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正给警幻打下手。看着警幻给西王母梳头,门外传来仙童一声报:“二郎真君求见。”
我正拿着牛角梳的手一抖,牛角梳便掉到了地上,梳齿断了几根。
仙娥捡起那牛角梳递给警幻,警幻一脸愠怒,道:“绛珠,听到二郎真君求见。你也不用激动成这样吧?”
我心里憋了一口气,却不得还口。
西王母冷冷横了警幻一眼道:“嚷什么,梳子断了,换一把就是。”
警幻垂头隐忍应了声:“是。”
西王母这才对禀报的仙童道:“宣——”
杨戬一身金盔胄甲,气宇轩昂走了进来。
他一见西王母身边立着我,神色一怔。竟连和西王母问好都忘记了。
警幻见他盯着我一脸愁苦,不禁冷哧了一声。
杨戬这才回神给西王母跪了:“戬儿叩见外婆。”
西王母凝眉看着地上的杨戬,爱怜道:“外婆有许久不见戬儿了,你近况可好?”
杨戬的神色很是落寞,他努力振作。道:“外甥一切都好,外婆近况可好?”
西王母第一次笑看了我一眼,不含敌意的,对杨戬道:“只要你湘妃舅母不惹你外婆生气,你外婆就一切安好。”
西王母的话令所有人都一怔,一句话听在所有人耳里都是不一样的心绪。而我,一时之间五味杂陈,分不清是喜还是忧。
杨戬却早已一脸惨白,他僵在地上半晌,才讷讷道:“家和万事兴,湘妃娘娘孝顺外婆,才能让天君舅舅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全身心将三界治理好。”
“长幼尊卑,湘妃是聪明人,自然是掂量得清楚的。戬儿,你应也掂量得清楚吧!”
西王母的声音自然一股威严。她轻轻一句话已将我和杨戬的身份摆到了各自的位置上。说到底,从前她厌恶我,今日她又接纳我,都是出于一个母亲的立场。她爱他的儿子,她不容许任何损害他儿子利益的人逍遥自在。
这样想着,昔日里对西王母的敌视与怨怼已经减淡了不少,现在心里留存的就是一份戚然。
“戬儿若得空就去桃山看看你母亲,尽尽孝道。也可去东海看一看颖梨,一夜夫妻百日恩,夫妻一场,也不好做得太绝情了,你对她好一点,尽了夫婿本分,也是替你湘妃舅母赎去一些罪孽。”
西王母的话波澜不惊,听在耳里分量却分外重。
杨戬沉吟了一下,磕了头,应道:“戬儿谨遵外婆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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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戬此番来天庭。是陪雪女一起送养好伤的霰雪鸟回来的。
西王母留他在王母宫内用膳,而我离了王母宫便去雪女宫找雪女和霰雪鸟。
一段时间不见,霰雪鸟恢复得很好,不但伤势痊愈。整个人都白白胖胖的。
小雨托雪女将浣雪城的特产转交给我,都是些好吃的,好玩的,只是以我今日的心情,任什么新奇的玩意儿也无法勾起我的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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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瑶池边,桃花林下,篝火燃得熊熊的。
西王母命警幻准备了一个小小的晚会,原来今天是杨戬的生日。
白莲公主幽禁桃山,杨戬其实是西王母带大的。西王母待杨戬就像是母亲对待自己的小儿子。爱怜中含着宠溺。
她让大家来给杨戬庆生。
瑰儿这个天庭公主,自我回天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她。她已经出落得越发明艳动人,有她母亲的风采。只是也越发傲慢了。
杨戬安静地跪坐在西王母身边,慵懒地倚在他外婆膝上,酒已经饮得有些微醺。而西王母的表情也是难得一见的温和慈爱。
警幻和雪女假装热络地客气着,却是各怀心事,面和心不合。
婆婆纳陪着我,低调地坐在一棵桃树下。
桃花的花瓣乘着夜风时不时落下几朵,沾在我的头发和衣服上。
婆婆纳小心替我摘了,低声嘟哝道:“杨将军庆生,天君怎么不来呢?”
