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应锋道:“缪潢听了这句话,一定会在心里开始‘惦念’我了。”
俞扶摇道:“我父亲的本意就是将独秀斋主人和缪潢的注意力引到你身上,自己则从独秀斋主人的‘惦念’中脱身出来全力培养我,因为我的天赋也很值得一观,所以我父亲很有信心将我培养成‘俞无敌’。”
傅应锋道:“很明显,你父亲的计谋成功了!”
俞扶摇道:“缪潢见我父亲已然残废,在武林中再也不可能有所作为,遂不再提取我父亲性命的话。我父亲猜想,他很可能是找你去了。”
傅应锋道:“但到现在,我都没与缪潢朝过面。”
俞扶摇道:“我也很奇怪,不过我猜想缪潢知道你已经将幽冥刀交给薛枚,已经对他构不成威胁,所以放过了你。”
傅应锋道:“缪潢是忌讳我还是忌讳幽冥刀啊?”
俞扶摇道:“单独的你或单独的幽冥刀缪潢都不忌讳,但如果你和幽冥刀凑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很忌讳了。”
傅应锋道:“你是不是暗示我从薛枚那里借来幽冥刀就等同于‘借’来了缪潢?”
俞扶摇道:“我鼓励你去借幽冥刀,毕竟,有幽冥刀在手才更有把握对付唐枢嘛。”
傅应锋道:“你不是有十足的把握可以‘修理’唐枢了么?”
俞扶摇道:“我好象没说过这话吧,若有十足的把握,我早在马槽坝就解决了他。唐枢因为独秀斋主人的一句话而对我父亲和你两人产生了敌意。他先是进了刀锋之谷,却得知我父亲和你都离开了。他虽然找到了我父亲,但我父亲已经不能和他动手,唐枢唯一要对付的就是你了。也许真是为了证明自己是最有智慧之人,唐枢没有痛快地来找你,而是逼我父亲和他串通起来,将你引到红阳城桂府去。我父亲当然也有自己的打算,他巴不得你和唐枢打得头破血流。其实我父亲早就将他的计划告诉了我,唐枢自以为聪明绝顶,只把我当成愣头青。他不是要证明自己有智慧嘛,我就要让他知道有人比他更聪明。”
傅应锋道:“你刚才故意输给他,无非也是加深一下他对你这个‘愣头青’的印象。”
俞扶摇道:“他会为此付出代价。”
傅应锋道:“我现在懂了,你父亲当初故意残废,还有一个用意。”
俞扶摇道:“用意多着呢,说都说不完。”
傅应锋道:“他是想让我内疚,而我也的确内疚了。”
俞扶摇道:“呵呵,这个嘛……他倒是没有跟我提过。”
傅应锋道:“他没跟你的事还多得很,随便就能数出一大堆来。”
俞扶摇道:“看来你挺了解我父亲。也不必数出一堆来,你说几件来印证一下刚才这句话就行了。”
傅应锋道:“比如说你父亲就不曾真正告诉你我和他对刀的那一幕往事。”
俞扶摇道:“我不是说过了吗?这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傅应锋道:“你如果早知道此事,就不会拖到前日在千顷塘才想与我拼杀一番。”
俞扶摇一愣,随即道:“哈哈,你分析得很有道理。”
傅应锋道:“还有,你虽然有为你父亲的残废复仇之心,但你并不想现在就和我动手。”
俞扶摇道:“我若不想对付你,我会现在就和你翻脸么?别自以为是了。”
