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糖和小雪灯 屠再华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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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嘟糖和小雪灯 屠再华著-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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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明白老辈儿的说法,是害怕像我这样的伢儿去闯祸。可不,老柿树上青苔多,滑得很,下边一般不是河便是尖角嶙峋的乱石堆,万一摔下来是很危险的。
  在我们家里,焐红柿儿要数祖母最内行。
  她先将瓦罐子洗净晾干,再摘来一片片金黄的老桑叶,而后,便一层桑叶、一层柿子地摆好。
  过了十天半月,便焐成鲜艳夺目的红柿儿。每焐成了一坛红柿儿,祖母总是先给我们孩子尝尝新。随即,她将红柿儿装进一只只小竹篮,唤我和堂妹去分赠给村上几户没有柿树的老爹老太。
  当我从遐想里驰骋回来的时候,我已从小伢儿堆里挤进去买了几斤红柿儿。而且凑巧这卖红柿儿的姑娘是我们家乡人。我捧着红柿儿,仿佛捧着家乡火红火红的生活—那样的甜,那样的香!

  稻花飘香
  水稻也开花。家乡人谓云“浪稻花”。日当正午,白雪雪的稻花,便从青青的谷苞里钻了出来。
  一穗穗,一浪浪的稻花,随风摇曳,溢着幽香,让庄稼人看了心醉!
  儿时,我那年迈的祖母,总要在热辣辣的盛夏里,用芭蕉扇遮挡着一头银发,摇摇晃晃地出门望田。有时候把我也带了去。她每每喃喃地告诫我:“这花那花,没有比这稻花最宝贵了!吃饭不能忘记种田人啰。”祖母见到有倒伏的水稻,就找根小竹棍把它支撑起来。她望田,要一畈畈的看过去,角角落落都望到。
  水稻放花后不久,便灌浆了。这当儿,轻轻捏一下谷苞,会滴出牛奶似的乳汁来,那么的白,那么的香!而后,慢慢地成熟,凝结成一粒粒晶莹莹的嫩米。再过些时候,一穗穗的稻谷,就沉甸甸地垂下来!家乡人见到这“弯弓稻”,是最开心不过的了。
  种田真辛苦!从选种育秧,到脱粒收获,不知要花多多少少的工夫。—而日晒雨淋的,都在露天劳作。尤其是耘田,是最苦最累的活儿了:那时没有机械操作,耘田要跪在水田里,一畦畦地爬过去,把杂草拔掉,将细石子捡了,投进耘田者腰里系着的小竹篓里。还要去捧一捧每颗稻,将周围的烂泥护护拢。耘田时,有锋利的尖尖的稻叶子戳到脸上,手脚上也有蚂蝗叮咬,全身是泥,湿淋淋的!
  每年吃新米饭,祖母看得很庄重,要备好的酒菜款待耕耘者。第一碗饭要祭祖宗。传说我家的太公公,是一位创家立业的庄稼汉,他起早摸黑种田地,黑脸黑身黑手脚。即便那时我还很幼小,可听了也有感动!第二碗饭要盛给耕耘者。接着,大家你一碗我一碗的,开始吃香喷喷的新米饭了。
  吃新米饭时,祖母不管我听得懂听不懂,也总要向我念几遍那首古老的诗句:“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我长过了十岁,就去外地住校念书,可家里一次次捎给我的棉袄衣角里,总缝进那么八九粒稻谷。祖母故世后,妈妈接着这样做。我先还不知道硬硬的是什么东西,有一回被老鼠咬破了衣角,才发觉它是稻谷。以后长大了,经历了多次因自然灾害的粮食歉收年,尤其是连续三年自然灾害的“困难时期”,吃饭成了问题,我才真正悟出了祖母的良苦用心:祖母和妈妈,缝进衣角里的那么八九粒金灿灿的稻谷,是希望我走到哪儿、干什么,都不能忘记农业。可不,“民以食为天”呀!没有饭吃,就什么事也干不成了。