“或许凌霄殿事务繁忙吧!”我落寞一笑。
话音刚落。就见婆婆纳从地上跪直了身子,张大嘴巴,一脸惊愕,半晌说不出话来。
“阿纳,你怎么了?”
阿纳朝我身后指了指,我扭头一看。只见桃树旁站着天君。白衣飘飘,装容整肃,夜风勾yin得他的发丝轻舞飞扬。他的神色淡远飘逸,却难掩一身君王霸气。
我显得有些慌乱,竟踟蹰着不知所措。
天君弯下身子。朝我跟前伸出他的手。
我一愣,眼里竟有了泪意。
冷战以来,还是他第一次主动跟我示好。
“喂,姐姐——”婆婆纳在身后使劲推了我一下,我才颤巍巍将手放入他手中。
天君一下握住了我的手,一股暖流瞬间就包围了我。
我被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他眼里还是冷漠,唇边却绽了一抹笑意,“我们一起去为戬儿庆祝一下。”
天君挽着我的腰,走到西王母和杨戬跟前,瑶池边正围着篝火耍乐的神仙全都齐刷刷跪了一地,山呼着:“拜见天君!”
天君俯视着地上的杨戬道:“生日快乐!”
杨戬一颤,扬起头来,一脸的落寞与惶惑。
君威当前,谁的心里都发憷。
天君风轻云淡道:“平身吧,舅舅敬你一杯。”
仙娥早已奉上放了酒杯的托盘,天君与我一人端了一杯酒,天君对杨戬道:“舅舅和舅母祝你生日快乐!”
那声“舅母”咬腔特别重,听在耳里,分外不舒服。
天君就像个负气的小孩子,分分钟都在宣誓自己对玩具的占有权。我无奈地陪着他和杨戬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天君将酒杯掷回仙女的托盘上,对西王母道:“母亲,朕和湘妃先回去了。”
西王母微微颔首。
天君不再看任何人,拉着我的手疾步离开。
一直疾走到长街上,他拦腰抱起我御风飞回寝宫。速度之快,令人来不及回神。
我回过神来时已被天君扔到了寝室的大床上,刚要挣扎着起身天君已经压住了我,他将我的手固定在头部两侧,俯视着我,目光中是咄咄逼人的眼神,一股迫人的压力若一张网直直盖了下来。
“为什么不经过朕同意就去见杨戬?”
头顶的每一寸空气都蕴满火药味。
我心里一下有了火气,“你说过我是他的舅母,我去给他庆生怎么了?”
“可是你是朕的女人!”天君说着就来撕扯我的衣裳,而我本能地反抗着。
真是够了,我受够了。
这样自私的爱,我受够了!
“当天君的女人太累了,我再也不要做你的女人!”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天君松开了抓住我领口的手,而我的衣裳已经被他撕扯得条条块块,惨不忍睹。
天君盯着我看了许久,他的眼中含满疼痛,终于失魂落魄地从床上起身,踉踉跄跄地朝外走去。
月色中,宫灯的灯光将他的背影修饰得迷迷蒙蒙的。
而我张了张口,终于没有喊住他,就那么泪眼模糊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轻纱垂幔之外。
相爱容易相守难,难道我和天君也如这世上每一对情侣一样,逃不出这个可悲的定律吗?
我一个人瑟缩在床上,抓起被衾裹住了自己的身子,却还是抚平不了凌乱的心绪,阻止不了身子在锦缎之间抖成秋风中的落叶。
正文、第一百八十四章 魔性复发
我一个人瑟缩在床上,抓起被衾裹住了自己的身子,却还是抚平不了凌乱的心绪,阻止不了身子在锦缎之间抖成秋风中的落叶。
我一个人蜷缩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
一梦惊醒,发现大床空荡荡的,天君竟一夜未归。
我整个人一凛,彻底清醒过来。
坐起身,发现身上衣衫不整,赶紧去柜子里换了套新的。
披上晨褛,踏着迷蒙曙色走出寝宫。
沿着长街,一路走到凌霄殿去。
天君一夜未归,一定是宿在凌霄殿后殿了。
天宫的晨光静谧祥和,云堆雾笼,香烟飘渺。我步履轻飘,走得颤颤巍巍的。
远远的,便见曙光中,凌霄殿的大门咿呀开启,警幻走了出来。她披了件大红披风,一身慵懒,脸上却是还未褪却的潮红。
那潮红娇艳如花印在警幻的面颊上,也如最滚烫的烙铁烙在我的心上,疼得我猛抽凉气。
警幻已经大摇大摆地走到我跟前,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带着从未有过的嚣张跋扈的笑容,双眉一挑,得意道:“怎么,一夜孤眠就不习惯了?”
