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若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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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华若无声-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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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待如何?”

“在下不敢在大人面前放肆,可是大人总得让我能跟我的族人有个交代。还请大人将雪野交由我带回去。”

“那你将如何处置?”

“自然是由族人公决。”

所谓的“公决”不过是以命抵命,杀了人又将自己的手抹干净,还将责任推给所有人,这话说的偏偏又无懈可击。

雪野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直闯而入:“雪野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过还你一命,可是乐翔若真要让杀害公主的人逍遥法外,不是亲痛仇快了么?”

“雪野,你退下。”影冢见她进来,脸上的不悦更明显。

“影冢,你欠我一个心悦诚服的理由。”手里握着弓,觉得一战不可避免,却偏偏又不慌,慢条斯理地说着。只有一对招子盯在影冢的脸上,毫不旁骛。

“说的是。”影冢点头,对雪野道,居然不顾及乐翔,自主座上下来,与雪野正向而立,“一箭定胜负吧,我还有事要处理。”

雪野愣了愣,只能说好。可好字出口的瞬间,人已经倒了下去,却是影冢在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出手如风,一掌劈上了她的后背,在她猝不及防的刹那将她击晕,左手又天衣无缝地接住,呓语般轻不可闻地叹道:“你刚才想对乐翔出手。”

方才雪野满心以为影冢真的会与自己一战,只想在他出手先制服乐翔,全部精神都集中在光风与角度的问题上,全然没料想他会猝然出手,而影冢既然号称“黑色流光”,速度之快,雪野在没有设防的情况下哪里抵挡得了!于是她仅仅来得及扫了一眼就华丽地倒了下去。

“大人?”乾涅痕见状一步抢上,用眼神询问。

“带下去。怎么说这些人总是她杀的,我一视同仁。”影冢面无表情。

“大人……?”方才雪野在的时候乐翔屁都没有放一个,现在雪野一被带走他居然话又多了起来。似乎他该敬畏的不是影冢而是雪野。

“雪野一共杀了几个人?”影冢冷着一张脸问他。

“十三。”影冢只是这样问了他一句,没有半分杀气,却已经让他不寒而栗,底气也不如刚才那么足,他实在是想不通,不过一会儿功夫,影冢的耐心一消失,自己可得小心了。

“加上你的女儿呢?”

“已经算上了。”

影冢冷笑了一声,懒得与他多费口舌,吩咐道:“拿刀,十三把。”

“大人!”随他多年的亲兵已经知道他要做什么了,虽然不敢违抗他的意思,却还是忍不住叫出了声。

影冢只是摆了摆手,朝乐翔道:“我记得冥界还有一个规矩。”

乐翔动容:“大人莫不是想以自己鲜血洗去雪野的罪孽?”

“是。”冥界素来法制森严,若无上级的命令则杀人抵命,唯一可以破例的就是武神用自己的血换杀人者的生命。

“大人可想清楚了,那些侍卫是否值得大人这么做?”

“他们不值得,莫非你的女儿就值得?”影冢本来就克制着自己,听他这话便横了下眉毛,“你不过是龙族族长,单以你的地位,我本可不必买你的面子。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死者。”影冢声音不高,却冷砌,在一向以血统为自豪的乐翔听来就像是大耳巴子刮在脸上一般。

“我相信雪野这么做事出有因,不过既然你在这里,就请见证好了,不用再找雪野的麻烦。”影冢又道,话音刚落,一只三寸来长的银刀已经插入了肩窝。影冢剑眉挑了一下,觉得身体里一层凉意,他静静吐了口气,又伸手拿起一把刀。

第二把,紧贴着第一把,这无疑加快了血流的速度,一身玄色衣衫再也遮不住,已经有鲜艳的血顺着手臂流了下来,滴落在地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影冢知道时间越长血流得越多,若还想保住命,恐怕还真是不能停,于是在周围几十只眼睛的注视下一只又一只地插了进去。他的神情自始至终都很平静,除了偶尔因为疼痛倒吸的凉气,可就是这动作,他也做得轻巧,不想让下属看了笑话。想自己纵横冥界,能让自己受伤的人少之又少,上一次受伤也似乎是三年前的事了,可今天,居然因为一个小姑娘刺自己十三刀。别人不笑他自己都想笑,还是仰天大笑那一种的。

