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奎脸上再泛抽搐,也缓缓垂下扬起的右掌,半响才道:“今夜不同于往常,我不动你,你走吧!永远别再到京里来,永远别让我再碰见你。”
傅天豪道:“我可以永远不到京里来,也可以永远不让王爷碰见我,但我现在不能走,在没进去站一会儿之前不能走!”
胜奎刹时间又恢复了冷峻道:“你不必再费口舌了,我不会让你进去的!”
傅天豪道:“王爷!我既然来了,一定要进去站一会儿。”
胜奎道:“我不许。”
傅天豪道:“王爷!我不惜一切。”
胜奎怒笑说道:“你凭什么?”
傅天豪道:“我是凌姑娘的朋友,凌姑娘是我的朋友。”
胜奎厉声说道:“你不配,你害了她还有脸来见她?”
傅天豪听若无闻道:“王爷请让一让!”
胜奎道:“我说过,我不会让你进去的!”
傅天豪道:“我也说过,我既然来了,我一定要进去。”
胜奎微一点头道:“好!那你就试试吧?”
傅天豪道:“王爷!凌姑娘已死,我以为你我应该让她死得值得。”
胜奎道:“她死得不值!太不值!”
傅天豪平静的道:“至少她救了两条命,你跟我两条命。”
胜奎道:“不!她是为救你而死的?”
傅天豪道:“我不知道凌姑娘英灵有知,会作何感想?”
胜奎霹雳般大喝:“你住嘴!”
傅天豪道:“现在我相信王爷那句话了,她死得不值,太不值!”
胜奎脸上浮现起痛苦神色:“我叫你住嘴,傅天豪,你聋了?”
傅天豪道:“我没有聋,我不能不为凌姑娘叫屈,我原没有泪,可是现在我想哭,放声大哭。”
他两眼之中出现了泪光。
胜奎咬牙说道:“你再说我就杀了你。”
他又扬起了右掌。
傅天豪没再说话,两道目光直逼过去!
胜奎道:“你以为我不会出手?”
傅天豪没说话。
胜奎冷笑一声,一只右掌已抬至胸前,道:“你要以为我不会出手,那可是天大的笑话。”
傅天豪仍没说话,两眼眨也不眨地逼视着胜奎。
胜奎两眼中突然涌现杀机,一掌拍向傅天豪。
傅天豪跟没看见似的,仍然一动没动。
眼看胜奎那凝足真力的一掌就要拍中傅天豪,胜奎忽然收功沉腕,收回右掌,厉声大喝道:“你为什么不动?”
傅天豪一双目光缓缓转向精舍里,一下子变得黯淡异常,道:“我说过,今夜我来,毫无敌意,而且我也不是来打架的!”
胜奎脸上掠过一丝抽搐,道:“傅天豪!我再说一遍,我绝不会让你进去!”
傅天豪缓缓转过目光落在胜奎脸上,他看了胜奎一眼之后,又把目光移开投进精舍,忽然举步行了过去!
胜奎怔了一怔,忙道:“傅天豪!你要干什么?”
傅天豪跟没听见似的,第二步又迈了出去!
胜奎沉喝说道:“傅天豪!你站住!”
傅天豪迈出了第三步!胜奎忽然扬起右掌道:“我已一忍再忍,你再过来我可真要出手了。”
傅天豪适才站立处离精舍门原就没多远,如今他一连迈了三步距离已缩短了一半,离挡住精舍门的胜奎只剩了两三步远,这是一般人掌力最有效的距离,设若胜奎在这时候出手,傅天豪要是不闪不躲不出手,他非死在胜奎掌下不可!