傅应锋道:“你刚才说的那些话真真假假,叫人很难分辨。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原因编造那些谎话,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将你父亲和你自己说得那么卑鄙。但我清楚,你父亲极为正直,他不会屈从于缪潢和唐枢,更不可能像唐枢和你所说的那样一直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俞扶摇道:“我编造谎言?你要这样想,自然是再好不过。”
傅应锋道:“缪潢是独秀斋主人派来对付你父亲的,他既然知道你父亲残废了,那么独秀斋主人自然也就会知道这件事。你父亲既然不会对独秀斋主人的名声构成任何威胁,那么独秀斋主人就不可能再挑动唐枢对你父亲产生敌意。而据唐枢说,他是从刀锋之谷出来并找到你父亲后,才知道你父亲残废这件事的,他也因此事而将全部精力用来对付我的。”
俞扶摇道:“我父亲虽然残废了,但独秀斋主人并不完全放心,所以才说唐枢的天赋不如我父亲,而且故意对唐枢隐瞒我父亲已然残废的真相,从而挑动唐枢来寻我父亲。”
傅应锋道:“照你所说,独秀斋主人鼓动唐枢来找你父亲的最终目的是杀了你父亲,但唐枢并没有这样干,而且如果真要杀你的父亲,独秀斋主人当初就会直接对缪潢下达命令,而不会事后再派另外一个人来干这事。”
俞扶摇道:“你分析得很有道理,但又有什么用?我说过了,今天我要让你为我父亲的残废付出代价。”
傅应锋道:“你若固执己见,我当然无话可说。你要动手趁早,我不会反抗的,说到底我欠了你父亲的情。”
俞扶摇道:“你不要以为这样一说我就会走开,也不要以为幽冥刀不在你手里我就不与你较真。老实告诉你,我这人可不管什么江湖规矩,只要我认准了的理儿,我就会一条道路走到头。所以我劝你最好还是施展出你的玲珑快手,我也实在想知道你那双手能否将我的烟霞刀折成十余段。”
傅应锋道:“我们原本应该共同对付唐枢的,奈何先起内讧呢?”
俞扶摇道:“这个就不消你操心了,因为我有办法对付他。”
傅应锋道:“不是我小看你,即使你的刀法已达到你父亲盛年时的水平,你也无法与唐枢相抗。”
俞扶摇道:“如此情况下还能替我着想,你果然是有闲心。”
傅应锋道:“看来我是说不动你了,也罢,你想动手就动手吧,因为那是你的权利。”
俞扶摇笑道:“你不想抵抗也可以,那也是你的权利。不过,我是不会就此手软的。”
傅应锋道:“多说无益。”
俞扶摇道:“我说得口水都干了,你却用‘多说无益’这四个字抹杀了我的辛劳。你是拿定主意不与我动手了?”
傅应锋道:“你的烟霞刀都握在手上了,给我一个痛快就是了。”
俞扶摇道:“既然你不想反抗,我也就无需多花力气去施展什么‘南辕北辙’之术或者用刀风伤你,干脆用慢腾腾剐了你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真的慢腾腾接近傅应锋,并且慢腾腾举起烟霞刀来,并且慢腾腾朝傅应锋咽喉递过去。
傅应锋毫不动容,只是淡然地看着俞扶摇。
俞扶摇的动作虽然慢腾腾的,但要将烟霞刀送到傅应锋的脖子上,却也不需要太长的时间。
现在,烟霞刀刀尖已经抵在傅应锋的喉咙上。
俞扶摇见傅应锋神情不为所动,道:“你很镇定,是不是因为你相信自己的‘玲珑手’能够在烟霞刀切入你肌肤的时候抓住刀锋?”
