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高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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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高天下-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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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智鸣,大家都说他是个半路出家的和尚,自从十年前来到少林寺出家后,一直被分在菜园种菜,因为武功很低微,为人又很沉默、懦弱,所以经常被其它种菜的僧人当活宝欺负、戏耍。而且他不是左撇子,因此我对他的怀疑要小一些。不过,他也符合五个重要条件:一、他正好是中年人;二、他身材很矮小;三、他学过伏魔刀法和鹰爪功;四、他是少林寺和尚。五、那七起凶案发生时,他都没有不在场证明。”

霍丹晨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道:“会不会他们两个同是那七起杀人案件的凶手呀?”袁海宁道:“你反映倒快!但根据我们在几起凶杀案的现场勘测分析,凶手只是一人。”叹息一声,接道:“现在,我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智鸣并不是一个懦弱的人,他做出懦弱好欺的样子,其实只是为了掩饰他那可怕的另一面而已!

“因为他们都是菜园的僧人,而且分给他们种的那块菜地就在塔林背后,所以我到少林寺后,几乎每晚都伏在塔林、菜园等地暗中监视他们。第一晚,我就发现慧始确实不是一个本分的和尚。因为那晚我看见他在深夜里偷偷去菜地里和一个神秘女人……呵呵,不说你也能想象!我在他们鬼混后,又悄悄去跟踪那女人,才发现她家就住在山上,离少林寺不过一里之距。

“虽然我发现了他的丑事,但毕竟这不是我要的证据,所以我没有打草惊蛇,只是继续暗中监视。结果第三个晚上,我又意外地发现智鸣提着一个包袱,神神秘秘地向菜地方向走去。当时我一看见那个包袱,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因为我本能地感到,他包袱里装的可能正是我要找的东西!说实话吧,我怀疑他的包袱里装的乃是一颗小男孩的人头!也不知是因为心里先入为主还是事实如此,我越看那个包袱越象是我怀疑的东西!

“接下来发生的故事,又印证了我的判断,他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杀死了两名少林寺俗家弟子!我当时心里非常激动,暗想:原来他才是那个可怕的凶手!原来他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绝顶高手!我自知非他敌手,所以不敢出声,哪知我由于心里太过激动,呼吸重了一些,所以被他听到了我的呼吸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差点死在了他手里!幸好天无绝人之路,竟让我因祸得福,结识了霍姑娘你!”

第五十二章 少林血案

“苦锻大师住在哪个院里呀?”

蒋平出了藏经阁后,才想起自己连苦锻大师居于何处都不知道。但想苦锻大师是苦字辈,与方丈苦难同辈,在寺里地位定很尊崇,要打听到他的居所当非难事。不料一路上竟难得遇见一个人影,诺大一座寺院,空荡荡的就象是一座荒庙。正感奇怪,忽闻远处传来一阵梵唱,不由哑然失笑:“原来是我糊涂了!这时正是和尚们做晚课时间,和尚们都去大殿听讲经书去了,苦锻大师自然也不在自己厢房里。”

但既然已出来了,也不必急着回去,于是决定一个人在寺里随意溜达一会。

来到少林寺后,他也不止一次在寺里溜达闲逛。但象现在这样,独自一人散步却是第一次。一时间,他竟有种时间倒流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在平凉城时独来独往的日子。

想到平凉,自然又想到了方嘉。但却吃惊地发现,方嘉的样子竟然有些想不起来了!模糊得仿佛从未曾真实地存在过一样,那种感觉真的恍若隔世!刚随孙老师离开平凉第一二日,他还会时时在心里悄悄地思念她,但和孙老师逐渐熟识后,那种思念的次数就渐渐地减少了。到底是少年心性,又是第一次出远门,一路上所见所闻全是从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东西,自然产生了新奇和兴趣。思念本来就是一个人心灵寂寞时才容易产生的东西,心灵被外面的世界吸引后,思念也就“无机可乘”。

