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半日,东方逐渐透出鱼白,晓风吹来,人也清醒了些,他走到潭边,用冷水洗了把
脸,然后掏出干粮,胡乱吃着,心中一直盘算着如何替六位叔叔报仇?
自己的武功,自从得到修灵君的传授,和以前比果然精进了不知多少,但那天还输在南
天一雕手下,足见自己武功,要替六位叔叔报仇,还差得多!那么……他突然想起昨天瘦小
老头送给自己的那本小册子“太清心法”。
不错! 自己何不就在这山顶上住一月,一来可以陪伴六位叔叔在天之灵,二来也好参
练“太清心法”,和只有五成的“逆天玄功”。
主意打定,这就从怀中取出小册子,静心看去,原来“太清心法”共计四篇,第一篇是
述说道家炼气心法,所谓练精化气,练气化神,练神返虚,以至于三花聚顶,五气朝元,脱
胎超凡,出神入化。第二篇是“太清罡气”,第三篇是“伏魔三剑和玄天一掌”,第四篇是
“丹诀”。
卫天翔澄心静虑,瞑目跌坐,照着“太清心法”口诀,运功调息!
那知不运气,倒也罢了,这一运气,蓦觉全身血脉,陡然冲逆,不由大吃一惊,但心中
也立时明白,自己经修灵君以本身真气,倒转经脉,真气逆行,除了“逆天玄功”之外,和
其他内功心法,完全反其道而行,自然无法再练。
当下就把“心法总诀”和“太清罡气”两篇翻过,再看“伏魔三剑”。
原来这三式,名虽三剑,图中之人,却并不是使剑,只是右手并着中食指发招,而且文
中也解释得极为清楚,因为“太清心法”经练气为主,剑为有形之剑,气为无形之剑,是以
“伏魔三式”虽然以指代剑,一样能收克敌之功等语。
再看“玄天一掌,当然更须以“太清心法”的内功为主。
卫天翔瞧得心头冷了,一半,暗想这本书在武林中,乃是百世难逢的武学宝典,但在自
己,却变成一无所用的废纸,看来太清一门,和自己无缘,心念转动,正待收起!
忽然心中发了一个奇想,自己既然练了“逆天玄功”,“太清心法”所载内功,无法练
习,那么书上的“伏魔三式”和“玄天一掌”,自己何不就用’“逆天玄功”的内家真气试
试?
当下再次翻开书本,照着“伏魔三式”的第一招“紫气东南”凝神默运“逆天玄功”,
功聚右臂,气贯指尖,突然向右前方划去!
只听“喀擦”一声,三丈来远一株碗口的松树,登时应指而折,拦腰折断!
这一下,大出卫天翔意料之外,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运用“逆天玄功”划出的一招
“紫气东南”,竟然会有如此厉害?
他喜得眼泪交进,默默祝福:“六位叔叔英灵保佑,翔儿一定替你们老人家报仇雪恨!”
他这会证实自己想得不错,连忙把第二式“道长魔消”,第三式“霹雳乾坤”,如何发
招,如何收式,默默瞧了几遍,然后在空地上依式练习。
“伏魔三式”,虽然精微玄奥,但卫天翔“逆天玄功”本已有了五成以上火候,何况他
对剑法一道,既经七煞剑古钧教导于前,又有修灵君指点于后,此时再练“伏魔三式”,自
然能收到触类旁通之效。三招以指代剑,举世无匹的剑法,竟然只花了半天时间,便已收发
中式。
中午时分,卫天翔到山下去买了些干粮,依旧回到山顶,继续用他自己想出来的方法练
习“玄天一掌”,晚上就旁着六个叔叔的大冢,勤练“逆天玄功”。
一连三天,他不但已把“伏魔三式”,完全练熟,不过“玄天一掌”,却变了他独家发
明的“逆天一掌”了。
要知“太清心法”,原是玄门最上乘的练气心法,威力虽强,博而不杂,正而不邪,但
