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枢笑道:“如此众目睽睽,我不想否认,也否认不了。”
俞扶摇将俞鉴的尸身缓缓放到地上,抹去头上的鲜血,道:“你得偿命。”
唐枢很关心的说道:“你是不是应该继续‘悲痛’一会啊?这样才能积蓄足够的‘力量’来让我偿命。”
俞扶摇的眼泪又涌上来了,被唐枢这句话气得说不出话来。
唐枢道:“别急,你慢慢‘悲痛’,我可以等你。”
傅应锋已经跃身至唐枢、俞扶摇身边来,闻言说道:“唐枢,你不必等了,用罔象刀狠狠砍我几刀试试。”
唐枢道:“俞公子要杀我,傅大侠你也要杀我,我什么时候变成香饽饽了?”
傅应锋道:“你这种人,人人得而诛之。”
唐枢嘿嘿笑道:“虽然如此,你这样做毕竟有抢俞公子的生意的嫌疑,也是瞧不起俞公子的表现。”
傅应锋道:“到了现在,你还不忘挑拨离间。”
唐枢道:“其实我非常明白,即使你们两个心里对彼此没有好感,也会在对付了我之后才去解开这个疙瘩。现在我比较关心的是,你们是不是已经准备好联手杀我。”
傅应锋还未答话,俞扶摇已经发话了,他冷冰冰的说道:“傅大侠,这是我和唐枢之间的恩怨,你若识得江湖规矩,就不要硬插是一手。”
唐枢道:“哈哈,傅大侠,俞公子果然不领你的情。”
傅应锋知道俞扶摇个性执拗,在眼前这种情况下,如果不照他的话去做,只怕在还没有和唐枢分高低之前,他和俞扶摇就已经动起手来了,遂叹息了一声,道:“俞兄弟,唐枢不唯刀法精绝,而且手段卑鄙,你可得小心了。”
唐枢道:“说来说去,还是傅大侠了解我,也只有傅大侠才配做我的敌手。”他这句话依旧是刺激俞扶摇。
俞扶摇果然受不得激,对唐枢发狠道:“如果不在你身上捅出个窟窿,我就不姓俞。”
唐枢道:“大师兄尸骨未寒,你就打算改姓了,不孝有三,改姓为先。”
俞扶摇将烟霞刀向外面抽,开始很缓慢,到刀身抽出一半时,他猛然加快速度,烟霞刀霍然从刀鞘跳出来。
绯红色的刀光一闪,烟霞刀已经紧紧握在俞扶摇手里。
俞扶摇紧握着烟霞刀的刀柄,刀尖斜指右前方,双眼紧紧盯住唐枢。
唐枢的罔象刀早已拔出,虽然看不见,但从他的姿势中可以看出幽冥刀在什么地方。
唐枢也紧盯住俞扶摇的双眼,虽然他并不认为俞扶摇会是自己的对手,但俞扶摇的犀利他在红阳城已经见识过,他不能太过小觑俞扶摇。
两人都屏住呼吸,等待对方眼神的闪动。
只要对方目光一动,便是下手的时刻。
屋子里的气氛很紧张,也很压抑。
骤然间,俞扶摇发动了,眼神未动,身体已动。
他高高跃起,烟霞刀自唐枢头顶斩落下来。
俞扶摇知道,唐枢比他更沉得住气,而且唐枢的刀法也的确比他高明,加之幽冥刀无法看见,唐枢在兵器是占了便宜,所以越往后拖,对他就越不利。唯有先行出刀,也许能够抢得一丝先机。
烟霞刀劈下,小饭馆里面的压抑气氛顿时被绯红色的刀光绞碎。
唐枢右手上举,双腿微微弯曲,微笑道:“小娃娃不要跳那么高,当心摔个狗吃屎。不过你如此不要性命,我若躲闪,便是小瞧你了,我就给你一个面子,硬接你一招试试。”
话音未落,但听一声暴响,带着千钧之力下击的烟霞刀在距唐枢头皮不到五寸的地方突然停住了。
显然,烟霞刀是被幽冥刀格住了。
俞扶摇已落在地上,他顺势将烟霞刀撤回,然后刀尖迅疾割向唐枢左肋。唐枢侧身,幽冥刀朝右手方递出,劈向俞扶摇胸膛。俞扶摇虽然看不见幽冥刀,但那凌厉的刀风还是感觉得到的。他脚下微微用劲,身子朝后飘出三丈,之后趁唐枢幽冥刀落空时又闪电般扑回。绕到唐枢右侧方,绯红色刀光从空中划过,劈向唐枢后颈。
但唐枢转身更快,烟霞刀刀光才闪动了一下,唐枢已经面向俞扶摇,手中的罔象刀将绯红色刀光拦住。
罔象刀和烟霞刀这次相碰,清脆地响了一声,然后唐枢和俞扶摇双双被弹开。