  雪雪白的稻花,香喷喷的白米饭。
  一穗穗,一浪浪的稻花啊!你是生命之花。

  啊!金缸
  我的童年是在故乡度过的。
  那儿有个很大的河,叫金缸漾。
  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这大河的水面上浮着一只金缸。当地农民曾喝到过这金缸里的甜甜水,后来强盗知道了,要去喝这甜甜的水,金缸就当啷啷一声响,摇摇晃晃沉下去了,再也没有浮到水面上来。
  从此,金缸漾的水不再甜,生活也是这样。
  都说金色的童年,而我的童年却很苦涩。我不大点儿时,日本侵略者已占领了杭州,鬼子常出来杀人放火。我随同全家人到处逃难,几乎过着流浪生活。那时,我患上“百日咳”,一咳没完没了,可什么药也买不到。有长者说,挂在屋檐下的风干麻雀能治“咳”,但找来吃了也不顶用。
  我病得很严重,却没有安身之地!每日里东逃西躲,跟着妈妈钻荒坟堆,蹲在有茅草掩蔽的水沟里,我要咳又不能咳出声来,外边有鬼子扫荡。
  于是便捂住自己的嘴,憋出一脸的鼻血!等到鬼子兵走了,回到避难处的叔叔家里,妈妈给我洗脸时,洗在面盆里的水,总是殷红殷红的。
  在那苦难的日子里,家乡的长者们还是常常对我们孩子娓娓动听地诉说着这金缸漾的美丽传说。但,盼呀盼!不知盼了多少年,就是没见这金缸升上来。妈妈偎着我说:“那金缸沉落在很深很深的水底里,浮上来会被鬼子抢走的。可它每天早晨都要往上冒一次金光,让我们高兴。”
  因此,每天一大早,在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我便忙着打开屋子的门扉,望望这金缸漾。啊!水面上果真闪烁着一道道金光!可是不一会儿,这金光就看不到了。每当这时候,我总要撅起小嘴,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但妈妈也每每这样安慰我:“孩子乖!只要明天不刮风下雨,这金缸又会向上冒金光的。”听了妈妈的这番话,我也总是乐呵呵地笑了。
  抗日战争胜利后,我挂着块小小的“V,字纪念章上了学。可开心啦!谁知道打败了鬼子兵还有土匪。他们敲诈勒索,横行霸道!家乡人仍不得安生。金缸漾里的金缸仍不见升上来。可是妈妈对我说:“这是黎明前的黑暗!没有了土匪,金缸会升上来的。”
  盼啊盼!一年又一年。
  一直盼到1949年5月3日,这金缸终于升起来了!共产党、毛主席的队伍,浩浩荡荡地经过了我的家乡,解放了杭州。我们村里的人都摇着小红旗迎到大路口,噼哩啪啦放着鞭炮!热泪盈眶地欢呼着解放。
  那一天,我的妈妈从金缸漾里提回一小桶清澈的水来,烧开了给全家人尝尝,也叫簇拥着的小弟弟小妹妹尝尝。妈妈说了声“甜的!甜的!”大家都说:“甜的!甜的!”
  妈妈听了,频频点头微笑,把两条弯弯的眉毛笑得月牙儿似的,我从来没见她这么开心过。
  当啷!当啷!金缸永远在我的心中回荡。

  赏月
  儿时,临了农历八月,我盼呀盼,盼着中秋节。
  我的眼睛总是跟着月亮走的。每晚要望好几回月亮。可不是嘛,十一的月亮还拉长着脸,十三的月亮已微露笑颜,到了十五月亮一定圆。
  奶奶常说,“月亮嘭嘭,女儿望娘。”到了中秋节,出嫁的姑母也赶回来了。全家团团圆圆。姑母难得一年回这么一次娘家,在家里饲猪喂羊的,忙里又忙外。她除了捎月饼来,每每还要带许多自己种的土产。蜡黄的老南瓜呀,“千头芋艿”呀,要“吱、吱”地挑一担儿。我最喜欢吃“千头芋艿”了!这品种只有姑母家那里有。“千头芋艿”拎起来一大团儿,长着许多红红的芋艿子儿,晒几个太阳后连皮煮了吃,特别香甜!是我们孩子的消闲食。
