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们站在这样的位置上。彼此相对,我发现我对你的爱已经面目全非,再也寻不回来了。
杨戬原就生得清秀,平日里虽然铠甲加身,亦是俊秀清朗。今日他不是将军胄甲,而是一袭素白长衫,腰间一根墨蓝腰带。冠玉束发,打扮虽是干净却是掩不住憔悴的形容。
“你这样打扮,是来给我送行的么?”我佯装轻快地笑着,打破了尴尬沉闷的气氛。
杨戬却快步从监牢门边走向我,他一把就搂住了我,我在他怀里深深一荡。
听着杨戬的心跳一下一下果决跳着。我的脑子空荡荡一片。
杨戬在我耳边低声却果断地道:“我一定会救你!”
杨戬没有再同我说话,他将我深深地用力一搂,就离开了监牢,留给我一个匆促的背影。
当监牢内重新陷入一片寂静,我又孤零零一人在床板上打坐养生。
该来的都来了。天庭之中与我有交情的都来过了,寥寥数人而已。
与我有仇的竟也来了。瑰儿和幻儿。
无非是尖酸刻薄一番奚落。虎落平阳被犬欺,龙困浅滩遭虾戏。亘古不变的道理。
“幻儿姨,为什么我们说什么她都不理我们?”瑰儿沮丧地问着幻儿。
幻儿将她搂在怀里,同样沮丧地看着我。
我依旧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打坐。
夸我不足喜,骂我不生气。我当然深谙此道。
“她自知自己死期到了,不做无谓的挣扎,倒也是聪明人一个。”幻儿道。
我在一旁不经意笑起来,淡淡道:“你到今日才明白吗?一直以来,我都比你聪明,我不需要做任何手脚,使任何心机,我便能获得天君的心,而你,无论阴谋使尽,机关算尽,亦得不到天君诚心待你,我和你相比,未必可悲多少。”
幻儿一下被我打击了,她脸上瞬息万变,而瑰儿竟想替她出头,幻儿使劲拉住瑰儿,劝道:“她现在是魔君,法力无边,且又丧心病狂,你不要去招惹她!”
“你既然这么想保护瑰儿,又何必把她带到这监牢中来见这么危险的我呢?”
“你——”幻儿发怒却又无可奈何地盯着我。
“我?我很感激你,幻儿,当日丽丽姐临终托孤将玫儿瑰儿姐妹交到我手上,我有负于她,谢谢你替我替丽丽姐照顾瑰儿。”我是诚心的,言语间有着悲天悯人的意味。
我的话令幻儿和瑰儿不再咄咄逼人,她们默默地退出了监牢。
********************************
雪女和霰雪鸟来探我,是我没有料想到的。
妖魔被天庭擒拿,霰雪鸟是一并被捉的。此刻他能平安无事出现在我面前,想来是被雪女救下了。
而雪女跟随天君来到天庭,不但病体痊愈,气色还被养得十分红润。
他俩坐在我的床沿上,见我如此光景都泫然欲泣。
“我以为再见面时我能有好好感谢你的机会,却没想到是这样的处境……”雪女十分难过。
我握了雪女的手,拍拍她的手背,微笑道:“我不打紧。倒是你,看见你这样好,我心里总算有一件事是值得安慰的了。”
我转而看霰雪鸟,“继续好好地守护你的雪女。万两黄金易得,知己一个难求,你与雪女,总是一对知己。”
霰雪鸟含泪点头。
“主人已经向天君求情,希望可以饶你一命。”霰雪鸟道。
“我会再求情,一直求到天君答应饶你为止。”雪女的眼里含着执着的光。
“婆婆纳也跟西王母求情了,她跪在王母宫外几天几夜里,希望可以打动西王母……”霰雪鸟道。
我心里暗叹一声:这个傻妹妹!