傅应锋道:“我还没那份能耐。”
俞扶摇道:“那你就是瞧不起我了。”
傅应锋道:“也不是,我只是觉得你不会真用烟霞刀在我身上绞出个窟窿。”
俞扶摇嘿嘿一笑,道:“你的感觉错了。”
傅应锋道:“错就错了吧,反正现在也不可能从头再来。”
俞扶摇道:“你如果肯施展‘玲珑手’,我们可以‘从头再来’。”
傅应锋道:“算了吧,怪麻烦的。”
俞扶摇不说话了,而是紧紧地盯住傅应锋的眼睛。
傅应锋的眼睛里空空洞洞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俞扶摇沉思了片刻,然后对傅应锋说道:“你赢了。”
傅应锋道:“那你可以将烟霞刀拿开了。”
俞扶摇道:“你说得没错,眼下我的确不能杀你,我也下不了手。”
傅应锋道:“早知如此,你又何苦和我费这么多口舌。”
俞扶摇道:“我的刀不能随随便便就这样收回。”他手上微一用劲,烟霞刀刀尖刺入了傅应锋的肌肤。
傅应锋目光闪动了一下,神情还是未变。
烟霞刀刀尖刺得很浅,俞扶摇往回收刀时,傅应锋脖子上冒出来一颗极小极小的血珠。
俞扶摇道:“这一滴血是你为我父亲的残废支付的第一笔代价,等到解决唐枢之后,你我再做最终的了结。”
傅应锋叹了一口气。
俞扶摇道:“我无法再和你同行,咱俩分道扬镳吧,你去取你的幽冥刀,我先走一步去刀锋之谷。”说毕,展开轻功迅速离开了傅应锋。
傅应锋本想阻止,但想到俞扶摇的执拗脾气,只得作罢。
他望着俞扶摇远去的背影,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直到俞扶摇的身影再也看不见,傅应锋才收回目光。
他用手指拭下脖子上的猩红,稍微看了一眼,然后曲指将那粒血珠弹了出去。
正传 第十四章 落日风云遇故知
傅应锋经过数日的奔波,终于到了“五谷书生”巢澍的万卷楼。
巢澍一身儒生打扮,面容清癯,几绺长须无风自动。
他知道傅应锋要来。
他也一直等着傅应锋的到来。
他前几天本来要到孤傲庄去会“孤傲先生”百里挑一的,临出门时却碰见了“九尾狐”宓臻。宓臻将傅应锋要来拜访万卷楼的事给他说了。巢澍虽然已经不太理会武林中的事情,却也知道“玲珑手”傅应锋近几年风头正健,而且声誉甚好。巢澍对傅应锋很感兴趣,他想晚几天去孤傲庄也无所谓,所以就在家里等。
傅应锋的到来使巢澍感到很高兴,两人互相说了一些仰慕的客套话。
宓臻自然更高兴,他心里也充满了感激,他说道:“傅大侠真是信人。”
傅应锋笑道:“只要不是‘核桃’就行,至于是不是‘杏仁’(信人),那倒不是我关心的。”
巢澍道:“那么落老弟关心什么呢?”
傅应锋道:“好象没什么事情值得我关心了。”
巢澍道:“这怎么可能呢,落老弟古道热肠,名声可是很大的。”
傅应锋道:“那是以前,从今天起我准备改邪归正了。”
巢澍笑道:“改邪归正?落老弟说话真是风趣呀。”
傅应锋道:“在前辈面前,我不敢说谎。”
巢澍换了个话题,道:“落老弟今日特意光临寒舍,有什么需要老朽效劳的?”
傅应锋看看宓臻,道:“宓先生没跟前辈说么?”
宓臻道:“我觉得这事还是你亲自跟巢前辈说为好。”
傅应锋转向巢澍,道:“晚辈是为‘孤傲先生’百里挑一之事而来。”
巢澍“哦”了一声,道:“老朽已经猜到是这样。”
傅应锋道:“如此甚好,晚辈也就不用拐弯抹角了。”
巢澍道:“且慢!老朽有一句话要先与宓老弟说。”
宓臻颇感惊奇,道:“前辈有什么指教?”
巢澍道:“武林中人都知道你和百里挑一之间的纠纷,你刚来万卷楼的时候,老朽本来以为你是听说老朽要为难百里挑一而来帮忙的,而且你也应该是站在老朽一边的。后来你说自己是落老弟派来的,老朽立刻明白了落老弟的目的。但老朽奇怪的是,你既然与百里挑一有纠葛,现在有老朽对付他,对你而言是一件大好事,可你现在所做的却是在帮百里挑一。”
宓臻道:“前辈说得没错,晚辈就是想帮百里挑一。”
傅应锋道:“晚辈请宓先生跑这一趟,有两个用意,一是化解前辈与百里挑一之间的纠纷,而是消除宓先生与百里挑一之间的误会。”
巢澍道:“如果老朽与百里挑一之间的问题得到解决,宓老弟就会因为这份苦劳而与百里挑一尽释前嫌,和好如初。”
傅应锋道:“晚辈的想法正是如此。”
巢澍道:“一箭双雕啊,呵呵。如此说来,是百里挑一请你来做和事佬的?”