  中秋节吃了晚餐,全家人总是坐在场院里赏月。如把它作一回事的,一年也只有这么一回。
  遇上刮风下雨,我们孩子最伤心,天气晴朗朗的,那就开心得蹦呀、叫呀的了。叫奶奶,叫姑母,叫爸爸和妈妈,仿佛他们不知道似的。妈妈每每要嗔怪我几句,“你又要发人来风了!”人一多,孩子们凑热闹,家乡人称“人来风”。
  一家人赏月的时候,各自手中掂着圆圆的月饼。爸爸说,月饼象征着团圆和圆满。全家人在一起叫团圆,一件事做成功了叫圆满。奶奶在赏月时,喜欢一遍一遍地,讲那“嫦娥奔月”的美丽神话传说。这赏月真可是一次有意义,又有趣的家庭活动。
  而后,我慢慢地长大起来,更觉得我们中华儿女与圆有缘,连看古装戏也喜欢看大团圆的戏。
  “落难公子中状元”了,观众们就一个劲地拍手。
  至今,我仍觉得这是一种传统美德。我们炎黄子孙总是希望安定团结、事业圆满成功。
  又见中秋月!皎洁的月亮挂在蓝天。有人说它金色,有人说它银色,我都不在乎。使我为此一颤的,是我能见到的中秋之月,总是投来一片清辉,是那么高洁,那么囫囵,还真觉得农历十五的月亮月月圆,而八月十五的月亮特别的圆。

  桂花雨
  妈妈常常对我这么说,月亮里有株桂花树,桂花树上挂着一只冷饭篮。有个白胡须老公公拿着斧子,今天砍,明天砍,天天砍,可桂花树却越砍越大。妈妈的神话真逗人。
  我儿时寻找桂花树,桂花树被关在祠堂里。
  小猢狲一只只接起来捞不到水中的月亮,我们小人儿肩踩肩、一个个叠上去,却翻墙越壁地,采到了祠堂里的桂花。
  桂花好香好香!我与小伙伴们你闻闻我嗅嗅,香了鼻子,香了手,也香进了梦里。
  我到长成毛孩子了,才跟妈妈去杭州,见到了敞开在门外的桂花。那是在“满觉陇”。这儿的山沟里,铺着鹅卵石路,两旁都是金灿灿的,形成了一条有几里路长的“桂花走廊”。那时候鸟雀也多,可真正是个鸟语花香的世界!偶尔“呼啦啦”吹来一阵风,就让你享受一场“桂花雨”!金子般、香喷喷的桂花,“滴滴卜卜”地,掉在你的头上,落在你的肩上、身上有时候,桂花还从衣领口掉进去,你感觉到了,喜孜孜地一抖擞,桂花便会落到脊背上,搔你的“痒痒”。
  现在,杭州的桂花越种越多、越开越盛,已被评为杭州的“市花”了!我也见到过了,金桂、银桂、四季桂等等多样品种的桂花。吃过了桂花糖、喝过了桂花茶。还从书本里学习到:桂花又名木犀,列木犀科之首。“桂枝香”被定为词牌名。国外也曾有过“桂冠诗人”的称谓。足见桂在人类心目中的地位了。
  唐代宋之问,有首咏桂诗写得很美,“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

  妈妈的歌
  妈妈的歌,是向外婆学的。我的歌,是向妈妈学的。就这样,一代代地传下来、学下来了。在我们的家乡,有学不完的童谣,唱不完的山歌。可河中的歌,山上的歌,都是妈妈的歌在我很幼小的时候,妈妈就抱着我头对头碾着唱:“碾胡椒,碾花椒,三个铜板一大包!”逗得我咯咯地笑。当时已没有了铜板,我也没有尝过胡椒和花椒。再长大一些,妈妈又逗着我唱着:“丝姑摇摇头,一年健到头。”我也就跟着妈妈一个劲地摇头,摇得挺开心。这时候,我已见到过从茧子里剥出来的蚕蛹,大人都唤它“丝姑”,它会摇呀摇的蠕动。再长大一些,妈妈又一边用腿夹住我,一边拉着我的手唱《摇船曲》了:“支哩咕,澎啷当!支哩咕,澎啷当!娘舅载外甥,瓜子落花生。”我也就这样,嘻嘻哈哈地,和妈妈拉着手,摇起“船”来。
  这时候,我不会嗑瓜子,却吃过花生。也真想舅舅用船载着我,去外婆家玩呢!在我的记忆中,这些是妈妈教我的最早的、也是最简单的童谣。它充满了智慧和魅力,也饱含着妈妈们对孩子的爱!
