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岳狂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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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岳狂客-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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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需。
  他的住处在万春桥旁,距巡抚署仅隔了两条街,带了几个亲信,包了几个半开门粉头,
住在临河的二楼大宅里,日子过得十分惬意,比早年做水贼舒服多了。
  亲信都是他当年的盗伙,都是敢杀敢拼的好汉,不但武功高强水陆称霸,而且忠心耿耿
有难同当。
  楼上的花厅中灯光明亮,六个人开怀畅饮,桌上摆满了大鱼大肉时鲜果品,不许粉头和
仆妇上楼,他们的谈话不足为外人道。
  酒鬼们有了五分酒意,必定百无禁忌,平时心里的委屈秘密,都会掏出来发泄。
  “他娘的混蛋!”那位生了一双死鱼眼的大汉,满脸通红舌头似乎已经发肿,发牢骚骂
街:“专使那些老爷们再不走,咱们什么也不用混了。”
  “不但不用混,随时还得丢命呢!”另一个豹头环眼大汉一掌拍在桌上,杯筷乱跳:
“他们在苏州拼命抄家杀人,连远在镇江常州的官吏,也拼命送孝敬献金银巴结,两月来积
金数万,就不愿意还姬玄华两万银子欠债,可把咱们整惨了。老大,再这样下去,咱们巡抚
署的人,恐怕也得用性命来巴结他们呢!”
  “对,如不及早图谋,咱们会送命的。”那位手长脚长的大汉酒意上涌,眼都红了,说
的话却没有醉意:“咱们不能用性命来巴结,姓姬的小子杀人比咱们强盗还要凶悍十倍。”
  “你们说准备怎办?”闹湖蛟不胜沮丧:“咱们能摆脱得了生死一笔那些老爷吗?去他
娘的王八蛋!”
  “识时务者为俊杰。”最下首五短身材的大汉显得老成阴沉:“大哥,咱们找机会大捞
一笔,回湖干老本行,或者隐姓埋名享福,岂不比丢命强?”
  “向谁捞?”生了一双死鱼眼大汉,不管老大闹湖蛟有何表示,抢先急问。
  “向荀东主,一定稳稳当当。”
  “命也会稳稳当当丢掉。”闹湖蛟冷笑:“他那五位总管与十名保镖,足可对付咱们一
队弟兄。而且,织造署的混蛋们会剥你的皮,荀东主是他们的财神爷,你敢在大岁头上动
土?”
  “用手段呀!老大。”
  “馊主意,驴蛋主意。”闹湖蛟嗤之以鼻:“唯我居士不是省油灯,你动他的财神爷会
有好下场?你是吃多了撑坏了,出这种犯忌的滥主意。”
  临河的一面长窗,距水面足有三丈以上,用壁虎功往上爬,有八九成火候的高手,也得
爬上老半天。没有充裕的地方起步,绝顶轻功高手也无法纵跃,应该是最安全的藏身处,在
楼上喝酒作乐稳如泰山。
  一艘小舟靠上了码头,黑影大摇大摆沿码头拾级而上,一闪便到达大宅的墙根,墙根只
容一足。
  身形一挫,一鹤冲霄扶摇直上,手一搭楼下撑起的窗根,身形再次升腾,一记美妙的乳
燕穿帘,无声无息飘入窗向下一蹲,形影俱消。
  闹湖蛟六个高手,竟然不知道有人飘入。地方安全隐密,人又有了七八分酒意,耳目不
灵光不足为奇,来人的身手也的确太过高明。
  “我有更好的妙主意。”厅角传出陌生的语音。
  六人大吃一惊转首注视。
  茶几两侧设有交椅,一个青衣人在交椅中坐得四平八稳。
  “姬小辈……”闹湖蛟如见鬼魅,惊得跳起来,打翻了酒碗,碰落了竹箸。
  豹头环眼大汉反应快,跳起来抄起圆凳作势扫砸。
  “动手的人生死自行负责。”靠坐在交椅内的姬玄华,依然坐得四平八稳,不怕被陷死
在椅内,甚至连眼皮也没眨动半下。
  大汉已经举起的圆凳,砸不下去了。
  “在下与巡抚署的人没有过节,对你们这些走狗也没有太恶劣的成见。”姬玄华泰然自
若,状极悠闲:“冤有头债有主,你们不动我,我不会主动要你们的命,犯我的人,生死自
行负责。你们请回座,不要让在下破坏了你们的酒兴胃口。”
  “姬老兄,何必呢!”闹湖蛟知道逞强不得,不想枉送性命,坐下沮丧地诉苦:“光棍
不挡财路。你一脚迈进苏州城,就闹了个满城风雨鸡飞狗走,刀下尸体零落,比阎王爷还要
令人害怕。咱们这些人,好不容易混了一份不错的差事,辛辛苦苦赚棺材本……”
  “少给我诉苦,阁下。”姬玄华一掌拍在茶几上,雕花坚木的茶几应手崩裂:“我不是
来听你诉苦的,更无意来抢你的棺材本。”
  “你……”闹湖蛟吓得跳起来,以往凶悍残暴的本性一扫而空。
  “你们六条命,换一个人。”
  “谁?”闹湖蛟心中狂跳,硬着头皮问。
  “先问你一件事,生死一笔埋伏在暗处的一批人,其中有哪些妖魔鬼怪?”
