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敌人的宣传机突然消失了,我心中暗叫一声要糟。念头刚起,天空中就出现了几十架轰炸机,它们带着刺耳的怪啸分散开,一架架沿着公路向人群俯冲扫射。随着一阵密集的枪声,公路上立时就倒下了一大片,鲜血很快就染红了整条公路。
志愿军们纷纷跳下公路的河沟,或是跑到公路旁的山林里隐藏,但很快又是一阵轰响,敌机投下了炸弹和汽油弹……
枪声、爆炸声、惨叫声很快就响成一片,眨眼之间整条公路都充斥着鲜血和战火,到处都是被炸飞的志愿军战士,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的火焰。被炸死的战士还算好,被汽油弹点着的战士混身着火,惨叫着在地上疯狂地打滚,但火却越来越大,滚到水沟里不灭,滚到河里还是不灭,最后就被活活地烧死……
“回坑道!”我咬了咬牙转身就朝山脚下的坑道跑去。
钻进坑道后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这一幕是我担心的,也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但最终还是出现在我的眼前。这时我才意识一个人的力量是多么的薄弱,虽说我一直在努力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但结果还是不尽人意。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想要挡住历史车轮的螳螂。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现在就只有看那埋在坑道里的炸药包能不能起作用了。这时我突然想到公路上的那些火焰,如果火焰灌进坑道,那……
“赵永新!”想到这里我不由焦急地问了声:“你炸药是怎么埋的?会不会让敌人的燃烧弹给点着喽?”
“崔副营长你放心!”赵永新回答道:“俺埋的可深着呢!应该不会出问题!”
“唔,那就好!”闻言我这才放下心来。
十几分钟后,外面飞机的啸声和爆炸声终于停了下来,我带着战士们钻出了坑道慢慢爬上了高地,看到的情景让每一位战士都义愤填膺。
空气弥漫着汽油弹燃烧的焦臭味,公路上、河沟旁到处都是志愿军战士的尸体,而且个个都是残缺不全。各种器官、四肢零乱地堆叠在一起,树上挂着的、灌木丛里散落着的到处都是,整个高地周围都变成了一个血淋淋的世界。偶尔还有几个没有牺牲的战士也是目光呆滞地坐在尸堆里……
“这些狗日的美国佬!”虎子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但更多的战士却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一阵马达声从公路的尽头传来,我不由一愣,暗道这美国佬坦克突击队的动作倒是不慢,只这么一会儿工夫就上来了。
“做好战斗准备!”我朝战士们喊道。
“是!”战士们高声应着,抓起枪来就往高地上的战壕跑去,我发觉他们的动似乎快了许多。而且抓着枪的手也特别有力,个个脸上都是一副恨不得马上就跟美国佬拼命的样子。
马达声越来越响了,不一会儿就有两辆架着高射机枪的吉普车拐上了公路,紧跟着的是两辆谢尔曼坦克,后面还有两辆满载着美国大兵的军车!
我很快就意识到这是美军“坦克突击队”的先头部队,于是决定先把他们放过去,毕竟这队人只有两辆坦克和40几个美国佬,就算让他们插进去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无非就是自投罗网。但看看战士们个个都紧紧握着步枪或是准备好了反坦克手榴弹,微红的眼睛里带着仇恨的目光射向眼前这支车队,我不由大惊下令道:“同志们一定要沉住气,这些只是美国佬的侦察兵,把他们放过去打后面的大部队!”
“是!”战士们轻声应着,并把我这个命令一声一声地传了下去。
“吔荷……”在军车上的美国佬看着眼前的一堆堆的志愿军战士的尸体,不由举起枪来高声欢呼,也有的人对着那成堆成堆的尸体吹起了尖锐的口哨,甚至还有人举起枪瞄准在尸堆中挣扎的志愿军……
这一声声欢呼、一声声口哨,还有那一声声枪声,就像是利箭一样刺穿我的胸膛射中我的心脏,让我的嘴角因为痛苦而抽搐,让我的肌肉因为愤怒而紧崩!
而更让战士们无法忍受的是,不一会儿在前方开路的吉普车停在了路边示意坦克先开,起初战士们还对此大惑不解,但是很快就明白了——公路上志愿军的尸体让吉普车开起来很颠簸,他们让坦克开在前头,为的是把路压平……
愤怒的火焰在我胸膛里燃烧,这让我扣在扳机上的食指不住地颤抖,准星对准了一辆军车的油箱,脑海都是打爆油箱让这群美国佬死在火海里的镜头。但最终还是咬着牙强忍了下来。
等那支军队越开越远后,我忽然感觉到嘴里有些咸咸的,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咬破了嘴唇。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询问,战士们全都默默地看着那条公路,看着那条被坦克履带压得血肉模糊的公路,一条我们国人的生命和尊严被贱踏的公路,那带着履带印的肉泥似乎刺痛了战士们的眼睛,不少战士低下头去不忍再看!
