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这军官的声音尖锐刺耳,甚是特别,竞似在什么地方曾听过的。
这时他们已经出到大堂,铁摩勒抬头一看,不由得当场变了面色,原来这两个军官都是
他认识的,一个是安禄山的亲兵副统领聂锋,这个人也还罢了,另一个却是曾在飞虎山上,
和他的段叔叔交过手的那个精精儿。铁摩勒恨得牙齿格格作响,心中想道:“幸而他的师兄
空空儿没有同来。”
当年在飞虎山上,精精儿与段珪璋比剑的时候,铁摩勒只是旁观人众之一,后来大闹龙
眠谷,精精儿虽也在场,却未曾和铁摩勒交过手,何况铁摩勒现在已经长大,精精儿就算当
初曾有印象,如今也不认识他了。
铁摩勒心里想道:“他们又没有未卜先知的本领,怎知道芬妹今日会骑这匹黄骠马下
山?不对,九成不是为匹马来的!”“可是,不为这匹马又为的什么?聂锋是安禄山帐下有
数的将领,怎的会到远离范阳数百里外一个小镇来查夜?”铁摩勒心里阵阵疑云,百思不得
其解。
另外两个女客是一对跑江湖的卖解女郎,都有一头长发,精精儿叫兵丁举起火把,走到
她们面前,端详了一会,忽然伸出手来,拨开她们的头发,年纪长的那个媚态撩人,“噗
嗤”笑道:“大人,你干什么?哎呀呀,哈,哈,哈,我最怕呵痒!”精精儿面色一沉,将
她们推开,喝道:“胡说八道,谁和你们闹玩?走开,没有你们的事了!”
精精儿眼光一转,落到韩芷芬身上,怔了一怔,走过来道:“干什么的?”韩芷芬道:
“和哥哥一同逃难的。”精精儿道:“好一位美貌姑娘,你是懂武艺的吗?”指一指她腰间
的佩剑。韩芷芬道:“武艺虽然不懂,但兵纷马乱,带剑防身,总好一些。若有坏人,也不
能教他容易欺负。”
精精儿“哼”了一声,跨上一步,忽地来捏韩芷芬的手臂,铁摩勒徒地一声大喝:“你
欺侮人!”一掌就照精精儿的面门掴去!
精精儿焉能给他打中,反手一刁,立即扣着铁摩勒的脉门,冷笑道:“浑小子,你不想
活啦!”双指正想扣实,铁摩勒铁腕一振,一股非常强劲的力道突然发出,精精儿权指之力
禁受不起,登时松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闪电之间,精精儿那一只手刚沾着韩芷芬的肌肤,韩芷芬已是
挥袖一拂,引开他的眼神,右手五指一拢,使出家传拂穴功夫,跃将起来,反手朝着精精儿
的脑门一拂。
精精儿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本来已看出这对“兄妹”懂得武功,却做梦也想不到他们的
武功如此厉害,百忙中霍地一个“凤点头”向后跃开,饶是地闪避得快,“太阳穴”附近已
给韩芷芬的手指拂中,登对脑痛如裂,眼前昏黑。
铁摩勒拔出剑来,一剑就向精精儿刺去,精精儿听得金刃劈风之声,双眼未曾睁开,已
是身移步换,他的轻功还在铁摩勒之上,铁摩勒出手如风,唰、唰、唰连环三剑,都未刺
中,待到第四剑攻到,极精儿亦已拔出剑来,但听得“咣”的一声,双剑相交,精精儿倒退
两步,铁摩勒的长剑却已损了一个缺口。
他们两人乒乒乓乓的打将起来,登时吓得鬼哭狼号,鸡飞狗走。聂锋拔出长剑,堵住门
口,扬声问道:“是这两个人吗?”精精儿叫道:“不管他们是否刺客,先拿下来再说!”
