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伤之时尚能若无其事的说话,尔后运功起镖没有象通常人那样将镖挤飞而是如同伸手拿出又稳稳放下一般,这等绝世内力当真从所未闻从所未见,一时间所有人都屏息凝视,连喝彩都忘了。
张世信见眼前此人虽明显故意弄脏了脸和头发,但仔细一看,便知道年龄不过刚二十二三岁而已,比自己尚且小了几岁,江湖上如此年轻又如此武艺高强的人能是谁呢?他的眼前突然一亮,跨上两步,抱拳大喜道:“原来您是明教张教主啊!怪不得武功如此之高!佩服佩服!小弟对张教主的景仰之情当真是无法言喻啊!请受在下一拜!”
说罢当真跪拜下去,张无忌心头一急,内力微增,周颠浑身一颤,呻吟了一下,忙收摄心神,缓缓运力。
这时张士德也命人将自己抬了回来,听到张世信此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虽震得背上伤口剧痛,却毫不为意,也挣扎着要翻下担架来向张无忌行礼。
张无忌眼见周颠伤口已经流出鲜血,虽伤口深处仍有余毒,知道非一时三刻所能逼除,便就此收功,撕下一片衣襟将周颠的伤口上方大腿绑了,背到背上,对张氏兄弟道:“二位万万不可多礼,在下尚有要事在身,需得立刻离去,咱们后会有期!”说罢欲走,又突然想起那刺客,便回身指着那地上活着的刺客道:“我大哥毒伤的解药尚着落在此人身上,尚请二位准许我将此人也带走。”
张氏兄弟对望一眼,均觉虽然如此便无法查察主使人是谁,但张教主对己有恩,又大名远播,实在无法回绝他,便一起点头了。张无忌道了一声谢,走上前去抓住了那人身上的绳索,飞身而去。
众兵将眼见此人身背一人,又手提一人,竟依然能纵身跃过小河,绝尘而去,一起张大了口,“哦!”地惊呼,良久不觉。
何绿嫣突抽坐下骏马,大呼道:“张无忌!等我!”随后追去。
张世信呼地打开折扇,面含微笑,望着何绿嫣的背影轻轻摇扇。他身旁的一名红袖缎袄女子嘻嘻笑道:“张郎,你的新欢追别的男人去了,亏你还笑得出来?”
张世信呵呵一笑,道:“能结识到象张无忌这样的英雄人物才是人生之一大快事,至于一个风骚女子么,呵呵……”
两名女子一起佯怒道:“怎么?女子便不值钱了?”
张世信哈哈笑着伸臂将二女搂将过来,一人香了一个,笑道:“她走了岂不是更好?我可以全心全意宠爱你们两个了!哈哈……”
二女春意盎然,笑成一团。
张士德望着张无忌消失无影,终于长叹了一声:“做人当如张无忌,才不枉为一世啊!可惜未能请他进城一叙……”
遂下令鸣金收兵,郁郁回城。
张无忌沿着高邮湖畔一口气奔出了约二十里方才放慢了脚步。这时夜色更浓,漫天的愁云压在无边的高邮湖水之上,呈现那远在天边的一丝蓝幽幽的亮。终于淅淅簌簌的下起了小雨来,夹裹在冷风中如无数细密的冰针一般洒向湖面和原野,合着冰凉刺骨的水汽粘稠在人的身上,使人透心的凉。
张无忌感到背上的周颠浑身微微打颤,知道他的毒伤发作了,遂停了下来,将那名刺客掷到地上,放下周颠,取出水袋,扳开刺客的嘴,将大半袋水咕咚咚的全给他灌了下去。那人下巴脱臼尚未归位,在张无忌的擒拿手法之下半分也反抗不得。此人也甚是硬气,下巴虽痛,但却一声不吭,只是时下正值隆冬,天上又降寒雨,这大半袋的冰水一经下肚,他便忍不住浑身筛糠般的抖起来,满脸狐疑惊惧地看着张无忌。
张无忌也不理他,径去湖边灌了满满的一袋湖水,又全灌进了那人的肚子里。那人此刻已吓得面无人色,只道敌人想将自己像灌猪一样地活活灌死,哪知敌人却突然绕到身后,对着背心就是一掌,便只觉背心一股巨大的压力挤向腹部,顿时喉咙一震,适才灌入肚中的凉水喷口而出,那深嵌牙缝的一片药片也随之冲出。
张无忌扳开刺客的口察看,见无异状,左手微抖一送,刺客啊呀一声痛呼,下巴便合拢了。
张无忌正色道:“解药呢?”