  “老天爷!连咱们的总领飞天豹子,也不知道到底有些么人,我天胆也不敢多管闲事打
听。”
  “那么,必须找生死一笔了。”
  “对,只有他和他的几个亲信知道。”闹湖蛟不假思索,表现出合作的诚意:“比方
说,勾魂无常郝宏远,他是生死一笔的狗头军师,足智多谋满肚子坏水。”
  “我要抓其中一个人。”
  “不可能,老弟。”闹湖蛟像在和老朋友聊天:“那几个人一天数易居所,神出鬼没而
且有化身,这一刻他可能在某一座别墅,与几个女人大床锦被快活,下一刻不知溜到何处搬
金银珍宝了。咱们苏州的两家主事人,如果想求见他,也得费不少工夫安排,他找咱们的葛
总领,却像唤狗一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你不愿合作……”
  “老天爷明鉴。”闹湖蛟叫起天来:“如果你能宰了他们,那些狗王八北佬必定屁滚尿
流逃回京,咱们就不会昼夜担心丢命,发财也发得安心些了,最希望宰他们的,恐怕算我是
第一个,我高兴合作还来不及呢!我愿意送你二千两银子,宰那几个狗娘养的京师老爷。”
  “该死的!似乎我找错了人。”姬玄华不胜懊恼:“你他娘的只想发财,万事不管。”
  “谋财恨不多……”
  “也会人为财死。喂!知道镜花妖的下落吗?”
  “你问对人了。”闹湖蛟欣然说。
  “说。”
  “生死一笔把她交给赛专诸,准备另设陷阱计算你。”
  “咦!赛专诸来了?”
  “昨天晚上赶到的,可怕的杀手来了一大群。”
  赛专诸孙百霸,鱼藏社的社主。真正见过这位杀手头头本来面目的人,屈指可数,他的
相貌人言人殊,有人说他有三头六臂,有一千张面孔。
  名列第一的杀手集团,黑龙会的会主,江湖朋友只知道他叫尚若天,据说他是一条龙,
不见尾的神龙,有千百个化身,或者是一个代号,而不是一个人。除了有数的几个主要会
友,绝大多数会友,不知道会主是圆是扁,尚若天三个字却天下闻名。
  “你看到他了?”
