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六指儿站了起来,可是旋即他又坐了下去,怒哼一声道:“惯得都不像样儿了,凤妞儿,就别管她,办你的事儿。”
凤妞儿眼皮也没抬一下,伸手抓起了桌上的小白瓷瓶,她转过身道:“来两个人把他扶到椅子上坐着。”
架傅天豪进厅的两个黑衣壮汉走了过来,一人拉一条胳膊把傅天豪拉起来按在了一张椅子上,凤妞儿摆摆手,那两个黑衣壮汉立即松了傅天豪退了回去。
凤妞儿目光一凝,一双凤目紧紧地盯在傅天豪脸上,她突然笑了,笑着说道:“姓傅的,刚才你都看见了,也听见了,是不?”
傅天豪淡然说道:“姑娘,到现在我算是完全认错了你。”
凤妞儿道:“迟了,姓傅的。”
“不然。”傅天豪摇摇头道:“你们想知道的,还藏在我心里。”
凤妞儿道:“我知道,不过我认为你会说出来的,你不是要解药?你看见解药已在我手里。”
傅天豪道:“我看见了,除非你先给我一粒……”
“可以。”凤妞儿一点头道:“只是,我怎么知道,我把解药给你之后,你一定会把藏东西的地方告诉我。”
傅天豪道:“一样,姑娘,我不知道我把藏东西的地方告诉你之后,你一定会把解药给我。”
凤妞儿道:“姓傅的,你要明白,你的生死掌握在我们手里!”
傅天豪淡然道:“我也明白,我在没说出藏东西的地方之前,你们绝不会轻易动我。”
凤妞儿笑笑说道:“那批东西原定是你的,杀了你,对你是一种损失,对我们……”
傅天豪道:“我很明白,只是我一旦说出了藏东西的地方,那批东西就不是我的了。”
凤妞儿道:“这么说,你是宁死也不肯说出那批东西的藏处了。”
傅天豪道:“那不—定,我不是说了么,除非你先把解药给我。”
凤妞儿道:“我说嘛,财宝有价,生命无价,怎么会傻得要财不要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保住性命,将来总有机会再把这批东西夺回去的,是不是?”
傅天豪道:“话是不错,很动听,也很诱人。”
凤妞儿道:“你要知道,这样僵持下去,对你并没有好处。”
傅天豪道:“这样僵持下去,对你们也不会有多大好处。”
凤妞儿忽然拨开瓶塞倒出了—颗黄豆般大小的赤红丸药,一捏为二,道:“这样好不,我先给你一半儿解药,等你说出藏东西的地儿之后,我再给你另一半儿。”
傅天豪道:“一半解药能解除我中的毒么?”
凤妞儿道:“一半儿解药,只能解你所中的毒一半儿。”
傅天豪道:“那么这样好了,你先给我一半儿解药,我也把藏东西的地方藏起一半儿来,等你给我另一半儿……”
凤妞儿双眉一扬,冰冷说道:“傅天豪,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傅天豪道:“我有绝对的把握,在我没说出藏东西的地方之前,你们绝不会动我。”
凤妞儿冷笑一声道:“那可不一定,泥人也有个土性,过来两个按住他。”
那两个黑衣壮汉答应一声走了过来,一人抓—条胳膊按住了傅天豪。
傅天豪笑道:“这是干什么,用得着么,反正我也无力挣扎,不能动弹。”
凤妞儿冷冷一笑道:“我倒不是怕你挣扎,怕你动弹,我是怕你受不了这两刀。”
把小白瓷瓶往桌上一扔,道:“大师哥,把你的解腕尖刀借我用用。”
“猴儿脸”崔护怔了一怔,旋即抬腿从裤腿里抽出一把解腕尖刀递在了凤妞儿手里。
凤妞儿接刀在手,举在胸前,一双凤目之中突然射出两道懔人杀机,道:“按住他。”
一步上前递出了尖刀,刀光一闪,傅天豪的左胸马上红了一片,血都湿透了衣衫。
他只轻轻哼了一声,旋即笑道:“这算什么,威胁么?”
凤妞儿满脸杀气腾腾,一字一句地道:“傅天豪,我不妨告诉你,再让我动刀子的话,就是你的那两条脚筋。”
傅天豪脸色一变,道:“你打算废了我,让我落个终生残废?”
