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着奇装异服的偶像们,有的在打哈欠,有的绷住脸扭向一边,都不是适合上电视的时候。
凯塞琳斯斯文文地坐在角落上。十七岁的娇小身躯里,隐藏了只睡一小时就够拼的精力,使英子钦服得摇头不已。
“凯塞琳。”英子喊,凯塞琳转脸向她微笑。“感觉怎样?”
“嘿,不要紧。”凯塞琳点点头。
“龙建——迟到了。”英子压低声音说。“不是由你和建一拍档演出么?”
“嗯,我记得的。”
“你记得不错,问题是建一还没来呀。这样下去。搞不好不能排演,就这样演出了。
如果对方乱讲话,你就适当地含糊过去好了,知道吗?“
“我懂。”凯塞琳平静地点点头。
“几时开始排演呀?”
“这样等下去,我要睡着啦!”
不满的声音此起彼落。
也不是没道理的,这个节目的主角龙建一,到了排演时间都不见人影。
他当偶像派歌手已红了十年。年近三十了,却因成功的改变形象而保持受欢迎程度。
这个节目虽是粗制滥造的搞笑节目,却有颇高的收视率,因此他怎么迟到也没有人埋怨半句。
“如果不排演就让我们休息吧!”
“对呀!”
“这样等于浪费时间嘛!”
又有声音四起。导播的表情也很为难。
“OK!暂时休息。没法子,只好一下子正式演出了。”
导播自弃地说。
“凯塞琳,过去那边休息如何?”英子说。
“不必了,我留在这儿。”
“为什么?反正建一不到最后一分钟是不会来的。”
“这件衣服很容易折皱,而且又没足够的时间睡觉。”
“是吗?那我在那边锣。”
“好的。”凯塞琳点点头。
英子走了两三步,转过身来低声喊:“丽美。”
不可能传不进凯塞琳的耳朵,但她甚至不看英子一眼。
“凯塞琳怎么啦?”见到英子一个人走回来,木村问。
“她说她要留在那边。”
“是吗?”木村不太在意的样子。
“她有点古怪。”英子摇摇头说。
“看来不是很精神吗?”
“身体是的。可是……她最近开始不太对劲了。”
“什么不对劲?”
“我叫她丽美,她不答我。”
“怎么回事?”木村困惑不解。
凯塞琳当然只是艺名,她的原名是门仓丽美。
“工作时,当然叫她凯塞琳,回到公寓时,我都叫她丽美。可是不久前叫她丽美时,她竟露出好奇的神情说:”我叫凯塞琳‘。“
木村耸一耸肩。
“一定是开玩笑作弄你。”
“开玩笑还是真心,一看就知道了。那个时候,她真的以为自己是凯塞琳啊!”
木村笑一笑。
“有什么关系?她开始有专业意识了嘛!”
“是吗?”
“你想太多了,是不是太累了?”
“那是事实。”英子苦笑。
“你想说她忘了自已的名字?不会的!”
英子望一眼独自坐在舞台布景中的凯塞琳说。
“疲劳过度、睡眠不足、紧张、装出来的笑脸……无论变成怎样都不足为奇。记不记得有个女孩在正式演出前十分镇定,结果突然放声大哭?”
“嗯……后果很槽糕。”
“自此那女孩从人前消失,现在谁也想不起她是谁了,而她本人则去了精神病院。”
“晤……”
“是我们将她逼成那样的。尽管如此,公司连入院费也不付。”
“这些应该向社长说去!”
“我们也不敢去跟社长说,应该由公司付费啊!”
“自己的饭碗要紧嘛!”木村耸耸肩。
“你知道后来怎样吗?”
“大概她还在住院吧!”
“她家人拿不出住院费……父母漏夜逃亡,行踪不明,而且债台高筑。”
“这些我就不知道了。”
“我也是偶然经过她家附近,因在意而过去看看,这才知道的。房子都抵押出去了。”
“那女孩呢?”