但是我相信,这个尊严我们一定会讨回来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隆隆的马达声再次响了起来,这一回声音比刚才的大了许多,照想应该是美军的“坦克突击队”来了,果然不过一会儿二十几辆坦克就出现在战士们的眼中。放眼一看,这支坦克部队果然可以称得上是精锐,因为这支部队中除了前方几辆是用于开路的谢尔曼外,后面则是清一色的“潘兴”。
“潘兴”坦克是二战末期美国专门开发出来对付德国“虎式”坦克的,所以其攻击力和防护力都很强,其正面装甲厚度竟然达到了152毫米,就算其侧面装甲也有96毫米。志愿军手里的防坦克手榴弹根本就对它构不成威胁。也难怪史上这支“坦克突击队”能够完全不理会两侧志愿军的攻击,一路开足了马力往前冲。
不过现在只怕你们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准备爆破!各单位做好战斗准备!”看着越来越近的坦克群,我向战士们下达了命令。
“是!”赵永新应了声。很快就传达了我的命令。
但没过一会儿老班长就猫着腰匆匆忙忙地跑到我的面前报告道:“不好了,崔副营长!牵着引线的绳索断了!”
“什么?”闻言我不由大惊:“搞什么名堂!敌人坦克都在眼前了才发现绳子断了!”
“应该是让敌人燃烧弹给烧的!”老班长惭愧地说道:“中间给烧断了其它地方还是好好的,咱们的同志都没注意到,刚刚拉了拉绳子觉得太轻,这才发现……”
“虎子!”我也来不急再怪老班长什么,转身就对虎子下令道:“带上所有的反坦克手榴弹,一定要把敌人的坦克给我拦下来!”
“是!”虎子应了声拉上自己的队伍就朝山下跑去。
敌人的坦克突击队前进的速度很快,眨眼之间就来到了218。3高地下方的公路上,看着那一列排着队在山脚下的坦克群,我心中不由暗恨,这时本来我们只需要把绳子一拉。就可以很轻松地把这群坦克困在这里炸毁,可是现在……
“轰……”山脚下传来几声爆炸,坦克群突然停了下来。我转头望去,虎子他们开打了。为首的一辆谢尔曼已经被他们用反坦克手榴弹炸得冒起了一团黑烟,这辆坦克也随之挡住了其它坦克的去路。
还好在前头的是谢尔曼,见此不我由暗自庆幸,如果这回走在前头的是“潘兴”,那么敌人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但我高兴得似乎太早了,不过一会儿,敌人就从后方调了一辆“潘兴”坦克,这个庞然大物一边顶着那辆被炸毁的谢尔曼坦克的屁股缓缓朝前移动,一边用坦克炮和机枪朝着虎子他们扫射着,只打得虎子他们抬不起头来。
“砰!”的一声,我一枪就把一个打开舱盖想冒出头来看看是怎么回事的坦克观察手干掉,但很快就再也找不到其它目标。看着山脚下那一群舱盖密闭的“潘兴”坦克,我心中不由有一种无力感,这他**的愣是在这群坦克前就是无法下手。这种坦克就算是反坦克手榴弹或是炸药包都要选它的后装甲或是下装甲炸才有用,现在战士们手里的普通手榴弹根本就起不了作用,所以我连开战的命令都懒得下。
再看看那辆被炸毁的谢尔曼,已经被它后面的那辆“潘兴”推得咯吱咯吱地响着,缓缓地朝前方的河沟开去。情况十分紧急,眼看着再过几分钟那辆谢尔曼就要被推进河沟里,接着这群坦克就要扬长而去……
他**的!见此我不由暗骂了一声,转身向赵永新命令道:“你来指挥,给你一刻钟的时间!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冲到坑道把炸药包给我引爆喽!”
“是!”赵永新也知道事态严重,马上就去组织战士发起进攻。
我提着步枪转身就朝山脚下跑去,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为他们争取一点时间。
“情况怎么样?”我几乎是一路从山上滑了下来,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虎子身旁。
虎子埋头避开了一梭子扫射过来的子弹,吐了一口嘴里的泥水回答道:“这铁王八壳太硬了,俺冲上去两次,甩了三枚反坦克手榴弹在他身上都不顶用,咱们的手榴弹也快用完了……”
“还剩多少?”
“就剩七、八枚吧!”虎子还是有些不服气地说道:“崔副营长,再让俺上去一回,这次一定完成任务!”
“不成!”看着前方公路上的潘兴坦克,我不由摇了摇头:“这种坦克只有炸它的后面才有用,否则都是浪费弹药!但是公路这么窄。要想绕过它爬到后面去几乎就是不可能的!”
虎子被我这么一说也就没声音了,坦克一面靠山无法绕过,另一面是低于公路而且没有掩蔽物的河沟,如果要从那里绕过去的话,无疑就是把自己暴露在二十几辆坦克的机枪和大炮面前!
“咯吱咯吱……”又是一阵刺耳的噪音,眼看着那辆谢尔曼坦克就要被推下河沟,我不由灵机一动,向虎子要了两枚反坦克手榴弹,乘着坦克的机枪正向另一个方向扫射时,猛地起身就穿过了公路,接着纵身一跃,就跳进了河沟。紧接着在地上爬了一会儿,三下两下就在战友们疑惑的眼神中钻进了那辆被炸毁的谢尔曼坦克的底部。
一钻进来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这时我才意识到在我身下的不是泥土,而是被坦克压是稀烂的志愿军战士的尸体!知道这个后让我的胃一阵痉挛,差点就把所有的东西都吐了出来。而且很快我就有些后悔了,因为这谢尔曼坦克的底盘太低,钻进来后就连抬头都有些困难,就更别说转身翻滚了。我苦恼地想着,等会儿把手榴弹投出去后自己怎么逃生啊?