才三个多月,竟然就想不起来了!曾今那样魂牵梦萦的人影,曾今以为无法自拔的那种情愫,原来,也不过如此!想到自己原来并不似自己想象中那样深情、专一,他不禁在心里苦笑。“难怪有人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我和她只分开了三个月,就已经记不清楚她的五官和神情,要是再过三年或者三十年,又当怎样?”他不禁又胡思乱想起来,幻想三十年后,自己已成江湖中一个人人景仰的高手,再也不用害怕崆峒派了,便回到家乡。想起少年时代的事情,心里顿时升起一种怀旧之情,于是又象以前那样,趁着月色,展开轻功,来到方家庄。

虽然时光已经过去了三十年,但方家庄还是几乎没有任何改变:庄前佳树葱茏;弹筝湖边的那棵古榕树依然是孩子们常常嬉戏的地方;房屋依着坡势随意而建;黑色的屋脊沐浴着清泠的月光,闪闪耀眼;几乎每家门前,檐下都堆着高高的干柴;晾衣杆上搭着衣服和被褥;狗躺在篱笆院里某个阴暗角落,只要听见有人过路,不管是生人还是熟人,都要立即示威地吠叫;那条通往崆峒山上的青石板路还是从庄子中间穿过,月光下看去,更显光亮而寂静……

看见这里一切跟从前一样,他心里莫名地有些惆怅和甜蜜。轻步来到方家把势场后院墙下,只听院子里正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他心里顿时热血直涌。三十年了,她还是跟从前一样,在练习祖传的枪法!想起少年时那段偷窥旧事,一时感慨不已,提一口气,轻轻跃上院外那棵歪脖老树,分开面前茂密的树叶,只见一个白衣少女正在练习枪法。

那把势场还是跟当年一样,东西两边院墙下各有一排兵器架,架中陈列着刀枪棍戟等十八般兵器,南面一棵柳树下还放着一个练习臂力的石锁。石锁旁边有一矮几,上面放着一盏马灯,灯后矮椅子上坐着一位中年美妇,正默然观看场中少女舞弄长枪。

只见那少女在场地中纵高伏低,闪展腾挪,刺扎生风,身法灵动,时而长枪破空,时而红缨覆地,时而拖枪游走,时而乱舞枪花。因为背光,加之又不停游动,所以看不清少女模样,但见她白衣如雪,身段娉婷,似乎是位标致少艾。自己虽是一代高手,见识过更高武功,但见那少女一招一式有板有眼,一杆枪舞得甚是好看,也不由暗暗点头。

自己正看得出神,忽听那中年美妇说道:“好了,你歇息一会罢。”

少女嗳了一声,收势停下,看向中年美妇,有些羞怯地说道:“请母亲指点。”

母亲?原来中年美妇不是少女的师父,而是她的母亲!

这时少女的脸正好朝着这边,所以自己终于看清楚了她的面目。但见她十六七岁年纪,容貌清秀,神情动人,皮肤皓洁,身段娉婷,虽然模样和神情都与自己记忆中的方姑娘依稀相似,但……到底不是!

三十年后,景物依旧,但歪脖树下,把势场中,习枪的已不是当年的那个白衣少女!……

虽然明知这一切只是自己的幻想,但他还是酸楚得难于自己,一滴泪水悄悄滑落。

正自伤心,忽见前面一个年轻僧人担了两只粪桶,一荡一荡地迎面行来。蒋平恐被对方耻笑,慌忙举袖拭去泪水。忽地想道:“虽然今天不用去找苦锻大师了,但问一问他的居处也好。”

那僧人虽挑了两大桶粪水,但依然脚步快捷,眨眼工夫,便走到了蒋平面前。蒋平正待张口搭话,但见对方两眼平视前方,并未看自己,嘴张了一下,终于没有出声。

两人一交而过,片刻间那僧人便去远了。蒋平心里顿时生起一种自责和懊恼之意:“哎,我的嘴真是钝铁匠打成的嘴巴!主动搭话又有什么大不了了?”

