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落惊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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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锋落惊禽-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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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喻鹤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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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传 第一章 鹰隼昂藏出僻壤

石花山是秦岭中段的一道山脉,山势较低,山脉的走向呈环状,环中心是一方圆数里的小坝子,因其形若马料槽,遂称马槽坝。马槽坝得气候之利,从未遇上天灾,向来都是风调雨顺,所以是一个耕作的好地方。马槽坝只有一条羊肠小路通到山外,这条小路从东边翻过石花山。因少有人走动,小路不仅满布着青苔,而且差不多完全被路两旁生长出来的杂草掩住了。所以马槽坝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所在,坝里的人固然很少到外面去,外面的人就更是鲜有到此处走动的了。

但是这一天却有两个人急急地向马槽坝走来。这是一个瘦削的老者和一个挺拔的年轻人。年轻人在前面开路,老者在后面跟着。两人上了山梁,便驻足不走了,站在那里眺望山下的马槽坝。老者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仿佛沉浸在往事之中,许久才问道:“他这些年来就一直住在此处?”

那年轻人非常俊美,神采奕奕,一表人才,只是神情像极了绕着主人大腿打转的哈巴狗,一副仰人鼻息的献媚模样。他脸上挂着笑容,恭恭敬敬答道:“他倒是很会选地方,这种世外桃源真是藏匿行踪的好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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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环顾四周,道:“此处山清水秀,他可比我们享福多了。”

年轻人道:“他享福享够了,今天便是尽头。”

老者瞪了年轻人一眼,道:“我跟你说过好多遍了,我并不想取他性命,我只想带他回去。”

年轻人脸上还是永不知倦地挂着笑容,道:“不过他的确有可死之道。”

老者道:“许多人都有这种念头,尤其是那些被他伤过的人都恨不得吸他的髓。”

年轻人道:“您老就更有理由恨他了。”

这话触到了老者的痛处,他打了个寒颤,道:“当年若非其他人缠住了他,我早就变成一堆枯骨了。”

年轻人道:“他真有那么犀利吗?”

老者道:“小子,你应该庆幸自己生得晚,没有碰上他。他岂止是犀利,简直就是恐怖的化身。现在一提起他的名字,我还不寒而栗呢。”说罢,又忍不住打了一个抖。

年轻人露出沉思的神情,道:“可惜!可惜!”

老者道:“你可惜什么?你可惜自己未能和他交手么?”

年轻人道:“我是什么东西,能和他交手?我的意思是说,可惜这样的人物竟然不能为我们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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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道:“他就是因为未将刀锋之谷放在眼里,所以才有十八年前的那场血腥杀戮。”

年轻人道:“幸好他现在失去了武功。”

老者露出很担心的神情,道:“你肯定他完全失去了武功?”

年轻人道:“这个消息绝对假不了。”

老者道:“我还是心里没底,要是他并没失去武功,今日我们上门找他,岂不是自寻死路?”

年轻人道:“我自己都来了,你老难道还信不过我?”

老者道:“我不是信不过你,而是谨慎为上。你是从何处知道这个消息的?”

年轻人道:“从追腥族那里听来的。”

老者点头道:“追腥族喜欢追逐武林闻人,并将其作为他们崇拜的对象。他们对许多武林大人物的底细都了如指掌,你的消息既然是从他们那里听来的,那多半是真的了。”

年轻人道:“要是寻常追腥族中人告诉我,我还会有所怀疑,可这话是追腥族的魁首‘逐臭夫’亲口说的,所以我坚信这个消息是真的。”

老者道:“不管消息是否属实,既然我们已经找到这里,那就不能走回头路了。”他之所以说出这句还算有点豪气的言语,当然是因为他已经完全相信他要对付的人确实失去了武功。若非如此,即使给他一万个胆,他恐怕也不敢说这种大话。

那年轻人显然也看出了老者的外强中干,微微笑了一下,道:“有你老这句话,我也没什么可恐惧的了。”

老者道:“不过待会面对他时,你还是小心为妙。”

年轻人道:“你老放心,我做事向来冷静,绝不会捅漏子而坏了你老的大事。”

老者道:“如此最好,我们该去拜访他了。”