“你们的心意我领了,天君杀不杀我,饶不饶我。他自有主意,是不会为他人所改变的,所以你们不必再为我劳心劳力,免得被我拖累了。帮我带句话给婆婆纳,保全自己就是对我最好的安危……”
雪女和霰雪鸟凝眉愁闷地去了。
该来的都来的。在我被处以极刑之前,但总觉得一颗心空落落的。
我知道还差一个人。可是他始终没有出现。许多次从梦中看见他长身鹤立的身影立在我的床畔,愁眉紧锁,目光沉郁,醒过来时监牢之内早没了他的踪迹。
那梦清晰得如同现实,却在你睁眼的那一瞬无情地变回梦境。
我的魔性在这促狭的监牢内总是蠢蠢欲动,每当这时。我就能感受到体内的菩提纱菩提根菩提叶菩提花在嘤嘤作响,仿佛催动佛光遏制我的魔性。
我猛然明白为什么我从西天回到魔界整个人就不一样了,没有以前的戾气与残暴,原来佛祖早就在我的脏腑之中动了手脚。
怪不得我当个魔都当得这么正派,累死个人。
******************************
终于到了从监牢中出去的日子。
天兵天将哐当打开了监牢的门,一道光刺破了监牢的黑暗。
我的眼睛条件反射地眯了起来。
来押解我的是李天王和太白金星。以及怒目相向的四大金刚。
看着四大金刚,我就想起我的四大护法,想起惨死的眼儿媚儿和黑鹰,心便如重拳擂过,痛得无法言喻。
等待我的是南天门外那个圆形的露台。
我早就知道我现在的身份是没有资格去斩仙台的。
圆台上一丝云朵都没有。被天庭的侍者清扫得十分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炼妖炉燃着纯青的火焰。刽子手拿着刀,雷公电母拿着鼓和锣,还有许多天庭的酷吏拿着各种刑具在圆台上等着我。
难道我要一一把这些个酷刑都经历一遍吗?
谋逆天庭的罪,罪恶滔天。
我红衫褴褛,长发披散,镣铐加身,被天兵天将推搡着来到圆台边。
举目四望,天君没有出现,西王母没有出现,曾去天牢看望过我的人都没有出现。
太白金星阴险笑道:“你别痴心妄想谁会来救你,婆婆纳被西王母关在王母宫了,雪女和霰雪鸟也被天君关在了他们的宫殿内,谁也救不了你,你今天在劫难逃。”
我原就没有想过要逃,太白金星的话不过是让我安了心,阿纳不会来救我,雪女和霰雪鸟不会来救我,他们不会犯傻便不会受牵累,那样我也就了无牵挂了。
至于我自己,植株草身,孑然一身,何足挂齿啊!
我昂首挺胸,踏上了圆台……
ps:
感谢骆七骓,还有所有给我打赏的朋友,你们的名字太奇怪,我记不住。左手的林子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呢,呜呜……
推荐好友小刀郡主新书《冠宠》: 书号:3110246简介: 绝色女将军重生归来,立志当男人们的克星。御男三十六招在手,天下我有。我是将女,我怕谁?
正文、第一百六十五章 圆台受刑
站在圆台之上,众目睽睽之下,我竟有遗世独立的感觉。
太白金星在临时搭起的监斩台上喝道:“魔女,你还不下跪!”
我心里冷笑:我虽身为天庭阶下囚,亦是堂堂魔界的元首,岂会向你这个娘娘腔的老家伙下跪?
猝然一道鞭子打在我的背上,又有谁往我脚上狠狠踢了一脚,我跌在了圆台之上。
墙倒众人推,今日我就是一条砧板上的鱼,任人宰杀,谁都可以往我身上划一刀。
我咬住唇,咬出了一口血腥。
放眼这圆台,杨戬曾在这里与我看星星看月亮,追流云捉流星……那样轻曼的岁月转瞬即逝,消失迅疾,仿佛从未发生过般。
天君没有出现,我的心沉入谷底。我执拗地不愿意去细想他的容颜,我努力让他的面容在我脑海中一片模糊。
太白金星从监斩台上拿起了第一道令牌,狠狠地掷在圆台上。
雷公擂起了鼓,电母敲起了锣。一道金色的闪电便劈在我的背上,我听见风中传出自己不经意的呻yin声。那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而是一只走投无路的困兽在旷野发出的苍凉厌世的呐喊。
又一道闪电劈下来,风中又一声我苍凉低沉的呐喊声。
接连几道闪电劈在我的背上,我的呐喊声、呻吟声一下微弱了,代之的是沉重的粗喘。
汗自我的额上倾盆而下,血自我的背上翻涌而出。
血汗交织中,我的红色衣袍濡湿一片。
许多阴风弥漫翻卷在我的身体周围,我的长发在阴风中猎猎飘舞,连同我的思绪一起凌乱。
我是真的要死了吗?