凤妞儿倏然一笑,笑得怕人,道:“对你来说,残废应该比死都难受,是不?”
傅天豪道:“话是不错,只是我要问一问,你们还想要那批东西不?”
凤妞儿道:“我迟迟没再动,就是等你说话!”
傅天豪道:“姑娘,你错了,对我,你不该用这种手法。”
凤妞儿双眉一扬,道:“我倒要看看你是铁打的金刚,还是铜浇的罗汉,姓傅的,我数到十——大师哥,给我数数儿。”
崔护本就护着这位大妹子,如今他更增三分,立即扯着嗓子高声数道:“一、二、三。”
“猴儿脸”一声一声的数,傅天豪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五、六、七……”
凤妞儿道:“傅天豪,只剩下三个数儿了。”
傅天豪淡然一笑道:“姑娘,只剩下一个数儿也是一样。”
他这里说完了话,“猴儿脸”崔护那里恰好把数儿数完。
凤妞儿一咬牙,点头说道:“好,姓傅的,算你硬,再过来两个抬起他的腿。”
答应声中,赵六指儿的得力爪牙窜过来两个, 一人抱起了傅天豪一条腿。
凤妞儿跨步递刀,一刀先向傅天豪左脚跟儿划去。
赵六指儿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抬手要喝住凤妞儿,可是迟了一步,就在他刚从椅子上站起的时候,刀光疾闪,凤妞儿手里的尖刀已经从傅天豪后脚跟儿划过,鲜血狂洒,弄的凤妞儿满手都是,傅天豪轻哼一声,身子泛起了一阵颤抖。
赵六指儿怔在了那儿。
凤妞儿收刀退后一步,望着傅天豪冰冷说道:“姓傅的,怎么样?”
傅天豪脸上发了白,可是他仍笑意不减道:“看来是我料错了,不过这么一来我更不会说了。”
凤妞儿冰冷一笑道:“真的么?”
傅天豪道:“自然是真的,我已经落得一条腿残废,要说就在你没动刀之前说。”
凤妞儿咬牙跺脚,恨声道:“我看看你还能硬到什么时候。”
一步上前,又要递出尖刀,突然,赵六指儿开了口:“丫头,慢着。”
凤妞儿收手转身,目注赵六指儿问道:“老爷子,您有什么吩咐?”
赵六指儿道:“有这么一下已经够了……”
凤妞儿道:“您往日杀人不眨眼,怎么今儿个却心肠如软棉?”
赵六指儿干咳一声道:“他要是把藏东西的地儿说出来,我不想让他成为残废人,连半步路都不能行走。”
凤妞儿冷笑一声道:“您软得下心肠来,人家却还硬得可以,没听他刚才说么他更不会说了。”
赵六指儿道:“我听见了,只是……”
凤妞儿道:“您只是什么?您要是有办法问出他的东西地儿来,您不妨试试看。”
赵六指儿还真不死心,迟疑了一下,转眼望向傅天豪:“我且托大,叫你一声傅老弟……”
傅天豪额上都见汗,可是他仍然能笑:“我说句话可别生气,事到如今,就是叫我一声好听的也没有用了。”
凤妞儿厉喝一声道:“放屁,姓傅的你找死。”挺刀就要扑过去。
赵六指儿急急抬手拦住她,干咳一声道:“傅老弟,你是个聪明人,钱财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了也带不走,要是为了这些身外之物毁了你这一辈子,傅老弟,你还年轻,往后的日子比过去的日子多,那可是太划不来,太令人扼腕啊!”
傅天豪没说话,沉默了一下,忽然点了头:“好吧,我说,只是你信么?”