做了一会儿思想斗争,最后还是狠下了心。娘的!这辆坦克如果不炸的话,志愿军很有很能会有几个军的部队被分割包围。一想起刚才志愿军被敌人轰炸的惨景,还有我身下的这一团团肉泥,我就什么也顾不上了,抽出一枚反坦克手榴弹拉开保险销朝前轻轻一丢……
那辆潘兴坦克的前部紧紧顶着谢尔曼坦克,所以我这么一丢很轻松地就把反坦克手榴弹丢到了“潘兴”坦克的下方,接着我就闭上眼睛等着。我距离那枚反坦手榴弹只有一米多的距离,以反坦克手榴弹的威力,我是不可能会有生还的机会。不过让感到欣慰的是,与我同归于尽的还有一辆“潘兴”坦克,甚至我还有可能用自己的命换来成千上万的志愿军战士的生命,一想到这我心里也就跟着坦然了……
但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听见爆炸声,睁开眼睛一看,那枚反坦克手榴弹还是好端端地躺在那里,一点都没有爆炸的意思!
**!是个哑弹!
见此我不由暗恨,我这都已经决心死一次了,你还要让我下决定死第二次,咬了咬牙,再次投出了一枚反坦克手榴弹。这回我没闭眼,两眼睁得大大地盯着它……
但是,他娘的还是没爆!
想了想我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反坦克手榴弹是触发式的,而且它的触发装置不那么敏感,只有那金属头与坦克装甲重重地撞在一起才会引爆,为此有的型号的反坦克手榴弹还在木柄上缠着布带,为的就是让金属头朝前木柄朝后,否则如果是木柄先撞上了说不准还不会引爆。所以像我这么轻轻地丢了一米多远,那会爆才怪了!
操!想死都死不了!还要我下决心死第三次!
想到这里我不由大呼失策,再从腰间抽出了一枚普通手榴弹拉了弦丢了过去,看着那枚手榴弹静静地躺在那里冒着白烟,它旁边还有两枚拉开保险销的反坦克手榴弹,我心想这下总会死得了了吧!
可就在这时眼前突然一亮,我头顶上的那辆谢尔曼坦克正好就被推进河沟里去了。我赶忙连打几个滚跟着翻进了河沟,接着只听上面轰的一声巨响……
躺在河沟里的我不由苦笑一声——还是死不了!!~!
..
第二十五章 麻绳
今天是八一,祝各位军旅中的朋友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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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再次从河沟里探出头来的时候。那辆潘兴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堆里依稀传来几声嘶声裂肺的惨叫。如果是以前,我也许还会对此心生不忍,但是现在,在我心里的只有痛快、只有解恨!
这时我才发现,战争,已经让自己变得越来越残忍、越来越麻木。现在的我,可以说是在漠视敌人生命的同时,也漠视自己生命。就像刚才炸坦克时一样,我真的就想结束自己的生命,真的想离开这个痛苦的世界。
据说西方的心理学家曾经研究过这种现像,就是在战场上经历得太多的老兵,他们到最后总是不在乎敌人的生死,同时也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偏偏就是这样的人,在战场上生存的机率却是最大的。因为他们只有在这种心态下,在战场上才能不对敌人怜悯,也不会过份地考虑自己的生死,于是在战场上遇到问题、碰到困难时,他们才可以冷静地思考并用最好的方法、最少的代价把问题和困难解决。
心理学家们把这种现像归结为人类的一种自我保护功能,把它视为人类为了适应恶劣的生存环境而产生的一种本能。现在的我,似乎已经快要达到这种境界了。
我也许该为自己的拥有较大的生存机率而高兴。但我又在想,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生死都不在乎了,那他还会在乎什么……
“崔副营长!崔副营长……”不知道什么时候虎子已经跑到了我的身边,一直在旁边叫着我。
“唔,咋了?”这时我才把目光从那辆燃烧着的“潘兴”坦克转移了过来。
“什么咋了?你咋了?”虎子看着我呵呵地傻笑着:“同志们看着你炸坦克都紧张着呢!好多同志没看见你滚到河沟里,都以为你壮烈了,个个都喊着要为你报仇!没想到你一根毛都没伤着!你小子命还真硬,这样都死不了,这命比那铁王八还硬!”
“去去去!说啥了你?”我好气地应道:“你才像那铁王八哩!对了,赵永新他们怎么还没有爆破?这辆潘兴也挡不了多久!”
“敌人火力太猛了,地形也对咱们不利!”虎子摇了摇头说道:“就你炸坦克这会儿他们已经冲上去两回了,俺瞧着他们是想冲进坑道里点炸药哩!赵连长还亲自带队冲上去,还挂了彩,但都被敌人的机枪、大炮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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