傅天豪是个大行家,焉能不懂这个,可是这当儿他似乎没想到这一点,一连两步迈出已逼到胜奎眼前。
胜奎脸色一变,一个身躯忽然向一旁闪去,立即让出了进门的路。
傅天豪停也没停,跟着一步从胜奎身前擦过,跨进了精舍。
胜奎掌心一吐,足以开碑的掌力猛向傅天豪后心印了过去。
只听傅天豪道:“多谢王爷成全,傅天豪感激。”
胜奎脸色又是一变,手腕忽沉,掌力下滑,砰然一声打在精合门口地上,沙飞石走,地皮为之一颤。
傅天豪脚下只顿了一顿,但他没回头,旋即又迈步前进到了那上铺白绫,点着一对白蜡烛的桌子之前,桌子的那一边,就是一只漆黑的棺木。
傅天豪停了步,站在那儿一动没动。
胜奎站在门外,望着他那颀长的背影直发愣。
他没看见傅天豪动,也没听见傅天豪说话。
傅天豪站在精舍里没动,也没说话。
胜奎站在精舍外没动,也没说话!
良久,良久!傅天豪突然转身走了出来,他脸色煞白,两眼都发了红,但他没流泪一滴都没流。
他出了精舍。
胜奎横身拦住了他。
他望着胜奎道:“多谢王爷,我永远感激。”
胜奎忽然一摆手,厉声喝道:“走!你快走!永远别再到京里来,永远别再让我看见你。”
傅天豪深深看了他一眼,腾身掠起,飞射不见。
胜奎转身,面向着精舍,脸上掠过一丝抽搐,道:“红姐!你看见了的,我没动他!我不是很听你的话么?”
忽然间一阵微风吹过,那对白烛的烛焰一阵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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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西安门内大街”接“文津街”,北边是明“玉熙宫”旧址,南边是“时应宫”,往东,就是“金鳌玉楝”桥的“金鳌”大牌坊三座门。
夜色很浓,“金鳌”大牌坊三座门一带静悄悄的,在大牌坊下站着两个黑黑的人影,看不清楚脸,只听见两个人在低低的说话,聊的全是“八大胡同”里的事儿,谈兴很浓。
这个说“八大胡同”里有个春菱姑娘人美功夫好。
那个大不以为然,他说有个叫彩的比春菱强过十几倍。
正聊着,不远处传来“叭!”地一声轻响。
两个人都听见了,左边这个—凝神喝间道:“谁?”
“嘘!”地一声,右边那个低低叱道:“你他XX的嚷个什么,进了‘西安门’就是皇城,咱们这儿离‘紫禁城’也近,谁?除了自己人还会有谁,你要是把领班嚷来了,非挨顿臭骂不可?”
左边那个哼哼两声道:“你别怪我嚷,咱们这儿可是个要道,过了‘团城’可就到‘紫禁城’下了,北边是‘北海’,南边是‘南海’,只有咱们这儿这么一座桥,要放进个人去,到那时候,哼哼,我要瞧瞧去!”
右边那个道:“要去你去!我可懒得动,你不想想,这儿有咱们俩,桥头上也有人,桥又那么若长,桥上也站着人,就是他
娘的一个蚂蚁也爬不过去,你紧张个什么劲儿?”
左边那个原也勤快不到哪儿去,一听这话马上道:“好吧!
听你的,反正出了事儿倒霉的不只我一个。”
右边那个接口笑道:“本来嘛,聊的正起劲儿呢,你……”
“你”字出口,他突然不说话了。
左边那个道:“我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右边那个没说话,倒是身后响起个低低话声:“你么?你倒霉了!”
他一怔,要扭头,迟了,脖子后头落下了五把钢钧,猛地一紧,差点儿没把脖子勒断,他气也猛地一闭,差点儿没晕过去!
只听身后那低低话声道:“别嚷!也别动,要不然你永远别再想去‘八大胡同’,我不愿伤人,我只过桥进‘团城’去拿样东西就走,‘团城’里少这么一样小东西,一时半会见不会有人发现,也就是说等到有人发现时,你们俩早就不在这儿了,追究也追究不到你们俩人头上来,所以说你们俩该放聪明点儿,别跟自己过不去。”
左边那个打喉咙里整出了两个字:“你是……”语音惶悚。
身边那低低话声道:“别管我是谁,只告诉我,从这儿往里去一直到‘团城’还有几处岗哨。”
左边这人忽觉脖子上一松,他忙喘了口气道:“你好大胆,竟敢闯到这儿来……”
身后那话声道:“少跟我来这一套,怕我也就不来了,答我问话。”
左边这人趁身后那人说话这工夫,他心里就盘算上怎么挣脱身后那人的掌握了。
只是他主意还没想出来,身后那人已接着说道:“话我刚才说的已经很清楚子,祸事落不到你头上,你要是硬往自己身上揽,那你可就太傻了。”
左边这人心里马上有了主意,他认为身后这人说的话对,祸事既落不到自己头上,何必跟自己过不去,那不是太傻了么?
