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候,北上房那靠西的一间里,有个男人的声音“哎哟”了一声。
接着有个女人的声音喊了一声“救”,只这么一声“救”,接着就没声了。
傅天豪马上就意会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双眉一扬,拉开门窜了出去,直落在北上房靠西那间屋门前,屋里没点灯,漆黑漆黑的。
现在他听见有人在喘,是个男人浓重的喘息,别的他什么也听不见。
他知道,不能耽搁,不能有一点儿耽搁。
他抬腿一脚踢了出去,两扇门砰然而开,屋里漆黑,在这种情形下是不能马上就扑进去的。
可是傅天豪心急救人,也凭着艺高人胆大,他跟着已一步跨了进去。
黑暗中响起了一声惊喝,傅天豪倏觉一股破风之声迎面袭到,他知道那是暗器,可是不知道是什么暗器,头一低,那股破风之声擦着头顶打过,砰地一声打在了门框上。
紧接着:“不长眼的东西,你敢坏老子的好事。”
一声粗暴沉喝之后,已有一片金刃破风之声袭到。
这不是暗器,是兵刃。
傅天豪五指曲收,闪电一般拂了出去。
一声闷哼,紧接着是“当”地—声,后窗突然破裂了,一条人影从后窗射了出去。
傅天豪闪身就要追。
就在这时候,左前方传来了一阵低低的哭泣声。
这则使得傅天豪硬生生收住扑势,他转眼过去,竭尽目力仔细看。
屋角躺着个黑影,不,不该说黑影,应该说是白影。
他马上就看出是个长发披散,体态美好的女人,她,一颗乌云螓首趴俯在地,身上未着寸缕,赤裸。
他连忙转脸一旁,上两步拿起炕上一件衣裳扔了过去,正好扔在那女人的身上。
那女人很快地拉拉衣裳盖住了身子,抬起了头,颤声说道:“你,你是谁?”
傅天豪道:“我也是住店的,你还好么?”
那女人道:“谢谢您,我……我还好……”
傅天豪吁了一口气,道:“姑娘请穿好衣裳,我要点灯了。”
他转身过去掩上了门,背对着里头。
只听那女人道:“我,我没办法穿衣裳,我人不能动。”
傅天豪一怔道:“姑娘让人制了穴道了么?”
那女人道:“我不知道,我只觉得混身发软乏力,一动也不能动。”
傅天豪没奈何,转身走了过去,到了近处看得更清楚了,衣裳难掩全身,那女人一头披散长发挡住了脸,看不见她的面貌,但她一身肌肤白晰细嫩,凝脂一般,胸高腰细,两条腿修长浑圆,想见得她必是个美人胚子。
傅天豪把目光挪开了,飞快一指点了下去,转过身道:“姑娘现在把衣裳穿上了。”
只听那女人道:“我,我还是不能……我大半是中了他的迷药了,麻烦您把我抱到炕上去好不。”
傅天豪听得眉皱一皱,可是他又不能让一个姑娘家光着身子躺在既硬又凉的地上。
他刚才一指点下,要是她被人制了穴道,那一指点下穴道也应该解开了,可是她仍不能动,看来九成九是中了人家的迷药了。
傅天豪只有咬牙横了心,转身伸双臂抱起了她,估心无杂念,而且此时此地在这种情形之下,不该有杂念。
那女人的两只手臂很自然地按住了傅天豪的脖子,她的两条手臂像两条蛇,是那么滑滑那么软。
就在这时候,傅天豪突然觉得脖子像被什么扎了一下,忽地一疼。
就在这时候,那女人的话声在他耳边响起,轻声软语,吐气如兰:“噢!对不起,我头上的簪儿扎了您了。”
原来是她头上的簪儿不小心扎了他一下。
傅天豪能说什么,只有说了声:“不要紧。”
事实上也的确不要紧,刀枪都不怕,簪儿扎一下有什么要紧,再说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傅天豪轻轻把她放在了炕上,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道:“姑娘歇息一会儿吧,看情形迷药的药力很快就会过去的。”
他转身要走。
但听她在炕上叫道:“嗳,嗳,你不能走啊!”
