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叶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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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叶集(上)-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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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却无法分辩地为我证明了,最后看见的不是我的物质的眼睛,
最后爱恋、行走、欢笑、呼叫、拥抱、生殖的也不是我的物质的身体。


啊,农人的欢乐呀!
俄亥俄人的,伊里诺斯人的,威斯康星人的,加拿大人的,衣阿华人的,
堪萨斯人的,密苏里人的,俄勒冈人的欢乐呀!
破晓时起来敏捷地进行着工作,
在秋天耕犁着土地为了冬天播种,
在春天耕犁着土地为了种上玉蜀黍,
在秋天修整果园,为树木接枝,采集苹果。


啊,在游泳池中,或者在海岸上最适宜的地方洗澡,
溅泼着水呀!涉着没踝的海水,或者赤裸着身子沿着海岸奔跑。
啊,去充分认识空间呀!
一切丰足,浩无边际,
同天空、太阳、月亮和行云合为一体。


啊,一个男子自立的欢乐呀!
不对任何人卑躬屈节,不服从任何人、任何已知或未知的暴君,
昂然行走,轻快而自得的步态,
以宁静的目光或以光辉的眼睛观望,
从宽阔的胸瞠倾吐出深沉而嘹亮的声音,
以你的人格面向着大地之上的所有其他的人格。


你知道青年人的最大的欢乐么?
你知道遇见亲爱的伙伴,听到快活的话语,见到欢笑的脸面的欢乐么?


你知道愉快的光辉的白天的欢乐,畅快地游戏的欢乐么?
你知道甜美的音乐的欢乐,灯烛辉煌的舞厅和舞蹈者的欢乐么?
你知道丰筵盛撰,痛饮狂欢的欢乐么?


但是,啊,我的至上的灵魂呀!
你知道沉思默想的欢乐么?
你知道自由而寂寞的心中,温柔而忧郁的心中的欢乐么?
你知道孤独行路、委顿然而高傲的精神、受难和斗争的欢乐么?
你知道痛楚、恍惚、不分昼夜庄严沉思的欢乐么?
你知道想到“死”、想到硕大无垠的“时”与“空”的欢乐么?


 
你知道预想到更美好更崇高的爱的理想,预想到完美无疵的妻、甜蜜、
永久、完美的伴侣的欢乐么?
所有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欢乐、配得上你的欢乐呀,啊,灵魂!

啊,当我活着时我要作生命的主宰,而不作它的奴隶,
以一个强有力的胜利者的态度去面对生活,
没有愤怒,没有烦闷,没有怨恨或轻蔑的批评,
在大气、流水、陆地的尊严的法则面前,证明我的内在灵魂不可克服,
外在的任何事物不能支配我。

因为我不仅歌唱着生命的欢乐,我还歌唱着

——死亡的欢乐呀!
“死”的美丽的接触,会给人以刹那的抚慰和麻木,
我丢下我粪土般的身体,由它火化,变成粉未,或者埋葬,
我的真实的身体无疑地为我留存在另一世界里,
我的空虚的躯壳于我不再相干,经过各种净化,供作其他用途,永远为
大地所使用。

啊,用不只含有吸引力的东西来吸引!
我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但是看呀!那是不依从其他任何事物的东
西,
永远是攻而不是守,——但它多么有魅力地吸引着。


啊,以寡敌众地去斗争,勇敢地去迎敌!
单枪匹马地去对付他们,看看一个人究竟能担当多少!
面对面正视着斗争、苦痛、监狱、多数人的憎恨,
泰然自若地走上断头台,向着炮口前进!
成为一位真“神”!


啊,乘着船,在海上航行呀!
离弃这坚定不能忍受的陆地,
离弃市街、人行道和房屋的令人厌倦的单调,
离弃你,啊,你这凝固不动的大地而坐上一只般,
去航行,航行,航行!


