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瑞安短篇武侠》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温瑞安短篇武侠- 第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可惜这家伙实在敬酒不吃!

这么些年了,人才辈出,崛起折落,就这玉树临风粉妆宝砌一般的人儿,何平,才不遑多让,不让战僧一人独占光华。

那次“黄河小轩”一见之后,何富猛立即要人收集“那女子”的资料。

因为他发现何平所下五子,每一子都留了手,只守不攻,纵攻也不含赶尽杀绝之力。

显然何平留了情。

这样一个外表平各、但内里杀着凌厉的何平,为何手下容情?

想必是他待对奕者有情。

“德诗厅”何富猛一看那女子,心里恍然。

当然了。

酒醉因为心碎。

情真才会情深。

——这样一个女子,坐在那里,像一尊矜持的瓷,但却美得连星星都失去了距离的闪灼着:有谁不爱?

何平定力再高,也是个男子。

何富猛年轻时也风流快活过,甚至可以说,他是到老弥坚,风流不减当年。他是男人,他是爱女人的,他知道何平也是。他就知道,只要是个爱女人的男人,就谁都逃不过这女子红唇、秀眉、美眸、玉面和浅笑、梨涡联合布下的天罗地网!

所以,他马上把握住一个要害:

要安全收服这男子——

首先得要收服这女子。

资料送来了:

这女子是——

林晚笑。

——一个正设法、费心为她落魄失意的兄长恢复“不愁门”的女子。

这就好办了。

只有有求于人,就有弱点。

有弱点便可以控制,控制了对方的弱点,那么,对方的强处也等于是自己的了。

何况,林晚笑只不过是一个女子而已。

一直到很久以后,“德诗厅”何富猛才知道自己这一点有多大的谬误。

错得有多厉害。

林晚笑很温顺。

很乖。

她甚至令人耽心,因为像她那么一个美丽女子,竟然不懂得说“不”;而像她那么一位美丽女子,不懂得说“不”,绝对是件令人担心的事。

林晚笑仿佛还不懂得为自己耽心。

她只常为别人耽心。

耽心人着凉。耽心人伤心。耽心人不成功便成仁。耽心人太耽心。但她的耽心一点也不婆妈、唠叨,甚至也没有悲脸愁容,她一句话都胜过别人千言万语,有时候还胜过千军万马。

当“下三滥”的子弟给派去与“太平门”高手决死战之前,心里忐忑,常来找她,她只说:“我知道你一定能取胜,而且还能得胜回来。不过,就算不得胜,也一样要回来。活着回来就是胜利。”

当大家聚在一起,商议大事,要她也提供策略,她只说:“你们都比我聪明,都比我勇敢。外面的事我不懂,我只懂的:你们的主意都是最好的。”

当大伙儿一起醉闹,其中有些子弟兴致勃勃的要她一道参加江湖中人的盛宴,她只说:“我知道你们的朋友都是最优秀的,个个都比我能干,我只是个小女子,我在这儿,只怕妨碍你们吃酒笑乐;但只要看着你们吃酒笑乐,我便是最开心的女子了。”

大家听了,都很感动,都引这女子为知音。

谁都是这样想:假使谁能娶着林晚笑为妻,那实在是莫大的幸运、莫大的幸福——甚至要比当“下三滥”的头领更有意思多了!

当人人都是这样想的时候,于是有不少私下的格斗,都是为了争取林晚笑的芳心,而私下进行的。

不少人受伤。

也有人死。

亦有人从此反目成仇。

然而林晚笑仍然巧笑倩兮也寂兮寥兮的当她的美人,美得极有说服力,美得有点失常的美着。

她在的地方,仿佛不是荷花特别香的地方,就是桃花非常多的地方。

而她不管寂寂的冬雪、还是漠漠的夏夜里,她仍是依然无恙的唇红眉黛的寂寞着。

她的笑意仍十分星星,这女子就算不躺下来也一样身材修长着。

——娶到她真是几生修来的福气……

当人人都是这样想的时候,她的力量已经形成。

“德诗厅”何富猛原来只想把她留下,并不是真的打算助她复兴“不愁门”。可是,要帮她的人愈来愈多,要助她重振“不愁门”的声浪愈来愈高,而她依然美得不惊匕鬯,美得不动声色,仿佛悠闲得很快乐,又好象悠闲就是快乐;有时她又忙碌得很快活,就似忙碌就是快活。

