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云道:“不错,当时我是觉得你有点偏袒欧阳业和吉鸿,但大致的情形,是和你说的一样。不过我还要你拿出一个人来和吉鸿对质!”
洞冥子心头一震,硬着头皮问道:“什么人?”
江上云朗声说道:“就是你请来的那位贵客,御林军副统领欧阳业!”原来他未曾知道,那天晚上,就在他们捉了吉鸿去后不久,欧阳业业已神秘失踪的事。
洞冥子放下心上一块石头,暗自想道:“我倒是在作无谓的杞忧了。海兰察偷来这里,是连欧阳业也瞒住了。他们怎么能够知道?欧阳业所知道的事情恐怕也不会完全告诉吉鸿,吉鸿可能根本就没有见过海兰察。”原来他担心的是吉鸿要找海兰察对质。
他心头一宽,便即冷冷说道:“请恕不能从命!”
江上云怒道:“怎么,你不敢让欧阳业见我!是不是你认为我辈蚁民,不能见你请来的这位副统领大人?”
洞冥子道:“江二公子,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江上云道:“什么其二?”
洞冥子道:“不错,欧阳业那天晚上是曾来过。但现在我也正想有人能够告诉我,他在何处呢?”
丁兆鸣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大石道人说道:“那晚你们走了不久,就不见他了。当时我本是带他上山的,忽然他大叫一声,我回头一望,就不见了他的踪迹。”
江上云道:“有这样奇怪的事?恫冥子道:“我们为什么要骗你!他是经我掌门同意请来的客人,正大光明,有何必要躲躲藏藏,不敢露面?不信,你可以向前两天就到了这里的客人,有谁见过欧那业没有?”
丁兆鸣是个老江湖,料想他对此事不敢说谎,于是说道:“好,我们姑且相信你。找得到欧阳业固然最好,找不着他,我们也无须要他对质了。”洞冥子大为得意,说道,“我已经解释过了,你们满意了吧?”
雷震子道:“对啦,你们只是在崆峒山发现吉鸿,怎能就说他与丹丘主一案有关?”他这话表面似乎是有原偏帮洞冥子,其实是想早点知道个中真相,催吉鸿出来说话。
丁兆鸣本来还有一件事情要说的,但转念一想让吉鸿先说更好。于是便把吉鸿推了出去。吉鸿看了洞冥子一眼,目光跟着又向金逐流射去,说道:“实不相瞒,我是此案的案中人之一。但我只怕说了出来,性命不保。”
金逐流道:“你到这里来,在我和雷老前辈的身前说话。”有他和雷震子就近保护吉鸿,天下还有何人能够偷施暗算?
当吉鸿走到金逐流身边之时,江上云亦已在人丛中发现孟华,赶忙跑过来和他相见了。
“啊,孟兄,你这样快就从天山回来了,可见着了令弟么?”孟华哪有工夫和他闲谈,忙道:“我的事情慢慢再告诉你,你可知道碧漪怎么样了?”
江上云怔了一怔,说道:“自从那天我和她在昭化分手之后,就没有再见过她。你为什么这样问?你得到了她的什么消息?她出了事么?”