傅天豪停步转身,她在炕上接着说道:“我是个弱女子,别说现在连药的药力还没过去,就是已经过去了,万一他再来……”
傅天豪道:“姑娘,他没有那个胆子的。”
她道:“可是我害怕啊,你想,我现在混身乏力,连衣裳都不能穿,你走了,万一再有什么事,叫我怎么办啊?”
傅天豪一想也对,一个姑娘家刚受过生平最大的惊吓,如今赤裸裸地躺在炕上,万一再发生点什么事,可叫她怎么办?
他这里沉吟未语,那女人接着又道:“你干脆好人微到底,在这儿陪我一会见不好么?”
傅天豪沉默了一下道:“姑娘,即使我坐下来陪你,我在这儿也待不了多久,我还有事儿。”
那女人道:“你是要……”
傅天豪道:“三更时分我有个约会,如今二更已经过了。”
那女人道:“那,那可怎么办哪……”
头忽然一低,道:“这样好么?你等我穿上衣裳后再走,这样万一再发生什么事儿,你是做了好事,耽误你的朋友也不会怪你的,是么?”
傅天豪心里盘算了一下,看眼前的情形,那迷药的药力差不多已经快过去了,现在二更刚过,应该不会误了往三官庙赴约。
当即他一点头,道:“好吧,我在这儿陪姑娘一会见。”
她猛然抬头:“谢谢你,麻烦你点上灯好么?”
傅天豪走过去点着了桌上的灯。
当他回过身来的时候,她已经把那一头披散遮脸的长发理向耳后,那张脸再也没一丝儿遮盖地露在灯光下。
那张脸,看得傅天豪一怔。
傅天豪不是好色之徒,可是他能辨别美丑妍娉。
这张脸不是两字姣好所能形容的。
她充其量不超过廿,论年纪,正是花朵绽放的好时候,弯弯的两道眉,过于水灵而眼角微微上翘的一双凤目,粉雕玉琢的小瑶鼻,鲜红一抹的香檀口,脸蛋儿白里透红,吹弹欲破她,极力地拉着被子盖着身子,可是露在被外的那双手,白晰修长,根根似玉。
这么一个人儿,难怪会让人心动,引入垂涎。
炕的边儿,放着她的亵衣,还有一个腥红的兜肚,此情此景,要换个时地,应该是绮丽的,最香艳,最动人,最销魂不过的。
傅天豪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她,当然她也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傅天豪,她微微一怔,一双水灵灵的凤眼中闪过一种异样的光芒,旋即她脸一红低下了头:“谢谢你救了我,保全了我的清白,我还没请教……”
话声很低,也很柔,柔得像根丝,低得似乎只有她自己才听得见。
傅天豪听见了,一震而惊,定了定神道:“我也是无意中碰上的,都是出门在外,我是不能见危不救,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她低着头道:“我姓杜……”
傅天豪道:“杜姑娘。”
她道:“你呢,你姓什么?能告诉我么?”
傅天豪迟疑了一下,道:“我姓傅。”
她道:“我记住了,你这份恩德,今生要没机会报答,我会等来生……”
傅天豪道:“我刚才说过,我也是无意中碰上的,都在逆旅,我不能见危不救,姑娘你不必放在心上。”
她沉默了一下道:“你为什么不坐。”
傅天豪道:“谢谢姑娘。”
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去。
她抬头看了傅天豪一眼,模样儿不胜娇羞:“你……一个人儿么?”
傅天豪道:“是的,姑娘也是一个人?”
她微微点了点头,道:“我要不是一个人,也不会招来这一场……真吓死我了,要是失了身,遭了辱,就只有吊死在这家客栈里了。”
傅天豪道:“姑娘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为什么单身一个人没个人做伴儿?”
她低下了头,道:“我从‘延庆’来,要到京里去,我没家没爹娘,爹娘三年前先后过世,家里没法待,我只有到京里投靠一家亲戚去,你呢?”
傅天豪道:“我也要到京里去。”
她猛然抬起了头,娇靥上满是惊喜神色,道:“那,太好了,总算有个伴儿了,让我跟你一块儿走,好么?”