从小到大,他一直是个孤独之人,究其原因,其实主因还是自己嘴太笨,不愿意主动与人交谈。他内心深处,也常为此自责和懊恼。很多次都暗下决心,要改变自己这个缺点,但每次和人相处时,却仍然是十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用心太多,用嘴太少,这个性格缺点决定了他的孤独命运。

一路自责和胡想,也不知道瞎走了多久,猛见前边出现一片菜地,他的神思才重又回到现实中来。

这片菜地里全种着卷心菜,因为天干少雨,所以这些菜长得不好,个头既小,颜色也发黄,其中还有不少卷心菜被山耗子偷食得惨不忍睹。极目四望,但见菜地左首是坡地,右首是一道低矮的院墙,红墙黑瓦,粉壁斑驳,墙脚生满乱草。蜿蜒曲折地绕着这片菜地向前伸延,最后消失在菜地对面那片衫树林后。那座衫树林,每株衫树都又高又直,青枝馥郁,绿叶阴深。依着地势连绵起伏,在黄昏中看去,倍显安静和神秘。

蒋平看了一会四下风景,自言自语道:“看样子是少林寺的菜地吧?”为了确定自己的想法,他又转过头去看身后。果然,不远处院墙下面有一个小门,小门敞开,自己刚才就是看见小门开着才走出来的。

有风吹过,树叶乱草沙沙地响,宛若千万条蛇经过一样。风中有股浓浓的粪便、卷心菜、木叶以及腐败植物混合而成的怪味,让人一时有种不是处身于佛院,而是置身于乡下田间的错觉。这时已经暮色四合,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有些影影绰绰的。因为距离大殿已远,所以完全听不见佛唱声。微风吹过去后,四野又寂无声息,除了偶尔听见一两声蛙鸣外,没有别的声音。

他感到腿脚有些发软,见前面十余丈处院墙下面有棵古意盎然的老槐树,树下长着齐膝深的杂草,于是走过去依树坐倒歇息。心想:“天还没黑透,索性坐一会再回去。回去太早了,大家都不方便!”

他本来一直是个很孤独的人,但自从来到少林寺,认识霍丹晨后,他感到自己象变了一个人似的,竟然变得害怕孤单起来。但现在……唯一的朋友霍丹晨却莫明其妙地由一个少年“变”成了一个姑娘,虽然她并没有对他态度有什么变化,还如平常一样和他交往,但他还是有种失去了友谊的感觉!

正自怅然若失,忽然听见一阵轻微快速的脚步声,听声音似乎是从菜地对面那片杉树林里面发出的。他微微一惊,循声张去,只见一个身量苗条的身影正慌乱地¨wén rén shū wū¨小跑出林来。从其衣裙和发式看来,似是一个中年妇人。

那妇人本想穿过菜地向自己这个方向行来,但看见树下坐着一人,正向自己看,仿佛受〖TXT小说下载:。。〗了惊吓似的,顿了一下,然后转过身去,跟着林边那条小路飞快地离去,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两人相距虽不甚远,但因为天光已暗,那人影又只惊鸿一现,所以蒋平几乎什么也没看清楚。只是觉得对方不是一个乡下妇人,而象是一个从城里来朝山的女香客。见对方形迹奇怪、慌张,蒋平心里不由升起疑云。“这妇人是谁?怎么这个时候会从那个林里出来?她做了什么事,为何好象生怕被人见到的样子!”

不知是又陷入孤独的原因,还是喜欢偷窥的旧毛病又犯了,微一犹豫,便决定追上去看个究竟。他施展轻功,向那条小路追去。转过一道弯后,只见那条小路忽然变陡变窄,向山下延伸去,并很快地消失在下面的莽林之中。居高临下看去,这条山路就象一条长蛇钻进林海一样,无迹可寻。

如是白天,他或许会继续向下追赶,但现在夜幕降临,要他无凭无据只凭一种异样感觉就去追赶一个莫名奇妙的妇人,不但可笑,而且……也有些危险。他站在半坡,看了一会蜿蜒曲折、寂静神秘的小路后,终于决意放弃无谓的追赶。心想与其盲目地追赶,倒不如到刚才她出现的那座树林里去看看,或许还能发现什么!于是重回到刚才那片菜地,走进那座衫树林。