俞扶摇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哼,突然加快了出刀速度。在眨眼功夫之内,烟霞刀已经出击十余次。由于上一刀的刀光还未消失,下一刀的刀光又出现了,所以现在众人看见的不再是一道刀光,而是方圆七八尺的一团绯红色,挂在俞扶摇和唐枢之间的虚空中。如果仔细看去,这团绯红色并非静止的,而是像水中的月影被微风吹皱时那种抖动着。没人能形容这种抖动的诡秘变化,因为每一次微风吹动水波时,水中月影都会有一种完全不同的变化。这变化仿佛并不快,又仿佛极快。
唐枢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气定神闲地说话:“俞公子出手好快!原来你在红阳城并没有把全部本事施展出来。只可惜,再快的刀也奈何不了我,我也帮不了你了。”
俞扶摇的这十多刀依然被唐枢完全挡住了。
俞扶摇并不气馁,他换了一种方式,围着唐枢快速地游斗,只要上一刀被唐枢格住,他就稍沾即退,立马撤回烟霞刀,并递出下一刀。他刚才出刀本已异常迅疾,但是现在他的刀使得还要快一些,照此下去,不知道他何时才会到达速度的极限。
随着俞扶摇出刀越来越急,加上俞扶摇身形的不断闪动,阻隔在他和唐枢之间的那团绯红色刀光也越来越大,到后来,这团刀光变成为一个绯红色“光球”,将唐枢完全包围在里面。俞扶摇的身形像飘忽不定的鬼影,看不真切了。
不仅有刀光,还有刀声。刀声非常细密,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就区分不出上一声和下一声。刀声也非常清脆,这一连串刀声就像从古筝流泻出来似的,十分悦耳。
不仅有刀光和刀声,还有刀风。
烟霞刀号称“杀人不见血”,其特点是专以刀风伤人。俞扶摇每一刀递出去,刀风都是先于刀身与罔象刀相遇,然后被罔象刀的刀风逼得反转回来。如果俞扶摇身形未动,或许会被这逆转的烟霞刀刀风所伤。而事实上,当烟霞刀的刀风回转过来时,俞扶摇已经闪避到另外一个方向去出刀了。
这逆转回来的刀风非常迅猛,若是被它击中,绝对吃不消。
小饭馆里面的刀客们都退得远远的,免得遭受池鱼之殃。
眼见唐枢于俞扶摇的对阵,他们才明白什么叫快刀,什么叫刀法。
傅应锋全神贯注地看着这一幕,他越看脸色越凝重。他很清楚,虽然目前俞扶摇占据了主动,并且看起来是尽了全力,可还是伤不了唐枢一片衣角。长此下去,俞扶摇必然丧失先机,变主动为被动,到最后力竭之时,就难免受唐枢重创了。
而更让傅应锋担忧的是,如果俞扶摇落败,那么自己就将赤手空拳面对唐枢了。傅应锋一向对自己的玲珑快手很自信,但若以之与看不见的罔象刀相抗,傅应锋心里还真是没底。傅应锋并不惧死,但他不愿做无谓的死亡。他眼睛一眨也不眨的关注着面前的决战,想从唐枢的刀法中找出那么一点漏洞来。
但是,就目前唐枢的表现来看,他似乎真是无懈可击的。
当然,尽管俞扶摇的武功完全超乎唐枢的想象,唐枢自己也战得很苦,但他还是有绝对的把握可以将俞扶摇打倒。
上千余刀过去之后,俞扶摇的气息明显地急促起来,而处于垓心的唐枢的鼻尖也在开始冒汗。
俞扶摇现在很累,他很想结束这种危险的厮拼,但他已经停不下来。目前他的处境是这样的,表面上他一直占据主动,而事实上他的出手已经被唐枢牵制。从罔象刀上面传过来的压力就像一只手,在背后推着俞扶摇,使俞扶摇不由自主地向“前”跑。俞扶摇只有不停地出刀,才能保证不让自己跌倒。
厮杀似乎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唐枢的声音从绯红色“光球”中传了出来:“俞公子,我再让你砍二十一刀,你把必杀之招亮出来,待会就没有机会了。”
俞扶摇飘动的身子猛然停住,道:“必杀之招只有一刀,你看仔细了。”
他背朝门口,向唐枢慢步逼过去。
双手握着烟霞刀,从唐枢头顶向下劈落。
这一刀很慢,很慢,慢得可以在同样的时间里砍出一百下他刚才用来对付唐枢的那种快刀。
一般而言,只有快刀才可产生刀光,但奇怪的是,俞扶摇现在所使的慢刀同样有刀光。
人们甚至能清清楚楚看见绯红色刀光随着烟霞刀的运动而像帘幕一样向下展开。
俞扶摇苍白的脸色和烟霞刀绯红色的刀光,在这一刻显得说不出的妖艳诡异!