啊,我以后的生活将是一首新的欢乐的诗歌!
跳舞、拍手、欢欣、呼叫、踢着、跳着、滚着前进,荡漾着前进呀!
成为一个到一切口岸去的环游世界的水手,
简直就是一只船,(你看我在阳光和大气中张开来的这些帆,)


一只迅速而庞大的船,满载着丰富的语言,满载着欢乐。

 
斧头之歌

1


形状美观的、裸露的、青白的武器,
从地母的内脏中伸出头来,
木质的肉,金属的骨,只有一个肢体,只有一片嘴唇,
它有从高热生出的青灰色的叶,有从播下去的一粒小种子生出的柄,
停留在草中或草上,
倚靠着,又被倚靠着。


坚强的形体,和坚强形体的属性,男性的手艺、光亮和声音,
一长串同一象征的变化,如音乐之轻击,
风琴家在大风琴的键盘上的弹奏之指头。


2


欢迎大地上一切的土地,——各从其类,
欢迎松树与橡树的土地,
欢迎柠檬与无花果的土地,
欢迎黄金的土地,
欢迎小麦与玉蜀黍的土地,欢迎葡萄藤的土地,
欢迎糖与米的土地,
欢迎棉花的土地,欢迎马铃薯和甘薯的土地,
欢迎山岳、平地、沙漠、树林、草原,
欢迎河边的肥沃的土地、高原、旷野,
欢迎无边的牧场,欢迎果树园和种植亚麻、大麻,以及养蜂的丰饶的土
地;
也同样欢迎别的更峣崅地面的土地,
如黄金的土地或者小麦和果木的土地那样丰富的土地,
矿山的土地,雄伟的和险峻的矿石的土地,
煤、铜、铅、锡、锌的土地,
铁的土地,——斧头所造成的土地。


3


木堆上的木材,斧头由它支持着,
森林中的小屋,门前的藤蔓,打扫出来作花园用的空地,
暴雨过后雨水滴落在树叶上的错落的嘀嗒声,
断续的哀哭与悲叹,想到海,
想到为暴风雨所冲击、倾覆、折断桅樯的船舶,
想到古式房屋和仓库的高楼大厦的伤感,
回想起见过的绘画和记载,有人带着家眷、货物冒险航行,
登陆上岸,建立起一个新的城市,

 
那些寻觅新英格兰并找到新英格兰的人们的航行,从任何地方的出发,
在阿肯色、科罗拉多、鄂大瓦,尉拉麦特住居,
悠缓的前进,简单的饭食,带着斧头、来复枪和鞍囊;
一切勇敢和冒险的人们的美,
面容不加修饰但是清洁的樵夫和伐木童子的美,
一切特立独行的美,
美洲人的蔑视礼法,对于拘束极端不能忍受,
散漫的性格,随便的讽喻,坚强,
屠场里的屠夫、小帆船和独桅船的船夫、筏夫、拓荒者,
在冬天的帐幕中,采代木材的人,森林中的曙晓,树枝压上了雪,有时
会突然折断,
自己的愉快而响亮的声音,欢乐的唱歌,森林中的自然的生活,实在的
白天的工作,
夜间营火灿亮,美味的晚餐,谈话,松枝和熊皮的床,
在城市或任何处工作的房屋的建筑者,
在造房前接好木头,锯成方块,凿着榫口,
上梁,把栋梁推到适当的地方,把它们安置得整整齐齐,
将梁柱接上凿好了的榫口,
木糙、铁锤的打击,人的姿势,他们的弯曲的肢体,
倾身,直立,跨上梁柱,打钉,以木桩和绳索紧拉着,
手臂弯曲扶着木板,另一只手臂却挥着斧头,
钉地板的人使木板绷紧,可以钉钉,
他们蹲着,将武器投下给运载的人,
发出响彻于空旷的建筑物中的回声;
城市中的巨大的仓库正在建筑着,
六个建造工人,两个在中间,两个各在两端,都用心地在肩上扛着做横
梁用的沉重的木柱,
拥挤的一排泥瓦匠,右手各持着泥铲,砌着从头到尾二百英尺的长墙,
背部的柔软的起伏,泥铲叩击着砖石的连续的声音,
砖石一块挨一块的精巧熟练地砌上,并用泥铲的木柄敲击着,
材料的堆积,灰泥在灰板上,灰泥搬运人还在源源不断地补充,
在泥石工场的泥瓦匠,长成的学徒的拥挤的行列,
向方形木材挥着他们的斧头,要使它成为桅柱,
钢铁斜穿松村的短促的响声,
乳白色的木屑散乱地飞舞着,
穿普通装束的强壮的年轻的腕臂的敏捷的动作,
码头、桥梁、桥桩、渡头、浮板的建造者,
城市的消防队员,在稠密的区域突然爆发的火,
来到的消防车,嘶嗄的叫声,轻捷的步履和勇敢,
消防车的喇叭的坚决的命令,消防队员们整队,手臂起伏着压水,
细长的、阵阵的、雪亮的喷水,带着火钩和梯子开始他们的工作,
粉碎并割断连结钩的木架,或者地板,如果地板下冒着火焰,
群众带着发光的脸注视着,火光和浓黑的阴影;
熔铁炉前面的铁匠,铁匠铸出铁后的用铁人,