  “我算老几?是他们的人说的,当然咱们的眼线,也隐隐约约看到这么一批人下船。”
  “看来,他们不但誓要将我剥皮抽筋……”
  窗口人影一闪,飘入英俊的费文裕。
  “他们冲我而来的。”费文裕大摇大摆在另一张交椅落坐:“鱼藏社决定接了这笔买
卖,花红比上两批专使给黑龙会的高一倍,要我神魔的命。如果是活的,另加五千两银子。
生死一笔已经从南京方面,证实了两批专使和黑龙会杀手,被我和两个魔道名宿联手宰光
了,所以发替不惜代价,替他们死去的狗党报仇。”
  “你们两位还是离开苏州吧!与这些可以横行天下的人拼命胜算有限。”闹湖蛟诚恳地
说:“他们有的是钱,会不惜工本收买天下杀手凶魔,送你们下地狱。有钱可使鬼推磨,他
们什么都没有,包括没有心肝,就是有钱。”
  “我知道他们有钱,所以讨债决不放松。”姬玄华笑笑:“不给钱还债,用他们的命相
抵。”
  “姬老兄,两万银子算什么呢?在李太监来说,九牛一毛而已。你真要讨,他还得
起。”闹湖蛟苦笑,已知道姬玄华用讨债做借口,闹事的原因并非为了钱:“去年六月,李
太监派人陪同专使,好像是姓吕的什么工部主事,到徽州府黄山,抄没黄山吴家。黄山吴家
好像有人在朝中当官……”
  “工部中书。”费文裕说:“叫吴养春。他先后捐给朝廷二十一万两银子输边。魏国贼
眼红,认为吴养春不识相,将钱捐给朝廷做军饷而不捐给他。结果,那个狗皇帝任由魏国贼
一群奸党,杀光了吴家的亲戚朋友,妻女全家上吊自缢。那姓吕的专使,由李太监派人协
助,第一次至黄山抄家,就抄了一百万零六千余两银子。随即向各富户大肆勒索,全州震
动,这就是去年徽州民变的起因。今年苏州民变,其实是受到徽州民变的鼓动而发生的。”
  “我知道那次民变,专使逃回南京,李太监把另行搜刮的三十余万两金银,征了两百名
丁夫,连夜运到杭州,随后用船偷偷运回老家去了。”闹湖蛟加以补充:“徽州民变军民死
伤三千余人,李太监实得了三十余万两银子。十万两银子,可以收买一百个一等一的高手,
明暗下手送你们两位下地狱。认了吧!两位。”
  “认了?开玩笑。”姬玄华说:“为了一两银子也不惜打破头,两万银子我会认了?”
  “你如果愿意,我代表你交涉,生死一笔一定给,只要你离开苏州。”
  “没你的事。”
  “见好即收,姬者兄。”闹湖蛟早料定姬玄华并非真为了银子:“唯我居士只是织造
署,留守苏州的负责人,身份地位并不高,留守的人实力也有限,侠报已经传至杭州,杭州
方向的主力即将赶来大张挞伐,今天就来了一艘船,鬼鬼祟祟戒备森严,人都很少露面,船
上不知到底载了些什么玩意,只有唯我居士几个人上船,然后由生死一笔的人接管,这表示
大批高手即将陆续赶来了。”
  “唯我居士接自己的人是应该的,为何由东厂的人接管?”姬玄华问,心中一动。
  “这我就不清楚了。”
  “时候不早,该走了。”姬玄华向费文裕打手式:“打扰诸位的酒兴,抱歉,希望下次
能把盏言欢,哈哈哈……”
  长笑声中,两人穿窗而出。
  “搬家搬家……”闹湖蛟跳起来大叫大嚷:“我不想和这两个瘟神太岁把盏言欢。”

  小船悄然下放,只有一名大汉操双桨,河两旁的街道静悄悄,房舍偶或可看到灯光。
  “人不回织造署,一定悄悄前往虎丘藏匿。”姬玄华说:“虎丘生祠要那么多人干什
么?难道他们知道旱天雷要抢劫生祠?天杀的!我露那一次脸弄巧成拙了。”
  “这里面疑云重重。”费文裕说:“不要操之过急,早晚要水落石出的。”
  “对,不要操之过急。生死一笔并不信任唯我居士的人,所以生祠的人,早晚会出来
的,只要我们能不断增加压力。”
  “再给他们几次打击,他们就会孤注一掷了。”
  “老哥,不能另生枝节。”
  “兄弟,你的意思……”
  “鱼藏社。”
  “这……”
  “有他们在暗中捣鬼,永远是严重的威胁。”
  “我知道。”
  “及早消除威胁,永远是安全的不二法门。”
  “你的意思………”
  “兵贵神速,尽快消除威胁。”姬玄华说得斩钉截铁,信心十足。
  “谋而后动……”
  “不,迟则生变。等对方布妥陷阱,列好阵势,咱们的胜算就有限了,必须乘他们初来
乍到,脚没站稳之前,给予致命性的打击。”
  “还没弄清他们的底细……”
  “出其不意,攻其无备;等摸清他们的底细,任由宰割的人反而是我们了。找地方歇息
养精蓄锐,老哥。”
  “本来就要先去歇息呀!”