旁边有人嘘了一声,原来台上的吉鸿已经开始说话了。
孟华低声说道:“说来话长,你既然不知道,待吉鸿作供过后,我再告诉你。”心想:“为什么漪妹却知道他和丁兆鸣已经脱险呢?啊,对了,可能是她被那妖妇捉去以后,听得那妖妇说的。”又一次打听不到金碧漪的消息,孟华自是不免越发担心。
不过吉鸿已经开始说话,他的供词将对丹丘生一案有极大影响,孟华只好把金碧漪的事情暂且搁过一边,聚精会神,听他说话。
吉鸿在金逐流和雷震子保护之下,已是无须顾忌,于是面向着洞真子,眼睛却是盯着洞冥子,缓缓说道:“我要说的是十八年前的一件事情,那时我已逃出少林寺变成了一个在江湖上作恶多端的独脚大盗了。
“那年发生了一件很为江湖人注意的新闻,到处都有人谈论这宗新闻,关中大侠牟一行死了,他的独生女儿将要嫁给崆峒派数一数二的后起之秀,那位牟小姐国色天香也是早已名播武林的。大家都说他们是一对天造地设的壁人。但令人注目的还不止此,牟一行身家丰厚,是武林中有名的富户。听说他死了之后,家产业已变卖,全部作他女儿的嫁妆。金银珠宝就有几大箱。
“消息传来,何洛将由丹丘生作伴,到米脂迎接他的未婚妻子,回到崆峒山再择吉成亲。这条路可有一千多里。
“黑道中人尤其注意这件事情,一说起来,都是艳羡何洛人财两得。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打他的主意、
“说老实话,我也曾动过心,但我也和所有的同道一样,自问惹不起丹丘生和何洛,倘若不自量力,前去行劫,只怕一个铜钱都未得到,就要命丧他们之手。
“我做梦也料想不到,我不敢去惹事,这件事却来惹我了。”
虽然隔了十八年之久,他想起当年之事,似乎犹有余悸,不自觉的摸一摸脸上的伤疤。雷震子急于知道真相,催他道:“怎的事情反而会惹到你的头上,说下去呀。”
吉鸿静下心神,继续说道:“一天晚上,我劫了一个珠宝商人回来,很是高兴。哪知回到家中,忽然发现一个陌生人在等着我。”
“我吃了一惊,喝问:‘你是谁?为何擅入我家?’那人哈哈一笑,说道:‘你不认识我吗,我是崆峒派的何洛,擅入别人家里,在你来说,是寻常不过的事,何必这样大惊小怪。’笑声中只见剑光一闪,墙壁上已经现出九个窟窿。
“何洛是常在江湖上走动的,我虽然没有见过他,也曾听得黑道的朋友说过他的相貌。我仔细一看,他的相貌果然和朋友说的相符。而他用的这招剑法,我也看得出来,确实是崆峒派的连环夺命剑法。据我所知,当时崆峒派能使连环夺命剑法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洞冥子,一个是丹丘生,还有一个就是何洛了。三人中洞冥子年纪最大,丹丘生年纪最轻,都不可能是眼前这个人。是以不用怀疑,这个人自必是何洛了。
“我吃了一惊之后,心中自忖,要是我用疯魔杖法对付他的连环夺命剑法,或许不会即时落败,但在他这样奇快凌厉的剑法之下,我始终是逃不脱的。我暗自庆幸好在刚才没有鲁莽,否则只怕我的身上,多少也要开了几个窟窿了。
“何洛笑道:‘别慌,坐下来说话吧。你是黑道中本领最高的独脚大盗,我想不到你会这样胆小的。’
“我坐了下来,说道:‘不是我胆小,是你来得太突兀了。我和你河水不犯井水,你来找我作甚?’
“何洛说道:‘你是刚刚做案回来的吧?油水怎样?’
“我以为他是替物主出头追讨的,便道:‘不算多,也不算少。劫来的珠宝,大约可值四五千两银子。冲着你的面子,我可以交回一半给你。’
“我正准备可能还有一番讨价还价出的。何洛却是哈哈大笑,说道:‘你的眼眶也未免太小了,几千两银子,提也不值一提。老实告诉你吧,我是特地来送你一宗大生意的。少说也值四五十万两银子,比你今晚所得要多一百倍。’
“我惊异不已,说道:‘什么,你要和我合伙干没有本钱的买卖?”
这个少林寺的叛徒,当年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独脚大盗说出他的奇遇,把众人都听得惊异不已,洞冥子斥道:“胡说八道,我那何洛师侄岂会邀你合伙打劫?”
雷震子道:“让他说完之后,咱们再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还不迟。”
吉鸿继续说道:“不错,何洛那晚也是如此说道:我不是邀你合伙打劫,我要的话,那笔钱本来就是我的。我是特地来把这宗大买卖送给你的。
“他这样说,我倒是越发惊疑,不敢随即答应了。我说多谢你有心失照,但你我不过刚刚相识,过去并没有交情,为何你要把一份值几十万两银子的礼物送上门来给我?