身体里有个声音在问。那魔君的元神几乎一下就涣散了,化作星星点点的因子散入我的脏腑,散入我的骨髓,散入我的血液,散入我的意识。
我的眼睛散发出一片迷离而殷红的血光。
我是魔界的主宰。我是一代魔君,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死了?
哪怕是天打雷劈,又能奈我何?
我从圆台之上使劲爬起来,我的脚边是弥散开去的血泊。而我自己就像个湿漉漉的血人。
周围的一切都在旋转,我的视线开始模糊。
我听见雷公电母小声交流的声音:
“已经十几道雷电了,怎么还不死?”
我仰起头狂笑起来,霎时阴风萧瑟阴云密布,天兵天将和神仙们皆用手遮住了自己的面颊。
我笑罢,只见雷公和电母把询问的急迫的目光投向监斩台上的太白金星。
尖嘴猴腮的老家伙又从案头拿起了一道令牌,向圆台之上掷了过来。
“换酷刑!”他尖细的声音像玻璃一样碎开,散落在风云之中。
几根锁妖链自四个方向飞来,牢牢捆住了我的手和脚,我还未回神。一根银色的钉子便穿透了我的肩膀,没入我的锁骨中。我丝毫没有防备,忍不住一声凄厉惨叫。
众神仙皆现出胆寒神色。
我浑身颤抖着闭上眼睛,如此之疼痛我平生从未受过,从肩胛骨一直蔓延到四肢。疼到头皮发麻战栗。即便当日我被敖广暗算,五内俱碎的疼痛亦不及此钉,这到底是什么刑具,如此严厉?
耳边响起太白金星阴阳怪气的笑声:“这是蚀骨*钉,专门对付妖魔鬼怪,钉满九九八十一根,任你有再高强的法力也会魂飞魄散!”
那笑声间。又有无数道蚀骨消魂钉穿透我身上的骨头,没入骨髓。鲜血顺着锁妖链流下,浸入链上的缝隙,滴落在圆台的白玉石面上。
“绛珠——”
我听见了神瑛的呼唤声,我睁开眼睛看见南天门边神瑛哭喊着,挣扎着要冲过来又被月神硬拖住。拉了回去。
接连的钉子没入我的左右手手腕、双脚脚踝、膝盖、股骨……每钉入一钉,都可以听到骨头和血肉被穿透的声音,我不再失声惊叫,只是痛得直接咬破了下唇闷哼着。
“娘,去求父皇。去求父皇!”神瑛求着月神,见月神为难,他自己直接冲进了南天门。
“继续,不要停!”太白尖细的嗓音又响了起来,原本有一瞬犹疑的神仙不得不继续。
又一根钉刺入我的右边肩胛骨,却仅仅没入钉脚就被弹了出去。那蚀骨消魂钉直直插在监斩台的桌案上,太白金星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太白暴跳如雷。
执行钉刑的神仙上前探查了我的右肩,慌忙禀报道:“启禀太白金星,魔君她她她她……”
“她什么啊?”
“她还有一根仙骨!”
太白金星吃了好大一惊。
“还是去禀报天君吧!”
“禀报什么?将那根仙骨剔除就是了!”太白金星不耐烦道。
炼妖炉旁,掌刑的神仙们面面相觑,一个刽子手高高举起大刀走向我。
他是要剔除我的最后一根仙骨么?
那明晃晃的大刀晃得我眼花。刽子手的大刀高高地举起,我倒抽了一口凉气。
蓦地,四维乌云滚滚,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太白在监斩台上吼叫着:“雷公电母管好你们的锣鼓,谁让你们乱敲了?”