就连“煮鹤亭”亭主何胜神、“焚琴楼”楼主何太太也对林晚笑不恶意,而且还常存好感。“德诗厅”厅主何富猛是最了解他这两位师弟、师妹,他们俩连“战僧”何签都容不下,但对何平和林晚笑,却绝对是例外。

——真是天之骄子,天之骄女:好一对璧人!

然后何富猛也发现了:林晚笑虽然温顺,但并不易欺;她很乖,但并不笨。

当“下三滥”子弟联名合署第十三次“请准光复不愁门”动议上呈之时,何富猛已知林晚笑这小小女子的实力,已不可轻忽,更不能低估了。

他现在已不能把这女子逐走。

(他当然也想把这女子收为“己用”,但这样一来,几乎是等于跟所有“下三滥”同门为敌。)

(这种事他想做,但不能做,也不敢做。)

(——当然,明着不能做,可暗着做。)

而今唯一善策,就是化解。

把林晚笑变成是“下三滥”的人,忘了“不愁门”,那么,“下三滥”便可增一高手、少一劲敌了。

要把林晚笑完全变成是“下三滥”的人,首先,要林晚笑先为“下三滥”的人。

林晚笑毕竟是个女子。

再美、再好、再不得了的女子,还是得要嫁人的。

——只要她嫁一“下三滥”的弟子,她便是“下三滥”的人了。

可是,要把这样一个漂亮得不是漂亮可以形容的女子,嫁给谁呢?用什么方式、选什么人,才可以免去这一场随时会因争风呷醋而演变成同门大相斗的危机呢?

为此,何富猛有点费煞思量。

终于他想到了,其实他也怎么想结果都是一样,因为在“下三滥”中,再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何平。

“爱好和平”,但一向喜欢“打抱不平”的,何平。

三、四十一抑五十七伏

这句话的力量就像野火一般燃烧起来。

“你要不要娶她?”何富猛把何平传召到“德诗厅”来,问了他这样一句话,“如果你想,我们可以替你拿主意,把她许配给你,不过,你在娶她之前,先得要完成一件事。”

“杀了战僧。”

杀了战僧。

杀了战僧!

——杀了战僧?!

这句话轰的一声,打进何平的脑海里,在一刹那间,他心里像害了几场病,几场变幻,几场虚惊,还有几场破碎空虚,万劫轮回。

杀了战僧。杀了战僧。杀了战僧。杀了战僧。杀了战僧。杀了战僧。杀了战僧。杀了战僧。杀了战僧。杀了战僧。杀了战僧。杀了战僧。杀了战僧。杀了……

——为了林晚笑,杀了战僧。

——为了她,杀了他。

——为了爱人,所以杀了……

他能够这样做吗?

——这究竟是门主的命令?还是厅主的意思?

眼前,这主掌“下三滥”何氏一族、一人这下万人之上的瘦矮老人何富猛,正以一种奇特的神情,望定他,等着他的答案。

他应该怎么回答?

于是他想起了战僧:战僧那一张充满斗志的脸,那种可以衍生无穷力量的神情。

他忽然想起战僧曾对他说过的话:

“黑道走得多,黑口黑面,在所难免。”

他无由的想起这句话,在这时际居然也有点好笑,他觉得:如果由战僧来回答这个问题,战僧一定会下决定得比他快、比他大胆、比他痛快。

看到战僧的模样,他们怀疑就算在乌鲁木齐骂他一声,他都会听得到。

那汉子竖起双眉冲着“太平门”八王中的“树王”梁削寒,道:“你要我杀了‘孩子王’何平!?”