这座衫树林十分茂密,就是白日,也黑压压的不见天光。何况现在已是傍晚,林子里光线更是黝暗。林深处不时传出几声鸟雀“扑棱扑棱”展翅的声音,反而将林子衬托得更加阴森和幽静。林中没有道路,树下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和荆棘。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一个微弱的声音!声音听起来非常痛苦,仿佛一个人在呻吟。

“喂,你是谁?你在哪儿?”为了减少自己的紧张和不安,他一边故意大声喊话,一边壮着胆子向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行出十余丈后,他终于看见了一个黑影。那黑影伏在一棵大树下,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昏迷或者死去。

看见对方明显受了重伤,他心里再无顾忌,飞跑过去,虽然光线很幽暗,但还是能看出对方是一个少林僧人。身量矮小,穿着一袭灰袍,似乎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和尚。“小师父,你受伤了么?”他蹲下身去,正想去扶对方,但就在他的手伸出去一半时,那个和尚忽然侧过脸来看他。看见对方的脸后,他不由全身一震!

原来这个“小和尚”不是别人,竟是海山!“啊,是你!你……怎么了?”

“别动,没救了!”见他要来扶自己,海山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蒋平见他用两只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身下草地有一大片黑色,猜到他胸口多半受了重伤,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海山见他没有乱动,也闭上眼睛,似乎在积聚力气,又似乎在安静地等死。

蒋平呆呆地看着对方,既不敢去扶他,又不敢问刚才那个女人是谁。过了一会,才弯下腰去察看他的伤势。

虽然已经猜到对方受了重伤,但真正看到那把凶器后,他还是大吃一惊!只见海山两手握住一把匕首,那匕首所插位置,就在他心窝下面一寸地方,虽然匕首柄被手遮住,只露出半个圆环,但他还是看出那把匕首已经全部插进了海山的体内。

海山显然很想拔出凶器,但他知道这样做只会加速自己的死亡,所以虽然握住匕首,却不敢拔,那样子就象是他自己把匕首插进胸口一样!

“是……是那个女人暗算你的么?”蒋平深吸口气,终于低声问道。

海山不答,身子也一动不动,蒋平正怀疑他是否已经死去,他忽地开口,却答非所问:“蒋平,你在少林寺学不到东西。你……不适合学少林派武功。你跟我一样,瘦、小!”

蒋平虽然明知对方并非好人,但见他临死之际,还惦记着自己学武一事,鼻子顿时发酸。吃吃道:“可是你……还是学会了少林武功,而且……还是一个高手!”

海山道:“那只因为我学的不是少林武功。对不起,答应你爹爹的事情,不能兑现了!”不知是因为失血太多,神志已经开始混乱,还是因为自知将死,没时间回答无关紧要的问题,海山的话显得有点前言不搭后语。

“……可以问一个问题么?”蒋平也看出他马上将死去,小心问道。“你为何要答应我爹爹?你说你不是因为同情他,那是因为什么?”

海山听见这话,脸上的痛苦神情更深,用微小的声音答道:“其实……只因为我听见你爹爹临死前说的……那些话。我突然发现,我们有……同样的……痛苦。痛苦……因为……我们都想做一个真正的男人!”

对于这些话,蒋平其实似懂非懂。因为他从来没和父亲谈过心,所以对于父亲的痛苦可以说毫无知觉。在他眼里,父亲是个除了喜欢喝两杯外,没有任何嗜好的人。既不爱说话,也没有什么想法。

而自己,却偏偏是个想法太多的人。

不过在外人眼睛里,他跟他父亲一样,是个没希望没想法的人。因为他想法虽然多,却从来没付诸行动。也从不对人说出来。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想法都不现实,所以只能在心里想一想而已。

“或许,爹爹也跟我一样,心里其实有很多想法,只是没有能力去实现,所以才不说出口而已?”

他正自心潮暗涌,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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