主意一定,他开口说话了:“桥头上有人,桥上也有人。”
身后那人道:“几个人?”
左边这人道:“桥头上两个,桥上两个,总共是四个。”
身后那人道:“桥那头呢?”
左边这人道:“桥那头站了四个。”
身后那人道:“过了桥就是‘团城’了,‘团城’下人更多吧?”
左边这人道:“不!人是没几个,不过都来回不停的巡逻着。”
身后那人道:“你们是‘步军统领衙门’派出来的吧?”
左边这人道:“我们是‘侍卫营’的,归‘步军统领衙门’管。”
身后那人道:“谢谢你了,咱们两个儿差不多,借你件衣裳换换。”
这话说完,左边这人忽觉脑后一麻,什么都不知道了。
傅天豪很快地脱下了他的衣裳,穿在外头了,好在夜色很浓,这当儿看人只能认衣裳不能认人。
穿好了衣裳,他迈步往三座门行去,一边走,嘴里还一边哼着小调。
过了三座门,就是“金鳌玉楝”桥头,果然,夜色里,桥头上站着两个黑影,只听一个笑道:“老金!你过来干什么?想起什么顺心事儿了这么乐?”
傅天豪投理他,哼着小调走了过去。
看看来近了,桥头两边两棵大树,枝叶相当茂密,夜色本来就浓,两棵树的枝叶把仅有的一点星光也遮住了,这边可以看得见桥上,桥上却看不见这边,正好。
来到近前,傅天豪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及手并出,左手闭了一个的穴道,右手扣住了另一个的喉管,道:“你姓什么?”
那人吓傻了忘了叫了,其实就是没忘也没用,傅天豪五指扣住了他的喉管,他根本叫不出声来。
只听他道:“你!你不是老金……”
傅天豪道:“答我问话,你姓什么?”
那人道:“我.我姓马!”
傅天豪五指一松,一指点出,点在那人的喉结上,那人一声没能再吭,身子一歪往下倒去!
傅天豪没等他倒下地,腿一抬,手一挥那人跟他的同伴同时飞起往下落去,转眼间桥下砰然一声水响。
傅天豪扬声笑道:“老马!你是怎么回事儿,喝多了,怎么站都站不稳?”
一阵飞快步履声从桥上传了过来,道:“谁掉下去了。”
傅天豪应道:“老马!这小子跑到边儿上尿尿,刚解开裤腰带人就下去了!”
两条黑影奔了过来,也不看看傅天豪是谁,及及跑到桥头就往下看。
傅天豪从他们身后出手,在两个人脑后各点了一指,两个人躺下了,傅天豪扭头就往桥上跑。
他很容易地跑过了这条相当长的“金鳌王楝”桥,这边桥头站着四个人影,只听有人问道:“那边怎么回事儿?”
傅天豪一边举袖“擦汗”,一边笑着说道:“老马尿尿掉河里去了,我去给他拿件干衣袋去,你四个带带场,站这儿别动,
最好装的跟没事人儿似的。”
他从四个人中间跑了过去!
行了,他总算顺利地过了桥了。
眼前就是“团城”,四下里都是树。
“团城”跟一圈城墙似的,崇蝶塘稚,像座古堡。
傅天豪没敢走石阶上去,他怕那儿站的有人,他知道他得快,桥那头的情形要让人发现了,他再出去可就费事了。
他拐个弯让树木挡住了桥头那四个,看清楚四下没人,提一口气腾身穿上了城墙,翻过城墙进入团城,他一眼便看见了那座“承光殿”!
他连停都没敢停,横空一掠,直落“承光殿”前。
他脚刚沾地,忽听一声沉喝从殿右传了过来:“什么人?”