唐枢立刻变了脸色,他知道这一刀必是俞扶摇刀法中最强劲凌厉的一招。这一招也许除了俞扶摇自己之外,没有任何其他人见过。在唐枢看来,俞扶摇必定是想用这一刀来结束战斗。
唐枢平生第一次对自己没有了把握。
他不能肯定自己能够接得下俞扶摇的这一刀。
唐枢是个聪明人,他选择躲闪。
但他立刻发现自己无法躲闪。
因为烟霞刀的刀气已经像蛛丝一样牢牢裹住了他。
唐枢的脸色再变。
俞扶摇显然是孤注一掷了。
现在是一道“坎”,如果唐枢能够顺利翻过这道“坎”,他就可以主宰俞扶摇的命运,否则,俞扶摇就是赢家了。
唐枢们时间犹豫了,他大喝一声,罔象刀反手朝身后劈出,将围住自己的铁桶一样的烟霞刀刀风撕开一个缺口,然后身子一滑,从这个缺口退了出去。
而与此同时,烟霞刀下行速度陡然加快,绯红色刀光也暴长,并泛出大片刺目光华,仿佛熊熊火舌,带着一股酷热卷向唐枢。
唐枢刚才退得正是时候,如果稍慢哪怕只是一眨眼,他就伤在烟霞刀下了。
不过,唐枢虽然躲开了这一击,但他并没有脱离危险。
见绯红色刀光扑面而来,唐枢大惊,只得再退。
但他旋即发现自己的后背已抵在柜台上。
他已无路可退!
唐枢又是一声暴喝,内力到处,背后的柜台崩碎。
唐枢退到了柜台里面,背靠在厚厚的砖墙上。
他差不多已经力竭,无法震裂后面这厚厚的砖墙了。
而绯红色刀光也只追到柜台,便无法再向前进。
俞扶摇的内力无以为继,眼看着再加一点劲就可败唐枢于刀下,却功亏一篑,他万分不甘心,拼命催动内力,但绯红色刀光只是闪动了一下,便彻底消失了。
唐枢没有受伤,俞扶摇自己却因强运内力而受了内伤,他脸色比纸还白,嘴角隐隐有一丝血线。
唐枢想到刚才生死一线,越想说越觉得后怕。
在石花山初遇俞扶摇时,俞扶摇以一柄柴刀卸下了萧鹤龄的整条手臂,唐枢认为俞扶摇的刀法虽快,但还不足以与和自己相提并论。后来在红阳城桂府,俞扶摇独力面对完璞子而不落下风,唐枢这才真正重视他,并将其作为潜在的对手但即使在这个时候,唐枢还是认为俞扶摇不可能对他构成什么威胁。但是唐枢显然没有充分估计到俞扶摇的实力,这既可能是俞扶摇刻意隐瞒,也可能是俞扶摇的功力增长很快。不过无论如何,经过今日之战后,唐枢都不会放过俞扶摇。与独秀斋主人妒忌天赋极高的俞鉴的情形相似,现在唐枢知道,照俞扶摇目前的势头发展下去,他今后的刀法已经会高过自己,为了永绝后患,只有除掉俞扶摇。
唐枢起了杀心。
他从柜台走出来,道:“俞公子,我今天差点就毁在你手里了。”
俞扶摇将嘴里的血吐出来,道:“这本来就是我想做的。”
唐枢道:“可惜你再也没有让我吃惊的手段了。”
俞扶摇道:“我说过,我一定要让你为我父亲之付出代价。”
唐枢道:“但你永远做不到了。刚才我已经见识过你的全部手段,现在轮到你尝尝我的快刀了。”
唐枢左袖向后一挥,身子窜出,右手的罔象刀带着一股排山倒海的磅礴气势劈出。
罔象刀虽然无法看见,但它的破空之声却清晰可闻。
不说刀风,单只这冰凉的刀声就可让人觉得连骨髓都会冷得冻住。
俞扶摇没有后退,他依旧双手执刀,斜斜向上挥出。
罔象刀和烟霞刀碰在一起。
俞扶摇力有未逮,抵挡不住,烟霞刀被撞回来。
罔象刀继续朝他劈过来。
俞扶摇展开轻功,腾身而起。
唐枢似乎早料定俞扶摇会如此,在俞扶摇飞身而起的同时,他也腾起来了,并且飞得比俞扶摇还要高。
俞扶摇的烟霞刀依旧被罔象刀压住。
唐枢一刀就克制住了俞扶摇。
唐枢道:“俞公子,你不是已经练成了‘南辕北辙’之术么?为什么不使出来?”