她目光一冷,脸色铁青道:“你可尝过我们夜夜孤眠的滋味?”
我心里哑然失笑,原来不是一个胜利者,而是一个怨妇而已。
我挺直了腰脊,不理会警幻,转身兀自离开。
我知道此刻的警幻一定在我身后气急败坏。而我不能与她周旋,我必须马上离开,我知道我的骨气撑不了自己的门面太久。
待慌乱地拐过宫墙一角,我的情绪就一下崩溃了,胸腔之内醋海翻波。
万千怨怼郁结于胸。此时此刻,我的面色一定难堪到了极致。
扶住宫墙,想慢慢走回寝宫去,可是一抬头便看见杨戬。
他正准备往凌霄殿的方向而去,一见我愣了一下。立马上来,拉了我的手便给我输了一些真气,扶着我道:“绛珠,你怎么了?”
我受了杨戬的真气。人略略好了些,推开他,给了他一个惨淡的笑容。
“你这么早要去哪里?”
“去凌霄殿向舅舅辞行。”
“回灌江口还是回浣雪城?”我虚弱地问。
“不,奉外婆之命去东海探望颖梨,外婆说得对,夫妻一场,我尽了夫婿本分,便是替你赎去一些罪过。”杨戬说话的时候面容沉静,隐隐透着哀伤。
我心头竟有了炎凉之感。
想起自己曾经对颖梨做过的事,剥面皮。挖腿骨,的确是凶残得很,我背倚宫墙,道:“杨戬,对不起。”
杨戬惨淡一笑。“事到如今,不要再自责了,绛珠,我不在你身边,你要万事保重自己。现在,唯一能护你周全的人是天君舅舅,你要和他好好的。”
杨戬临别赠言。我眼里便有热浪翻涌着,我仰起头,使劲将那热浪逼回了体内。
唯一能护我周全的人,也是唯一能伤我致命的人。
三界之中,事物利弊,从来都是两面的。
我硬撑起身子。和杨戬作别。
不忍看杨戬眼里满满的情伤,我只是拖着疲倦不堪的步子尽力地走回寝宫去。
随时随地都想瘫倒,死命咬紧了牙关硬撑住。
一直撑到寝宫,推开那两扇朱红笨重的门,喉头一股甜腥直涌上来。我一个站立不稳,便向前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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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中有人来拍我的面颊,依稀是雪女,她焦急的声音充斥在我耳边:“绛珠,绛珠……”
我想醒过来,却仿佛被一个巨大的力量扼住喉头,怎么也清醒不过来。
我感觉到雪女正吃力地从地上抱起我的身子向轻纱垂幔之内的寝室走去。
我的身子一沾着大床,昏昏沉沉的感觉更甚,整个人都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在床上昏躺了多久,醒来时望见雪女盯着两个黑眼圈,愣愣地坐在床前。
“雪女姐姐……”我挣扎着从床上起身,雪女忙来扶我。
“雪女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我要是不来,你恐怕又要大病一场了。”雪女担忧地看着我,“可是只怕我来了,你的病也未必能好。”
我只是觉得疲乏,靠在床头,没有应雪女。
雪女道:“我去凌霄殿找天君,可是幻儿一直守在宫门口,我进不去。”
我摇头,给了雪女一个虚弱的笑:“我不碍事,不必去惊动天君。”
“你和天君吵架了?”雪女试探地看着我。
我一时竟不知道该摇头还是点头,只是道:“天君滞留凌霄殿大抵是有要事要忙,雪女姐姐如果真担心绛珠,就在这里陪我几日吧!”