“交不出住院费,被医院赶出来啦。她有个妹妹,已经订了婚。父母失踪后,债务都推到她身上,婚约也解除了,跟出了院的姐姐两个人不知所终……谁也不晓得她们去了什么地方。”
“是吗?”木村点点头。“真可怜。不过,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没法子。”
“我知道。”英子说。“我只是不希望凯塞琳变成那样而已。”
“晤。”木村飞快地望了英子一眼,沉思一会。“你认为她需要休息?”
“凯塞琳吗?是的,有需要——在事情可以补救以前。”
“好。”木村点点头。“我试试跟社长说一说,到哪儿去玩一个礼拜好了。”
“你很靠得住咧!”英子展开笑颜,捅一捅木村。
“哎,建一来啦。”木村说。
病房的门粗鲁地被人打开。
“社长——”木村慌忙站起来。
“这是什么玩意?”黑木社长脸红耳赤地怒吼。“你们不是跟在她身边的吗?那算是什么?”
“万分抱歉。”脸色苍白的木村抹去额上的汗水。
“社长。”坐在病床边的英子忍不住挺身而出。“这里是病房,请不要大声说话。”
木村惊讶地看着英子。黑木社长瞪着英子,英子毫不畏惧地回瞪着他。终于黑木软下来。不情不愿地压低声音。
“她怎样了?”
“依然意识不明。”
“知道原因吗?”
“她是突然晕倒的,必须等她回复意识才能检查。”
“糟透了。”黑木叹息。“龙建一的事务所大发雷霆,电视台方面也头痛死了。”
英子想说,那是自作自受,终于忍住。
的确,凯塞琳也努力过。正式演出时,不出所料的。
龙建一根本记不得台词,对于胡说八道的建一,凯塞琳照着台词一一对应。
当然牛头不对马嘴了。建一笑着敷衍过去。“今天是相互错过的短剧。”凯塞琳大胆地回顶他:“谁叫你自己迟到?是你不对。”
建一因愤怒而僵硬的表情,被现场转播的摄影机清清楚楚地捕捉住了。
然后到了广告时间,建一逼近凯塞琳:“你是什么意思?”
就这样,凯塞琳突然失去知觉晕倒了。
“就发布说她疲劳过度加神经过敏好了。”黑木说。
“知道吗?坚持这样说。”
“知道了。”木村说。
“在她变成这样之前怎不知道?你们是为什么陪着她的?!”
黑木唠唠叨叨地说了一顿,然后离开病房。英子用鼻子哼了一声。
“好霸道!”
“所谓的社长就是这样。”木村吁一口气,走到床边,“已经晚上九点了,她昏睡了八小时啦!”
“希望她只是疲倦而已。”英子担心地说。
“对了。”木村突然记起。“最初作节目介绍时,凯塞琳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是的。”英子也吓了一跳似的。“后来的骚乱令我忘掉了。她只要说‘我是凯塞琳’就好了嘛,竟然说什么‘凯塞琳·艾朵斯’之类,我正奇怪是什么玩意。”
“艾朵斯?”
“听起来好像是这样。”
“说出一个加上去的名字。的确很怪。”
“凯塞琳·艾朵斯。”英子注视凯塞琳沉睡的脸,喃喃地说。“太奇怪了。”
英子突然醒来。
她坐在椅子上睡着了,在下颔碰到胸口的当儿醒过来。
“凯塞琳——”
她窥望一下病床。凯塞琳发出平静的呼吸声。
好像没有异样,但是仍然不能令人安心,因她在摄影棚晕倒后。一直沉睡不醒。
看看时钟,已经半夜了,即将十二点。她一直睡了十小时以上。
要不要叫醒她?不管怎样睡眠不足都好,睡这么多也暂时足够了吧!
她悄悄俯身在凯塞琳脸上。可是,看到她平静的睡脸时,又迟疑着不忍心叫醒她。
这时房门被打开,走廊的灯光照进幽暗的病房。
“怎么样?”
“木村,你回过事务所了?”
“嗯,处理一点事。”
“情形如何?”