  可也是一种体育活动呢。
  我似没有扳着手指学过数数,对数字的基本概念,也是从妈妈的童谣里学来的。妈妈同我边做游戏边唱着:“一箩麦,二箩麦,三箩打荞麦,四箩打大麦。噼噼啪!噼噼啪!”而后由浅入深:“一吆,一只鸡;二吆,二只脚;三吆,三个铜板买来的;四吆,四川带来的;五吆,五颜六色的。”更有趣的是童谣《十稀奇》,妈妈没教几遍我就学会了:“一稀奇,麻雀啄雄鸡;二稀奇,蚱蜢追田鸡;三稀奇,三个姑娘长胡须;四稀奇,四只黄狗拜天地;五稀奇,猢狲阿三烫粉皮;六稀奇,六十岁的老公公睡在摇篮里;七稀奇,七只老虎淹死在汤罐里;八稀奇,八仙桌子放在抽屉里;九稀奇,九个南瓜结在乌甏里;十稀奇,十块大石头氽在太湖里。”这个童谣看似荒诞,但我们农家的孩子,早已认识了这些东西,不仅不会引入知识的误区,倒是觉得有趣、好笑,而把从一到十的数数,记得牢牢了。
  古运河两岸的妈妈,吐着一口软绵绵的吴语,能见什么,唱什么。为我们孩子,在快乐中传授从地下到天上的各种知识,直至世事和传统美德。
  每当夏夜纳凉时,我们孩子总结伙着玩,一起唱着妈妈教的童谣。还每每一个个提着用鸭蛋壳做成的灯,里边关着三、五个萤火虫,蹦蹦跳跳地唱着:
  “萤火虫,夜夜红,飞到西,飞到东!飞到田里捉蚜虫,飞到地上吃胡葱。”有时候,我们还并排并地坐在草地上,望着天上闪闪烁烁的星星,不约而同地唱起那首看起来很拗口,但唱起来很顺溜的童谣:
  “天上一颗星,地上一只钉,丁丁当当挂油瓶;油瓶漏,炒蚕豆,蚕豆焦,炒胡椒;胡椒辣,砌宝塔,宝塔尖,戳破天;天上下了雨,地上好种田,三担白米好过年!”
  妈妈的歌,时时在唤起我的童年!我这片游子的云,永远、永远地维系在故土的童谣上富春江上
  有一年春天,美术老师把我们带到了富春江。
  那位老师说,美丽的富春江,是一幅活生生的中国山水画。古代的著名画家,曾在那儿写下了脍炙人口的画卷。
  我那时候听了,似懂非懂,只觉得富春江一定很美很美!那幅古代人画的画,也一定很好很好。
  当时我画出来的画,山,就像个大馒头,或像个三角尖尖。那水呢,是七歪八斜地几条横线,画得最好的,也不过是一条波浪形的曲线。
  在小旅店里宿了一夜,老师一大早就领我们到了富春江边。我睁大眼睛可什么也看不清楚。
  乳白濛濛的春雾,像一层层从祖母手里织出来的、薄薄的纱巾,袅袅娜娜地抖动在富春江上。没过多久,一个蛋黄溶溶的太阳,仿佛从纱巾里钻了出来,冉冉升腾,放射出七彩的光。可那穿梭来回的帆船,两岸鱼贯而立的青山,也还有婶婶、阿姨们在江边捶衣的身影,仍隐隐绰绰裹缠在春雾之中。
  再过了一会儿,雾与太阳的纠缠结束了,富春江就刹那间明朗起来,这儿那儿,荡漾着一江春水。这时候,太阳,就像一个断了线的红气球,管自玩儿去了。我睁大眼望着这美丽的富春江!连眼睛也舍不得眨一眨。可眼睛真不听话,我不想眨,它却偏偏要眨。要是眼睛真正像扇窗户,要关闭就关闭,要开着就开着,那有多好呀!
  正幻想着,老师已雇了一艘小汽艇,关照我们一个个小心地上船。其实,我并不害怕,在家乡那种小瓢船也坐了又坐,倒觉得坐船还是摇摇晃晃的有趣!但我还是遵守纪律,按老师的吩咐,稳稳地上了汽艇。
  小汽艇“嘟嘟嘟”启动了!速度好快好快。它像一把犁,犁开一片绿油油的水,犁出一朵朵雪白雪白的花。这时候,富春江上波光潋滟,山水相映,益发秀美!我不禁傻乎乎地想,这山和水,也是一对“哥俩好”!谁也离不开谁,要不山就寂寞,水就孤独的了。
  可小汽艇的速度太快了!我刚要画向我们游来的一群鲥鱼,但银晃晃一闪便过去了。我动手要画爬在老杨树上“叽叽咕咕”的河蟹,也黑压压一闪就过去了。船老大说,鲥鱼是富春江的特产。
  富春江人钓起的第一条鲥鱼,总要赶着去送给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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