刺客双目茫然。张无忌微微一笑,伸手在他的肩头轻提一送,刺客啊呀一声大叫,他的肩膀脱臼了。
张无忌道:“我哥哥中了你的剧毒,只要你肯拿出解药来,我立刻放了你,决不跟你为难。”
刺客摇了摇头,双目一闭,竟不再理睬张无忌了。周颠挣扎着坐了起来道:“这家伙是东瀛人,可能听不懂我们说的话。让我来。”
说着周颠坐过去,一掌拍在刺客刚脱臼的肩膀上,刺客疼得厉吼一声,滚倒在地,睁开眼睛来瞪视着周颠。周颠哈哈一笑,指着自己的伤腿大打手势道:“我的伤,你王八蛋的解药,快给老子拿来!否则老子还打你!你们的人杀了我的好兄弟铁冠老杂毛,老子正要找你们报仇呢!老子要好好的折磨你!你信不信?”
那刺客虽听不懂周颠说的那一堆话,但对方讨要解药的意思还是明白了,他竟说了一句:“解药的,我的没有,杀了我吧!”就此闭上眼睛,任周颠如何打也不再睁开了。
张无忌将那人浑身上下搜了一遍,果然并无解药,心道这名刺客是岳父的人,如果就此杀了不太好,这般带回去也不好看,反正一来解药可以问岳父要,二来量以自己的功力及医术,要除却周颠所中的剧毒也并不难,只是多费一些周折而以。便解了他的绳子,将他放了,背上周颠继续赶路。
周颠大惑不解,道:“无忌兄弟,如何将那人放了?我们还没有探听他们的来路呢?”
东瀛刺客是汝阳王府的人周颠并不知晓。周芷若说给张无忌听后,张无忌碍着汝阳王乃赵敏的父亲的关系,心内踌躇之下便没有对他讲。这时听他这么一说,便道:“此事令小弟好生为难……周大哥很快会知道原因的……我们快到了。”
说罢发足狂奔。路上周颠将张无忌去后他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原来他看到军营火起,人声鼎沸,以为张无忌的行踪暴露,被大军围困,心急之下便下了山去。没想到军营并非捉拿刺客,而是一片大乱,无数军士胡乱逃窜。周颠好奇之下擒了一名小校换了衣服混入军中查看。无意中却发现四名元兵身负极强的武功,神色极为可疑,便暗暗地跟上了他们。这时有一把总模样的武官也发现了那四人,带兵上前喝问之时被四人杀死,由此被周颠看出武功家数,断定他们便是害死铁冠道人的一伙人,随后紧跟而去,直到随他们一起跳入池塘同乱军混在一起,最后乘机出手偷袭。
掠过连片荒草,跃过一条小河后汝阳王暂住的废屋便遥遥在前了。张无忌放重了脚步,未至门前,赵敏和四番僧便一起迎了出来,见是张无忌,四番僧一起收起了兵刃。赵敏满脸堆欢奔了过来,见到张无忌背上的周颠,微吃了一惊道:“怎么?周大哥受伤了么?”
周颠强笑道:“区区小伤,不碍事!无忌,快快放我下来吧!”说罢不等张无忌答应,自行挣扎下地,单腿跳跃着到达四名番僧面前,笑嘻嘻地道:“我说几位番秃老兄,身上可有酒喝么?老子当真是又渴又冷,急出鸟来了!”
四僧中的两人听他出语粗俗,眉头微微一皱,面生怒气,但另两人却面现欢喜,自宽大的僧袍下面各拿出了一只酒壶来。周颠大喜,连忙接过,仰头便喝。张无忌忙喊道:“周大哥小心你身上的毒伤,不可多饮烈酒!”