“何洛答道:‘这很简单,因为你是当今本领最高的独脚大盗。而且我知道你是少林寺的叛徒,名门正派的侠义道只能是你的敌人,决不能是你的朋友了。这事你不答应的话,谅你也不会对侠义道说出来。’
“我抑制不住好奇之心,说道:‘究竟是怎样的一宗买卖,你总得先告诉我,我才知道能不能答应你呀!’
“何洛说道:‘好吧,现在我就告诉你,你知不知道过两天我要到米脂去迎亲。我的未婚妻子是关中大侠牟一行的女儿。牟家可说是武林的首富!’
“我说我虽然孤陋寡闻,这样一件轰动武林的事情我怎能不知?何先生,我正要向你贺喜呢!
“何洛微笑道:彼此彼此,我也向你贺喜。
“我怔了一怔,说道:何先生,你是人财两得,我却喜从何来?
“何洛说道:这宗大买卖,就是要你去劫牟小姐的嫁妆,还有要你把她劫走!”
此言一出,全场不禁哗然。洞冥子忍不住又斥吉鸿:“天下哪有这种事情之理,要别人去劫自己的未婚妻子?除非是有神经病的人才会相信你的鬼话。”
雷震子皱眉道:“洞冥道兄,你别一再打岔好不好,纵然他是‘鬼话’咱们也得听听他说的理由!”
吉鸿缓缓说道:“这也怪不得洞冥道长惊诧,当时我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说:何先生,你不是和我开玩笑吧?你去迎亲,却要我抢你的未婚妻子?
“何洛板起了脸,说道:谁和你开玩笑。说明白些,我是雇主,雇你替我办这件事情。事成之后,我把妻子的嫁妆分一半给你!
“我惊异之极,说道:你,你不喜欢牟一行的女儿?何洛说道:谁说我不喜欢,正因是我喜欢她,才要你帮我这个忙!”
越说越见离奇,众人不觉都是想道:莫非案中有案?
“何先生,恕我愚笨,你不说还好,越说我可越糊涂了。你既然喜欢她,为何又要我把她抢去?”吉鸿继续讲述那一晚他和何洛的对话。
“何洛哈哈一笑,说道:你以为我当真舍得如花似玉的未婚妻子让你抢去吗,这不过是串通做戏罢了!”
“他这么一说,我登时明白几分,说道:哦,我明白了。敢情你是要我做歹角,你演护花救美的大英雄?”
“何洛笑道:不错,你把她劫走,我再把她救回来,但她的嫁妆,我只夺回一半。其一半让你带走,当作给你的酬劳。这半份嫁妆,也值二三十万两银子了,你满意吧?
“理由他是告诉我了,但我还不能不有怀疑。不错,他勇救佳人,那位牟小姐当然是会感激他的。但他们已是定了名份的夫妻,这次他又去迎亲,还怕牟小姐不嫁给他吗?只为了讨取未婚妻子的感激,值得安排下这一条苦肉计吗?何况还是要他的未婚妻受点委屈?
“他见我迟疑未敢应允,好像猜到我的心思,说道:你不必多问,总之我不会骗你,照我的话去做,有你的便宜。
“三十万两银子对我的引诱太大了,我不禁患得患失,再问他道:何先生,或许你是有难言之隐。你是雇主,照黑道的规矩,我也不能要求雇主把他们的秘密告诉我。但我要你保证我不会送掉性命!
“何洛道:已经和你说了是串通做戏,怎会要你性命?”
“我问:你在勇救佳人的时候,也不会重伤我吗?”