言下之意,即是要聂锋帮他的忙。
聂锋未上,韩芷芬先已攻到,她将青钢剑当成判官笔使,剑尖一颤,瞬息之间,连袭精
精儿七处大穴。精精儿“咦”了一声,叫道:“你这丫头也会刺穴!”使了一个“游龙绕
步”的身法,避招还招,也是在一招之内,连袭韩芷芬七处大穴。精精儿轻功比她高明,功
夫也较为老到,韩芷芬一剑刺空,但觉劲风飒然,精精儿的剑头已指到了她胁下的“愈气
穴”,幸而铁摩勒来得及时,一招“乘龙引凤”,将精精儿的宝剑引出外门,可是双剑相
交,铁摩勒的剑身又损了一个缺口。原来精精儿这剑是由玄铁合金炼成的,名为“金精铁
剑”,剑刃钝而无光,看来毫不起眼,但却沉重异常,给它碰着,就似给大铁棒砸击一般。
精精儿一招将韩芷芬杀退,哈哈笑道:“你的刺穴功夫也小错了,可惜尚未到家。”他
话虽如此,心头却不禁为之一凛,要知精精儿的刺穴剑术,是从袁公古剑谱中学来的,这部
剑谱早已失传,直到三十年前,始由他的师父从一古墓中掘得。精精儿与空空儿同门习技,
空空儿能在一招之内连袭敌人九处穴道,精精儿不及师兄,只能在一招内连袭七处大穴。他
们的师父已死,精精儿以为刺穴剑法,当世除了师兄,就要数他第一。哪知韩芷芬年纪轻
轻,竟然也能像他一样,在一招之内,连袭对方七处穴道,而且使出的剑法又与他的所学不
同,这怎不令地惊诧,心里想道:“难道刺穴之法不止一家,除了袁公剑谱,还有别的古谱
不成?这丫头现在虽不及我,但亦已练到这般境界,再过几年,还当了得?”他不知道韩芷
芬乃是韩湛的女儿,韩湛是天下第一点穴名家,这刺穴之法是他自己悟出来的。
聂锋拔剑出鞘,上前助战,挽了一朵剑花,使出一招“玄鸟划砂”,斜刺铁摩勒的膝
盖,铁摩勒喝道:“你也来了么?”运足气力,将长剑当最作大刀来使,一剑劈下,聂锋是
安禄山帐下第一把剑术好手,却不曾见过这等看似平凡,实则威力奇大的剑法,双剑一碰,
立知不妙,只听得“咣”的一声,火花四溅,这一回却是聂锋的剑身损了一个缺口,他定睛
一瞧,不由得失声叫道:“是你!”
精精儿道:“聂将军,你认得他?”聂锋道:“他就是铁昆仑的儿子铁摩勒。”原来经
过了飞虎山之役,空空儿对铁摩勒甚为赏识,曾叮嘱过他的师弟,若是在江湖上碰上了铁摩
勒,须得手下留情。聂锋曾听得精精儿谈过此事,故此把铁摩勒的名字说出来;希望精精儿
放他过去。
哪知精精儿利欲熏心,他虽然敬畏师兄,但却想已结王伯通。当下哈哈笑道:“原来你
就是死鬼窦老大的干儿子铁摩勒,我师兄昔日曾饶你不死,如今我看在师兄的份上,也不要
你的性命就是。快扔下兵器,免得皮肉受苦。”
铁摩勒勃然人恶,喝道:“精精儿,你给我磕三个响头吧,你给我磕了响头,或者我也
会饶你。”精精儿这一气非同小可,冷笑道:“好狂妄的小贼,你练了几天功夫?”登时展
开狂风骤雨般的剑法,一剑紧似一剑,剑剑指向铁摩勒的大穴。聂锋暗暗叫苦。
铁摩勒毫不畏怯,展开了从段珪璋剑谱中学来的六十四手龙形剑法与精精儿对攻。他在
磨镜老人门下七年,内功上已有深湛的造诣,再配上了这套上乘剑法,与精精儿已相差无
儿。只是他在兵器和轻功这两方面却要吃亏,作战的经验也还不及对方,但他却胜在有一股