赵六指儿神色—喜,忙说道:“我信,我信,只要是出自你傅老弟之口的,我都信。”
傅天豪倏然一笑道:“那么你就叫人挖吧,我那批东西就埋在你这趟家大院地下,究竟在什么地方,我就不清楚了。”
赵六指儿为之一怔,他那几个徒弟立即怒喝说道:“砍他,到了这时候还施刁。”
喊归喊,可没一个往前走,只因为凤妞儿满手是血,杀气凛凛地站在那儿。
凤妞儿冷笑一声道:“您听见了么,老爷子,往常一点儿都不能忍,今儿受他这个气,您咽得下我咽不下。”
一步跨到,刀往前一递,赵六指儿抬手就叫,凤妞儿手里的尖刀巳从傅天豪右脚后跟儿划了过,鲜血又酒,这回洒得凤妞儿满胳膊都是。
傅天豪又哼了一声,身子往后仰,闭上了眼,他抖得更厉害了,额上的汗珠也变大了。
凤妞儿霍地转过身来,冷然说道:“老爷子,到了这时候,您还不死心。”
赵六指儿看了傅天豪一眼,一脸无可奈何的神色,颓然摆了摆手,说道:“算了,东西我也不要了,由你去办好了。”他一屁股坐了下去,两眼都发了直。
凤妞儿笑了,笑得冰冷,走过来把刀往桌子上一丢,道:“我要歇会儿,也好让他多疼疼。”她伸手摘了几粒葡萄,不管血污满手,马上就往嘴里挤了一颗,顺手一抛葡萄皮儿,道:“姓傅的,想不想吃颗葡萄。”
傅天豪睁开眼,失神地看了她—眼,道:“谢谢,你请自用吧。”
凤妞儿笑笑说道:“菜市口斩首示不众,砍头的时候还得喝杯酒呢,我不愿意让你死了后还怨我,我们这儿没洒,你凑合吃颗葡萄吧。”
走过去一手捏开了傅天豪的牙关,那满是血污的另一只手,硬把一颗葡萄塞进了傅天豪的嘴里,葡萄上沾的都是血,好在葡萄色呈紫红,也看不怎么出来,一颗葡萄强塞进傅天豪嘴里,她松手退回桌旁。
那里傅天豪嘴一张,又把那颗葡萄给吐了出来,骨碌一滚,恰好滚在凤妞儿脚前。
凤妞儿脸上立时变了色,怒喝一声:“不识抬举的东西。”
她一步跨了过去,那只满是血污的手在傅天豪眼前一晃,傅天豪刹时满脸都是血,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凤妞儿退后—步摊开了手,手掌心托着两颗鲜血淋淋的东西,她笑了,笑得怕人:“听人家常把眼珠子挖出来当炮踩,我今儿个倒要试试踩得响踩不响。”
她手一翻,那两颗血淋淋的东西掉在了地上,她一脚一个,没听见一点声响,“呸!”
地一声,她脚一踏,地上两片血污,刹时只剩了两条血印儿,什么也没有了。
大伙儿都明白凤妞儿干了什么事儿,别看这些人平日个个都是毒辣残暴的凶徒,可是在这时候连赵六指儿在内都把脸转向—旁。
凤妞儿目光轻扫,香唇边掠过一丝笑意,道:“怎么,我都不在乎,你们又怕个什么劲,真是啊,一个个大男人,连我这女人家都不如,把他抬出去扔了,扔得越远越好。”
两个黑衣壮汉怯怯地答应一声,一人一条胳膊,就要架起傅天豪,赵六指儿忙一抬手道:
“凤妞儿,慢着,你怎么能把他放了,纵虎容易擒虎难,你这不是给咱们惹祸么?”