“他说:那就要看你了,你若是见色起心,欺负我的未婚妻子的话,我当然不会饶你。”
“他得了我只是求财,决不劫色的保证之后,说道:那你就可以放心,最多我只令你受点轻伤,丝毫也不碍事的。”
“我蓦地想起还有一个丹丘生,说道:你策划这件事情,你的伴郎知不知道?何洛说道:你是指丹丘生吗,他不知道。”
“我说,如此说来,你就不能保证我的性命无忧了!何洛说道:我知道你必然有此一问,但你不用担忧,我早已替你安排好了。”
“事关我的性命,我还是坚持要他说出他是怎样安排,我才能够放心。”
开始说到丹丘生身上了,本来还有人小声议论的,此时也静了下来。全场鸦雀无声,人人竖起耳朵来听。
只听得吉鸿继续道:“何洛道:‘你要知道我怎样安排吗?第一,我另外还约了两个人,在约好的那天晚上,和你一同行事。但你不用担心他们会分薄你的酬劳,他们并非黑道中人,只是为了帮我的忙,并不在乎金银珠宝的。说到这里,何洛拿出一顶熊皮帽子。这是关外在高山采参的参客常戴的一种帽子以御奇寒的,但在关内却很少见。
“何洛说道:‘行事那天晚上,你把这熊皮帽子戴上,帽檐朝后,他们就会认得你是自己人了。”
“抑制不住好奇之心,我问:我可以知道这两个人是谁吗?何洛好像很不高兴,冷冷回答:‘这两个人身份非同小可,你不知道比知道更好!’他这么说,我当然不便再问下去,只好心里怀着一个闷葫芦了。”
说至此处,场中窃窃私议之声不禁又是四起。“身份非同小可,不是黑道中人,那么这两个人是什么人呢?”
“关外参客常戴的帽子,莫非是关外的武林人物?”“这件事也还不知是真是假呢,何必胡猜!”
场中只有孟华心中雪亮:“海兰察正是关外长白山派的,那时他虽然未曾做到御林中统领,但也是一个官儿了。看来,那两个人当中,一定有一个是他!”
歇了片刻,吉鸿接下去说道:“虽然有了帮手,但我还是有点害怕,于是我再问他:你既然不许我知道他们是谁,想必事先也不会让我和他们见面了,是吗?
“何洛说道:当然,我说:‘那么就很难同时到达了,要是刚好我一个人先到的话,我自问可是对付不了丹丘生。”
“何洛好像是要鼓励我,说道:‘你也不可太过自谦。你老实回答我,不要客气。你见过我刚才所使的连环夺命剑法,你自问可抵挡几招?’
“我说三十招到五十招,大概还勉强可以。何洛一听我这回答,便喜形于色地说道:这就行了。我也说老实话,丹丘生的剑法是比我高明一些。但你既然可以抵挡我三五十招,那么料想最少可以挡丹丘生十多招的。
“我说十招之后呢?何洛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傻瓜,你能够抵挡十招,暗中有个帮你的人还会坐视你给丹丘生杀掉吗?那时他早已出现在丹丘生背后了!’
听他说到这里,稍微会用一点脑筋的人都已猜到他要说的是什么人了。果然便听得吉鸿说道:“我已然明白几分,但还是故意问他,既然不是你邀来的那两个帮手,那还有谁会暗中帮我的忙?你不告诉我,我还是不能放心!
“我坚持要他非说出来不可,何洛皱了皱眉头,终于说道:你是装傻,还是真的不懂,那个暗中帮忙你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是我!”
此言一出、全场不禁哗然。洞冥子眉心打结,似乎想骂吉鸿,但由于接连碰过雷震子两次钉子,此际心里虽然惊怒交并,却是不敢再说了。
吉鸿缓缓说道:“我这可完全懂了,他是想假手于我,除去丹丘生,免得有人和他争夺掌门弟子之位。当然所谓‘假手’也还是他自己动手的。嘿,嘿,他这计策可定得真妙,真狠,当丹丘生正面与我交手之时,他在背后突然给丹丘生一剑,有谁能够知道?”
这次崆峒派的规任掌门人洞真子不能不说话了:“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本门上下,谁不知道我那何师侄品行端正,岂能有这卑鄙的念头?即以当年的声望而言,丹丘生除了武功比他较胜一筹之外,处事的精明能干,是远远不如他的。他实在无须以谋杀丹丘生的手段来夺掌门弟子之位!”
他以掌门人的身份说话,雷震子不便驳他,却对吉鸿说道:“你只说事实,别发议论。后来怎样,赶快说吧!”弦外之音,已是把洞真子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