傅天豪迟疑了一下道:“我在‘沙河镇’还有点事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
杜姑娘道:“那不要紧,我等你,你什么时候走,我什么时候走,有你这么个伴儿,一路上再不会担惊害怕了。”
傅天豪想想自己实在不能再有累赘,有心再推拒,转念一想,这么一个姑娘只身在江湖上行走,确实需要有个伴儿,眼见她一双美目凝望着她,满是企求渴望神色,他也不忍再推拒,微一点头道:“好吧,姑娘先请在客栈里住着,我要走的时候一定会招呼姑娘。”
她猛一阵惊喜,道:“谢谢你,真的啊!到时候你可别忘了我,或者是丢下我偷偷地走了。”
傅天豪道:“姑娘放心,不会的,我既然答应了,绝无食言背信之理……”
顿了顿,道:“姑娘现在觉得好点儿了么?”
她的身子在被子里试着动了动,赧然一笑道:“现在可以动了,你请回吧,让你在这儿陪我这么久,真不好意思,不知道会不会耽误你的约会。”
傅天豪站了起来,道:“姑娘别客气,我现在去应该还来得及,时候不早,姑娘歇着吧。”转身往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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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只听她在身后说道:“走的时候别忘记叫我啊!”
傅天豪应了一声:“姑娘放心,绝不会的。”
他出了屋,还顺手为她带上了门。
看看天色,时候差不多了,他折回屋里拿起了他那简单的行囊,熄了灯,没多停留就走了。
那位杜姑娘并没有马上起身穿衣裳,傅天豪走后,她一直凝神像在听什么,等到傅天豪提着他简单的行囊出了院子时,她那两片诱人的香唇,突然泛起了一丝令人难以意会的笑意。
灯影一闪,从后窗外窜进个人来,是个壮壮的中年汉子,一身黑色劲装,进屋一双眼奇光闪射,盯在杜姑娘的脸上。
杜姑娘平静地瞟了他一眼,道:“贼眼灼灼的,瞧你那副让人恶心的馋像,留神我挖了你的眼珠子。”
黑衣壮汉突然笑了:“成了么?二姑娘。”
杜姑娘轻哼一声道:“不看是谁出马,哪有不成的,‘大漠龙’挺机灵,到了我眼前就变成了傻瓜蛋啦!”
黑衣壮汉咧嘴一笑,笑得淫邪:“那是他着了迷,中了魔,其实也难怪,直隶地面上这些人,有那一个能见了您不着迷,不中魔的,何况您今儿晚上……”
杜姑娘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别在这儿嚼舌头,人家可不像你们,面对着我这副模样儿,人家像个没事人儿似的,要换了你们一个个早就发疯了。”
黑衣壮汉嘿嘿—笑道:“二姑娘,我疯了半天……”
杜姑娘眼一瞪,黑衣壮汉忙敛去笑容改了口:“不管怎么说,也只有二姑娘才想得出这种绝妙妙计,任他‘大漠龙’再精也得喝二姑娘您的洗脚水。”
杜姑娘娇靥上掠过一丝得意,道:“女人杀人要比你们男人家容易得多,只看她肯不肯牺牲一点。”
黑衣壮汉马上换上一副谀媚嘴脸,道:“是,是,您说得是……”
杜姑娘似乎有点喜怒无常,眼一瞪道:“少废话了,出去,要不就背过身去,我要穿衣裳了。”
黑衣壮汉突然一阵激动,两眼里那一双目光怕人:“二姑娘,刚才是演戏,能陪您演这出戏,我是八辈子修来的福份,如今戏演完了,事也成了,您何不……何不……”
杜姑娘道:“还说呢,我还没骂你呢,刚才你抓得我疼死了,你看看。”
被子往下一扯,那整个的雪白酥胸全露了出来,可不,那酥胸上有几道红红的指甲抓痕,一身肌肤欺雪赛霜,白而且嫩,几道红红的指甲印儿特别显眼。
黑衣壮汉一阵颤抖,猛然上前一步,抖着嗓门儿叫了声:“二姑娘……”
杜姑娘道:“你怎么了,哪儿不舒适么?”