两人顺着羊肠小路很快下了石花山,进入马槽坝。他们要做的事情其实非常简单,因为马槽坝只有一户人家,他们根本就不必费劲去找。这户人家的房子坐落在坝子的东北边,是普普通通的茅草房舍,院子里养了些花花草草,鸡群在啄食土里的虫子,两条黄狗懒洋洋地躺在地上,不时地互相咬咬脖子,房前池塘里也有些鸭子在游来游去。

两人来到房舍前,那两条黄狗看见陌生人,并没有显出如临大敌的模样,只是敷衍似地叫了几声,仿佛在给主人报信。但过了许久,里面还是没人出来。老者和年轻人互相望了一眼,都在想:“难道他已经闻讯逃走了?”但他们旋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以他骄傲的个性,纵然是死,也不会临阵退缩的。”

年轻人大声问道:“有人在家么?”

连问了几声,才看见从堂屋里走出一个人来,道:“是谁啊?”

年轻人很有礼貌地答道:“过路人讨口水喝。”

那人“哦”了一声,道:“请进。”

老者和年轻人推开篱笆门,踏进院子。几只鸡惊了,扑腾着飞过篱笆。那两条黄狗也跳了几下。

老者和年轻人进了堂屋,这才看清房主的模样。房主大约四十五六岁,头发已有些花白了。脸上沟壑纵横,胡须没有打理,显得非常凌乱。若没有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他那副憔悴的模样实在和寻常农夫没什么分别。他身材已明显发福了,甚至显出臃肿之相。他的双手垂在腰间,与身体极不协调,仿佛那纯粹是多余的。当老者刚踏进堂屋时,房主的眼神闪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道:“两位必是迷路了。”

年轻人皱眉问道:“何以有如此一说?”

房主淡淡一笑,道:“这只是我的猜测,没有缘由的。”

老者道:“我告诉你,你猜错了。”

房主道:“既然是猜测,当然也就有猜错的时候。”

老者道:“那你再猜猜我是谁,兴许你这次能猜对。”

房主道:“这可不好猜了。不过我敢肯定的是,你不是玉皇大帝,也不是如来佛祖。”

老者道:“你在和我开玩笑吧?”

房主道:“那我只好不猜了。”

老者盯着房主,道:“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房主道:“这么说,好象我们以前是认识的,但我却没这种印象。”

老者突然暴喝起来,道:“俞鉴,你别跟我装傻。”

房主还是那副老腔调:“你认错人了,在下俞文朗。”

老者道:“俞鉴,你一世英雄,纵然今日落魄,也不至于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承认了吧?”

俞文朗道:“我再说一遍,你认错人了。你们水也喝了,我就不留你们了,免得耽误你们去找那个什么俞鉴。你们请吧。”

年轻人道:“我们找的就是你。”

俞文朗道:“可惜我没兴趣和你们玩这些把戏。”他站起身来,续道:“恕我不送了。”头也不回向里屋走去。

老者喝道:“俞鉴,你给我站住!”俞文朗充耳不闻,继续前行。老者“哐啷”一声抽出腰间的霹雳刀,迅猛朝俞文朗后脖颈劈过去。这一刀劲道十足,刀锋过处,空气被剧烈撞击,发出霹雳似的轰然声响。俞文朗依旧不为所动,只当那刺人肌肤的刀风根本不是劈向他。

老者见俞文朗毫无回头的意思,以为对方肯定有必胜之招,他从骨子里深惧对方,在这种情况下竟然不敢再砍下去,霹雳刀在堪堪劈至俞文朗后脖颈处时,遂硬生生停住,喝道:“俞鉴,难道我萧鹤龄就不值得你正面相向么?”

俞文朗停住步子,转身看了萧鹤龄几眼,道:“阁下就是名动江湖的‘霹雳刀’萧鹤龄?”

萧鹤龄自嘲道:“什么名动江湖!在你‘刀魔’俞鉴眼里只不过是一条蠕虫而已。”

俞文朗道:“你刚才住手不砍是对的。”

萧鹤龄道:“否则我早已横尸当场是不是?”

