么支援也没有。大炮只有十几门,炮手还都是伤病员……
本来以志愿军不擅长打阵地战擅长打运动战的特点,我应该让战士们像第四次战役撤退时一样成梯次的在运动中防御,就是每一个连队在阵地上顶几个小时,然后运动到二线休息一阵准备掩护一线的部队撤退到二线。但考虑到我手上的这支部队主要是伤病员,根本就无法运动,再说307。3高地上还有大量的补给,这些也是绝不能落入敌人手中的,所以在无奈之下才选择了死守。
战士们一进入阵地就加紧修筑工事、运送弹药。这些高地上原本就有其它部队的战士驻守过,所以坑道、战壕等工事一应俱全,只不过大多数的战壕都被敌人的飞机炸坏了。战士们所要做的,就是把这些战壕修葺一番。
但由于大多数的伤病员无法按正常的速度修筑工事和运送弹药,所以这个任务很自然的就落在了我带来的那一百多个战士们身上。这些战士们连着几天没休息,而且这时还没吃饭,只把他们累得浑身大汗的说不出话来。
不过好在没过一会儿,李营长就派人送上了一桶一桶的高梁米饭,而且还为我们弄了点油和盐掺和在饭中,虽说没有菜,但吃起来还是香喷喷的。
就在战士们端着饭碗狼吞虎咽时,天空上突然就响起了一片怪叫,十几架敌人的“野马”、“海盗”式战斗机穿过云层朝志愿军战士的阵地飞来。
美军的进攻,终于开始了。!~!
..
第三十章 马坪里之战(一)
机枪声、炸弹爆炸声很快就响成了一片。战士们还不等我命令就很自觉地扶着伤员躲进了坑道,有的战士感情还没吃饱,进坑道前还匆匆忙忙地抓了几把饭。由于扶着伤员进坑道速度较慢,所以还是有十几个来不急进坑道的战士倒在了血泊中。
过了一会儿,敌人的飞机找不到可以攻击的目标后,在天空中又盘旋了几圈,随便丢下了几颗炸弹就飞走了。
敌机的轰炸声才刚消失,南面就隐隐传来了一阵阵枪炮声,照想该是美军穿插的部队跟志愿军干上了。
“伤员暂时不要出坑道!”我下令着,敌人的炮轰还没有开始,伤员如果这时候出去,除了增加伤亡外不会起到什么作用。
带着战士们跑上阵地一看,刚刚修筑得有些样子的战壕又被打得乱七八糟的,一串串像小锅一样的弹孔,一个个像火山口一样的弹坑,还有被炸得满地都是的高梁米饭,让整个阵地看起来是一片狼籍。
敌人飞机轰炸的好处就在这里,不管我们的工事是修筑在正斜面还是反斜面,它们都可以对我们的工事造成相当大的破坏。
“重新构筑工事!”见此我无奈地下令道。
“是!”战士们应了声,很快又操起了铁锹。他们心里也很清楚,在美军强大的火力面前。如果没有工事的话是很难挡得住他们的进攻。健全的战士还好,还可以运动着寻找有利地形掩蔽,但是对于那些行动不便的伤员,没有工事的话那结果只有一个,就是给敌人做活靶。
从这一点来看,让伤员参战也许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从一开始战略的制定到现在的实战上,伤员或多或少都影响着整个部队的灵活性。但是没有他们又不行,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们人数太少了,如果没有他们的话我们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兵力防守这三个高地。
想到这里我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情了,伤员们宁愿舍弃自己的生命与我们并肩作战,而我却能够完全不考虑感情权衡他们在战场上的利弊……
不过在战场上似乎就是不能有太多的感情,留下小部队掩护大部队撤退,还有不告诉战士们真相让他们实施佯攻,这都是在战场之外的人看起来在感情上无法接受的事情,但是在战场上却是屡见不鲜。这也许就是战场的残酷吧!
“有情况!”一名眼尖的战士喊了一声。
战士们顺着公路望去,只见公路的拐角处跑出来了几个人,因为距离太远,而且看着也不像是志愿军,一时也分不清敌我,战士们赶忙就举起了枪做好了战斗准备。我凑到瞄准镜上一看,几个衣裳破烂的人民军战士就出现在我的眼前。
“是自己人!”我连忙大喊一声:“下去几个人接应,其它人做好战斗准备,挡住后面追上来的敌人!”
“是!”战士们应了声,很快就有十几个战士跳出战壕跑下山去接应。
想了想,我又接着命令道:“命令炮兵做好准备。目标前方一千米处的公路!”
身旁的战士应了声,很快就跑到山后,对着307。3高地的李营长打着旗子。
志愿军的炮兵阵地跟美国佬的炮兵阵地不一样,美国佬的大炮一般都是布置在平整的开阔地上,而志愿军的大炮则大多隐藏布置。
最方便且安全的方法,就是把整个炮身都藏在防空洞中只露出炮管往外打*,当然,这种工事就要求高、大而且坚固。高是因为榴弹炮的炮管高高地翘起;大是为了让炮兵有足够的空间运送弹药和装填炮弹;坚固就不用说了,如果这样的坑道不够坚固,大炮在里面响一声就塌下来一大块土石的话,那多打几炮自己都要给活埋了。所以这样的工事虽好,但是却要耗费大量的人力和时间。
另一种就是在山后挖藏炮洞,要开炮时才从洞里把大炮拖出来,打完几炮后再拖回去,为的就是不让敌人的飞机、大炮一个照面就把咱们的数量不多的大炮敲掉。这种工事就比上一种工事要简单得多,只需要做得比普通坑道大一些就可以了,缺点就是要使用炮兵的时候需要更长的时间做准备,而且更危险。
因为时间和人力的限制,我们现在所构筑的炮兵阵地就是这种。只见旗号才打完不久,307。3高地下的十几个坑道中,很快就拖出了一门门全身挂满了伪装的榴弹炮。接着在那些炮兵的操作下,炮管开始慢慢抬高,对准了高地前的公路。
这时公路上撤退下来的人民军越来越多,大慨有四、五百人。几十名人民军战士主动留在公路的拐角处掩护,朝后面追上来的敌人打枪、甩手榴弹,但是很快就一片炮弹轰了过来……
硝烟渐渐散去,还没等我看到那些战士的尸体,一根粗大的坦克炮管就像是一支从地狱伸出来的魔爪一样闯入我的视线,接着是坦克的履带,坦克的炮塔,还有炮塔上的高射机枪。
又是“潘兴”坦克,跟美国佬的坦克打了那么多回的交道,早就对他们这种重型坦克耳熟能详了,几乎是在刚看到那根炮管的时候,就知道又是这个杀人魔王。
那支被追赶的人民军也不知道是哪支部队的,不过照想没有与美军坦克交手的经验,这才吃了大亏。这不,他们在坦克的追击下竟然还会一路沿着公路逃跑,他们只可往旁边的森林一钻那还不是啥事都没了……
“哒哒哒……”这时那辆潘兴坦克上的机枪响了起来,人民军的战士一排一排地惨叫着倒下。我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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