周颠回头笑道:“不可多饮便少饮!兄弟你便放心吧!”说罢揽了四僧到一边的房檐下坐倒,笑骂劝饮。
张无忌知道周颠这是故意支开了四名番僧,好让自己和赵敏单独进屋相聚。心下感激,便携了赵敏的手进入屋内,探视了一番仍旧熟睡的汝阳王,叹了一口气。赵敏大吃了一惊,颤声道:“怎么?爹爹他……”
张无忌一怔。原来他的心中一直萦绕着那些天和周芷若在一起时的影子,见到赵敏更加如此,只觉越来越是羞愧,几乎无地自容,很想跟她说出来再向她赔罪乞求她的原谅,但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来。心中烦忧之下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声,便让赵敏会错意了。心下更是歉疚,转过身来一把抱住了她,将她那柔软玲珑的身子紧紧地搂进了怀中。良久才缓缓道:“敏妹,我好想你啊!好想你啊!”说罢,两股泪水竟夺眶而出。口中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赵敏一时间自然想不到张无忌心里转过的心事,只道张无忌单纯是因为想念自己担心自己而这样感情激动得无法抑制,心下感动,一股泪水也涌了出来,伸臂使劲地勾住了张无忌的脖子,踮起脚尖在他耳垂上轻轻一咬,紧贴着他的脸颊,颤声道:“傻子……”
这一咬,这一骂,张无忌顿感浑身酥软,当下不顾一切低头便往赵敏的唇上吻了去。良久,才强自收摄心神,搂着她在床边坐了下来,吻了吻她的嘴唇,道:“敏妹,离别这么多日,你都瘦了。你身上中的百虫百花毒解了么?”
赵敏道:“那日下山后何姊姊便给我服了解药了。嗯,分别数十日,你不但瘦了,而且变黑了,还浑身臭臭的。还有,衣服都湿透了,还不快运功烘烘?”
张无忌心中一甜,暗附只有和敏妹在一起时才能真正地感受到舒心和快乐,只可恨自己……唉……那件事到底该不该对她说?如果说了她会生多大的气呢?会不会就此不理我了?心中迟疑,却也听赵敏的话,暗运神功,身上发烫,将一身的潮湿蒸腾了出来。运此区区小功并不妨碍他说话,想到周颠还身负毒伤没有解药,便将今晚发生的事简略的向赵敏说了一遍。最后道:“岳父他老人家醒来定会怪我坏了他的计划,而且还伤了他的属下,真不知道怎生向他说才好……”
赵敏淡淡地道:“还是不要向爹爹说起此事了……他现在不能再承受任何刺激了……”
赵敏说着看了看昏睡中的汝阳王,眼圈一红,又落下泪来。
张无忌也叹了口气道:“那我怎生向岳父求取解药?”
赵敏道:“这件事交由我来办好了。”
两人正说着话,张无忌忽听得东北方向有马蹄声向此处而来,拍了拍赵敏的手背,侧耳倾听。只听来者约十数骑,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便来到了百丈之内。这时外屋值守的亲兵早已手持兵刃冲了出去,那把总朗声喝道:“此处有要人在此!来人回避!”
来人放缓了马匹,其中一人用一口走了调的北方话道:“汝阳王爷可是在此?我等大东瀛武士,乃是王爷的朋友!快快给我引见!”
张无忌啊了一声,忙拉了赵敏的手出去看,只见那些人尽皆黑布蒙面,一付夜行人的打扮,缓缓驰来,在十丈外跃下马,牵马步行过来。那把总又喝道:“把蒙面黑布都摘了下来!”
来者微微一愣,其中看似头目般的一人伸手入怀,拿出了一块令牌,道:“这是王爷的令牌,请看清楚了。”
把总不敢擅专,回头看向赵敏,意思请求赵敏发落。赵敏微微点头,道:“让他一人过来。”
把总喝道:“那你一人过来面见王爷!”
那人点了点头,放下马缰,独自走了过来。张无忌见他的步伐飘忽不定,甚是怪异,心道此人当是自己见到的武功最高的东瀛武士。转念间那人已到面前,向门口抱拳道:“本人大东瀛武士原田一郎拜见王爷!”
此人说的是汉话,想来已经在中国呆了不少时间,或者专门学了中国话。虽说听起来有点别扭,但也实属不易了。
赵敏淡淡道:“免礼吧。王爷现下正在休息,不便现身,原田先生有何要事?便由在下代为转告吧。”
原田朗声道:“此事大大的重要,本人需面见王爷才可说!”