俞文朗道:“你大名鼎鼎的萧鹤龄实在没有理由向一个山乡野人出刀。”

萧鹤龄道:“你可不是山乡野人。”

俞文朗微微笑了一下,道:“反正我不是萧先生你要找的人。”

那年轻人见俞文朗始终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心下着恼,忍不住说道:“宁杀错,不放过,即便你不是‘刀魔’俞鉴,我们也饶不了你。”

俞文朗道:“年轻人,火气太盛不是好事,你学学萧先生,该谨慎的时候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

年轻人道:“晚辈唐枢不自量力,想向‘刀魔’俞前辈讨教几招。”说话间,刀已在手。

俞文朗大度地一笑,道:“唐少侠也使刀?”

唐枢道:“你知道我从什么地方来,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俞文朗道:“你也是刀锋之谷的?”

唐枢道:“俞前辈还记得刀锋之谷?”

俞文朗道:“俞某再孤陋寡闻,也不至于不知道刀锋之谷。唐少侠年纪轻轻,就能跻身刀锋之谷,这刀法上的造诣一定是很高的了。”

唐枢道:“晚辈这把刀嘛,倒是不算太慢,不过和你俞前辈比起来,可就是马尾拴豆腐——提不起来了。”

俞文朗道:“刀锋之谷里的刀客向有‘快刀一百,天崩地裂’之称,唐少侠身在一百之数,也应该引以为傲了。”

唐枢道:“当年俞前辈就是因为不满‘快刀一百,天崩地裂’这句话,才将刀锋之谷搅得天翻地覆的吧?”

俞文朗道:“你所说的俞前辈是‘刀魔’俞鉴,不是我俞文朗。”

唐枢道:“俞文朗就是俞鉴。”

俞文朗道:“对于这个无聊的问题,我将不再回答。”

唐枢道:“我知道你武功尽失。”

俞文朗道:“我倒是懂得一些拳脚,却并非你们所谓的武功。我既无武功,却又怎谈得上失去武功?”

萧鹤龄道:“其实你不必对我们充满戒心,我们只想请你回刀锋之谷。”

俞文朗道:“尽管我不是俞鉴,但我还是很有兴趣知道你们为何要俞鉴回刀锋之谷去。”

萧鹤龄道:“没有‘刀魔’俞鉴的刀锋之谷,根本就算不得真正的刀锋之谷,只是徒有虚名罢了。”

俞文朗道:“既然俞鉴已经武功尽失,他回去又能有什么用处?”

萧鹤龄道:“人的名,树的影,盛名之下的俞鉴比任何其他刀客都更有助于刀锋之谷重现辉煌。”

俞文朗道:“刀锋之谷不是还有谷主丁悠侯吗?”

萧鹤龄道:“你别和我装糊涂,丁谷主在那场血腥杀戮中不是遭了你的毒手了么?”

俞文朗道:“丁悠侯绝代枭雄,岂会死于俞鉴之手?”

萧鹤龄道:“你又不认帐了。”

俞文朗道:“那么现在谁是谷主?”

萧鹤龄道:“没有谷主了,不过现在最有权利发号施令的人是‘天风刀’狄静傲。”

俞文朗道:“没听说过这个人。”

萧鹤龄道:“他是在你出走之后才到刀锋之谷的。”

唐枢加了一句:“萧先生是狄静傲的令舅。”

俞文朗对萧鹤龄说道:“恭喜恭喜,萧先生有个强硬的靠山。这么说,要俞鉴回去是狄静傲的意思?”

萧鹤龄道:“是我的主意。”

俞文朗道:“萧先生是个很有主见的人。”

萧鹤龄道:“我也是个以德抱怨的人。”

俞文朗道:“这话我不懂。”

萧鹤龄道:“我当初被你一刀震得晕死过去,至今胸膛上还留着你那一刀的伤痕,十八年过去了,我非但不记恨你,还请你回刀锋之谷去风光,你说我这不是以德抱怨又是什么?”

俞文朗笑道:“是居心叵测。”

萧鹤龄变色道:“你怎可这样说话?”