“真是愉快。”木村开心得很。“我没想到龙建一那么惹人讨厌,所有记者和报导员都替凯塞琳辩护,说这件事是建一的良药。”
“那么说,他们对凯塞琳——”
“大家都没怪责她。”
“好极了。”英子松一口气。“凯塞琳的工作态度一向良好。”
“可不是吗?社长也改变态度,心情愉快极了。还说‘我们公司的艺员一定守时又守诺言,我会好好督导的’之类。”
“自说自话!”英子不由笑起来。
“她怎么样?”
“完全不醒,医生也在摇头。不过,呼吸和脉搏都正常。”
“是吗?那就让她好好睡吧!我趁社长心倩愉快时,向他要求了一星期的休假啦!”
“不愧是木村!”英子“啪”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木村难为情地说。
“别给我戴高帽了!”又笑说:“你是不是肚子饿了?”
“对呀!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从中午起什么也没吃。”
“你去吃东西吧!找吃过一点了。”
“好的,就这么办。”英子拿起手袋。
“走出便门的地方,有间餐厅开到半夜两点,不过味道不怎么好就是了。”
“别说奢侈的话。”英子打开房门。“我回来之前,一切拜托啦!”
“你慢慢吃吧!”
英子出到走廓。顺手关门,把“谢绝探望”的牌子弄正,迈步而行。
虽然过了午夜十二点,餐厅几乎是爆满的盛况,英子也是东京的夜行一族。
在靠里头就座后。首先叫了咖啡来消除睡意。当她在看莱单时,有女人声音说:“对不起,方不方便?”
一名年轻而相当知性的美女站在那里。由于位子不够,英子以为她来合桌用餐,于是轻松地说:“请便。”
那个女孩在对面坐下,说:“你是凯塞琳小姐的经理人吧?”
“嘿,你是……”
英子以为对方是某杂志社派来的女记者,可是又没有那种味道。
“我叫铃本芳子。我想向你请教有关凯塞琳小姐的事。”女孩说。
四、凶行“请边用餐边聊好了。”我说。
“好。”
我出示了例行的心理顾问名片,对方也很干脆的相信了。
也许我相当适合那个身份也说不定。不,那个不重要——“叫我英子好了。我不是她的经理人,而是随从,负责照顾凯塞琳。”
“我明白了。其实是有关凯塞琳的名字——”
“名字?”英子停下用餐的手反问。
“那是真名吗?”
“不,原名是门仓丽美。”
“只是艺名叫凯塞琳?”
“是的。”
“今天在白天的节目里,她有没有自称是‘凯塞琳·朵斯’?”
达尔坦尼安偶尔看到了电视节目,然后听见了那个姓名,我这才急急赶来找英子。
“是的,我不知道原因,她本来只取了凯塞琳为名……”
“是吗?”我点点头。“最近有无留意到她有什么古怪的举动?我听说了今天的事,想知道得更详细。”
“她呀……”
听英子说出她喊凯塞琳的原名,而得不到回应时,我的确信加强了。
怎么回事啊!我们拼命到处寻找凯塞琳的下落,而当事人早已好端端的自称“凯塞琳”!
“那是怎么一回事?”英子问。
我对这位女性有好感,她看起来真的很担心凯塞琳的遭遇。
“她似乎被别的人格缠身了。”
“别的人格?”英子瞪大眼睛。
“能不能把她送去我所熟悉的医院?”
“医院?怎样的医院?”
“精神病院,为了她的安全着想。”
“那种事,我一个人不能决定啊!”
“当然。只是事态紧急,关乎她的生命安全。”
英子根本无心用餐了,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她拿了一星期假。不过,请你谅解,凯塞琳是偶像,她的工作令她无论走到那里都引人注意,即使她不舒服——”
“即使她被杀也无所谓?”
英子愕然。
“刚才——你说什么?”
“我说即使她被杀。”
“那是——什么意思?”
“有人在狙击她。严格地说,不是狙击她,而是附在她身上的人格;不过,身体是属于她的,被杀了终究是一样。”
我不认为有人了解这个说明。