第十二刀刺下去的时候影冢除了右臂以外几乎没有不插刀的地方了,整个一活生生的血人。任谁都看得出他失血过多,就算是一个小孩子也可以将他打倒了,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可是没有人敢上前去阻止他。

影冢失血过多,拿刀的手已经开始颤抖,他的眼睛也已经开始模糊。

好在他叱咤这么多年,心志坚定,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刀还是在一寸寸接近自己的身体。

可是并没有意料中的疼痛与冰冷。

影冢那最后一刀,还是被人阻住了。

影冢无力地用迷朦的眼光看了扶住自己的人,摇头道:“你放手,如果你不想我前功尽弃的话。”

“大人,冒犯了。”却是乾涅痕去而复返,一把夺过影冢手上的刀丢在地上。朝乐翔道:“你女儿不是雪野杀的,影冢大人也没有必要为她的死承担任何责任,如果你再滋事,我第一个不饶你。”

说罢也不理会乐翔,横下心想若影冢要怪罪就算自己一并受了也不愿看影冢这般折磨自己,招呼了残月来处理伤口,一边忧心忡忡地看着影冢。他与影冢算是莫逆之交,深知影冢的禀性,这种人死到临头都还冷静,也难得冲冠一怒,可是在他居然肯这么维护雪野,似乎有点过了?

试拂铁衣如雪色

沉沉寂夜里,层层云片犹如四翼鸟的羽翼,张扬地延展于天末,自暸望台上看去,彼地熊熊烈火烧起,连半片月也透着绯红的光华!一队轻骑的蹄音踏破了夜的秾稠,回荡在喑哑的空气里,荡出了些许血腥味。暸望台上的男子循声看去,知这行人已是油尽灯枯,眉头微皱,轻轻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这把火,放得是狠了些。”

“影冢大人,萧然败退,特来请罪,你看……”身后一直默默无语的乾涅痕刚收到消息,打断了影冢的沉思。

“我下去询问些战况,这些兵士你令人好生安置。”影冢点头,推门而出。

“属下无能,甘愿受罚。”萧然半跪,尽量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才没有委顿于地。

“你且起来,务必将战况详实禀来。”影冢见萧然的满脸鲜血已经有了计较,料想战况惨烈倒也并非全是将领的过错。

自从三百年前天冥两界圣战,双方均付出惨痛代价,冥界十殿武神仅有四名幸存,冥王将这四名分派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虽然将领换了一代又一代,但这惯例沿袭至今,东有梭罗,南有落羽,西有熠焰,北有影冢,均直接听命与冥王,又各自为政,关系微妙。半个月前,影冢收到下属部落亢邪族叛乱讯息,令萧然出战镇压,不想连素来行事沉稳的他亦铩羽而还。

“属下不敢隐瞒。”萧然微施一礼,肃容道:“亢邪族人战斗力平平,但不知从何处得来两项秘术,称为‘傀儡术’和‘缠索术’,前者傀儡是听命于主人的魔物,只要不杀死主人便可不断复生,缠索术是一种操纵用魔法浇灌出来的植物的方法,藤蔓入火不燃,刀剑难断。”

影冢闻言冷哼一声:“看不出这些人还挺懂韬光养晦的!”转而向萧然道,“你先下去吧,胜负乃兵家常事,不必为此耿耿于怀。”萧然一愕,心里感激,难以言语,施礼退出。

“你有什么策略?”思忖片刻,影冢抬眼望向乾涅痕,沉吟道。

“你有伤不宜出战,恐怕现在只有雪野能胜任。”

“哦?”

“现在各司其职,本也没有人能腾出手来,再者以那丫头的狠劲,恐怕还真是杀鸡儆猴的不二人选。”

影冢定定看了他一眼,眼里光芒一闪而没,微微摇了摇头:“连你都维护她,难怪她这么有恃无恐了。”

“任人唯贤嘛,何况雪野最近收敛不少,小惩大戒也就够了。”乾涅痕嘴角撇起一点涟漪,目光宁恒如玉。

“她人呢?”