 
大小斧头的制造人、锻接人、锤炼人,
选购者吹气在冷钢上,并用大拇指试着锋刃,
削柄并将它坚牢地嵌入斧孔里面的人,
还有过去使用者的肖像阴暗的行列,
最初的坚忍的工匠、建筑师、机器匠,
遥远的亚述人的建筑、米日拉的建筑,
在执政官前面的罗马的官吏。
在战斗时执着斧头的古代欧洲的战士,
高举的手,打击在戴盔的头上的声音,
临死的叫喊,软弱蹒跚的身体,向着友人和敌人的奔驰,
为要求自由而谋反的臣民的包围,
招降劝告,攻击古堡的大门。休战和谈判,
对当年一个古代城池的掠夺。
雇佣兵与狂徒的焦躁和无秩序的动乱,
咆哮、大火、流血、酗酒、疯狂,
从家宅和庙堂自由掠夺的赃物,在强盗劫持之下的妇女的尖叫,
随军行商的狡狯和盗窃,男人的奔跑,老年人的
绝望,
战争的地狱,教条的残酷,
所有公正或不公正的执法官的言行的表册,
公正或不公正的人格的力量。

4


力气和胆量永远是重要的!
能够激励生的也能激励死,
死者也正如生者一样在前进,
未来也不比现在更渺茫,
大地和人的粗糙所包含的意义和大地和人的精微所包含的一样多,
除了个人的品质什么也不能持久。


你想什么能持久呢?
你想一个伟大的城池能持久么?
或者一个生产丰饶的国家?或者一部订好了的宪法?或者建造优良的
汽船?
或者用花岗石和钢铁盖的大旅馆?或者任何工程杰作,炮台,军备?


去吧!这一切本身并没有什么可珍爱的,
这些只是暂时的,如跳舞者的跳舞,音乐师的伴奏,
表演过了,一切自然都很好,
一切都做得很好,直到人们挑衅的闪光出现。
一座伟大的城池是有着伟大的男人和女人的城池,
即使它只有几间破敝的茅屋,它仍然是全世界最伟大的城池。


 
5


。一座伟大的城他所在之处并不仅是有着伸长的码头、船坞、制造场和
贮积的地方,
也不仅是不断地向新来的人或拔锚离去的人敬礼的地方,
也不仅是有高楼大厦,贩卖各地货物的商店的地方,
也不仅是有最优良的图书馆和学校,或是充满金钱的地方。
也不仅是人口最多的地方。
这城池有着最雄伟的演说家和诗人,
他们热爱这城池,这城池也热爱他们,了解他们,
那里除了普通的言行并没有为英雄而建立的纪念碑,
那里有勤俭,那里有谨慎,
那里男人和女人不看重法律,
那里没有奴隶,也没有奴隶的主人,
那里人民立刻起来反对被选人的无休止的胡作非为,
那里男人女人勇猛地奔赴死的号召,有如大海的汹涌的狂浪,
那里外部的权力总是跟随在内部的权力之后,
那里公民总是头脑和理想,总统、市长、州长只是有报酬的雇用人,
那里孩子们被教育着自己管理自己,并自己依靠自己,
那里事件总是平静地解决,
那里对心灵的探索受到鼓励,
那里妇女在大街上公开游行,如同男子一样。
那里她们走到公共集会上,如同男子一样取得席次;
那里城市有最忠诚的朋友,
有最纯洁的男女,
最健康的父亲,
最健美的母亲,
那里就是伟大的城市。


6


在大胆的行为面前,议论争辩显得如何地贫乏可怜!
城市的物质的美丽,在男人或女人的风范面前显得如何地萎缩!