俞文朗道:“其实你的真实用意是什么,与我一丝关系也没有。”

萧鹤龄道:“你以前在刀锋之谷里横来直去,浑不将人放在眼里,想不到经过几次巨变之后,竟然臭毛病一点也没改,还是如此蛮横。”

俞文朗道:“笑话,你们闯到我这里来,硬说我是‘刀魔’俞鉴,还要将我劫往刀锋之谷。你们一个劲自话自说,丝毫听不进我的再三声辩。到底谁个蛮横,咱们自个儿心中有数。”

唐枢很不耐烦,对萧鹤龄道:“萧先生,我们何必与这过气‘刀魔’罗嗦,直接将他拿下就是。”

萧鹤龄点点头,对俞文朗道:“给你脸,你却不识好歹。没办法,这都是你逼我们动粗的。”

俞文朗淡淡地说道:“瞧瞧,你们握刀的手握得太用力了,仿佛都能将刀柄捏出水来了,对付我这样一个山乡野人,犯得着吗?”

萧鹤龄道:“别用这种临危不惧的模样来蒙我们,萧某既然敢来,当然有绝对的把握将你请回去。一则你武功尽失,萧某根本不怕你反噬;二则萧某这些年也没闲着,刀法很有些长进,即使你武功还在,萧某也能和你周旋一阵。我之所以给你交这个底,是希望你明白,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正这样说着的时候,从门外走进一个少年。他年纪大约十八九岁,身材不算太高,比唐枢矮了少许,但显得十分剽悍。他五官长得比较“大”——眉毛粗,眼睛大而黑,眼神里闪动着一股夺人心魄的光,鼻子也大,嘴很阔。他穿着一身粗布衣服,手长过膝,右手提着一把砍柴刀。瞧模样,他是刚从外面打柴回来。他一进门便对俞文朗说道:“爹爹,有客人来了?”

俞文朗道:“是过路人。”

萧鹤龄道:“别替我们隐瞒了,我们是不速之客。”

那少年眼神闪了一下,道:“爹爹,这是怎么一回事?”

俞文朗道:“这与你无关,你去看看池塘里的鸭子是否下了蛋,捡几个回来招待招待这两位不速之客。”

那少年愣了一下,道声“好”,就欲出门去。

萧鹤龄道:“不必劳烦俞公子,我们不吃鸭子屁股里漏出来的东西。如果你们真要招待我们,我看那两条黄狗倒是不错。”

那少年笑道:“你们不喜欢鸭屁股漏出来的东西,倒喜欢狗屁股里漏出来的东西,真是太有品位了。”

萧鹤龄脸色一冷,道:“俞公子年纪轻轻,便学得这等轻薄口齿,这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俞文朗道:“扶摇,不要和客人开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他这句话说得很巧妙,他既阻止儿子不要和萧鹤龄、唐枢说玩笑话,又认为这种玩笑“无伤大雅”,看来他也不是真要阻止儿子拿话语刺萧、唐二人。

那少年俞扶摇道:“两位手握利刃,虎视眈眈,好象要用兵器和我父子亲热似的。”

唐枢道:“俞公子看出来了?”

俞扶摇道:“我还看出两位没什么好下场。”

唐枢道:“有其父必有其子,这话一点不错。俞公子是天生便如此骄横吧?”

俞扶摇道:“我是初生牛犊,两位即使是老虎,我也不惧,何况两位怎么看都没有虎威。”

俞文朗道:“扶摇,别在这里磨蹭,干你自己的事去。”

俞扶摇道:“我不放心留下你一个人在这里。”

俞文朗道:“他们奈何不了我。”

唐枢道:“俞公子,令尊是怕你受到无谓的伤害。”

俞扶摇道:“我爹是怕我伤害你们。”

唐枢大笑道:“俞公子你也太狂妄了吧。你知不知道我们是从刀锋之谷来的?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霹雳刀’萧鹤龄萧先生。”

俞扶摇眼神一闪,道:“你们是刀锋之谷的人?”

唐枢道:“怎么?害怕了?现在害怕已经晚了。”

俞扶摇沉吟道:“你们来得正好,我正要拿个刀锋之谷的刀客来祭刀。”

唐枢道:“祭刀?”

俞扶摇慢慢地把柴刀举起来,道:“祭我这把生锈的柴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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