雪女点头:“眼下你如此情形,你不说我也不敢离开啊!”
雪女说着从怀里掏出杨戬的一封信递给我:“幸而我替杨将军来给你送信,不然你晕在这寝宫几天几夜恐怕也无人知晓。”
我接过雪女手里的信,摊开了见上面杨戬清秀的字迹跃然纸上:“经此一别,天上人间;不能相守,但求珍重!”
我的泪滚滚而落,心口一阵阵抽痛。
杨戬,你这是何苦来?
见我泪如泉涌,脸色惨白,雪女有点吓着了,道:“绛珠妹妹不要多想了,你还是赶紧好好休息,天君忙完政务一定就会回来寝宫的。”
我又昏昏沉沉继续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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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口一悸,猛地醒来时,床边没有了雪女,只见警幻阴险地立在床前,她的手里抓着杨戬的那封信。
“好痴情的男子啊!”警幻唇边一抹戏谑之笑。
我猛然清醒过来,浑身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就去她手里抢那封信。
警幻悠悠然躲过了,她扬着那信,道:“你想毁信?我还想将这信拿到天君跟前去,让天君好好看看他钟爱的女子是怎么水性杨花的女人!”
警幻说着就狂笑起来。
“天君看了这信莫说对你的心还能不能依旧,只怕连杨戬也要受牵连吧?天君因为你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放过,更何况是外甥啊!”
警幻的奚落句句带刺,一下勾起了我心底里的怒火。
我发现我整个人都不受控制了,双手蕴满了戾气,目露凶光,从床上扑向警幻,嘴里喊着:“把信还给我!”
警幻却依旧扬着那信纸,向轻纱垂幔之外跑去,“我要拿到凌霄殿去给天君!”
那么得意张狂的笑声,我一下就抓狂了。
一道法力劈过去,劈在警幻的头颅上,她竟丝毫没有躲闪,而是直直向后倒在了我的脚边。我连忙扳过她的身子,正要夺她手上的信纸,却发现她不是警幻,而是雪女。
我一下愣住了,我的身后响起一连串张狂的笑声:“你杀死了雪女,绛珠,你杀死了雪女!”
我猛地回过头去,但见身后又立着一个警幻,我彻底懵了,警幻阴险的笑脸在我面前更迭着,我使劲甩了甩头,到底怎么回事?
警幻道:“除了绝育药水之外,我还有一个秘密没有告诉你,魔君元神散入你前世的仙身,你脱魔无望,这一世,你虽重获仙身,可是那枚孕育你仙身的浆果却是前世的浆果,所以你依然是个魔,就算你重回了天庭,你依然是个魔!”
警幻的声音像破碎的玻璃一片片扎入我的耳膜,那些声音尖锐的,充满棱角的在我体内游走,寸寸刺裂我的筋脉,任由那些红光的魔性之血从血管中涌出来,漫出来,直至我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炫目的血光之中。
然后警幻惊慌失措地喊着:“湘妃娘娘魔性复发了!”
她的笑容却是阴险诡异的,她的身子风一样飞出了寝宫,伴随着她的声音一起:“湘妃娘娘杀了雪娘娘了!湘妃娘娘入魔了!”
我想伸手抓住她,却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动惮不得,眼睁睁看着那些魔性的血从经脉中翻涌出来,将自己淹没。
“主人!”是霰雪鸟的声音。
他白色的羽翼从寝宫之外飞进来,落在雪女身边化作人形,站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为什么?主人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对她下狠手?”
我想辩解,整个脑袋却是昏沉的,四维的一切都在旋转。
霰雪鸟的质问声竟让我的双手毫不受控制地翻起法力攻向他。霰雪鸟化作大鸟躲过了,可是我的法力还是蹭落了他几根晶莹的羽毛。
我却还是不受控制地翻着法力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