锐气,精精儿见他竟似全不顾性命般的强攻猛打也不得不顾忌三分。
铁摩勒不知聂锋对他存有好意,见他向精精儿说出自己的名字,只当他们都是一丘之
貉,因而出手之时,对聂锋也毫不留情,聂锋一来怕精精儿起疑,二来铁摩勒的剑招既然如
此狠辣,迫得他也不能不认真对付。
精精儿默运玄功,调匀气息,刚才所受的拂穴痛楚,已完全消失,剑法的威力越来越
强,再加上聂锋之助,更占上风,铁摩勒的攻势不久就被阻歇,韩芷芬的刺穴剑法也渐渐施
展不开。
忽听得马嘶人闹,店门外乱成一片。原来这些兵丁是精精儿到了扶风镇之后,才调来的
当地兵丁,根本就谈不到有什么本领,他们奉命到马厩去将那匹黄骠马牵出来,反而给那匹
马踢翻了四五个,冲了出来,现在正在大街上拦截。
韩芷芬听得黄骠马的嘶鸣,心中一动,叫道:“摩勒,走吧!”两人同样心思,忽地双
剑合壁,一齐向聂锋冲过去,聂锋本就无意与他们拼命,侧身一闪,韩、铁二人登时冲出了
店门。
那匹黄骠马最能护主,它本来可以自己逃走,但它却不肯逃走,在大街上东奔西窜,大
声嘶叫,等待主人。兵丁们一靠近它便给它踢翻,又因奉命生擒,不敢放箭,只好作势追
逐,待到马儿冲过来,他们反而要远远避开。
韩、铁二人冲出店门,那匹黄骠马立即飞跑过来,哪知精精儿的身法当真是快到了极
点,“呼”的一声,竟似鹰隼飞天,倏的从韩、铁二人头顶飞过,将那匹黄骠马一按,黄骠
马禁不住他的内家真力,登时倒退了十数步。这匹马久经阵仗,知道遇到了强敌,一时之
间,不敢上前。
精精儿转过身来,将他们拦住,纵声笑道:“还想逃么?”韩、铁二人双剑齐出,一个
刺他的肩并穴,一个用“斩马式”,将长剑当作大刀来使,横析他的双腿,两人联剑而攻,
各自使出看家本领。精精儿也不敢硬接,可是他溜滑非常,仗着轻灵矫捷的身法,左右一
飘,右面一闪,竟然如影随形,韩、铁二人都感到精精儿就似在他们的身边,同时向他们攻
击。两人不敢分开,只好背靠着背,合力抵御。
聂锋虽然有意将他们放走,可是这个时候,精精儿已将他们绊住,聂锋自是不得不上前
助战。韩、铁二人联手要胜过精精儿,多了一个聂锋,他们就只有招架的份儿了。
精精儿撮唇长啸,一个军官飞马赶到,精精儿叫道:“武大人,你不必助我,请你先降
伏这匹黄骠马吧,这是宝马,不可将它伤了。”
这军官名叫武令洵,乃是安禄山手下的一个得力的将领,他认得这是秦襄的坐骑,大喜
叫道:“不劳吩咐,我认得这匹马儿。它的主人就是日前从范阳逃走的秦襄,这对小贼定是
与秦襄有关,不管他们是否刺客,你将他们擒了,就是大功一件。”
精精儿笑道:“聂将军,如此说来,倒是给咱们误打误撞撞上了。”聂锋知道关系重
大,精精儿似乎已有点起疑,他心头一凛,只好横了心肠,全力进攻。激战中只见剑影纵
横,剑光霍霍,圈子越缩越小,韩、铁二人都已在对方的剑势笼罩之下,剑招渐渐施展不
开。
正在这危急万分之际,忽又听得蹄声得得,有一匹白马从街道的那一头跑过来,骑在马
上的是个少女,只听得她格格笑道:“你们找错了人啦!”倏然间如箭离弦,从马背上掠
出,武令洵正在追那匹黄骠马,刚好碰上了她,一照面便即给她刺中了手腕!