卫天翔用修灵君的“逆天玄功”来练,虽然易于速成,威力霸道,可说正法邪练,落了旁门,
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此事后话。
却说卫天翔原以为自己须要一月时光,才能练习的武功,如今居然只花了三天时间。而
且同时也觉得自己的“逆天玄功”,在这三日之中,进步甚速,如果再有十天半月,便不难
达到七八成火候。
此时他正在仇怒交炽的火头上,那还愿意待在山上。第四天清晨,在六位叔叔冢前哭拜
了一番,便自往山下走去。
几天之后的傍晚时分,白沙关大街上迎宾客栈,来了一位风度翩翩面如冠玉,剑眉星目
的少年书生,店小二引进客房,稍事盥洗,便踱出客店,在大街上散了会步。
只见那家门面较大的饭馆,此时灯火通明,汤勺敲得震天价响,里面人声鼎沸,还传出
一片闹酒猜拳之声。
少年书生觉得果然没人认识自己,脸上微微一笑,转身往里走去,找了一个楼上临街的
座位,要了一壶花雕和几味时鲜,独自吃喝起来。
这少年书生,正是卫天翔,他经过四天考虑,决定下二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找人妖郝
飞烟,打听两张人皮面主的来历,那么就可找出送人皮面罩和约六个叔叔到雁荡绝顶相会的
人。
他知道千面教的人,决不会对自己甘休,但绝料不到自己会送上门来。
白沙关既是千面教安窑所在,茶馆酒肆,自然少不了有他们的人,可笑竟没人认得出自
己。独自吃喝了一阵,看看时间不早,会过酒账,故意装作醉酒模样,脚步踉跄的回转客店,
店小二一眼瞧到,连忙过来扶持,口中说道:“客官,你老喝碎了!”
卫天翔含糊应了一句,回到房中,店伙赶着替他砌了一壶浓茶送来,然后掩上房门,退
出身去。
卫天翔暗暗好笑,闩上房门,立即取出人皮面罩往脸上戴好,佩上松纹剑,吹灭油灯,
悄悄跳出后窗,随手把窗户掩上,两臂一抖,飞纵上屋,直往观音堂奔去。
旧路重来,当然十分熟悉,晃眼便已到了庙侧,这天虽然明月将圆,清光如水,但卫天
翔施展极顶轻功,观音堂附近的明椿暗卡,只觉一阵轻风,从他们身前掠过,最多也只觉一
缕淡影,一晃而逝,那想看得清楚。
只听其中一人咦了一声:“老张,你怎么啦?”
“好像有一条黑影,飞过去了!”
“你真见他妈的鬼,明明是一只夜枭,你就大惊小怪!”
淡淡黑影,横掠长空,一下便飞越高墙,悄无声息的落到后院庭前一株大树上,掩蔽身
形,往里瞧去!
只见大厅上灯火通明,上首一张檀木椅上,坐着一个身穿蓝布大褂,凹眼、凸颧,脸色
险沉的老头。
在老头下首,是一个身穿青布长衫,右袖虚飘,一脸谲诈的中年汉子!
卫天翔一眼瞧到此人,便已认出正是两年前拦击童叔叔的贾老五,不由心头一喜,重重
暗哼了声:“正好小爷要找你,这倒省了自己不少时间!
下首一左一右,侧身陪着两人,敢情是地主身份,左边一个脸色白净,嘴上留着两撇苍
苍的鼠须,右边一个,脸型瘦削略带青色,但太阳穴全都微微隆起,内外功还全都不弱,他
们似乎对上首身穿蓝褂的老头,十分恭敬。
卫天翔瞧得心头暗暗纳罕,怎会不见人妖郝飞烟在场?心念才转,只听坐在下靠的白面
汉子道:“陆老前辈垂询六丁甲行踪,晚辈适才曾详询敝堂弟兄,七天前,好像过天星童恕,
和铁连环卢璞,确曾由敝地经过,不过只打了个尖,就匆匆上路,好像有什么急事似的。”
蓝褂老头口中唔了一声。
贾老五接口道:“晚辈在安庆附近,也听同道中人说起,那草上飞蒯鹏,前一日曾在安
庆渡江,似乎也是往浙境来的,看样子,他们六丁甲好像有什么重大之事,在浙江集会!”