“没有啊!”雷公电母委屈。
只听风云之中震天的喊声由远及近:“杀!杀!杀!”
“杀了天君!救出魔君!”
我趴在圆台的血泊中使劲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中,我看见了杨戬和哮天犬带着魔界的军队来了,有十殿阎罗领着千千万万的幽冥鬼魂来了,还有盛装飘飘的是小雨,她率着她的浣雪城的勇士来了……
霎时间,南天门外刀光剑影,日月无光。混战一下就从南天门外蔓延进了南天门,直捣凌霄殿。
一袭黑色长披风的是杨戬,和初见时一样,邪魅猖獗风度翩翩的上仙将军,他一跃飞上了圆台。一把抱起血泊中的我。
“绛珠——”他喊了一声,见我昏昏沉沉,便一把把我背到了背上。
“杨大哥,我们掩护你。你带着魔君先走!”哮天犬的声音。
我在杨戬背上疲累地睁不开眼睛,身上每一个伤口都在汩汩流血,身子里大大小小的气道和血道先是遭遇雷劈电击,又被蚀骨*钉连番刺破,经脉尽数断掉,真气和内力不停流泻出来。只听耳边风声呼呼作响,风云急剧地从身旁掠过,我的眼皮沉重得再也睁不开,意识也终于混沌一片。
也不知杨戬背着我飞了多久,大抵是飞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他停下来替我止血。
他每碰触到我的身子一次,我都疼得牙齿打颤,猛抽冷气。
而我此刻一定恐怖至极惨不忍睹,我有一次费力微启了眼睛,看见他一脸的阴云密布。此后。我便彻底昏厥过去。
*********************************
醒来时只觉眼前一片晶莹雪亮,仿佛是雪女的冰雪宫殿,房间内的每一样家具器皿都是冰雪雕刻而成的,而窗外斜飘乱飞的是漫空的风雪。
我想挪动一下身子,浑身就像散了架的废铁似的,莫说起身,就连扭动一下头转动一下脖子都做不到。
周身蔓延着的是各种撕心裂肺的疼痛。
圆台上受刑的一些片段相继从脑海中浮现出来。我的意识一点一点恢复,我受了天庭的雷劈电击和不知多少钉蚀骨消魂钉,我竟还没死,只是这里是哪里?
我只能用虚弱的目光打量房间内的一切。
冰雪宫殿吗?不可能,雪女和霰雪鸟被天君关在天庭,这里不会是雪原。
那么这里又是哪里?
门吱呀开了。
小雨走了进来。
哦哦。原来是浣雪城的圣女宫。
小雨走到床边,见我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先是一愣,继而欢天喜地地喊起来:“杨戬,哮天犬。魔君醒了!”
杨戬和哮天犬进来了,他们和小雨一样穿着厚厚的貂裘,眉毛头发却全部都冻住了,睫毛上也结了厚厚的一层冰。
“绛珠,你醒了?”杨戬坐在床边,握着我的手唤道,泪水在他眼睛中微微泛着泪花。而一旁的哮天犬和小雨早就喜极而泣。
“你的眉毛头发还有睫毛怎么结冰了?”我奄奄一息地问。
杨戬和哮天犬互视一眼,这才发现彼此一脸的狼狈。
“他们在雪地里给你挖草药啊!每日都给你挖,你已经喝着他们的草药汤一个月了,谢天谢地终于醒了。”小雨眼里含泪,嘴角一抽一抽的。
原来如此。
“我竟没死?”我说这话的时候内心一阵平静。死了不足为惜,活过来就当赚到了。
“有杨大哥在,谁敢让你死?”哮天犬在一旁道。
听他此话,想必这些日子杨戬为我一定操碎了心。此刻我有心却无力去表达感激,只是睁着疲累的双眼看着杨戬狼狈的面容。
********************
小雨将那日天门血战的情形和我描绘了一遍。因为冥界、妖魔界都倾巢出动,加上浣雪城的鼎力相助,天界就算有再高强的法力、再厉害的神器亦不敢受鬼降魔。冥界和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