梁消寒虽跟他隔了老远,却仍给这人看得心中一寒,不过此际他身后是七七四十株不同的树,而他布在石阶两旁的还有十一名助手、七名帮手,还有十三名高手,而战僧却还在八十四级石阶之下,他可以不怕。

一个人要是不怕,也得先要“不怕得起”。

现在他就不怕“得起”——因为人多势众。

“为什么要杀他!?”

“因为他是‘下三滥’中年轻一代最强的一人,杀了他,我们便可以大挫‘下三滥’何家威风。”

“为什么要我杀他?!”

“因为只有你才杀得了他。”

“为什么我要杀他?!”

“因为杀了他,有你的好处。”

“什么好处?!”

“何平自‘下三滥’崛起以来,抢了你的锋头,压了你不少威望,你杀了他,你便可以重振雄风。”
[小说下载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别忘了,我也是姓何的。”

“就是因为你是姓何的,而且是给‘下三滥’何家元老扫地出门、天涯追杀的叛徒。”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因为你来了。”

“我来了不一定就答应你。”

“嘿。”梁削寒只冷笑,没说下去。他的冷笑比说话说了更多的话。他没说出来但笑出来的意思是:你已经来了,要是不答应,还能活着出去吗?他没有说出来,只是要留回一些情面罢了。

“那你来是为了什么?”他反问。

不是为了对付共同的敌人:“下三滥”,你又何必要来!

战僧与梁削寒相距八十四级石阶,梁削寒高高在上,战僧屈于下风,但仍然有一股气吞天下的声势。

“我为什么要来?”战僧不知不没有笑,但他的眉一扬,他脸上的刀疤就“笑”了起来:“你们不是抓了一个女子吗?”

梁削寒笑了起来:“消息果然灵通。那是那个‘孩子王’最心爱的女子,把她抓了来,稳保何平不敢造次。”

然后他用一种“你我都是男人”了然会心的说:“你想要她吧?她是个很出色的女人。”

战僧道:“我要她。”

“好!”梁削寒道:“杀了‘孩子王’何平,林晚笑就是你的了。”

战僧摇首:“不一定要杀何平,我也要定她了。”

梁削寒脸色一寒:“什么意思!”

战僧看了看八十四级石阶,然后开始起步,并继续说他的话:“只要杀了你,也一样可以要她——”他说了十二个字,已杀上第三十八级。十六名高手已在他蚯蚓一样的剑光下蜷倒于地。

他一路杀了上来,哪怕还有一百八十级。

谁拦阻他冲势的,都给他砍倒,如砍倒一棵棵小树一般。

——战僧居然不杀何平,反而冲着自己杀了上来,这可使梁削寒慌了手脚!

(早知如此,就不惹这煞星了!)

三十八级之后战僧的冲势慢了许多。

因为阻止他冲上来的人越来越多。

而敌人之中,武功也越来越高。

但战僧还是冲了上来。

敌人愈多,他打得愈是痛快。

高手愈强,他杀得更是淋漓。

他已冲上第五十二级。

梁削寒抽弓。

弓大如牛。

拔树。

——以树为箭。

弯弓搭树——

运劲。

瞄准。

射!

梁削寒瘦得像连皮都包不住磷磷瘦骨。

但他全身的肉都像是钢做的骨。

那一棵偌大的树,一射而下,直奔战僧,你绝对可以想像那有多巨多大多强多劲的力!

着!

战僧大喝一声。

他一手抱住了树。

树徒然而止,差半尺就要击陷他的胸膛。

然后连人带树倒“射”了回来。

那是因为战僧抱着树倒冲了上来。

其势若箭!

树就成了他的武器,横扫千军,拦阻的人如遭狂风落叶!

梁削寒的脸色像患了伤寒。

他是“树王”。

从来就只有他以树为武器——但而今这“武器”竟落入别人手里,运用起来似还比他更具声威。

他也长啸一声。

那是特别的啸声。

特别也是一种怪。

怪啸甫起,树动根摇。

战僧已冲上了第六十三级石阶!