傅应锋道:“是晚辈吃饱了饭没事干,自作主张来帮你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巢澍道:“本来冲你落老弟的面子,一切事情都好办,老朽也很愿意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只不过老朽与百里挑一之间的纠葛比大事还要严重得多,恐怕落老弟没法化解呢。”
傅应锋道:“咱们一起往好的方向努力就是。”
巢澍道:“你知道老朽为何要对付百里挑一吗?”
傅应锋道:“晚辈只知道前辈和百里挑一之间存在矛盾,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种矛盾的产生。”
巢澍道:“落老弟知道米用光和老朽的关系么?”
傅应锋一愣,道:“‘酒肉兄弟’中的‘肥公子’米用光?”
巢澍道:“落老弟交游广,一定认识他的。”
傅应锋道:“我倒是见过他,只是无缘正式结交而已。不过我听说,他与‘醉公子’钱花光一样,都是铁骨铮铮的好汉子。”他想起在红阳城桂府见过的那个肥硕男子,觉得“肥公子”的绰号太名副其实了。
巢澍道:“老朽也挺欣赏他,所以打算把孙女许配给他。”
傅应锋道:“这是好事情。”
巢澍道:“但有人却要出头来拆散这段好姻缘。”
傅应锋已经猜到是巢澍说的是谁了,道:“是‘孤傲先生’百里挑一?”
巢澍道:“他不正好有一个还有个没有嫁出去的女儿么?他想从老朽手里把米用光抢过去当女婿。”
宓臻心头大震,道“非遥要嫁给米用光?”
巢澍看着宓臻,道:“这不是百里姑娘的意思,而是百里挑一的打算。其实老朽也知道你和百里姑娘之间的事情,你一定不愿意她嫁给米用光了?”
宓臻道:“前辈说哪里话,我其实只是将她当侄女看待。”
巢澍道:“可是她并不想当你的侄女。”
宓臻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道:“当初正是因为这个,晚辈才和百里挑一发生冲突的。”
巢澍道:“据我所知,百里姑娘这些年来之所以没有出嫁,原因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心里始终还念着你。”
宓臻道:“现在再说这些话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而且我始终只能将她当晚辈对待,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也仅仅是和百里挑一消除前嫌,让他不再恨我。”
巢澍道:“恕老朽直言,你这个愿望恐怕不太容易实现,毕竟你杀了潘眉,也伤了百里不远。”
宓臻无话可说。
巢澍转对傅应锋道:“落老弟现在一定在想,仅仅因为与百里挑一为争女婿这件事就打算对付他,老朽也显得太小器了。”
傅应锋道:“晚辈没这样想。”
巢澍道:“即使你这样想,老朽也不会觉得意外,因为武林中人都知道老朽小器。有人甚至提出,让‘万年龟’桂少微顶替老朽在武林中的地位。老实说吧,这话让老朽非常生气,所以这次老朽才没有去红阳城去给桂少微贺寿。老朽也知道,桂少微与此事无关,他不应该被嫉恨,可老朽不能去一一对付说这些话的人,所以只好让桂少微委屈了。”
傅应锋心道:“果然是非不分,真是越老越糊涂了。”道:“桂前辈已经退隐多年,对武林中的许多事情都不关心了,他也许并没有觉得委屈呢。”
巢澍道:“老朽的确很小器,这一点老朽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但老朽还不至于小器到因为百里挑一要米用光做女婿就为难他的程度。”
傅应锋道:“那到底是为何啊?”
巢澍道:“当初老朽请百里挑一去当媒人,想不到他却为自己的女儿提亲。落老弟你说说,他这样干是不是很不讲道义啊?”
傅应锋道:“这个……的确不太合适。”
巢澍道:“更可恨的是,当老朽派人去讨个说法的时候,百里挑一却很说了一些难听的言语。他也真够蛮横的,他非但不下矮桩,反而大肆邀约帮手,拿出一副准备与老朽对抗到底的姿态。老朽一生怕过谁来?所以放出话来,要对付他。这不能怪我小器吧?”
傅应锋道:“晚辈了解到的情况与前辈所言有些出入。”
巢澍不高兴了,道:“落老弟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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