“还在禁闭室,好几天了,没有你的命令谁敢放她出来?”乾涅痕隐隐笑了笑,七将之中只有他年纪比影冢稍长,也只有他最了解影冢的心思。其实影冢不过是借他的话给自己一个台阶下。让雪野去征战,一来让她避开这些人的视线;二来雪野若有功劳,那些流言也不攻自破了。只是这苦心,他知道,雪野是否也知道呢?

“似乎还真老实不少。”影冢表示认同地点了点头,虽然心里觉得有些异样。

“雪野?”看到她的时候影冢着实吃了一惊,不大的禁闭室里,她蜷在角落,身影显得格外单薄,头发略有些蓬乱地遮覆了半边脸,辨不出神色。见她这样子,挥手谴开了身边的侍卫,才放缓了声音道:“想出战么?”

雪野搁在膝上的下巴抬了抬,懒散的眼神忽然变得清冽无比,虽然对他意见大大的有,可是听到这话,眼神里有自己也无法抑制的兴奋。她也不说什么,直盯盯地看着影冢俊朗的眉目,等待下文。

“亢邪族有反叛之举,萧然领兵败了,除了你,我这里也没有游手好闲四处惹是生非的人了。”

“游手好闲?”雪野装作漫不经心,欲辩忘言,何况自己确实是有点喜欢惹是生非……

“我从未带过兵。”雪野直陈其事,尽管兵败了,但影冢似乎心情不坏,莞尔道:“凡是总有第一次么,你若想超越熠焰,这只是第一步。”

雪野只是抿了抿嘴唇,也不反驳,左右自己那点野心是瞒他不过,还不如单刀直入来得痛快:“大人似乎也不是一个会拿战争做儿戏的人。”

“确实不是,这是军令,不是儿戏,你若败了,军法处置。”

雪野有些诧异,在她看来,他似乎不是一个会如此决然而不留余地的人,她避开他的目光,依旧坐在那里,瞟着自己的脚尖,空阔的禁闭室里有如豆的灯火跳跃,在两人脸上明灭,良久,雪野才低低答了一声尊令。

冥纪?承平八年,雪野受命战于野。

阵按四方,旗分五色,龙虎奋翼,旗帜迷天。平野满梁园之雪,旄按庚辛;乱山回寒谷之春,色分甲乙。顽愚不似江陵石,雄武原称幽翼军。

单举处一行白鹭,双呈时两道飞泉。飘飘密雪回空旋,凛凛寒涛风卷。马到也,强徒辟易;锏来也,山岳皆寒。战酣尘蔼欲遮天,蛟龙离陷阱,狐兔遁荒阡。

亢邪族居于大陆最北,民风彪悍,铁骑训练有素,因此对敌幽冥军倒也毫不怯懦;雪野初次领兵,身边可商榷的人只有雉;加之亢邪族的两大秘术,双方僵持了近半个月,北陆天寒地冻,却再也封不住雪野那急躁性子。

河流向西;延伸向未知的尽头;眼前的大分水岭;却南北纵贯;切断了东西的联系;起伏的山丘连绵无止;但那寥廓的苍翠倒映在人眼中;却是纷飞战火后的血红和苍凉.

“你说你是发的什么疯,居然立下军令状说一个月内必胜利而返!”大帐里灯影幢幢,雪野单手支颐,雉在她跟前来回踱步。

“老大都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我还能推诿么?”雪野白了他一眼,她不会在影冢面前用“老大”这样有些亲近意味的称呼,不过在雉面前,也就另当别论了。

“如果不是你也有意,老大能勉强得了你么?”雉突然停下,与她对视。

“有闲心琢磨别人的心思,还不如多想想眼下怎么办。”

“反正主将是你,与老大立下军令状的是你,万一失守,老大要罚的还是你,我操什么心?”雉无所谓地将手枕在脑后,一脸轻松,雪野几乎气结,却又找不到话来反驳他。

“少站着说话不腰疼,去,吩咐下去,明日五更天动身,直接攻城。”

“你说真的?”雉见她铁着张脸,担心她是被逼急了一时义气用事。

“你知道我素来不喜欢开玩笑。”

“可是我们没有胜算。”

“耗得越长士气越是低落,此消彼长之下,我们胜算就更小了。”

相看白刃血纷纷

次日,血色的红日初升,雪野掀帘而出,帐外的风灌了进来,满帐里叫嚣。

雪野一身劲装,负弓当先领兵。

他们只有三千人马,但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从无数战役里历练出来的,面对前几日的败局,没有人露出疲惫,他们都高昂着头颅,去接受战争的再次洗礼,去赢回属于战士的荣耀!