陡然,石阶裂开数个大洞,树根突露,像是会动的八爪鱼须一般,卷缠战僧脚踝。

战僧居然理也不理。

他身法虽然快,而且怪,但仍遭好几条比大腿还粗的树根缠住脚踝、小腿。

可是他顿也不顿。

身势仍然往上冲,完全没有顾碍。

树根崩紧,发出令人牙齿发酸的声音。

战僧身形依然上冲。

冲势莫可挽回。

然后梁削寒发现了一件事:

那几棵树,并没有用它们的根扯住战僧的双腿,反而给战僧把它们扯下了陷洞里去,然后,战僧双足像拖了几个孩子一般的——这些树,砰蓬砰蓬的在石阶上给战僧扯了上来!

战僧手里还抱了一棵树,但身法全不因此而略有减缓。

他甚至已回复前三十八级进的劲急。

梁削寒又斯吼了一声。

五棵树,都“动”了起来,而且,还“走”向战僧。

战僧这时已冲上第八十一级。

他看也不看,手上的树,直飞了出去,同时间,一运劲,已崩断了缠在双脚上的所有树根,连脚下石阶,一起震裂,从后掩杀上来的敌人,会立足不住。

他手上的树,撞上那些“会动的树”,全纠缠在一起,桠呻枝吟之际,战僧已上了八十四阶,然后他忽以四十一仰五十七伏间,便已穿过了林子,并且斫倒了九棵树,迅速而诡异的接近梁削寒。

梁削寒一掌拍在一棵树干上。

那一棵树至少有两三万张叶子,全像利刃一般,在旋风中飞罩向战僧。

这种密集的暗器,谁也招架不了、挡不住。

不过梁削寒发现这全没用。

因为战僧已在仰卧之间一步便到了他眼前。

他按着蚯蚓一般的剑柄,离他仅一步遥。

飞叶已完全击空。

然后他听见战僧缓缓的、缓缓缓缓的、缓缓的问:

“树王,你还有几棵树没用?”

梁削寒也长吸了一口气,道:“二十七棵。”

战僧道:“要不要一块都用上?”

梁削寒道:“不必了。何必自取其辱,况且你不一定非杀我不可吧?”

战僧道:“我只要你交出林晚笑。”

梁削寒道:“好,她一根寒毛也少不了。”

(此处原文可能缺漏)

梁消寒道:“我们还是朋友吧?”

“你还没动剩下的廿七棵树,我对你手下的人也只伤不杀,”战僧说,“至少,我们不是敌人。”

“既然不是敌人,我有一事请教、一事相劝。”

“请说。”

“你那四十一仰五十七伏的身法,是不是‘下三滥’中绝门轻功:‘蚯蚓大法’。”

“小道小技,只算‘小法’。”

“我收拾不了你,可是,你不杀何平,便等于仍是‘下三滥’何家的人,‘太平门’是不会放过你的。为何家而担上这黑锅,值得吗?”

“那是我的事。”

“我们的值年掌门人梁八公,你听说过吧?”

“‘奇王’?”

“他不会放过你的。”

“我平生只放过人,不大喜欢给人放过。”

让他救出的林晚笑,仍然美得令人有点发寒,火光映在她面上,带着一些微而的雪意,就像一种过份温柔的掠夺,一阵十分轻柔的心疼。

她在的地方,有点香。

——却似像她人已不在,留下余香。

她双睫长长,像在垂帘里对剪绵绵幽梦。

“你为什么要救我?”

她幽幽的问。

“我没有救你,”战僧凝视着她,用虎一般有力的温柔,说:“你其实根本是故意给他们抓着的,是不是?”

“……”

长睫轻颤了一下。

“你是为了要助令兄光复‘不愁门’,所以才故意让他们逮着的,是不是?”

“……是。”

“你以为不入虎穴就不得虎子,所以身入虎口,试图说服‘太平门’的人,为你恢复‘不愁门’的大业?”战僧气得铁衣如水波般荡漾着,“你错了,你是个良家女子,为了男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