铁摩勒一看,大喜叫道:“夏姑娘,你来了!”这少女正是夏凌霜。
夏凌霜运剑如风,当者辟易,霎时之间,已攻到精精儿背后,精精儿反手一剑,腾身飞
起,喝道:“昨晚的刺客是你!”话声未了,已是在半空中一个转身,凌空刺下,这一招宛
似兀鹰扑兔,来势凶猛之极!铁摩勒使了一招“举火撩天”,恰好与夏凌霜的青钢剑同时挥
出,架住了精精儿的宝剑,但听得“当”的一声,精精儿一个筋斗倒翻出去,铁摩勒与夏凌
霜也各自退过一边。他们两人合力,要胜过精精儿少许,可是精精儿身法矫捷,这一招虽是
稍稍吃亏,但转眼间又已翻身扑到。
精精儿笑道:“好一位标致的大姑娘,幸亏昨晚没有划伤你的花容玉貌。”他用“盘龙
绕步”的身法,绕着夏凌霜打转,韩、铁二人双剑刺空,精精儿运剑防身,以闪电般的身法
乘隙直进,左手一伸,骈指如戟,便来点夏凌霜穴道。
夏凌霜似乎早料到他有此一着,霍地一个“凤点头”,挥袖倒拂过来,反手便是唰的一
剑,精精儿叫道:“好狠的剑法!”只听得“嗤”的一声,夏凌霜的衣袖给他撕去了一幅,
但精精儿的衣襟也已给她一剑穿过,两人都未曾受伤。
夏凌霜骂道:“好贼子,我不雪此耻,誓不为人!看剑!”原来精精儿已由王伯通保荐
他给安禄山,担任守护节度府之责,夏凌霜昨晚到府中行刺,给精精儿飞出一柄匕首,削去
了她的一绺头发,但却没有看清她的面貌。夏凌霜逃出府门,立即跨上白马,她那匹白马也
是日行千里的宝马,精精儿赶她不及,只好跟着蹄印一路追踪。夏凌霜住在这条街另一头的
一间客店,听得喧闹打斗之声,才赶过来的。
夏凌霜的剑法自成一家,奇诡无比,精精儿还是第一次和她交手,欺地女流力弱,见她
剑到,用了一个“压”字诀,运足内力,拍将下去。哪知夏凌霜的剑锋忽地中途一转,变了
方向,从他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精精儿身形一晃,正要避招还招,铁摩勒亦已一剑劈下,
铁摩勒的内力与他不相上下,双剑一碰,铁摩勒的长剑固然再损了一个缺口,但精精儿的宝
剑亦已给他荡开、夏凌霜喝一声:“着。”剑光如练,分心疾刺,饶是精精儿闪得快极,肩
头已给剑尖划破了一条伤口。
聂锋慌忙出剑相援,铁摩勒喝道:“你这厮为虎作怅,也须饶你不得!”声到人到,举
剑便劈!
两人的势子都急,眼看就要碰上,哪知夏凌霜来得比他们更快,就在铁摩勒举剑劈下的
那一刹那,只见寒光一闪,夏凌霜已抢在前头,一剑刺出,聂锋肩头中剑,血流如注,大叫
一声,舍命飞奔。铁摩勒被夏凌霜一挤,身形歪斜,一剑劈空,连呼可惜。他哪知道夏凌霜
是有意放走聂锋,将他挤开。不过她这剑剑招凌厉,而且又确是已把聂锋刺伤,所以谁也看
不出来。
聂锋一走;变成了精精儿以一敌三的局面,纵使他武功再强一倍,也难以抵挡这三个人
的合力围攻。不过片刻,精精儿已接连遇了好几次险招,有一次险险给韩芷芬刺中他的“璇
玑穴”,又有一次,铁摩勒的剑锋几乎贴着他的额角擦过,要不是他轻功超卓,身手矫捷,
随便中了一剑,便有穿心裂脑之灾。
处此情形,精精儿哪里还敢恋战?激战中,铁摩勒使出杀手,一招“独劈华山”,将长
剑当成大刀来使,朝他的天灵盖劈下,精精儿喝声:“来得好!”藉他这一劈的力道,剑失
在铁摩勒的剑脊上一点,倏的便腾身飞起!
夏凌霜喝道:“留下头来!”精精儿刚刚跃起,猛觉劲风扑面,头顶上空白光如练。原
来夏凌霜早已料到有此一着,在铁摩勒出剑之际,她已施展“一鹤冲天”的功夫,先一步跳
起来。精精儿这一跃起,无异送上去受她剑劈!
精精儿也真了得,就在这性命俄顷、死生一发之际;他竟然在空中一个转身;俨如鹰隼
回翔,倏的就避了开去。可是他身子悬空,究竟不及在地上那般矫捷,避是避开了,半边头
发已给夏凌霜的剑光削去。
夏凌霜也知他轻功高明,难以取他性命,这一剑本来就是只想削他的头发,目的已达,
哈哈笑道:“割发代首,饶你去吧!”
精精儿身法快极,转眼间便只见一个小小的黑点,远远听得号角长呜,夏凌霜道:“这
厮还不服气,想是要再调帮手前来。”铁摩勒道:“他不服气?我这口气也未出呢,只怕他
不来!”夏凌霜笑道:“报仇不在一日,咱们今晚总算已把他杀得狼狈而逃了。”韩芷芬也
道:“咱们还要赶往九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