“怎么,您怕了?”凤妞儿撇撇嘴,笑道:“那容易,就在咱们赵家大院里给他个痛快,然后把他尸首丢到野外喂狼算了。”
“猴儿脸”崔扩一声气儿没吭,过来抓起了桌上的刀。
“放下。”凤妞儿喝了一声道:“天底下没有你们这么糊涂的,当初谭北斗在骆三车队里假设囚车,弄了个假“大漠龙”往大铁笼子一锁,你们知道有多少人要为他玩儿命?难道你们也想让那些人一个个找到赵家大院来不成。”
崔护呆了一呆,一时没敢动。
赵六指儿也为之一怔,道:“那,那怎么办,总不能放了他啊,让那些人找到赵家大院里来固然是祸患,可是一旦把他放了出去,到时候那祸患更大。”
凤妞儿摇摇头,冷笑道:“老爷子,您今儿个可是真够糊涂的,别说他已经瞎了眼,毁了腿成了废人一个,就算他是个好人,没有咱们的解药他又能怎样?何况谭北斗还在附近,咱们能放过傅大豪,谭北斗能放得过他?何不让谭北斗去背这个黑锅,岂不是一举两得。”
赵六指儿一拍桌子,带笑站了起来,道:“凤妞儿,还是你行,你真行,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看来你已经够格接你干爹的衣钵了……”一摆手,喝道:“抬出去。”
那两个黑衣壮汉应声抬起了傅天豪,架着傅天豪大步走了出去。
赵六指儿又笑了,冲凤妞儿招了招手,道:“来,来,来,我的好干女儿,来让干爹亲一个。”
凤妞儿刹时间变得娇媚无限,红着娇靥瞟了赵六指儿一眼,娇笑道:“一身血淋淋,也让人家洗洗换件衣裳。”头一低,一阵风般扑了出去。
赵六指儿仰天哈哈大笑,看样子他是乐极了。
口 口 口
这片山坡不算高,可也不算低,树长得很茂密,要是有人躲在山坡上,准也看不见他。
这片山坡离赵家大院不远,要是有人站在这片山坡上,躲在树丛后,从枝叶缝儿里居高临下往外看,赵家大院整个儿都在两眼里。
现在这片山坡上树丛后就躲着八个人,那是谭北斗跟他那三个徒弟,还有‘四残’。
谭北斗仰着脸躺在草地上,一双手当枕头枕在脑后,闭着一双老眼,似乎正在养他那老精神,‘四残’并排坐在他的旁边,一个个脸上不带一点表情,郝玉春三师兄弟坐在他脚头儿,背冲着他,脸向着山坡下,紧挨着一片矮树从,三师兄弟六只眼,一眨不眨地望着那座落在山坡下,离山坡达百丈远近的赵家大院。
看着,看着,郝玉春头一个说了话,带着一肚子的不耐烦:
“老爷子,我看赵六指儿不会轻易放傅天豪的,要放他早放了,怎么会等到现在。”
谭北斗闭着老眼道:“你要是不耐烦,就跟我一样也来躺会儿。”
除非是三岁小孩子,要不然谁都听得出这是好话还是歹话。
郝玉春道:“老爷子,不是我不耐烦,赵六指儿这老家伙一肚子的鬼,要是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他不会死抓住傅天豪不放,宁可得罪朋友,他现在已经把朋友得罪了,又怎么会……”
谭北斗道:“行了,够了,闭上你的嘴给我瞅着吧,看看你是师父,还是我是师父。”
郝玉春闭上了嘴,没再说话,可是他的脸色够难看的。
谭北斗的二徒弟,白净脸的那个开了口,话声平静而悠闲,跟个没事人儿似的:“老爷子,您想出来了没有,赵六指儿那老家伙究竟是为了什么?”
谭北斗道:“以你看呢?”对二徒弟说话,他话声平和多了。
白净脸老二笑笑说道:“赵六指儿让她那干女儿赔上身子,不惜挑起‘张家口’那三兄弟间的火拚,然后更把他们摆倒在赵家大院里,定然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也就是说傅天豪身上必有什么不能撒手的价值………”
谭北斗道:“你看是什么价值?”
白净脸老二道:“说句话不怕您不高兴,我跟大哥、老三一直等在总督衙门里,对傅天豪知道得没您多……”
谭北斗道:“这是实话,可是我想不出傅天豪有什么值得人紧抓不放的地方,他做过不少案子,却十样有十样是为别人,要说他落下什么油水,那是会遭天打雷劈的昧良心话,可是,除了油水之外,他还有什么值得人紧抓不放的……”
只听他那三徒弟道:“您别那儿伤脑筋了,他出来了,您问问他去吧。”
郝玉春跟白净脸老二都看见了,山坡下远处,两个黑衣壮汉架着个人从赵家大院走了出来,直奔这片山坡而来。
白净脸老二道:“不错,那是傅天豪,看来这赵六指儿把他整惨了。”
谭北斗挺腰坐起来,一滑到了郝玉春身边,凝目往山坡下看去,他两道眉毛动了一下:
“嗯,‘大漠龙’这下可吃足了苦头。”
郝玉春道:“老爷子,别让那两个把他架到山坡上来。”
白净脸老二道:“不要紧,等他两个踏上山坡,咱们再躲也来得及。”
谭北斗一双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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