  “我的意思是,到他们的巢穴附近歇息。”
  “侦查?”
  “不,拂晓攻击。天一亮,他们一个也跑不掉,这是斩草除根的绝着,我不希望有人漏
网。”
  “对,斩草除根。”费文裕不胜振奋:“四大杀手集团都不是好东西,铲除他们也是一
场功德。”
  “而且可以解除我们的威胁,干啦!老哥,看离火玄阴炼魄功,到底有多大的威力。”
  “兄弟,干就干。”费文裕大声说。
  “两位兄台,有事吗?”语声惊动了操舟大汉。
  “劳驾,李兄,卧龙街乐桥。”费文裕低声说。
  “遵命,卧龙街乐桥。”

  苏州城内河道纵横,以桥梁贯连街市,最盛时有红栏三百九十桥(白居易诗),杨备诗
则说画桥四百。
  目下还有画桥三百五十九座,以中间的乐桥为准,水道辐射四达,十步一桥,街街连
贯,代步小舟穿梭往来。稍大的船只把桅杆放倒,也可以在城内行驶,真是天下闻名的花国
水城,名符其实的水乡胜邑。
  乐桥是卧龙街的一座拱桥,并非最美的一座。卧龙街也不怎么繁荣,也不是高尚的住宅
区,不怎么引人注意,所以是隐身的好地方。
  按理,鱼藏社的人处境最安全,用不着鬼鬼祟祟偷偷摸摸,有三家走狗包庇他们,其他
牛鬼蛇神,把他们看成蛇蝎,避之唯恐不及。市民们更不知道,鱼藏社是什么玩意。
  他们只有两个敌人:神魔费文裕和姬玄华。
  而包庇他们的人,却有数百之多,而且都是握有无上权势的人士,活动不受限制。
  但他们仍然隐藏得十分秘密,这是习惯与成规所使然,一个暴露了的杀手,工作困难将
增加十倍。
  桥侧不远处的一座三进两院大宅,就是他们最近觅得的藏身中枢。
  有人包庇固然好,但也有缺点,也就是说,有某些人士知道他们的动静。
  为防止意外,暗桩的布置必须周详。在城区布桩,有其困难存在,无法避免有人接近,
出了意外变故,固然能迅速应变,但却无法防止变故发生,发现警兆,入侵的人已经接近中
枢了。所以有些豪霸人物,不喜欢在杂乱的街市建秘窟,宁可在城厢或郊区,选择在远处便
可发现敌踪的地方建山门。
  二更天,内堂的秘室成为聚会所。
  十个戴了只露双目的黑头罩,穿了左胸绣了白色单剑图案黑大袍的人,高坐在堂上的一
排长案后,像同时有十个官大老爷问案,一个个不言不动,只有一双怪眼在灯光下,冷电闪
烁不定,更像十个鬼怪。
  陪镜花妖在堂下客座的,是她所认识的金花娘子方惠姑,和一个自称坛主的范兴隆。其
他还有两男两女,她一个也不认识。
  镜花妖神情落漠,一脸霉相。
  “你们的计划,一点也不合乎实际。”她懒洋洋提不起劲:“经过这许多波折,你们仍
然认为我可以接近他,真是妙想天开,一见面他就会杀死我。”
  “你是用女人的直觉去看男人,认为他是挑得起放得下,合则嘻嘻哈哈,不合则散无牵
无挂的花花公子。”金花娘子像一个教书夫子传道解惑:“我却是用一个练武人的目光,来
分析这个人。你使用一种奇技露上一手,必定可以引起他的好奇,好奇必定可以接近,接近
就可以任你摆布了。”
  “他的武功比我强百倍,我能用什么奇技吸引他?”
  “你知道奈河妖姬?”
  “知道,巫门三女之一,奈河妖姬曾姬,荣居巫门三女之首。生死一笔手下的火凤三
姑,居榜末邪术不怎么样,被姬玄华作弄过,如此而已。”
  “她可以传授你一两种诡奇巫术,一定可以引起姬小畜生的好奇。”
  “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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