原田这句话说得甚是响亮,声音难听至极,犹如硬物相磨般,钻入耳膜,宛如无数只小爪子侵入听者体内,只抓得人心肺麻痒难当,那几名亲兵纷纷面上变色,双手捂耳,佝偻下腰去。连附近的几匹马儿也禁不住直喷响鼻,焦躁不安起来。
原田露出这一手功夫的目的原本只是想让汝阳王知道自己来了,快快出来见自己,但见那许多人惊惶失措的样子不由得也颇为得意。原田将面前人等扫视了一遍,只见那四名藏僧和周颠以及赵敏都在暗暗运功抵抗,唯有赵敏身边的一个连头盔都没有戴的小兵却若无其事的站在那里,心中暗自戒备,对着张无忌加了三成力又喝道:“本人要见……”
原来他运此功时劲力越强语音便要越加短促简单,到最高时该当只是一个“啊”字或一个“喝”字,这种功法在东瀛叫做催魂喊,与金毛狮王的狮子吼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不同的是狮子吼全用浑厚的内力震伤人,而催魂喊则在内力震人的基础上又加入了极为难听的怪声音,听了使人轻者心烦意躁,重者立时失去心智,疯狂乱杀。实为罕见的邪功。
当他喊出来时旁人固然脸上变色,张无忌也大吃了一惊,因为他突然想起照此人这样喊法,汝阳王须会被他吵醒过来。不及多想,左掌推出,正是降龙十八掌的第一招亢龙有悔的第一式,虽然只发了二成功力,而且出掌后的一十八股后劲一股也没有跟去,原田却也只觉热风压面,原本已经吐到嘴边的“王爷”二字竟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没有喊得出口。出其不意之下,他身体被逼得后仰,脚下退了半步方才稳住了身形,憋得头部气血上涌,双目通红。
原田眼中的惊异一闪而过,随即冷冷道:“阁下是何人?”
张无忌尚未回答,赵敏道:“他乃王爷身边的侍卫!你在此大呼小叫,好生无礼!”
原田再次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些人,见除了眼前这名侍卫,再无其他特别强的高手,不禁傲气重生,生硬地说道:“本人见的是王爷!你们这些不相干的人休得罗嗦!”
赵敏怒道:“大胆!”却听身后脚步声响,几声咳嗽之后,汝阳王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且退下,原田,你有何事要说?”
赵敏回头惊呼:“爹爹?”被扶墙而出的汝阳王双目一瞪,不敢再说话,低着头噘着嘴退到了一边。这时早有一名亲兵奔来,在汝阳王的身后趴下,汝阳王一掀战袍下摆,在那亲兵的背上坐下,沉声道:“你说吧。”
汝阳王一现身,自有一股威势,四名番僧、所有亲兵、乃至赵敏和张无忌都跪拜了下去。汝阳王是张无忌的岳父,拜一拜无所谓,但周颠却苦了,他只得装作伤重不能起身,躺在地上闭着双目当什么也没有看见。
原田也差点不由自主的拜了下去,但微一迟疑,终究只是抱了抱拳,讪讪地说了个:“参见王爷。”
把总喝道:“大胆!见到王爷还不下跪!?”
原田的眼中现出一丝冷傲,毫不理会。
汝阳王挥手止住把总,和色道:“我敬你为东瀛第一高手的身份,便不用多礼了。我和你们家藤野将军最近交往得不甚愉快,你此次到来,应当不会给本王带来什么好消息吧?”
原田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道:“这是丞相大人写给王爷的亲笔信,请王爷过目。”
汝阳王此次遭贬纯属丞相哈麻一手促成,他能会给汝阳王什么书信?赵敏担心爹爹看到信后受到刺激,心急之下几欲跳过去一把夺过,撕它个粉碎,但只说出个:“奸贼之信有何好看!”汝阳王却吩咐把总将信取了过去。
汝阳王接过信去,草草一阅,缓缓合好,放入信袋,哈哈哈笑了三声,突然猛地抽搐,一口鲜血哇的喷出。赵敏惊呼一声赶过去扶住汝阳王的胳膊,替他轻拍脊背,张无忌搭住了他的左腕脉搏,只觉他的心脉跳动甚急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