一切都期待着一个强者的出现,
一个强者是种族与宇宙之能力的证明,
当他或她出现,物质便黯然失色,
关于灵魂的争辩终止了,
古老的习俗和辞句,被重加考虑,推开或者抛弃

现在你的赚钱牟利算得什么呢?那有什么用呢?
现在你的尊严体面算得什么呢?
现在你的神学、教育、社会、传说、法令,算得什么呢?
现在你对于生命的斥责在哪里呢:

 
现在你对于心灵的苛求在哪里呢?

7


荒漠的景色掩盖了矿石,外表虽不美观,却是一个很好的地方。
这里是矿区,这里有矿工,
有熔铁炉。熔解工作刚刚作好,冶上在附近,带着他的钳和锤,
过去和现在一直在为人服役的东西就在手边。

没有东西比这个为人服役得更好——它曾经为一切人服役,
它曾经为具有流畅之舌与精敏的感觉的希腊人和早在希腊以前的人服
役,
为不朽的建筑物的建造服役,
为希伯来人、波斯人、最古的印度斯坦人服役,
为密西西比河的筑堤人和那些在中美洲仍留着遗迹的人服役,
为森林中和平原上的有着不雕凿的柱头和异教徒的寺庙服役,
为斯堪狄纳维亚冰雪掩盖着的山上,人工作成
的高大静默的裂缝服役。
为那些在记不清的年代,在花岗岩的石壁上描画太阳、月亮、星星、船
舶、海浪的人们服役,
为哥特人进犯的道路服役,为畜牧民族和游猎民族服役,
在这些以前又曾为埃塞俄比亚的可敬和善良的人们服役,
为制造游览船或战舰的舵服役,
为一切陆上的伟大工程、一切海上的伟大工程服役,
在中世纪和中世纪以前服役,
不仅仅为当时和现在的活着的人服役,也为死者服役。

8


我看见欧洲的刽子手,
他戴着面具,站立着,穿着红衣,有着粗腿和强壮赤裸的两臂,
凭依着一柄沉重的斧头。
(欧洲的刽子手哟,你最近杀戮了谁呢?
你身上的潮湿而沾手的血,是谁的呢?)

我看见殉教者的明亮的落日,
我看见从断头台上走下来的幽灵,
死亡的贵族、无冠的贵妇人、被罪的大臣、放逐的帝王、
敌对者、卖国贼、毒杀者、被斥黜的头目和其余的人们的幽灵。

我看见在任何地方为正义而牺牲的人,
种子不多,但收获绝不会太少,
(注意呀,但你这外国的君主,啊,你们这些僧侣们,收获不会太少。)

 
我看见血滴完全从斧头上洗去,
锋刃和斧柄都干净了,
它们不再飞溅欧洲贵族的血液,它们不再砍断皇后的脖子。


我看见刽子手引退,并且成为无用,
我看见断头台荒废,生出霉苔,我不再看见上面有任何斧头,
我看见我自己的种族,这最新最伟大的种族的力量之强大与友爱的象
征。


9


(美洲哟!我并不夸耀你对我的爱,
我有我所有的爱。)


斧头跳起来了呀!
坚固的树林说出流畅的言语,
“它们倒下,它们起立,它们成形,
小屋、帐幕、登陆、测量、
棒、犁、铁棍、鹤嘴锄、板锄、
木瓦、横木、柱、壁板、户柱、板条、薄板、山墙、
城堡、大花板、沙龙、学院、风琴、陈列室、图书馆、
飞檐、格子、壁柱、露台、窗、小塔、走廊、
耙、木铲、叉子、铅笔、板车、竿、锯、刨、槌、楔、把手、
椅子、桶、箍、桌于、小门、风标、窗架、地板、
工作箱、柜子、弦乐器、船、框架、以及其他物品,
诸州会议室、诸州国民会议室、
马路上的庄严的建筑、孤儿院或贫病医院,
满哈坦的汽船和快艇,驶到一切的海上。


形象出现了!
任何使用斧头的形象,使用者的形象,和一切邻近于他们的人的形象,
将木材砍倒的人和拽引木材到皮诺斯科或开尼
贝克的人,加利福尼亚山中或小湖畔,或者哥伦比亚小茅
屋里面的居住者,
几拉,或里奥格那达南岸的居住者,友爱的群
居,各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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