两军交战。

傀儡们疯狂地前行,溅起的尘埃遮蔽了天空,远处看去,天与地的界限浑黄一体,如洪荒时代的世界。傀儡们拖着沉重的躯体却健步如飞,无数的傀儡从四面八方朝他们蜂拥而来,发出猛兽般的嚎叫,森然欲搏,企图将他们围死在里面。

“拉网!”雪野神色自若,但是声震天宇。眨眼功夫,一张巨大的网从周遭支了起来,接着是第二张、第三张……在傀儡面前的数丈将幽翼军的营地围得严严实实,形成倒扣在地上的罩状,像母亲在保护怀里的婴孩,不容外敌靠近。

红了眼的傀儡们不顾一切地往前冲,但一撞上网便立刻四分五裂,残肢和着尘土飞溅到高空,又似断翼的候鸟笔直坠地。傀儡是没有意识的,见到同伴惨死,自己却不知道后退,前仆后继,争相死在那巨大的网上。网中之人看去,已经见不着完整的躯体了,漫天乱飞的都是脏器或断了的手脚,不时有粘稠的血液溅到自己的脸上、身上、还有……灵魂里。若非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将士,只怕有人要当场呕吐也不一定。

“是刀丝?”雉失声道,“你……”他本想说这些布局安排连下属都知道而自己居然被蒙在鼓里!但看到雪野眼中的肃杀后觉得自己过于斤斤计较,怕惹她笑话,那后半句还是吞了下去,到了嘴边已经换成了“你怎么想到的?”

“影冢。”雪野淡淡道,仰面看着纷飞的血肉,脸上的表情是与她年纪不合的冷静。

“老大?”雉惊讶道,微微观察眼前女子的神色,她的冷静是出了名的,可他没想到面对让自己都有些震撼的场面她还能如此沉着!

“我只是听人说过他做过一次这样的网,我还在东陆的时候。”雪野一边观战,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他。心里想的是这次的网应该比他那个仓促搭成的精妙得多。

“哦?老大什么时候跟蜘蛛学了?”雉心里嘀咕了一句,他从雪野决然的神情中读出了一个词——赶尽杀绝。

“准备出击,他们要撤了。”雪野眼眸明澈,不再理会雉,手指向周围的人,“你们跟我去追敌,其余人留守。”她顺手牵动了身下的独角兽,迅捷地穿过人群,带队而出。巨大的刀丝网之间裂开了一线缝隙,仅供一人进出。饶是如此,身后的人也丝毫不怠慢,一行人本是鱼贯而出,到了最后几乎是平行前进。一群独角兽在荒野上放纵地奔跑,如被风吹拂的巨大流云,一瞬间飘忽而过,没有痕迹。

距离最近的敌人还有三十尺的时候,雪野引弓射箭,金色的细小流光瞬间呼啸而出,所向披靡,“铎”地定在最前的傀儡身上,众人皆呼好,士气高涨,纷纷驾兽而进。

然而,傀儡们转身应敌时,除了雪野,所有人都愣住了——在那些傀儡中有不少是他们的同胞!

赫然就是前几次战斗中被俘的人!

雉还分明记得那个黑瘦的傀儡,前些日子他们还在一起喝着烈酒,吹着劲风,他还傻呵呵的说回去看妻子给他添的小崽子。他第一次做父亲,兴奋得恨不能马上回去。可是现在,刚出生的孩子就已经永远失去了父亲。

雉心下一阵恻然,战意已经不如先前那般昂扬了。

“别发愣了!他们已经没有意识了,不杀他们,就会被杀!或者,你们想成为跟他们一样的傀儡么?”雪野发现了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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