黑衣壮汉咽了两口唾沫,突然跪了下去:“二姑娘,求求您,今后就是让我上刀山,下油锅我都干。”
杜姑娘那两片诱人的香唇边又浮现起笑意。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恶心死人了。”
手一抬,桌上的灯突然灭了。
屋里,刹时一片漆黑。
伸手难见五指的漆黑中,又听那黑衣壮汉颤抖着叫一声:“二姑娘。”
这一声,简直就语不成声。
口 口 口
夜色凉如水,在这夜半,更有点冷意。
傅天豪提着他那简单的行囊,踏着夜色往西走。
他衣衫有点单薄,可是并不觉得冷,相反的,他还觉得有点热,尤其是脖子后头,有点辣辣的感觉。
他有点奇怪,可是他不明白,也想不起是怎么回事儿,也许,他不小心着了点风寒。
那姓郝的瘦汉子没说错,果然走出“沙河镇”往西走百步便看见了“三官庙”。
他现在看见了,黑忽忽的一堆,一点亮儿都没有。
三更时分,“三官庙”摆宴,而且没一点灯火,敢情是要客人摸黑吃喝。
傅天豪胸中雪亮,脚下却是停也没停地仍往前走。
艺高人胆大,他不怕什么,不怕谁,他现在是一个人。
半里多距离,在他的脚下是走不了多久的,没多大工夫他便到了“三官庙”前。
“沙河镇”里传来了梆柝声,恰好三更。
里外静悄悄的,没一点儿亮,也没一点儿声息。
站在,“三官庙”前打量这座,“三官庙”不小的一座,可是东边围墙缺了口,西边围墙塌了一块,门上的横匾不见了,两扇门只剩了一扇,门头上跟墙头上都长了草。
显然,这座“三官庙”是久绝香火人迹了。
傅天豪提了一口气,面对那漆黑的庙门里发话:“傅天豪如期赴约,直隶道上的朋友请现身说话。”
只听“三官庙”里响起一个阴恻恻的话声:“傅爷真是信人,来得不早不晚,做主人最欢迎这一种客人,我们候驾多时了,酒宴摆在庙里请进来吧!”
话声很耳熟,一听就听出那是姓郝的瘦汉子话声。
傅天豪双眉一扬,道:“傅天豪进来了.人生地不熟,加以伸手难见五指,请哪位朋友指点路径。”
话虽这么说,他却没等里头有人答话,便提着行囊大步往那漆黑的庙门走了进去。
进庙门眼前一片漆黑.一时间目难视物,傅天豪不用两眼用耳朵,用他那敏锐的听觉,一步一步往里走去。
走着走着,他忽然觉得脚下踢着一样东西,像踢着了一根半悬空,拦在路上的绳子,很细的绳子。
他马上就觉得不对了,心里警兆刚生,倏听头顶上传来一声轻响,无暇多想那是什么,脚尖一点地,提一口气往前窜去。
耳听身后“噗”地一声轻响,跟突然间下了一阵骤雨似的,又像一包砂从上头洒落了地。
傅天豪轻功卓绝,这一窜便是好几丈,电一般地射落在漆黑的院子里,脚刚沾地,破空之声大作,四面八方响起。
傅天豪没犹豫一下,举起手里的行囊挡了过去,“噗噗”一阵连响,只觉手里的行囊震动了好几下。
挡过这阵暗器,漆黑的院子里刹时又是一片死寂。
但是傅天豪知道这院子四周躲的有人,而且人还不在少数。
他突然笑了,哼哼地在笑。
突然,西北角响起一个冰冷话声:“你笑什么?”
傅天豪道:“我笑直隶道儿上的朋友,直隶是个大地方,怎么直隶道儿上的朋友这么小家子气。”
西北角一声冷笑,那冰冷话声道:“别让大漠里来的朋友笑咱们小家子气,出去吧!”
话声甫落,人影闪动,四面八方立即射落了八条人影,傅天豪目力过人,马上看出那姓郝的瘦汉子站在正西。
他转身面对正西,道:“郝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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