紧接着殿右转过来一个瘦高人影。
傅天豪万没想到这座“承光殿”旁还有人,当即应道:“我。”
那瘦高人影走了过来道:“你是那个班的,跑这儿来干什么?”
傅天豪一听这话就知道碰见“官”了,他没再说话,暗一咬牙,跨步欺了过去。
那瘦高人影却也机警,喝一声:“你要干什么?”
随话一掌挥出,直击傅天豪胸腹。
傅天豪知道要速战速决,一点也耽误不得,抖手一掌迎了上去,碎然一声,把那人震得血气浮动往后退去。
傅天豪如影随形欺了过去。
那人翻腕一把匕首直递过来。
傅天豪侧身一转,匕首擦胸而过,他左拳递出,正击在那人右肋之上,那人受创刚一声闷哼,傅天豪右手已落在他喉结上,他爬下去了,傅天豪转身便扑进了“承光殿”
“承光殿”里没灯,黑漆漆的,有伸手难见五指之感。
饶是傅天豪目力超人,这当儿也难辨事物,当然,他要是多待一会儿也许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些,奈何他不能多待,暗一咬牙,按着方向往前摸索了过去!
突然!他碰着桌子了,行了,他忙绕过桌子往后摸去,没两步他又碰着了神坛,而且也摸着了佛像的脚。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伸手往佛像后摸去,一下于就摸着了,—个木头盒子!
他没移动那木头盒子,掀开盒盖往里模,他又摸着了,拿起来再摸,沉甸甸的,方方的,上头多出一块,雕的是条龙,没错,是了!
傅天豪忍不住心头一阵激动。
蓦地,一声尖锐的哨音划破夜空传了过来,随听有人远远地叫道:“团城,团城,有人进团城里去了。”
糟了,桥那头的事儿让人发现了。
傅天豪心头一震,把手里的东西往怀里—揣,扑出“承光殿”腾身掠起,直往城墙上扑去!
这当儿石阶上已上来人了,忽听有人叫道:“在那儿,在那儿!”
火光一闪,轰然一声,一蓬灼热的铁砂从他脚下飞过。
傅天豪人惊,他可是吃过这东西的亏,碰上这东西再高的武功也没用。
他停都不敢停,脚一沾城墙,腾身又起,他不敢再由来路走,飞身直往东扑去!
只听城下有人喝道:“从这儿出来了,站住!”
“轰”“轰”又是两声。
傅天豪可不敢停,出三座门便拐进了“北长街”。
他不敢走大街,走“关家胡同”、“兴隆胡同”、“兴隆寺”、“后宅胡同”、“前宅胡同”直往南跑,一口气跑到了“西华门大街”!
他从“水轮子胡同”里往外看,正对着“紫禁城”、“西华门”的这条大街上静悄悄的,显然,那边的事这边还不知道!
他提气窜出了“水轮子胡同”,直进对街的“羊圈胡同”!
专找小胡同跑,一口气跑到了“西三座门大街”!
还好,这一路上都没阻拦。
可是等他再穿大街,走小胡同到了“刑部”、“都察院”、“太常寺”、“銮仪卫”诸署附近一带的时候,不对了,四周突然间冒出了十几二十条人影,一看就知道全是大内侍卫“血滴子”!
傅天豪心一横,牙一咬,跃起扑了过去!
他吃亏只吃亏在手无寸铁,可是这当儿他没有考虑这些,如果他不赶快想办法冲出包围,“团城”方面的“侍卫营”的人以及“步军统领衙门”的步军就会闻讯赶到,人多势众,加上霸道的火器一围,再想走可就难比登天了。
所以,他要凭着一双肉掌硬闯。
他这里刚跃起,近二十名“血滴子”长剑齐递,突然间缩小包围圈全力一击。
两方面一碰即开,五名“血滴子”倒了下去。
傅天豪身上添了三处剑伤,鲜血马上湿透了衣裳。
只听一人怒喝说道:“大胆贼盗,竟敢伤‘大内侍卫’,还不跪下领死。”
发话那人长剑一挥,率众就要再扑。
突然!夜空里传来一个撼人心神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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