俞扶摇道:“别忙,我正在寻找机会。”见自己无法摆脱唐枢罔象刀的控制,俞扶摇干脆反坠而下,落在地上。
唐枢道:“我一刀便叫你露出了原型,你还死撑着。也罢,我就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施展‘南辕北辙’之术,以免你死得不甘心。”
他收回了罔象刀。
俞扶摇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休怪我无情了。”对准唐枢的胸膛就是一刀砍了过去。
唐枢笑道:“你方向搞错了,你应该朝你背后砍,刀风才会冲我胸膛而来。”
俞扶摇道:“没有搞错方向,刀风本来就是冲你而来嘛。”
唐枢道:“我就知道你会耍奸,不过我更奸,所以你这一刀并不管用。”说话间,罔象刀轻轻一挥,将烟霞刀刀风挡住了。
不过他立刻又叫一声,道:“咦,你这一刀有七道刀风啊?不过还是伤我不得。”
俞扶摇道:“谁说只有七道刀风?”
唐枢突然痛叫了一声,一串血珠珠链般斜抛洒出去。
然后他不相信似地看了看自己受伤的左臂,道:“这第八道刀风才是关键!”
俞扶摇道:“这叫‘七明一暗’。”
唐枢道:“很好,竟然是我先挂彩了。”
俞扶摇道:“你也只是个人,刀子割在你身上,你也得流血。”
唐枢道:“不行,我得立刻杀掉你,否则还不知道你有什么花样要耍出来呢。”
俞扶摇道:“现在不是你杀我,而是我想杀你。”
几乎毫无征兆地,唐枢的身形猛然一晃,然后听见俞扶摇轻叫了一声,并有鲜血随着唐枢挥动的右手飞溅而起。
唐枢的身子退回原地,道:“我要剐你一千刀,这是第一刀。看清楚了,这是第二刀。”身形又是一闪。
尽管俞扶摇已经有所准备,他还是没能闪开,又中了一刀。
唐枢这次没有退回去,他嘴里说道:“第三刀!“第四刀!”“第五刀!”……他鬼魅般的身影围住俞扶摇飘动起来。
唐枢每说一句话,俞扶摇就中一刀,就痛呼一声,就有鲜血溅出。
只片刻功夫,俞扶摇身上就有了百十来道伤口。
尽管这些伤口都很浅,只是皮外之伤,但俞扶摇的信心却彻底被摧垮了。
俞扶摇知道,唐枢肯定会不多不少割他一千下。
旁观者也看出来了,唐枢被俞扶摇的“七明一暗”所伤后,恼羞成怒,一定得将俞扶摇活剐了才能消除他心头之恨。
傅应锋见唐枢出刀如此之快,不禁咋舌。
现在没有任何人能够救得了俞扶摇,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唐枢一刀一刀割成只剩下一个骨头架子。
从俞扶摇身上飞溅出来的鲜血被罔象刀刀风逼住,来不及飘到远处,遂在俞扶摇身边形成了一层“红云”,将他的身子都罩住了。
俞扶摇的痛叫已经变成为惨呼。
傅应锋决定不顾一切出手。
但就在此时,只听俞扶摇快意地大叫一声:“着!”
然后响起来唐枢的一声惨呼。
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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