他说到这里,干咳了声,又道:“最近江湖上盛传着失踪十三年的武林盟主卫维峻,有
了消息,这次华山掌门梅花道人邀约各大门派高手,向雪山神尼的传人,一个姓崔的妇人寻
仇,结果卫维峻就派他侄子叫什么卫天翔的少年,持着‘正义之剑’硬替两家调解。据说后
来连南天一雕臧老前辈,还败在那个少年手里,从这一点推测,六丁甲赶来浙境,也许和卫
维峻的再出江湖有关!”
卫天翔听他们说到六个叔叔,又说到自己父母,就耐心往下听去,看他们说些什么?
贾老五话声刚落,白面汉子忽然“哦”了一声,忙道:“不是贾老哥提起,兄弟倒差点
忘了!那卫维峻的侄子卫天翔,十天之前,他曾到敝分堂来过!”
蓝褂老头打鼻孔里唔出声来,一双阴森得发绿的眼光,直射对方,似乎十分注意!
白面汉子连忙身子前欠,说道:“那该是半月之前敝教郝坛主曾在路上遇到一个淡金脸
少年,和点苍双雁同行,郝坛主因这少年并非天生的淡金脸,而是蒙着敝教‘金品护法’面
罩。郝坛主说了两句敝教切口,对方似乎微露惊愕神色,当时因为郝坛主另有要事,就匆匆
走了。”
卫天翔暗暗“哦”了一声,心想原来人妖把自己当作千面教的人,难怪他那天说了两句
什么“佛法无边,广大灵感”的鬼话!
这张淡金面罩,是他们金品护法用的?“金品护法”,又不知是千面教什么职位?
白面汉子又道:“过了没有三天,敝教另一位‘紫品护法’匆匆赶来,说那淡金脸少年,
就是武林盟主卫维峻的侄子,而且已到了白沙关。郝坛主因敝教当年和卫维峻并无什么过节
可言,这就约那姓卫的少年前来,准备问问他这面罩从何处得来,是否敝教金品护法中,有
人被害,那姓卫的小子,敢情仗着卫维俊的后人,居然十分傲慢,郝坛主一怒之下,施展
‘七步迷魂散’,堪堪把他迷倒,不想就被人抢救了去。”
蓝褂老头微微点头道:“救他的可能就是六丁甲中人!唔!如此说来,他们全往这条路
而来,可能卫维峻就隐匿在浙江的那一座山中,也说不定!嘿!嘿!就是卫维峻尚在人世,
那童恕匹夫的杀徒之恨,老夫也非报不可!”
卫天翔微微一愣,暗想此人不知是谁?听口气似乎是童叔叔杀了他徒儿,结下的梁子!
贾老五谄笑道:“凭陆老前辈的‘九幽阴功’,卫维峻又当如何?”
蓝褂老头心中极为受用,阴笑道:“贾老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老夫关洛一败,虽
然小有成就,但要雪昔日之耻,谈何容易?卫维峻不但技出少材,得到少林派全力支持,后
来据说还得了一部武林中失传已久的‘太清心法’,剑术武功,冠绝武林,这十三年不出,
可能武功更为精进!”
卫天翔听得心头“咚”的一跳,“太清心法”,自己怀中的“太清心法”,原来竟是自
己父亲之物,那么在雁荡天柱峰遇见的瘦小老头,还是自己的师叔祖!
自己当日急着要找六位叔叔,竟然交之失臂,他老人家要讲的故事,可能和父亲有关!
唉!如今已悔之莫及!
哦!自己父亲技出少林!那么那天少林智能禅师,怎的没有提及?
贾老五挑拔的道:“那么陆老前辈对卫维峻再出江湖,不知有何种打算?”
蓝褂老头突然脸露杀机,双目绿光暴射,桀桀怪笑道:“二十年前的关洛三煞,如今只
剩老夫一人,两位拜兄,岂是平白死了就算?不过当年盛传有许多黑道高手,为了觊觎‘太
清心法’,在联手围攻之下,卫维峻虽然重伤突围,还中了一种无药可解极厉害的毒物,此
后就无人再见,而且六丁甲也同时销声匿迹,不知去向。”
卫天翔听得头上如中巨杵,原来自己父母果然已遭毒手!难怪六个叔叔都不肯实说,他
只觉一阵难过,差点晕了过去。
只听蓝褂老头续道:“这虽然只是一种传言,但奇怪的是同道之中,从无一人提及,而
且这些围攻之人是谁,也从无一人说过,似乎又可采信。如今卫维峻的‘金剑令’重现江湖,
六丁甲正好也在此时露面,可见当年传言,只是卫维峻退出江湖的一种烟幕,老夫此来,一
面果然为了劣徒翟良,在两年之前,死在童恕匹夫‘天星掌’下,找他了断过节,另一方面,
也要查探卫维峻下落,好邀约几个昔日和他有仇的同道,趁机把他除去!”
卫天翔不听尤可,这一听,不由突然大怒,暗暗骂了声:“老贼,你原来就是鬼箭子翟
良的师傅!哦!关洛三煞的老三鬼见愁陆乘! 自己曾听古叔叔讲述江湖人物,说过此人武
功极高,尤其‘九幽阴功’,更是惊人,因为极少展露,大家只是猜想,可能是‘阴风掌’
一类阴毒邪门阴功。”
贾老五听得眉飞色舞,哈哈笑道:“陆老前辈果然深谋远虑,如此说来,不但晚辈断臂
之恨,可以湔雪,就是专和咱们黑道为敌的卫维峻老匹夫……啊……”
“劈啪!”贾老五话声未落,他左右两面脸颊,已吃人重重的打了两个耳光!
定睛一瞧,原来不知何时,面前已多出一个面如淡金的青衫少年,只见他负手而立,向
自己嘿嘿冷笑了两声!
厅上四人,全都蓦地一惊,贾老五左手捧着脸颊,和坐在下首两人,同时呼的站了起来。
只有鬼见愁陆乘,眨着一双绿阴阴的鬼眼,阴恻恻的微噙冷笑,身子依然大马金刀,端
坐不动。
白脸汉子陡睹来人,沉声喝道:“小子,你是何人,敢闯到观音堂来?”
卫天翔不屑的道:“少爷何人,你还不配问,郝飞烟人呢?”
贾老五吼道:“刘堂主,这小子就是卫天翔!”
卫天翔双目乍睁,射出两股寒凛凛的威芒,冷冷说道:“不错!少爷正是卫天翔,姓贾
的,你最好别再自讨苦吃,待少爷问完了再说。”
贾老五论武功,原也不弱,但他被人家方才出手两掌震慑住了,此时瞧着卫天翔带煞双
目,不禁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颤,冷嘿一声,果然忍气坐下!
白脸汉子这会才瞧清站在面前的青年,果然罩着本教“金品护法”面罩,不是传言中武
林盟主卫维峻的侄子卫天翔是谁?
人家前几天着了郝坛主的道:“被人救走,今日寻来,自然来者不善,如今郝坛主虽然
走了,但他仗鬼见愁在场,胆子一壮,冷嘿道:“本教和江南大侠河水不犯井水,素无过节,
郝坛主已不在此处,尊驾夜闯白沙分堂,不知有何见教,冲着刘某说,也是一样。”
卫天翔冷道:“十天之前,使出江湖下五门迷香,暗算少侠,难道不算过节,郝飞烟现
在何处,你老实说出,少爷还可手下留情!”
原来这白面汉子是千面教白沙分堂堂主,人称白面狼刘大镛,青脸汉子是副堂主穿山甲
吴智。
他们两人,原是白沙关一带的大盗,因为武功不弱,才被千面教网罗入教,委了他们堂
主和副堂主职位。
此时穿山甲吴智,听卫天翔口气越来越狂,不由回头道:“刘堂主,这小子让小弟对付
吧!”
接着向卫天翔喝道:“小子,白沙分堂,岂是你来撒野的地方?郝坛主临行,还关照过,
你小子窃取本教面罩,要擒解总坛,听候发落,小子你来得正好!”
喝声未落,晃身欺近,“双撞掌”急出如风,往卫天翔双肩就打!
卫天翔微微冷嘿,卓然而立,连身形都没移动一步!
穿山甲双掌疾吐,刚刚击上对方肩头,蓦觉分毫之差,掌势陡然落空,一时留手不住,
身不由已,往前急冲,跌了个狗吃屎!
这一下,可把身为副堂主的穿山甲,羞得面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